患者︰何家佳 品種:柴犬 年齡︰24~25歲
職業︰花蓮某間獸醫院助理
素質︰忠心耿耿,善良單純,天資聰穎,賢妻良母(?)
現症︰對愛遲鈍,不解風情到極限,人傻沒藥醫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老闆兼鄰居這麼閒,見青梅小妹失戀又失業,
直接聘僱她不說,還把人護得緊,親自大改造審美觀悲劇的她,
劈腿前男友來求復合?滾!受她恩情的大學生追求?照趕不誤!
都怪傻佳人太好,對身邊人宛如忠心耿耿的護主小柴犬般,
任誰都會不小心戀上被她放在心上的感覺……然而,他不一樣,
他早對她有異樣情愫卻總誤認為兄妹情,開口閉口喊她作妹妹,
搞得如今拚命示好,小笨妞還是不開竅……天哪,此症怎解?!
處方︰約會最大量,肢體接觸(如壁咚)最大量,曖昧情話最大量
若能調和上述各劑迅速服用,可於近日根治,一世甜蜜不再復發
主治醫師 夏千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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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月盛夏,熾熱陽光毒辣辣高掛天空。
二十四歲的何家佳,雙手捧著一紙箱,緩緩步出商業大樓。
「唉……」她不由得重嘆口氣。
隨即抬起頭,微瞇眼,望著臺北燦爛天空,喃喃自語給自己加油打氣,「沒關係,工作再找就有了。」
今天,她再度面臨失業。
甫自大學畢業後,她求職之路便坎坎坷坷,因對所學科系感到乏味,轉而先從事餐飲服務業,之後又跟著同學改當保險員、門市人員,卻都工作不長久,最後只能找回本業,在一間貿易公司當行政人員。
原以為這份工作能勉強穩定下來,不料才四個多月就因公司經營困頓而被裁員。
該感安慰的是工作雖不順遂,但她感情順利,跟現任男友已穩定交往一年半。
這也是當初畢業,她堅持留在臺北的主要原因。即使因工作不順,父親屢屢要她回家鄉謀職,她仍拒絕到底,不願跟男友分隔兩地。
再次失業令她心情有些沮喪,想到今天男友排休,決定去找男友討一點安慰。
虧她對乏味的工作仍抱持認真態度,自認比先進同事還殷勤,總是待到最後一刻才離開辦公室,偶爾免費加點班也沒計較,但面臨裁員時,仍因是新人而被刷下來,愈想愈覺心生不平。
因沒心情自己煮菜,她買了桶外帶全家餐,騎機車到男友租屋處要跟他一起吃午餐,邊向他抱怨失業的不公平待遇。
這時間男友若排休,通常還在睡覺,而她持有他的鑰匙,也常會來幫他整理房間,於是直接上樓,開門便踏進他的套房。
沒料當她推開房門,床鋪上雖有男友身影,可他身下竟還躺了一個女人!
她驚駭地鬆落手上的塑膠袋,打翻一桶炸雞和兩杯可樂。
男友當下神情慌亂,意圖跟她解釋什麼,她氣怒不已,雙手胡亂撿起地上一堆炸雞和剩半杯的可樂,直接往床上的兩人砸去。
她轉身,悻悻然奔出他住處。
何家佳一個人關在租賃的小套房,難過傷心狂掉淚。
原以為,她這次遇到的是真愛,她對對方傾盡心力付出,卻又一次被欺騙。
她坐在矮茶几前,愈想愈覺悲哀,眼淚、鼻涕掉不停,面紙一張接一張抽起,用完一包再拿一包,茶几、地上堆出一座座餛飩山。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她沒心情接聽,繼續哭泣,不予理會。
沒料一陣鈴聲響完,不一會又接著響起,接二連三,狂call不停。
以為是男友來電,她撈來手機便要關機,但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見螢幕上來電顯示是爸爸,她吸吸鼻子,只能接聽。
「家佳,還在上班嗎?怎麼電話響這麼久沒接?」手機那頭,何父問道。現在都快晚上七點了。
「沒……」她一開口,聲音無比沙啞。
「感冒了?」何父不禁擔心。
「嗯……」她先敷衍應道,不好向父親坦承她剛失戀。
「這星期六有沒有要回來?還是又要陪男朋友去看他爸媽?不是爸愛說妳,還沒嫁人,就一直往人家家裡跑,關心他的爸媽比自己父母還殷勤,妳都兩個多月沒回家了,妳媽也一直唸著妳。」何父不免滔滔不絕地抱怨,唯一的女兒都快變別人的了。
「我會回去。我回去跟你們住……」她說著,忍不住哽咽,淚水再度滑落。
想想她確實很不應該,對生養她的父母疏忽,卻一味去照顧別人的父母。
先前男友母親因身體不適,她每個週末都不嫌麻煩地搭車到臺南探望,還屢屢代假日要工作的男友去關心他父母。
她不僅對男友殷勤,連對他的家人也熱心關懷,大方的付出,不料卻換得如此下場,真的太不值得。
「怎麼?想回來跟我們住?跟建緯吵架?」何父疑問。猜想女兒聲音沙啞該不會是在哭吧?
