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甜蜜.異族獸人】
這種感覺就像養熟了一隻高傲的貓,
對別人不理不睬、卻小心翼翼在意你的感受。
洛白會特別注意到羅斑,是覺得這個客人很奇怪,
總是單點一份特大號三分熟牛排外帶,
且一副冷漠疏離得好像和這世界格格不入的樣子,
他忍不住雞婆的逼對方加菜,兩人慢慢熟稔,
直到羅斑也開始會等他下班、陪他回家,
雖然兩人之間的對話很少,但那會讓人習慣,
當有一天羅斑不來了,他的心就像缺了口一般難受,
當有一天羅斑又來了,即使對方強要了自己,他也生不了氣,
還覺得被毆打又被下藥的羅斑很可憐,
像一隻在雨天被遺棄的貓,他怎麼也捨不得趕對方走,
尤其當對方用專注的眼神道歉,外加輕聲一句「你,真好」,
他就知道,就算羅斑是個口拙、冷酷又欠債的男人,
他也一輩子都會看顧著這個男人,
雖然,他當時還不知道,羅斑是個貨真價實的變身豹人……
「斑……你可以一直待在這沒關係……」洛白喃喃說。
他是藉著幾分酒意才吐出這些話,「債務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羅斑淡淡的說。拿起肥皂幫他塗抹全身。
「沒有也沒關係。」他一雙黑眼睛在繚繞的蒸氣下看起來更為濕亮,
「你只要待在這就好了,我喜歡你待在這。」
八月
八月生的小獅,個性豪邁。
從小就拿著紙箱跟父親說要去睡騎樓當遊民的怪咖,
正努力往有氣質有格調的路線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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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學會——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用處變不驚的態度去面對事情。
也許是,當父親在他面前命令那些平常他尊稱為「叔叔」、「伯伯」等宛如家人般親近的男人自斷手指,弄得血花四濺時;也許是,偷看到那些他原以為很和藹可親的叔叔伯伯在某個房間殘忍的痛扁某個可憐人,把對方凌虐得半死不活時;或者是,年幼的他和母親坐在車裡,突如其來一場無預警的瘋狂掃射把坐在前座的保鏢瞬間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而他因為被壓在母親的屍身下才倖免於難時。
到底是哪個時候學會的,他不記得了。
反正,這些記憶一直伴隨著他的童年,如影隨形,讓成年後的他怎麼也忘不了。
冷靜?處變不驚?狗屁,他是見識過太多不尋常的事情,反而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疲倦的癱坐在牆邊,抹掉臉上的鼻血,看著眼前這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大傢伙。
他應該要尖叫的,也應該要站起來拔腿就逃。
雖然一隻眼睛被揍得整個腫起,幾乎遮蔽了視線,害得他必須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撐開一條細細的縫,但他還是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大傢伙很不尋常。
非常、非常不尋常。
這傢伙對他似乎也很好奇,大大的頭顱離他的臉不到一根食指的距離,輕輕嗅了嗅他那怎麼也止不住的鼻血,長長的鬍鬚搔得他鼻子發癢,灼熱腥臊的氣息噴在他臉上,讓他一陣暈眩。
但他是應該要感謝這傢伙,要不是這傢伙適時出現,他會很慘……不過,如果這傢伙有心要傷害他,那他會更慘。
他不太敢亂動,怕一動就會招致可怕的後果,偏偏鼻血又很不識相的奔流而下,他只好緩緩仰起頭,卻不經意看到大傢伙的脖頸上戴著一條很漂亮的銀鍊。
那還……真特別啊。
更特別的是——這種東西居然有人飼養?!
第一章
牛排在燒熱的鐵板上滋滋作響,醬汁和肉的混合香氣在室內飄散縈繞,好像未曾散去過。
「王老先生牛排館」已經有三十年歷史了,是這個社區最紅的一家平價牛排館。老闆王先生,大家都叫他老王,從二十多歲創業到現在快六十歲,真的變成名副其實的「王老先生」。
這家店最有名的就是提供四十盎司的超大份牛排,專門讓大胃王挑戰,且店裡用的食材肉好大塊料實在,即使服務不算太周到,但還是培養了一批從小吃到大、從年輕吃到老的忠實顧客。
老王的店面不大卻很忙碌,顧客絡繹不絕,底下工讀生也請了好幾個。洛白已經在他手下工作兩年了,他很喜歡老王,因為他給薪水爽快大方,而且很富人情味,有幾次洛白在急需用錢時,老王都給予他適時的援助。老王是個老光棍,沒老婆沒兒子,因此他待洛白就像待自己的兒子一樣。
「喂,洛白,你看,那個外國人又來了。」
正忙著收拾桌面的洛白聞言,反射性抬起頭來。
說話的人是爾天揚,他的高中同班同學兼現在的同事,目前跟他就讀同一所大學但不同系。他這認識了好幾年的老朋友家裡很有錢,出來打工純屬累積社會經驗。
「他點了什麼?」洛白好奇的問。
「老樣子,四十盎司的沙朗牛,三分熟,不加鹽不加醬不加蛋不加麵,外帶。」
洛白皺了皺眉,吐出一句,「怪人。」
「我很懷疑那是他要吃的嗎?」
「什麼意思?」洛白的表情很不解。
「你看,那男的什麼料和調味都不加,只要一塊肉,而且三分熟,感覺就不像是人要吃的。現在有很多過於疼愛寵物的主人,會把人吃的食物給寵物吃,該不會他也是吧?」爾天揚是獸醫系的,他憑藉著專業猜測,「但這實在不是很好的行為,反而會傷害動物的健康。」
「什麼寵物會需要吃下一公斤多的大塊牛排?」洛白想不透。「貓?狗?」
爾天揚聳聳肩,「大型犬吧,大丹或藏獒之類的。」
「那幹麼不直接去生鮮超市買塊生肉算了?」
對於他的疑問,爾天揚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喂,你們!別站在那聊天了!牛排好了就趕快送去給客人。」老王在廚房叫道,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悅。
「喔,來了。」洛白快步走去接過包裝好的大份牛排,匆匆趕到櫃檯。
奇怪的外國人就站在那等著。
這男人從一個月前開始來光顧,平均一個禮拜會來買個一、兩次,每次點的都一樣,但這是洛白第一次跟他打照面。
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很帥。
不,應該說是非常、非常英俊。
宛如外國時尚雜誌裡才看得見的男模臉孔,在這個黑髮褐眼黃種人的亞洲城市裡,這男的一定到哪都很受到矚目。一頭高調的金黃色頭髮,就算在夜裡也閃耀著自然的光澤,他的皮膚白皙,五官立體,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淡綠色的、像琉璃般美麗的瞳仁。
他的眼睛美得像假的,但給人的感覺很冷,跟他的表情一樣冷冰冰,像總是從高處俯瞰別人,完全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洛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男人特異的長相造成了某種距離感,他直覺這人很不好相處。
「先生,你的餐點好了,謝謝惠顧。」他將袋子遞給男人。
男人斂下淡色眸子看了袋子一眼,然後緩緩接過。
他沒有說謝謝,一點客套和禮貌都沒有的轉過身,準備離去。
洛白望著他的背影,他的身材健美,不是肌肉凸起很可怕的那種,他身軀修長,背脊線條看起來又強韌又柔軟,每一塊肌肉似乎都長在精準的地方,全身看起來沒有絲毫贅肉。
完美的身材比例。
突然,洛白沒頭沒腦的開口,「喂,給寵物吃那個不好喔。」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雖然他的確常常主動跟客人寒暄,但這男人全身上下都散發出讓人敬而遠之的不友好氛圍——他平常沒那麼不會看人臉色,但就是突然很好奇,這副冰冷臉孔的主人究竟會吐出多麼沒有溫度的嗓音。
男人腳步停了,轉過頭淡淡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轉回身。
「你以為是疼牠,其實反而是害了牠。」洛白不死心的又說了一句。
男人這次一樣沒有回頭,只淡淡說了一句,「這是我要吃的。」
他的聲音一如洛白想像中那樣沒有感情,卻十分低沉好聽。
道道地地、字正腔圓的中文,沒有任何洋腔洋調,這倒讓洛白愣了一下。
他望著男人頭也不回的離去,像著了魔般被吸引。
男人走路的姿態優雅,律動間似乎有一種協調的節奏感。他的身材高大壯碩但絲毫不顯得笨拙,昂揚挺拔,卻輕巧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錢差不多也快花完了。羅斑心想。
進了家門,他隨意把鑰匙丟在一旁的矮櫃上,坐上沙發打開特製的加大餐盒,裡頭那塊牛肉比他的臉大上許多,而且很厚,並生生的淌著血。
他舔了舔嘴唇,吃了起來,他進食的速度很快,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狼吞虎嚥,反而有一種天生的優雅與俐落感。儘管牛排這麼大、這麼厚,沙朗又是筋特多的部位,但他卻完全不使用刀子,光用叉子就直接叉起來用嘴撕著吃了,讓人驚訝於他牙齒的鋒利程度。
他喜歡這家店的牛排,平價,肉質不算太差,但儘管再怎麼便宜,四十盎司的好肉要價也要一千多塊錢,而他這個月吃了五次,皮夾快要空了。
其實他大可選擇在店內用餐。參加「王老先生牛排館」的大胃王挑戰賽,一個小時內將四十盎司的牛排食用完畢,就可完全免費,但他完全不考慮那麼做,個性孤僻的他,喜歡安安靜靜、一個人獨自進食,這是他的天性。
羅斑已經快速的將食物解決,餐盒整潔乾淨,沒有血水、沒有肉渣、沒有碎屑。
吃飽飯,他慵懶的躺進沙發,淡色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吃了這餐,他大概可以兩天不需要進食,前提是他必須懶散的睡兩天,不做出任何浪費身體能量的無謂運動。
羅斑沒有積蓄、沒有工作、沒有目標,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他二十三歲,已經好多年都是這樣活過來。
突然,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羅斑緩緩起身,也不急著接,他知道會找他的人就只有那麼一個。