「分了……他是爛男人……嗚……」她忍不住罵道,再度嗚咽哭出來。
「分了就分了,我看那男人舌粲蓮花,個性很浮、不可靠。」聽到女兒失戀,何父沒太意外。
他對僅見過一次面的女兒男友其實觀感不佳,無奈女兒一旦戀愛,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女兒個性單純,卻對戀愛充滿憧憬,從大學便一直在談戀愛,失戀也不是第一次,令他跟妻子頗為擔心,無法放任女兒一個人在臺北生活,偏偏怎麼勸說,她也不肯回家鄉謀職。
原本他們也認為依女兒所學科系,確實在臺北較有工作機會,但女兒自畢業後,工作屢屢不順遂,現下一聽她失戀又同時失業,索性要她搬回家住。
他打算先幫女兒打聽附近可能有的工作機會。
翌日,何家佳聽到鬧鐘響而醒來,因前一天哭得太厲害,一雙眼腫得像核桃幾乎睜不開。
她按掉鬧鐘,才想到已失業不用去上班,接著又想起撞見男友劈腿的不堪,再度眼眶泛淚。
「可惡!眼睛好痛,不哭了。」她抿抿唇,對自己說道。
既然決定要搬回家住,還是趕緊收拾行李,找事情做就不會有時間傷心難過。
她進浴室盥洗,泡杯麥片簡單果腹,接著開始收拾已住好幾年的這間套房裡的物品。
她打開抽屜,將有用的東西放進紙箱,已無用的便丟垃圾桶。
她看見快清空的抽屜,邊邊有顆糖果。
以為是不小心放太久的糖果,她原要丟垃圾桶,卻在拿起時,看著粉紅色可愛的糖果紙怔了下。
「這是—」她將糖果紙小心翼翼拆開,裡面包著一顆彈珠。
她記起這個糖果紙,她曾寶貴地珍惜很久,還將彈珠包在裡面,讓它仍像顆糖果。
她到臺北唸書時,也把一些喜歡的小東西帶在身邊,包括它。
只不過後來因放抽屜,跟其他東西混在一起,它甚至滾到置物盒旁邊,她才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此刻,將糖果紙又包好,放在手心,她思緒不由得飄飛到童年……
何家佳小六時,每天放學回家,會經過一條巷子,這學期開始,這巷子有一戶人家在院子養了一隻大狼狗,每每經過,她總是被那隻大狼犬嚇到。
那隻大狗雖關在前院,每次看見她出現,便會趴在鐵門欄杆上,朝她大聲吠叫,齜牙咧嘴,令個頭比站起來的狼狗還矮小很多的她,不由得驚恐。
這日,當她轉過這條巷子,如之前般都靠到路旁最左邊,膽顫心驚地匆匆奔跑而過。
才要跑過那戶人家,意外沒聽到大狗吠叫,她不禁停步,稍往那方院子探看,鐵門欄杆內不見大狗蹤影。
「不在嗎?」她不由得放鬆警戒,改走在路中間,又朝微敞開的鐵門欄杆瞧望。
忽地,從旁邊竄出一龐然大物,伴隨低悶渾厚的吠叫聲。
「哇啊—」她驚嚇好大一跳。才轉身要跑,卻踉蹌絆倒,直接向前撲倒在地,手上拎著的便當提袋也飛出去。
接著,她感覺背部被重物踩踏,大狼狗往她背上撲來。
「哇啊—救命—不要咬我—」她大聲嚷叫,腦中浮現可怕畫面—她會被咬到毀容、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嗚哇!」她害怕得大哭出來。她不要死得那麼慘!
「Lucky!回來!」身後,傳來一道斥喝聲。
趴在她背上的大狗這才從她背上移開。
「Lucky!坐下!」嚴厲的命令語氣又喝道。
「妳還好嗎?」身後的嗓音忽地變得很溫潤。
趴跌在地的她,撐起手肘,仰起頭,眼眶掛著淚花,看著站在眼前的高大身影,錯愕了下。
「站得起來嗎?」看起來像高中生的俊朗大男孩,彎低身子朝她伸出手,欲將她拉起。
她眨眨眼眶的水霧,怔怔。隨即左手臂已被他拉住,他將趴跌在地的她拉起來。
他蹲下身和她齊高,拍拍她身上沾了些沙土的上衣和裙子,看見她左手掌和制服裙襬下的右膝蓋擦破皮。
「對不起,嚇到妳,害妳受傷。我沒注意到院子門沒關好。」他語帶歉然。前一刻進去時,以為關上鐵門,沒料門鎖並未扣上,而原本跟他熱絡相迎的Lucky,竟忽然就往門外衝出,還往她背上撲去。
他站起身,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果欲遞給她,「摔痛了?別哭。」他對小女孩溫言安哄。
「妳是阿財叔的女兒家佳吧?」近看發覺她有些眼熟,他記起前不久曾看過她一面,而她跟妹妹同齡。
「呃?」她仍驚魂未定,仰頭看著陌生大哥哥,納悶他認得她?
下一刻,又聽到後面傳來渾厚吠叫聲,她再度驚嚇不已,連忙閃躲到他身後,尋求保護。
「大狗要咬我……」她揪著他背後衣角,顫聲說道。
她並非完全怕狗,其實喜歡貓狗,家裡也有養狗,卻對體型比她大的大型狗感到畏懼,尤其這種狼犬,聽說很凶,不久前還聽母親提起二伯母被這種狗咬傷,令她更畏懼。
「牠每次看到我就一直凶巴巴汪汪叫,牠很討厭我。」她緊張地強調,疑問:「大哥哥住這裡,牠是大哥哥的狗?」雖天天從這裡路過,還不曾看過住裡面的人。
「不,這裡是朋友的家。」他今天是過來找朋友,不過跟對方家養的Lucky已很熟稔。
「Lucky不會咬人,牠其實很親人。」他溫言強調,望一眼路面上,前一刻因她摔跤而拋出的便當提袋,這才想到Lucky對她暴衝吠叫的緣由。
「Lucky不是想咬妳,是想吃妳的便當。」他比比地上的便當提袋。「那裡面有骨頭吧!」
「欸!」她點點頭,「中午吃雞腿,要把骨頭帶回去給我家狗吃。同學知道我家養狗,也會把吃過的骨頭給我帶回家餵狗。」她訝異他怎會知道那裡面有骨頭,便當盒裝在便當袋裡,應該聞不到吧?
「妳是不是每天都帶著裝骨頭的便當盒回家?狗的嗅覺很好,妳一出現在巷口牠就聞到了,才會對妳特別熱情相迎,希望妳能分給牠。」他微微一笑解釋,希望她能擺脫被狗驚嚇的膽顫。
她躲在他身側,一張小臉面露困惑,邊對他的說詞半信半疑,邊偷偷轉頭看向坐在一旁仍持續朝她吠叫且邊搖尾巴的大狗,還是無法認同牠是熱情向她討食。
他走到路旁,彎身撿起地上的便當提袋,交還給她,溫言提醒,「妳會特地帶骨頭回家給狗吃,一定很喜歡家裡的狗,不過狗不能吃雞骨頭,為了健康著想,最好也不要吃人吃的食物。」
「呃?」她仰臉望著高䠷俊朗、神情溫暖的他,因他的話又是一愣。
下一刻,他從口袋掏出一小瓶白色藥粉,「手伸出來。」
雖不明所以,她仍聽話的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另一隻手。」他改口道。
她隨即換伸出左手,仍仰著臉怔望他。
他低頭笑望她。她圓圓的粉臉上,一雙圓圓眼眸掛著些許淚花,有些無助且單純地望著他,那模樣令他想到小柴犬。
他將白色藥粉噴灑在她因破皮而滲血的左手掌,接著蹲下身,要她略抬起右膝蓋,在她右膝蓋擦傷處也噴灑一些。
「回去要叫媽媽幫妳把傷口消毒清洗,再好好擦藥。」他站起身,溫言叮嚀,「右手再伸出來。」
她放下左手,改抬起右手,手心向上。
他微微一笑,將前一刻掏出欲給她的糖果,放在她右手心。
「把糖果吃掉,傷口就比較不痛了。」他將她當自己妹妹般安哄。他身上之所以帶著糖果,是因這是妹妹很愛吃的糖果。
她低頭看一眼他放在她小手的糖果,再度仰起頭,愣愣地望著親切俊朗的大哥哥,還是沒印象曾見過他。
回想前一刻摔跌在地還被狗撲在背後,令她無比驚嚇而放聲哭出來,不禁感到很丟臉,低垂下頭。
「下次經過這裡不用害怕。牠真的不是想咬妳。」他伸手摸摸她的頭,再次語帶安撫,隨即便轉身,邊將Lucky叫進去。
她抬起頭,望著他高䠷背影走進院子,關上鐵門,怔愕半晌,才想到她忘了跟他說謝謝,而他已走進屋裡了。
她低頭看著手心他給的糖果,剝開糖果紙,將糖果塞進嘴裡咀嚼,軟軟的草莓糖,甜甜香香的氣味入喉,原本還因驚嚇心有餘悸,這一瞬似乎被舒緩。
何家佳望著手心包著彈珠的糖果,清清楚楚回想起與他初相遇的情景。
也許因那糖果很好吃,也許因對宛如騎士的他有些憧憬,她在吃完糖果後將糖果紙留下來,之後還拿顆彈珠來包裹。
而那日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父親跟他父親認識,先前父親曾有一次帶她去附近的牧場,便是他家所擁有,而他大她五歲,她跟他妹妹同年,而他叫夏千昶。
後來她偶爾有機會跟他相遇,有時是陪父親去夏家牧場,夏千昶見到她總會主動問候她,甚至親切地摸摸她的頭,像對待自己妹妹般,她也會笑咪咪喚他一聲「夏大哥」,彼此愈來愈自在相處。
不過之後因在臺北讀大學的他課業愈來愈繁忙,逐漸較少回家,兩人見面機會也變少了,後來她雖也去臺北唸大學,卻沒跟他在同一城市相遇過。
聽說他畢業後取得獸醫資格,在臺北的動物醫院工作一段時間,便回花蓮家鄉自行開獸醫院,
這幾年她都在臺北生活,偶爾才回花蓮,雖曾在路上偶遇過他一兩回,但彼此只是點個頭問候,感覺已很生疏。
她已記不起上次見到他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此刻回想,她不免感覺心裡有股悵然。
若她搬回花蓮生活,應該也不會跟他有什麼交集吧!