他不怎麼喜歡那個人,但最後還是會接起電話……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還有什麼。
雄泰營造公司不是一間普通的承包商,在業界,它以暴力、行賄等強勢手法進行違法工程圍標是出了名的——但這只是杜哲愷這男人所管理的眾多非法業務之一。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公司裡依舊燈火通明,事實上,這裡永遠有人聚集,而且看起來都不是什麼有品有德的人,長得凶神惡煞就算了,氣質還很不佳。
羅斑一進門,馬上就聞到一股腐敗的氣味,這種腐敗是來自於人心的腐爛敗壞,普通人是聞不出來的。
雖然他很不喜歡來這,但他還是會來。
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孩看到他進來,眼神充滿不屑,「老闆在裡面。」說完,就坐下來跟其他人繼續打麻將。
他已經來過好幾次,這裡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但沒有人會搭理他,這個新來的年輕人會開口和他說話已經算是相當友善,大部分的老鳥都無視他。
羅斑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他不在意。
他往最裡面的那間辦公室走去,沒有敲門、沒有口頭知會,直接開了門進去。
此時,偌大的辦公室裡充斥著糜爛的淫聲浪語。
杜哲愷坐在高級真皮辦公椅上,雙手交疊在腦後,看起來一副閒散的樣子,和衣著整齊的他截然不同的,有個女人正一絲不掛的跨坐在他腿上,努力的扭腰擺臀,發出又尖又浪的呻吟聲。
羅斑不知道那女人是裝的還是怎樣,但他知道那男人一點爽的感覺也沒有,看他不悅的頻頻皺眉就知道。羅斑靜靜站在那看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一會,杜哲愷粗暴的將女人推下去,對著一臉震驚的她冷冷說道:「有妳這種沒用的婊子待在我的酒店準會賠。」他踹了她一腳,又罵,「連怎麼取悅男人都不會,滾。」
聞言,女人站了起來,倉皇的逃出門。
杜哲愷拿起電話按了室內分機通話鍵,對著外頭的手下冷冷說道:「那婊子賣不成,隨你們玩吧。」說完,放下電話,看著羅斑。
「真慢。」他口氣不佳,但表情柔和,「過來。」
這男人有病,羅斑好久以前就覺得他可能有嚴重的精神疾病,但他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站在他面前。
杜哲愷西裝褲的拉鍊還沒拉上,他把性器上的保險套拿下、扔掉,並對著羅斑命令,「老樣子。」
羅斑單膝跪下,跪在他的雙腿間,握著他下身的傢伙,沒有絲毫猶豫,就這樣放進口中。
他的表情和眼神從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未曾變過。杜哲愷活了三十幾年,在道上打滾十幾年,什麼形形色色的人沒見過,但就是沒見過像羅斑一樣那麼讓人感興趣的。
他曾經嘗試要扒掉他傲慢的外皮,並做了很多羞辱他的事,但羅斑永遠保有某種限度的尊嚴,維持某種程度的驕傲,他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露出過絲毫痛苦或屈辱的表情,更沒聽他求饒過。
他收留羅斑時,對方只有十六歲,他在夜晚的街頭撿到剛打完一場架的羅斑,雖然臉上受了點傷,但他的對手下場更慘,倒在地上完全爬不起來,而那幾個對手都是自己旗下的年輕小弟,可能是看到羅斑特異的外表和高傲的態度覺得不滿而找麻煩,反而被修理一頓。
當時,他對這個英俊卻冷漠的孩子產生了高度興趣,正好,羅斑似乎也無家可歸。
轉眼之間,已經七年了,他對羅斑一直採取放養的方式——羅斑並不是一直跟在他身邊,但自己Call他時,他就會回來。
羅斑很聽話,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完全馴服對方,不過他不介意,這樣比較有趣,太乖巧的他反而沒興趣。
杜哲愷瞇起眼睛,身下傳來的快感讓他無法繼續思考。
這孩子的嘴上功夫了得,每一次都讓他很快就解放了,其他人都無法做到這樣。他喜歡他用嘴或手幫自己服務,但對插入男人和被男人插入都沒有興趣。
金黃色毛茸茸的頭顱在他腿間蹭啊蹭,杜哲愷忍不住將手指插進對方柔軟的髮絲裡揉弄。
羅斑卻迅速揮掉他的手,抬起臉瞪著他,「我說過,不要摸我。」聲音很冷,綠色的眼睛充滿不悅。
杜哲愷瞇起眼睛,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羅斑被打得偏過頭去,杜哲愷則粗魯的抓著他的頭髮,把他的臉揪回來,並看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冷笑了一下。「呵,我忘了,你不喜歡人家對你太溫柔。」
羅斑沒有說話,沒有反抗,杜哲愷又反手打了他一下。
杜哲愷這個敗類還有其他變態的嗜好,他喜歡揍性伴侶,當他爽過後,會把床伴痛打一頓當有趣,然後獲得真正的高潮。
羅斑非常討厭別人摸他,因為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被馴服,所以他從沒讓杜哲愷順利撫摸過他,每次都會反抗,但當男人痛揍他時,他反而面色不改。