因失業又失戀,何家佳毅然決然離開臺北搬回花蓮跟父母同住,才打算好好休息幾日療療情傷,不料一回家,父親便告訴她已替她找到工作,要她隔天就去試試。
一聽到父親告知的工作地點及內容,她非常訝異。
「我是唸商科資管系,跟那工作完全不相關。」她心生排拒。
「只是當助理嘸要緊啦!對方也不介意妳沒相關經驗,學一學就會了。妳之前幾個工作不都跟大學唸的無關。」何父不免吐槽,接著侃侃勸說:「雖然助理起薪不高,但只要上手就會加薪,以後還能考個什麼執照的,薪水會多一些。
「妳之前在臺北,了不起薪水也才多個三、四千塊,光付房租就要七、八千,再加上那裡貴鬆鬆的生活開銷,不都在當什麼月光族了,現在回來住家裡,有這個工作機會已經很不錯了。」
何父已不在意女兒是否學以致用,擔心她在臺北又被男人騙,只希望她回來跟他們同住,有個穩定工作就好。
她雖對工作有異議,可因父母同時苦口婆心勸說,只能勉強答應。
只不過經歷這次情傷,她在痛定思痛後不免變得憤世嫉俗,決定要徹底做改變,她不再當溫順熱心腸的好女人,她要當壞女人。
翌日早上,跟父母吃過早餐,準備出門去新工作地點,她看看身上輕便衣著—T恤、牛仔褲,覺得不妥,返回房間重新更換。
她從衣櫃裡翻出僅穿過一次的窄裙套裝,把紮著馬尾的頭髮放下,心想她之後要去燙頭髮、染頭髮,要變成電視劇裡那種成熟性感女人的模樣。
原本還想畫個濃妝,但她沒什麼化妝品,一方面時間也不夠,只能先將就出門。
何家佳騎車前往離家僅五分多鐘車程的市區。
雖答應父母會試試新工作,她其實沒半點信心,也許待會就跟對方回絕了。
她不是對薪水有異議,是對工作內容覺得困難,父親認為她喜歡貓狗,竟替她找個獸醫院的助理工作,且是夏千昶自營的獸醫院。
她知道他開業的獸醫院位置,卻不曾繞來這裡看過。
當她找到這間位於馬路與巷弄轉角的獸醫院,將機車停在一旁,不禁抬頭望了下這棟建築物,一棟兩樓半的透天厝,因是角間房子,比旁邊一排住宅的透天厝門面寬敞,一樓為營業場所,聽說二樓是身為院長的他的住所。
當她推開玻璃門,看見診療檯圍了幾個人,且狀況顯得紊亂。
「壓緊!別讓牠掙脫!」有人沉聲命令著。
「沒辦法,牠要咬人了!」兩道女聲異口同聲驚惶嚷嚷著。
因沒人注意到進門的她,她一時也沒看到熟悉身影,於是拿出履歷,上前兩步開口探問:「請問院長在嗎?我是—」
她話未完,被診療檯櫃子遮擋住半身,穿著白袍、身形高䠷的男人,轉頭看向靠近門口處的她。
「來得正好,快來幫忙。」他急聲指示。
「呃?」她愣了下。乍見許久不見,有點熟悉、有點陌生的夏永昶,心緒怔忡了下。
「快過來!」他催促著。
她只能朝診療檯走近。
「壓住牠的雙手雙腳,飼主先讓開。」夏千昶交代。
因此刻人手不足,要求帶寵物看病的兩名飼主幫忙壓制情緒暴動的公貓,不料她們不敢用力箝制自家愛貓,完全起不了壓制作用。
「像這樣捉緊牠的前腿,用力壓住別讓牠掙脫,避免抓傷醫師。」護理師沈芳寧捉著胖貓的兩隻後腿,示意她幫忙捉住牠的前肢。
這隻胖虎每次看診都非常凶惡,就算戴上頭套,也至少要兩個人壓制才能讓醫師看診打針。
何家佳雙手捉住貓的前腿壓在診療檯面,看著戴頭套、齜牙咧嘴,神情無比凶惡的貓,令向來喜愛貓狗的她不免有些驚惶。
當夏千昶將溫度計插入貓的肛門,牠忽地使盡力氣掙扎發出淒厲叫聲,她嚇一跳,不由得鬆開手。
「刷」一聲,胖貓揮舞前肢,尖銳利爪劃過正揚起手臂的夏千昶,在他捲起袖子至手肘處的下臂,烙印三條長長的紅痕,立時滲出鮮紅血漬。
她見狀,瞠眸驚駭。
「繼續壓住牠!」他神色未變,對失神的她沉聲提醒。
「可是,你的傷……」眼下感覺他比診療檯上的貓更需做治療。
「待會再處理,把牠的前腳捉好。」他再次命令,隨即拿出量肛溫的溫度計檢視。
他將溫度計擱放身後水槽處稍後再清洗,一雙手摸著貓的腹部做觸診,轉身往一旁藥櫃拿出藥劑及針筒,隨即往貓的後腿注射。
他一連串動作迅速利落,完全不在意自己還在淌血的手臂傷痕。
「拿一個禮拜的藥,這兩天沒再嘔吐腹瀉,不用回診,藥吃完就可以。」他向站在一旁神情擔憂的飼主交代,邊要護理師去配藥。
他轉身面向水槽,將溫度計清洗、消毒乾淨,以洗手乳洗淨雙手,接著拉開一旁櫃子抽屜拿出藥膏、消毒棉花棒及生理食鹽水。
「對不起,我沒把貓捉好,我幫你擦藥。」何家佳歉然道,從沒想到貓的殺傷力這麼恐怖。
他左手臂一條條將近十五公分的長長紅痕觸目驚心,還不斷滲出血珠,可見劃破的傷口很深。
「手伸出來,我幫妳擦藥。」
「欸?」她因他的話一愣。
「妳也被抓傷了,沒感覺嗎?」他指指她右手腕內側,也烙下貓爪痕。
經他一說,她才低頭看自己右手腕內側,雖有三條紅痕,可只是細細的並未出血,與他的傷相比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這個沒關係,你的傷比較嚴重。」
「我習慣了,這只算小傷。」他說得不以為意,不急於處理自己的傷。拉起她右手腕,用生理食鹽水沾溼棉花棒,擦拭幾道淺淺的紅痕做消毒。
「那個,這是我的履歷。」她有些不自在的伸長左手,拿起方才擱在一旁的履歷要遞給他看,心下不確定他是否認得她。方才他乍見她時,神情頗淡漠。
他只瞥一眼她遞到眼前的履歷,「不用這個,妳錄取了。」他低頭繼續替她擦拭傷痕。
「呃?夏大哥認得我?」她不禁疑問。
他抬眼看她,「怎麼不認得,妳又沒什麼變。」他莞爾輕笑。「不過我們多久沒見了?三年、四年?」自從她北上唸大學,兩人久久才可能碰上面,卻沒什麼交談機會。
儘管幾年不見,她樣貌如記憶中未變,個頭嬌小,白淨略圓潤的臉蛋,有對圓圓的黑亮大眼,她仍有著鄰家女孩的特質。若說有什麼不搭軋,大概是她身上暗色套裝跟她的型不太適合。
「夏大哥變得更帥了。」原本因兩人久未見面感到生疏,見他俊容露出一抹熟悉笑意,令她不再那麼生疏,大方稱讚。
她腦中記住的他的樣貌,並非是上回兩人見面的情景,而是回憶中童年時初見的他,相較下,眼前的他更為高大英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白袍,有一股專業的魅力。
「嘴變甜了。」夏千昶笑說,印象中她好像不曾直接誇他帥。「這條藥膏給妳,早晚記得搽藥。」
很快替她手上的小傷痕消毒搽藥後,他將一條藥膏交給她。
「才剛來就掛彩,會不會不敢在這裡工作?」他邊轉身靠向水槽,拿起生理食鹽水沖洗自己左手臂的幾道血痕,用棉花棒將血漬擦掉,接著上藥。
「其實我本來就覺得不適合,是我爸一定要我來的。」她撇撇嘴有些無奈道。
原本有意拒絕在這裡工作,也是怕現在的她因同時面臨失業和失戀慘狀,面對他會很尷尬困窘,但他對她的態度如過往,令她不免有些改變原先想法。
「就算妳被嚇到也得勉為其難待在這裡,我答應阿財叔的要求,強行試用妳兩個月。」
「蛤?」聞言,她錯愕了下。「是我爸拜託你給我這個工作?」她並不希望讓他為難。
「這裡剛好欠人,阿財叔看到門口貼的徵人啟事就進來找我商量,他說妳失業打算回來找工作,獸醫助理不需相關科系,有熟人來當然更好。」他將用完的藥品放回櫃子,轉過身看著她,無意對她有所保留,坦言再道:「阿財叔擔心妳,說妳剛失戀,要我想辦法讓妳留在這裡工作至少兩個月,怕妳回家待沒兩天又想去臺北找前男友。」
「怎麼可能?」她蹙起眉頭否認,內心因父親竟將她失戀的事告訴他感到窘迫。「我爸想太多了,我就算繼續留在臺北也絕不可能再去找他。」她對劈腿前男友沒有舊情難捨,只剩滿腔怒火。
「那就好。今天就開始工作.不過在這裡盡量別穿裙子,不方便。」他轉而對櫃檯那方的護理師交代,「芳寧,待會帶家佳認識工作內容和環境。」
「欸?」何家佳雖仍對這份工作存疑,卻也沒法真的拒絕了。
第2章
「助理的工作說穿了就是打雜的,清潔打掃只是最基本,因妳沒有相關學歷不用進手術房幫忙,其他雜務都可能涉獵,工作地點也不限於在獸醫院裡,有時可能要跟醫師出外診。」護理師沈芳寧為何家佳介紹各處環境並告知她工作內容。
「來這裡就診的,也不是只有乖巧溫順的寵物,要有隨時被看診動物抓傷、咬傷的心理準備。」沈芳寧再次提醒,卻不希望她因這樣就退縮。
「嗯,我知道。」何家佳點點頭。前一刻親眼見識過,她已有心理準備。
經沈芳寧解說,她才知道這房子原來是打通兩棟透天厝改建才會這麼寬敞。
一樓面積不含後院空地就有六十多坪,前面十餘坪是開放式診療區,往裡面走去,左邊一間寵物美容室,她雖沒有寵物美容執照,也需幫忙寵物洗澡及簡單理容工作,右邊是檢查室,擺放大小型動物用X光機、血液生化機、斷層掃描等儀器。
再往裡面走去,一間手術房、兩間病房,最後面是茶水間及小廚房,除了廚櫃、流理檯,還有專業全自動咖啡機及大冰箱。
推開後門,約二十坪空地的後院種了一棵枝葉茂盛的芒果樹,擺幾個小盆栽,靠牆處放兩個大型鐵籠,空間仍頗空曠。
沈芳寧表示,偶爾需將住院的動物帶來這裡放風,曬曬太陽。
接著轉往二樓,二樓大半空間為院長夏千昶的私人居住環境,從樓梯上來,前半部有間貯藏室,放置醫療及消耗用品,另一間是客房,而樓梯後方用一扇房門區隔的是夏千昶的臥房及書房。
當何家佳跟著沈芳寧走上二樓時,她不免有些吃驚,一樓各隔間的環境乾淨整潔,但二樓卻顯得雜亂無章,撇開貯藏室不說,也不清楚另一方夏千昶的私人區域狀況,但通往另一扇門的走道兩旁堆了不少紙箱和書籍紙類。