杜哲愷毫不留情的重踹了他幾腳,最後從皮夾抽出一疊鈔票丟在他臉上。
羅斑默默的撿起地上的鈔票塞進口袋裡。
見狀,杜哲愷點起一支菸抽著,冷冷看著他,問道:「新家住得還舒服嗎?」
「不關你的事。」羅斑淡淡說道。「你發洩完了,我走了。」
冷哼了一聲,杜哲愷也沒生氣,兀自吞雲吐霧。
羅斑走出辦公室時,外頭那群男人正不知在對那女的做些什麼,室內瀰漫一股噁心的腥羶味,而那女的已經沒像剛開始時那麼會叫了。
年輕小弟正在收拾麻將,看羅斑一臉淡漠的走過,對他吐了一口痰,鄙夷道:「死鴨子。」
羅斑聽進去了,但跟沒聽進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反正他不在意,目的已經達到了——錢安安穩穩的放在他的口袋中。
對,他不喜歡這裡,但他還會再來,因為他只知道用這樣的方式討生活。
「那個外國人又來了。」眼睛很銳利的爾天揚透過玻璃門看到遠遠走近的金髮男人,隨即對洛白示意。
羅斑進來店裡時,洛白已經在櫃檯等他了。
「需要什麼嗎?」他露出服務業應該有的親切笑容。
「四十盎司沙朗三分熟,什麼都不加,外帶。」羅斑用平板的嗓音說著。距離上次光顧又過了一個禮拜。
「好。」洛白填完菜單,收下錢,「你一個人吃得完這塊牛排?」
對於他多餘的詢問,羅斑微皺了一下眉,沒有答話。
洛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想要聽這個男人開口說些除了點餐以外的話題,大概是男人的長相和身材很對他胃口;也可能是,男人不尋常的冷淡態度讓他產生好奇。
而且每個禮拜都至少點一次超大份量的牛排,普通人根本不會這麼做,這男人到底有多愛吃肉啊。
「要不要加點一份奶油高麗菜,吃點蔬菜比較健康。」洛白忍不住建議。
羅斑面無表情回道:「你話很多。」
洛白攤手,「我顧慮你吃太多肉可能會有便祕問題,我為你邁入中年後得到痔瘡的機率而擔憂。」他平常不是那麼欠打的人,只是突然很想看看這個面癱男露出一點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別種表情。
羅斑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個囉唆的店員閉嘴不要開口。他很討厭跟任何人打交道,且跟誰都無法相處,這也是為什麼他雖然四肢健全卻無法工作的主要原因,他有明顯的反社會人格。
被那宛如玻璃般冰冷的綠眸這樣一瞪,洛白有點不安。這男的好高,起碼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或者更接近一百九,近看真的好有魄力。
但他依然憑著一股勇氣說道:「試試看我們的奶油高麗菜吧,老王的手藝不會讓你失望的,包你一試還想再試。」
羅斑表情沒變,但內心卻充滿疑惑。
這個店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煩,這是最新的行銷手法嗎?
他打量了店內環境,明明座無虛席、人聲鼎沸,外頭還有好幾個顧客候位,可是這個店員竟然有閒工夫跟他攀談?
洛白看著男人緊抿著唇,表情很冷酷,擺明不想回話,他聳聳肩,進去內場跟老王點餐了。
十五分鐘後,羅斑看到那個囉唆的店員提著塑膠袋走過來,與往常不同的是,袋子裡有兩個餐盒。
「喏,你的餐點好了,特大牛排加奶油高麗菜。」洛白又露出親切可掬的笑容,「跟你加收高麗菜的錢一百塊。」
「我沒點。」羅斑冷冷的說,維持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我剛剛問你,你沒說不要。」洛白一臉無辜的樣子。
「我沒說我要。」
「你想吃霸王餐?」他一副不可置信。
好煩、好煩、好煩,這個店員是哪根筋不對啊?
羅斑從口袋掏出一百塊,丟在結帳櫃檯上,轉頭就走,不想再理他。
沒想到對方卻猛然從背後抓住他的手腕,迅速將不知名的東西塞進他手心裡,羅斑一驚,寒毛豎起,反射性地用力甩開他,低吼,「不要碰我。」
乒乒乓乓桌椅翻倒的巨響傳來,洛白被他這麼粗魯一推,撞翻了許多東西,有點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引來其他店員和客人的側目。
爾天揚聽到櫃檯有騷動,急忙跑過來查看,「洛白,你有沒有怎樣?」他不悅的瞪著施暴者,質問:「先生,你怎麼隨便打人啊?」
「沒事,天揚。」洛白爬起身,拍了拍灰塵。「是我不對,我玩笑開過火了。」
他轉向對羅斑露出討好的笑,「跟你開玩笑的,別介意,高麗菜我請你,給你補充纖維質。」他一笑,露出了上下兩排白白的牙齒。
羅斑皺眉。
「希望你不要因此就不來光顧了,我還想見到你。」
他的笑容沒有半點惡意。羅斑注意到他的眼睛很黑很黑,眼白很少,絕大部分的東方人眼睛都偏棕,但他卻很黑,黑得發亮。
黑得……很像鹿之類的草食動物的眼睛。
羅斑走出店外,走了一段距離,他才攤開自己的手掌,掌心裡躺著自己丟出去的那張一百塊。
手裡的塑膠袋比以往都要沉重,因為裡面有兩個餐盒。
洛白……是嗎?他聽到另一個男人是這麼叫他的。
……怪人一個。
「洛白,你在搞什麼鬼啊?錢太多嗎?」後來才聽說洛白自掏腰包請那個奇怪的外國人,爾天揚直覺好朋友是哪裡出問題了。
「可能最近手頭是比較寬裕一點。」洛白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少來,是誰被房租和學費逼得必須打兩份工?」爾天揚吐槽,「而且兩份工都挑餐飲業,就為了省午餐和晚餐的錢。」他深知好友有多麼節儉刻苦,手頭有多麼不寬裕。
「呵呵。」被拆穿,洛白乾笑兩聲。
「還有,你好歹多去學校上個課吧,都大三了,我上次去你們系上找你,結果問了好幾個你們班的同學,竟然沒人認識你?!」爾天揚翻了翻白眼,「雖然你成績好,老師們當不了你,但你這樣也太浪費學費了。」
「學費白繳就算了,反正那一張文憑能拿到就好。你也知道,想要一份能賺到更多錢的工作,學歷很重要,而擁有T大畢業這個光環,在企業界應該滿受歡迎的。」洛白並沒有很愛錢,但是為了生活他不得不愛錢。
「既然過得那麼辛苦,當初何苦離開……」
爾天揚話沒說完,就被洛白凌厲的眼神掃過,他馬上識相的閉嘴。
「好啦,我不說了。」從高中認識好友到現在,他非常明白洛白每戳必痛的痛腳在哪。「那你說說看,到底為什麼要請那個男人?」
店員自己埋單請客人,破天荒頭一遭,生意這樣做,老王聽了不氣炸才怪。
「不知道。」
爾天揚張大眼睛,不解的問:「不知道?那你請他幹麼?」
「就不知道。」洛白聳了聳肩,想盡量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我每次看到那個男的,都覺得他好像很欠人關心。」
「什麼啊?」爾天揚只覺得他每次都看到一個顏面神經失去功能的客人。
「不知道啦!不要問!很恐怖!」洛白糊弄了幾句,到後面廚房幫忙洗鐵板去了。
不過最後那句「很恐怖」倒是真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那個面癱男人特別上心。
第二章
羅斑不吃蔬菜是天生的。
因為他徹頭徹尾是頭肉食動物。
發生上次那件事後,羅斑並沒有因此就不光顧「王老先生牛排館」,且不得不說,那個囉唆店員的行銷策略的確很成功,過了一個星期後他再次上門,竟然破天荒加點了奶油高麗菜外帶。
而那個擁有鹿眼睛的男人聽了之後,一臉得意的說:「味道很不錯吧,偷偷告訴你,上次那是我趁老闆不注意自己偷炒的,你如果妄想還能吃到跟上次一樣的,恐怕已經沒機會嘍。」
他炫耀一番後,發現男人依然無言,維持一貫的面癱風格。
「好啦,你稍等。」洛白摸摸鼻子走去廚房點單。
羅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還會來這家店,牛排好不好吃倒不是真正的主因了,到底為什麼實際上他也說不清。
大概是……習慣吧?!
今天店內的客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多,店內很吵,但有一桌動作特別大的客人引起了羅斑的注意。
那一桌坐著三個貌似混混的男人,一個光頭年紀看起來稍長,另外兩個年輕人又穿環又染髮的,看起來沒個正經,旁邊站了一個畏畏縮縮的男店員,好像正在挨罵。
雖然店內各種聲音充斥,但羅斑擁有非比尋常的靈敏聽力,能聽得非常清楚——
「喂,小子,叫你們老闆出來!看要怎麼處理!」
「對啊!你們這家爛店,害我吃到蟑螂!看你們怎麼賠!」
「醫藥費、遮口費、精神賠償費、家屬慰問金……便宜算你們三萬啦!」
那幾個流氓你一言我一句的,男店員小小聲的回應了一句,「可以換一份新的餐點給你們……」
話還沒說完,那個光頭「刷」的一聲站起來揪住他衣領吼道:「媽的!這種加了小強的牛排你要再給拎北來一份,是想毒死拎北嗎?」
男店員嚇得臉色蒼白,顫抖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沒……」
「發生了什麼事?」洛白從廚房出來,看到那幾個傢伙一副凶神惡煞,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用非常禮貌的語氣詢問道:「不好意思,先生,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
光頭瞟了他一眼,「你是誰?老闆嗎?」
「老闆正在裡面忙,我是外場領班,有事我可以負責。」洛白表現得很冷靜。
「是嗎?」光頭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放開那個嚇得快尿出來的無辜店員的衣領,而那男店員一溜煙夾著尾巴躲到洛白身後去。
「年輕人,我們也不是有意要為難,只是你看——」他指了指鐵板,一隻大蟑螂就躺在吃掉三分之二的牛排上面,「你們這家店實在太黑了,你看,竟然有蟑螂!我高高興興帶兄弟來吃牛排,結果竟然害他吃到蟑螂!你們這樣不是害我很沒面子嗎?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你做一點處理,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洛白客客氣氣的說道:「抱歉,大哥,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不會讓您失望。」他單手抓起鐵板上的蟑螂看了又看,蟑螂好手好腳,身體完整,一根觸鬚都沒少。「大哥,您看到這隻蟑螂時牠已經死了嗎?」
「廢話,當然死了。」
「大哥,您希望我怎麼處理這件事?」