接著轉往三樓,樓梯間亦堆了許多雜物,而三樓只搭建鐵皮屋頂,沒有隔間裝潢,左右有磚牆完全圍起,前後方僅有矮牆,通風良好,做為曬衣場及堆放雜物的倉庫。
沈芳寧隨後帶她下樓,又詳細告知她這裡的人事狀況。
獸醫師除全天班的院長夏千昶外,還有一名只上白天班的盧科中,今天有事請假。
另有一名跟她一樣上全天班的助理陳玉萍,因上午剛好有事,下午才過來,而身為護理師兼寵物美容師的沈芳寧,亦只上白天班到下午五點。
這裡營業時間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中午休息一小時,不過會接受急診患者看診,星期六晚上及星期日休診。
不過因院長就住樓上,就算半夜有急診上門,他仍會開門看診,假日有時也沒休息。
夏千昶經常會出診替附近農場的牲畜做治療,也不定時會外出救援流浪貓狗,偶爾便要助理同行。
何家佳聽完,不免訝異夏千昶的工作這麼繁忙。
接著,沈芳寧先給她一些簡單的工作。
「什麼?睪丸癌!要拿掉蛋?!」接近中午,一名皮膚黝黑、年過六旬的阿伯帶著十歲黑狗來看診,聽到診斷結果,一臉震驚。
「這是惡性腫瘤需立刻手術摘除,之後再追蹤觀察是否有轉移現象。」夏千昶面容無波向飼主陳述寵物病症及治療方法。
「不行!拿掉蛋就不是男人!我不會讓我的黑仔失去公狗的雄風!」阿伯神情激動,拒絕讓寵物接受結紮手術,立時將診療檯上的黑土狗一把抱下,牽著狗便氣憤地推門離開。
何家佳見狀愣怔了下,轉而看向將檢查報告收進櫃子的夏千昶,輕聲問道:「夏醫師,是不是要把阿伯叫回來再好好說明?」
「去把對方叫回來。」夏千昶說道。
「喔,好。」她忙點點頭,繞出櫃檯。
卻聽夏千昶又道:「飼主還沒付診療及檢驗費,要他付清費用才能離開,至於要不要讓狗做手術治療,不用勉強。」
「呃?可是不接受手術治療,黑仔是不是會死掉?」她替狗兒的生命擔心。
「身為獸醫,自是希望有救癒機會的動物接受治療,但飼主不同意就無須多費唇舌。」他神情淡然,說得豁達。
他過去也曾遇過情況相仿、冥頑不靈的飼主,試圖一再耐性與對方溝通,結果只是徒勞無功,改變不了什麼。
他並非對來看診的寵物欠缺關懷,不給予積極治療,是清楚飼主形形色色,而寵物的命運往往取決於飼主的決定。
他視情況所需可以免費為牲畜做義診,常花時間去救助流浪動物,卻也很理性客觀看待動物生死,更會避免與飼主產生不必要的爭執。
「還是應該溝通看看吧?」何家佳不認同這種消極作為。
一旁的沈芳寧對是新人的她提醒道:「妳剛才沒聽到黑仔飼主說的話嗎?像那種想法超級固執又冥頑不靈的飼主,無法好好溝通的。」
「我先去把李伯伯叫回來付診療費。」怕對方已走遠,何家佳忙匆匆跑出門外喚回對方,心下對如何說服對方還沒頭緒。
李伯伯帶著黑仔黑著臉不甘不願返回獸醫院,在櫃檯付完診療費便悻悻然要離去。
「李伯伯,拜託你考慮讓黑仔盡快做治療,若拖延下去會更不好的。」何家佳見他帶著狗走到門口,忙上前溫言勸說。
「我不可能讓黑仔被去勢!」李伯伯怒聲駁道,教何家佳不由得嚇一跳。
「我告訴妳,蛋在狗在,蛋亡狗亡。我寧願讓黑仔有尊嚴的走完狗生!」思想頑固的李伯伯大聲宣告完,拉著狗鍊,氣怒地一手推開玻璃門。
何家佳感到受挫,也覺得被凶得莫名其妙。
明明她是為了那隻狗狗好,他凶什麼凶?她幹麼唯唯諾諾、低聲下氣想規勸對方?她大可理直氣壯的反擊啊!她不是要改變自己,要學習做壞女人嗎?
她深吸口氣,對才要踏出門外的李伯伯吼道:「站住!」
她這一喊叫,李伯伯驚愕地回身,夏千昶和沈芳寧也愣住。
她不顧自己身穿窄裙,跨大步擋在李伯伯身前,雙手扠腰,抬高下巴,鼓足勇氣張大眼瞪視對方,怒道:「你不讓黑仔動手術,是要眼睜睜看牠癌症死掉嗎?說什麼把牠當兒子,竟冷血無情要放棄治療牠,太過分了!」
被眼前個頭嬌小的女孩斥責,令原本怒氣騰騰的李伯伯霎時驚愕不已,啞口無言。
夏千昶也無比意外看見她發怒,記憶中她個性溫溫和和的,沒看過她對人發過脾氣。
何家佳其實也因對人怒吼、且對方還是長輩而心驚膽顫,卻又莫名情緒高漲,忍不住繼續大聲訓道:「拿掉蛋蛋可以換到生命健康,有什麼好猶豫的?就算沒有蛋蛋,黑仔還是雄糾糾、氣昂昂,也會比以前更乖巧聽話,不用擔心牠到處風流。沒有蛋蛋不會可憐,沒有主人真正的疼愛關心照顧才很可憐!」
一口氣滔滔訓斥完,她忽覺高漲情緒瞬間如氣球洩氣般消掉,看著眼前一臉怔愕瞅著她的李伯伯,她深覺自己太失禮,不禁想低下頭為一時衝動失言而道歉。
當她才要低下頭致歉,卻聽對方開口,有些吞吐地問道:「那個……只要動手術,黑仔就能治癒?」
她抬眼,訝異對方忽然轉化態度,竟有意讓黑仔接受手術治療?!