「不多不少,三萬吐出來,我們就離開。」
三萬?怎麼不去搶比較快。
洛白露出了斯文的笑容,「大哥,這餐牛排不算你錢,小店埋單,你們走吧。」
光頭一聽,怒氣騰騰,狠狠推了他一把。「你是在耍老子嗎?」
洛白一個踉蹌,但馬上又站好,「大哥,這蟑螂這麼大,你們牛排都吃掉一半了竟然還沒發現,這會讓人覺得你們的視力大有問題喔。」
「所以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們騙人就是了?」
「不是懷疑,是確定,非常確定,你們本來就是在騙人。」洛白依然保持笑容,晃了晃手上捏著的蟑螂,「這蟑螂看起來還很新鮮,要是被放在高熱的鐵板上,老早應該熟了才對,很明顯是後來有人放上去的。」
「你說什麼?」光頭露出狠戾的表情。
「請警察化驗一下這隻蟑螂,應該就可以確定牠是生的還是熟的了吧?」洛白對身後龜縮的男店員說道:「小蔡,報警。」
「喔、好。」
見狀,三個敗類咬牙切齒。
「警察來了之後,本店要告你們毀謗。」洛白冷冷的說。「應該要換你們賠給我們精神賠償費和名譽損失才對。」
「你這小子!得意什麼——」光頭掄起拳頭就要打。
洛白反射性地閉上眼睛,但等了好久,預期的疼痛並沒有發生。
他張開眼睛,才發現光頭的拳頭已經被人給捏住,正疼得冷汗直流,且他身後兩個仗勢欺人的年輕人都白了臉。
洛白看到面癱單手緊緊扣住光頭的手,往後折去,發出「喀」的一聲,然後他聽到面癱說了一句很能感動人心的話——「滾。」
剛剛那個去報警的店員出來了,宛如宣佈好消息般的大聲說道:「警察說馬上就到。」
三個混混面露不甘,又比中指又飆髒話的火速離開。
洛白整理了一下情緒,對出手解救的男人微微鞠了個躬,「呃,謝謝。」
但男人好像不管怎樣都是這副表情,連聽到道謝也沒什麼反應。
洛白不在意,男人在他心中的好感度已經上升好幾分。「你的餐點都冷了,我去後面廚房幫你換一份。」
「不用。」男人接過他左手的塑膠袋,瞄了他右手還拎著不放的蟑螂一眼。
洛白有點不好意思,一手拿著人家的食物,一手卻抓著蟑螂,好像很不衛生。
「洛白哥,警察真的會化驗蟑螂?」驚魂未定的小蔡用崇拜的口氣問道。
「怎麼可能,當然是唬爛的。」
洛白皮皮的笑了笑,隨後他聽到有人發出很細微的氣音,偏頭一看,面癱男的嘴角竟然是上勾的!他內心突然有一種又驚又喜的奇妙感覺。
「你很有趣。」
他聽到已經轉身走了好幾步的男人這麼說,聲音不大,低沉沉的,可他卻聽得很清楚。
洛白居然無法克制的臉紅了起來,但他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糗,只好不甘示弱的吼道:「你更有趣!你比猴子還有趣!」
當月亮漸漸由虧轉盈,羅斑體內的獸性便會開始復甦,到了月圓,他會變得異常渴望——
渴望狩獵,追逐獵物直至牠們筋疲力竭;渴望殺戮,讓尖牙刺進獵物的喉管中享受牠們溫熱的血;渴望奔馳,舒展快僵硬了的四肢,忘情在山林間奔跑;渴望回到原始的那個他,不,牠。
羅斑靜靜站著,從這棟華廈的頂樓俯視城市的一切。
他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
今天是每個月力量最鼎盛的時候。每逢月圓,他會在闇夜中跳躍過一棟又一棟的建築物,輕鬆自如的穿梭在都市叢林間,任由體內獸血沸騰。
有時候他會到附近的山裡獵食,有時候則安靜而小心的趴在高處,觀察地上的人們。
城市的夜晚看似寧靜,其實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此時此刻,底下的暗巷正上演著以多欺少的卑劣暴力事件——三個打一個。
打人的其中一個男的頭頂沒半根毛,在月色輝映下顯得更為光亮。他一隻手裹上白色的繃帶,站在一旁冷眼看兩個年輕人痛毆那個倒楣鬼。
羅斑的夜間視力非比尋常的好,他清楚看見了那個被打到縮在牆角的倒楣鬼的長相。
頓時,一股怒意無法控制的勃發,羅斑站了起來。
他看過許多不公平的事情,卻沒有一件讓他如此生氣。
被害者的臉被揍得好慘,鼻血狂流不止,可他還是不放棄抵抗。羅斑有一瞬間思緒飄遠,他想起了男人如鹿般的眼睛,雖然溫和卻比想像中來得堅毅,明明像一隻無害的草食動物,卻又意外的很有勇氣。
羅斑從不管閒事的,但他這次卻怎麼也無法冷眼旁觀。這一躍下去,有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羅斑心裡很清楚,但還是下了決心。
他舒展四肢後縱身一躍,跳下了大樓。
洛白雙手抱頭,蹲下身子,將臉緊緊護在兩腿與雙臂間,任由拳腳如雨點般落下,他一直在心裡祈禱牙齒千萬別被打掉,因為植牙費用高到讓他負擔不起,即便耳邊不斷傳來幾個男人粗魯的髒話,但他腦子亂哄哄的都聽不進去。
「操!臭小子,你之前在店裡很得意不是嗎?起來啊!不是很行嗎?」
又是重重的幾腳踹在腹部上,洛白將身子縮得更緊,這次他換祈禱內臟不要破掉,如果住院他就無法工作,無法工作就沒有錢。
怎麼想來想去都是錢錢錢啊?!洛白不禁一陣心酸。
有人猛然揪住他頭髮,用力把他的頭拉起來,洛白痛得瞇起眼,但還是可以看見光頭蹲在他前面,雙眼惡狠狠的瞪著。
「年輕人識相點,不要太白目,要是之前你肯拿出誠意來解決,我們也不會這樣找你麻煩。」光頭用那隻裹著繃帶的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洛白嘴角被打裂,一開口就痛,但他還是很冷靜的說:「解決什麼?明明蟑螂就是你們放進去的。」
光頭目光一沉,揪著他的頭狠狠撞牆。
「給你臉你不要臉!」他啐道。「把他包包拿來。」他命令旁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乖乖的把掉落在地上的後背包拾來,光頭從裡面拿出皮夾打開,抽出幾張鈔票放進口袋,「哼!才這麼一點,給老子當醫藥費算便宜你了。」都是那個可惡的外國人,害他手腕韌帶受傷。
光頭繼續抽出皮夾裡的學生證,仔細瞧了瞧,「T大國際企業學系三年級,洛白是嗎……小子,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我們會一直盯著你,三不五時來找你聯絡聯絡感情!以後最好放聰明點。」他把皮夾塞進自己牛仔褲後的口袋,「這東西先暫時幫你保管,我們會再來找你的。」
洛白恨恨的看著他。
光頭擰著他的下巴,冷冷說:「看到你這種眼神,拎北就想……」
突然,一道突兀的尖叫聲打斷他的話。
「鬼叫什麼啊?」光頭罵道。
「有有有有有……」年輕人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完全一句話。
「有什麼啦!」光頭不耐煩,正想扁手下一頓,但側過身的時候,巷子口一個不尋常的景象讓他噤了聲——
兩點如同火炬般的亮光在黑暗中閃爍。
見狀,三個敗類內心警鈴大作,寒毛不約而同的豎起,隨後他們在路燈昏暗的光照下看見一頭龐大的貓科動物,腳步又輕又緩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優雅,森冷,危險。
豹?!一頭毛皮斑斕的大花豹!
這種應該在「Discovery頻道」中才會見到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敗類們都嚇得說不出話來,兩個年輕人首先反應過來,怪叫一聲後往對街逃,而光頭隨後才回過神,緊跟著拔腿就跑。
人的腳程哪能跟豹比,洛白看到那頭花豹迅速追了上去,奔跑的姿勢協調優美卻很敏捷,光頭跑沒幾步就被撲倒在地。
光頭被花豹從背後壓制在地,發現野獸白森森的利牙就抵在自己後頸,嚇得連動都不敢動,尿都要流出來了。他感覺到花豹似乎從自己的臀部口袋中抽走了什麼東西,隨後發現身體一輕,牠已經離開,他這才狼狽的爬起身,跌跌撞撞、腳步虛浮的逃走。
花豹看著他離開,又旋身回到暗巷裡。
洛白癱坐在牆角,看著花豹龐大的身軀漸漸靠近自己。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學會處變不驚,但在城市裡看到這種不可思議的生物,他的表現意外冷靜。
他望著眼前這頭花豹漂亮的雙眼,綠色的,宛如玻璃珠般,這讓他想起那個愛吃牛排的面癱客人,這方面,他們一模一樣。
花豹把嘴裡啣著的東西丟到他手邊,洛白沒有去看那是什麼,該怎麼說呢,其實他不太敢動。
然而,鼻血卻一直流個不停。
花豹看起來似乎比想像中溫馴,牙和爪都收得好好的,毛茸茸的金黃色頭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淡綠色的目光上下遊移,發出了短促的嗅聞氣音,這讓洛白有一種錯覺——這隻野獸正在審視自己的傷勢。
雖然他表現的冷靜到讓自己都想為自己的勇敢起立鼓掌,但還是不敢亂動,任由花豹在他臉上聞來聞去,然後逼自己試著將目光定在一個點上,這樣也許可以忽略心中的恐懼。
他把目光放在花豹脖頸上戴著的鍊子,銀鍊上掛著一個特別的銀色墜飾,雕有細緻的花紋,看起來有點陳舊,正隨著花豹的動作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帶著項圈的豹——這種動物居然有人飼養?
忽然,尖銳的警笛聲劃破了寧靜,花豹倏地抬頭,凝視著巷子口。
一輛警車在對街停下,洛白看見花豹的表情變得很警戒,緩緩的往後退去,安靜且迅速,最後隱身在黑暗中。
雖然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那傢伙的氣息,但洛白直覺大貓其實還在附近暗中觀察著這裡。
不一會,他看到兩個穿著員警制服的男人下了車,看到他們走近,並聽到他們大聲問道:「那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沒事,我身體不舒服頭有點暈,在這裡休息一下。」洛白有點緊張的解釋,下意識抓緊手邊的東西。
「剛剛有人報案,說在這裡看到一隻豹,你有看見嗎?」
「沒有。」洛白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說謊,但直覺那隻豹沒有惡意。
「你看,我就說吧,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另外一個員警嗤笑。
「神經病!藥嗑多了就亂報案!」警察忿忿不平的說。「喂,你也別在這裡逗留,快點回家。」
「好。」洛白點頭。他不想被請去警局喝茶,也不想多生事端,在警察的監視下,他拎著包包,盡量不讓那兩雙眼睛注意到自己其實滿身是傷,鎮定的離開。
之後洛白才注意到,他右手緊緊握著的,其實是自己的皮夾——那隻花豹,竟然把皮夾搶回來給他?!