「以牠的狀況,只要立即做結紮手術拿掉睪丸,治癒機率很高。不過手術後還是需進一步檢查癌細胞是否有轉移現象,後續再做追蹤。」夏千昶開口,理性地再度陳述。
他很意外,何家佳的一番怒聲訓斥竟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讓原本冥頑不靈的飼主改變決定。
李伯伯同意讓黑仔接受手術治療,不過需讓狗空腹至少八小時,於是安排在明天早上進行手術。
待對方離開,何家佳還有些怔怔然,對自己方才情緒激動的反應仍緩不過來。
「家佳,妳做得很好。」夏千昶摸摸她的頭,對有些失神地望著門外的她語帶讚許。
「欸?」她回神,轉過頭看著他。
「說妳沒變,其實成長很多,懂得該用什麼態度去應付思想固執且硬脾氣的年長者。」夏千昶不免有些慚愧,他可做不來。
「欸?」何家佳又是一怔愕。「不,不是的。」她搖搖頭,她才不懂怎麼應付原本冥頑不靈的對方,她做出反差行徑只是因為……
「想當壞女人?」她脫口道出的話教夏千昶一愣。
「嗯。」她撇撇嘴淡應,一時不好多解釋什麼。
只是沒想到學習當壞女人對別人趾高氣揚地訓話,竟能得到稱讚?
她內心感覺怪怪的,但結果讓李伯伯同意讓黑仔接受治療,她又覺很欣慰。
晚上九點,結束一天工作,下午才過來的助理陳玉萍收拾東西後向何家佳道聲再見,何家佳隨後也向夏千昶道聲再見便要離開。
「明天早上記得過來。」夏千昶對她提醒,怕她只來一天就落跑。
「嗯。」她輕應一聲。拎著側背包踏出門外,她抬頭望著灰暗天空,不想直接回家。
今天忙碌一天,確實沒時間為情傷難過,卻覺這時間回家太早,而她想嘗試一件事。
她轉而走向不遠的便利商店,站在大冰箱前,看著一排排不同的啤酒猶豫不決,半晌,她拉開冰箱門拿出一罐臺啤,決定先從基本款嘗試。
「幫妳爸買啤酒?」一道溫潤男聲從旁落下。
她驚了下,轉頭看著高䠷的夏千昶,莫名有種做壞事被老師捉到的困窘。
「呃?不是。」她忙將手上拿的臺啤放回去,關上冰箱門,隨即想想不對,又拉開冰箱門再拿出一罐冰臺啤。
「是我要喝的。」她早成年了,喝個酒沒什麼大不了,沒必要對他撒謊。
「妳會喝酒?」他有些意外。她看起來不像會喝酒的女孩。
「不會,所以我要學。」
「為什麼?」
「因為,我要當壞女人。」她微繃著臉宣告,拿著啤酒走往櫃檯結帳。
夏千昶不解,隨即也拿一瓶冷飲走到櫃檯結帳,而店員將前一刻微波加熱的一盒熟食交給他。
何家佳跟他一起步出便利商店。「夏醫師來買宵夜?」
「嗯。下班後可以像過去一樣叫我夏大哥就行。」他溫言糾正。因她認為工作中還是該有職位區別,在上班時她都叫他夏醫師。「妳要回家了?」
「還沒,就坐這裡喝完酒再回去。」她總不能回家喝酒,會被父母碎碎唸的。
「那就回醫院。」他建議。
她突然想喝酒應該是因失戀難過,他沒要阻止她喝酒,卻不好讓她獨自坐在便利商店外,若她不小心醉了,他得負責送她回去才行。
「喔。」她沒反對,跟著他返回動物醫院。
「呸!好苦!」何家佳打開啤酒,學著別人豪邁大灌一口,不由得揪眉吐舌,她蹙眉看著手上的啤酒,抿抿唇再試喝一小口。「這個根本不好喝。」後悔買錯了。
「不好喝就別喝。」夏千昶拎過她的啤酒罐,對她的表情莞爾。
他沒阻止她嘗試喝酒,但一聽她抱怨啤酒難喝,順手劫過她手上啤酒,不希望她勉強繼續喝。
「我明天改買水果口味試試。」才喝兩口,她輕易放棄原味臺啤,決定挑戰別款。
「不喜歡就別喝,我的飲料跟妳交換。」夏千昶將買來的罐裝冰咖啡遞給她。
「我晚上喝咖啡會睡不著。」何況他買的還是黑咖啡。
「那要不要去泡個茶?」茶水間有各式茶包。
「不用。我只想學喝酒。」她咕噥著申明。
「喝酒跟當壞女人有什麼關係?」他不免對她稍早的話提問。拿高啤酒,就唇飲下一口。
她見狀,驚愕了下。「那個—」
那啤酒她剛才喝過耶!他竟直接就著瓶口喝,令她有些不自在。
「怎麼?我喝酒有變壞男人嗎?」他唇角淡揚,反問。
「沒有。」她吶吶回道,心口不由得怦跳了下。「可是,壞女人一定要會喝酒才行。」她回了神,一臉認真強調。
「所以,妳想喝酒是為了學當壞女人,不是因失戀要買醉?」直到這時,他才釐清她的怪邏輯。
「就是因為失戀,才立志要當壞女人。」她索性向他道出她的決心。
他面露困惑地看著她。
「我決定要改變,不要像過去一樣太過乖巧溫順一再迎合男友,替男友、甚至他的家人朋友熱心付出,最後不是被對方嫌無趣提分手,就是換得被劈腿的下場。」說著,她神情不禁黯然,這不是第一次遭遇失戀。
「我不再當溫順熱心腸的好女人,我要當壞女人。」她抬眼,對他宣告。「我要變得成熟獨立,冷靜理性,只在乎自己就好。還有,要學那些小三的穿著打扮,要把善良和軟弱丟掉。」這次前男友劈腿對象跟上任男友變心另交的對象,都是那種長相成熟、打扮性感的女性。
聽完她的宣言,他更感詫異,卻忍俊不禁,「所以,妳想怎麼改變?」他倒不認為她真能變成壞女人,是好奇想聽聽她的計劃。
「第一,一定要學會喝酒,不過不要喝這種臺啤。」她認為會有好喝的酒存在。「第二,我要去打耳洞。」
「打耳洞算壞女人?」他忍不住插話疑問。
「不是只打耳垂兩個洞,是要打耳骨好幾個洞。」她一臉嚴肅強調。她完全沒打過耳洞。
「那很痛吧?最好不要。」他不禁勸阻。
她光想也覺得痛,卻又認為既已打算徹頭徹尾改變,忍一點痛不算什麼。
「第三,要燙頭髮、染頭髮,燙大波燙,染那種紅紅的顏色。」她幻想著若換上那種酒紅色大波浪長髮,娃娃臉的她就會變得成熟很多。
「還有,要學畫大濃妝,穿很高的高跟鞋、迷你裙……」她滔滔說著能想到的、她所認定的壞女人該具備的條件。
他靜靜聽著,看著她一臉嚴肅認真地想當壞女人,不由得心裡莞爾。他相信她單純本質,不可能因此就變質。
她,只能當好女孩。
翌日,何家佳騎車到獸醫院。
鐵捲門尚未拉起,她看看錶,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營業時間是早上九點,而夏千昶並未要求助理需提早到先做準備,只要準時上班便可。
因夏千昶已給她一副鑰匙,她將車停妥,掏出鑰匙要開門,打算先進去裡面做打掃工作。
忽地,她一怔,停止開門動作,將鑰匙放回包包,因為壞女人是不會提早到公司的。
她隨即轉身騎上機車,到附近隨便繞繞打發時間。
雖說現在是在夏大哥的獸醫院工作,但她只要準時上下班,做好分內的事就好,不要再像過去總是提早半個多小時到公司,還會好心替同事買早餐,甚至替他們先擦桌椅。
她不要當勤勞的老好人了。
鐵門內,剛下樓的夏千昶透過櫃檯上方的監視器螢幕,看著門外景象,納悶原本要開門的她怎又轉身騎車離開。
「忘了帶東西?還是去買早餐?應該叫她順便多買一份。」他喃喃說道。
昨天沒問她的手機號碼,否則就能直接撥給她,現在只能等她過來再說。他隨即按下鐵捲門開關。
半小時後,八點五十二分,何家佳騎車回到獸醫院。她還是沒能太準時到達,不過看見鐵捲門已拉起,心想已有人先到來,她不是第一個到的員工就無妨。
她推開玻璃門,視線所及沒看到其他人。這時,夏千昶從走道走出來。
「家佳,早。」他對她親切打招呼。
「早,夏醫師。」她回以一抹笑意。「芳寧姊跟玉萍姊都來了吧?」因她們比她虛長三、四歲,她便喚聲姊。
「還沒。」夏千昶淡道,她們通常很準時,頂多早到五分鐘。
「還沒?」她一聽,才踏進門的她隨即後退一步,欲再退出門外。
「怎麼了?」夏千昶奇怪她的舉動,走來診療區。
「我……壞女人不能比別人早來上班。」她強調。
聞言,夏千昶先愣了下,隨即想到先前看到原本要開門的她,莫名又轉身離去情景,莞爾輕笑。「既然這樣,妳先去幫我買早餐,買回來,她們也到了。」他順應她的期望,讓她當最慢進來的一員。
「呃?好,你早餐要吃什麼?」順口問完,她怔了下,不是才申明不再替人買早餐嗎?不過夏大哥例外,幫他買沒關係。她自我說服。
「都可以,我不挑的。」他說得隨興。
她於是轉身要去買早餐,這時門外陳玉萍剛到來。「家佳早,不進去嗎?」
「玉萍姊早,我去替夏醫師買早餐。」
「喔,那能不能順便幫我買?一杯溫豆漿和蛋餅,回來再給妳錢,謝啦!」說完,陳玉萍推開玻璃門入內。
何家佳才想拒絕,卻一時不好說不,而她人也已進去了。
接著,沈芳寧也到來,聽到她要去買早餐,對她順便交代,「幫我買一杯熱拿鐵、一份三明治,謝啦!」
「呃?那個—」她想拒絕,對方也已推開門入內。
然後,盧科中也適時到來。
「能不能順便幫我買?今天起得晚,沒時間路上吃。我不挑食,飲料豆漿、米漿、咖啡、紅茶都行……喔,咖啡不用,茶水間有自動咖啡機。吃的就漢堡、三明治,還是蛋餅、包子都沒關係,不過要買兩份,麻煩妳了。」盧科中笑說道,隨即推門入內。
門外,何家佳一臉莫可奈何。
她倒不是覺得麻煩,是原本下定決心不幫人買早餐,沒料她還是拒絕不了。
稍晚,當她買妥大家的早餐返回獸醫院,同事們又向她一一道謝,看見大家的笑臉,她心情也很愉快。
她心想代買早餐的事就不列入要當壞女人而拒絕的事項了,偶一為之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