雖然裡面的錢被掏空了,但至少證件都還在,洛白感激得都要流淚了。
「你的臉怎麼回事啊?」爾天揚在看見他被揍得五彩繽紛的臉時,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就開始一番激烈的拷問。
「沒事啦。」洛白試著平息他的憂慮,「我昨天回家時不小心跌倒。」
「跌倒?跌倒可以摔到滿臉是傷?你的手是怎麼了,不會撐一下嗎?」他完全不信,那麼誇張的瘀青怎麼看都是被人打了。
「沒事沒事。」洛白講這句話時不小心牽動到嘴角的傷口,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昨天休假,聽說店裡有人鬧事,跟那個有關係嗎?」爾天揚一針見血的指出。
「沒有,沒關係。」
爾天揚臉一沉,「真的沒關係?」
「真的。」
「洛白,碰到困難要說。」爾天揚語氣很認真。「兄弟是用來幹什麼的?」
「沒事啦!真的沒事。」洛白信誓旦旦的說。
聽到他客套的語氣,爾天揚嘆了一口氣。「你總是不懂得依賴別人。」
「謝謝你,天揚。」他知道這個男人一直把他當親兄弟般關心,可是他一路走來都活得很獨立,沒有依賴任何人的打算。
「真的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爾天揚不死心,又問了一次。
洛白愣了一下,反倒想起了那頭豹。
「在路上有可能會看到豹嗎?」他的話沒有經過大腦便衝口而出。
「什麼?」爾天揚一時間沒聽清楚。
洛白這才覺得自己問了好可笑的問題,這裡是哪裡?已開發的文明國家耶!又不是熱帶雨林,怎麼可能會在動物園以外的地方看到豹?而且那頭豹竟然還幫他解圍!這種事任誰都不會相信。
「沒什麼。」他後悔自己的一時口快,於是決定將這個話題打住。「上工吧。」
原以為這件事就到這裡結束了,沒想到,十點多,將近要打烊的時候,洛白發現那個金毛面癱男突然來到店裡。
正確來說,不是店裡,應該是店外,他坐在店前的臺階上,好像在等什麼。
「那男的怎麼回事啊?」爾天揚皺眉,一臉不解。「我去叫他離開,不買就別擋在店門口,他那張死人臉實在很嚇人。」
洛白拉住他,「等等,我去問問看他要幹麼。」
「小心一點,我覺得他很怪。」爾天揚的眼神充滿防備。
「我倒覺得他人不壞。」洛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然後走出店外。
面癱一見到他,立刻站了起來。
「今天不買牛排了嗎?」洛白笑嘻嘻的問道。
面癱沒有回答,洛白覺得每次面對他,都要有必須自問自答的心理準備,但自己倒是還滿樂在其中的。
男人突然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洛白下意識想躲,他不太喜歡這種富有侵略性的小動作,但面癱卻扣得很緊。
他感覺面癱的視線在他臉上來來回回的打量,然後問道:「痛嗎?」
「呃……還好。」洛白回答。
事實上,他的臉被打得滿慘的,怕待在外場會嚇到客人,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廚房幫忙,但真正嚴重的傷在身上,好險衣服穿著沒人看見,要不然天揚、老王他們肯定更囉唆。
「身上呢?」
聽到他這麼問,洛白很訝異,這男人怎麼知道他身上有傷?
「沒有啊,身上沒事。我只是不小心跌倒,手沒撐好才摔到臉,所以只有臉傷得比較嚴重而已。」今天有人問他傷怎麼來,他都是這麼回答。
他看到面癱眉頭微微一皺,還沒來得及反應,上衣就被硬生生掀起。
「喂!你幹麼?」洛白嚇了一大跳,要從他手上掙脫開,沒想到男人力氣很大,抓著他的衣角堅持不肯放下。
「被打得好慘。」男人下了這個評論。
「打?誰說是打的?我不是說了是摔的嗎?」洛白辯道。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爾天揚從店裡衝出來喊道。他從店裡就觀察到這金髮男的舉動怪異,還脫人衣服,趕緊出面阻止。但一看到洛白傷痕累累的身體後,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洛白……你身上……」
「沒事啦。」洛白好不容易搶回衣角,趕緊將T恤拉好遮掩。
「過來,我看。」爾天揚不想輕易放過他,伸手要拉他過來瞧個仔細,沒想到那個金髮外國人卻將洛白擋在身後護著。
這個動作讓洛白和爾天揚都愣住,尤其是洛白。
爾天揚不高興的瞇起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面癱男維持一貫面癱風格,不說話。
看氣氛不對,洛白趕緊出來打圓場,「天揚,他沒有惡意。」
瞄了金髮男一眼,爾天揚懶得跟他計較,轉而對洛白又擔心又不滿的說:「洛白,你身上怎麼都是傷?還瞞著我跟老闆?」
洛白有點心虛,「就昨天摔的……」
「摔會摔成這樣?」
「他被昨天來店裡找碴的那幾個人打。」
此話一出,洛白馬上不敢置信的瞪著男人。這面癱怎麼說的好像他有看見?大概……是因為昨天面癱也在店裡,猜的吧?
「洛白,你這樣也太見外了吧?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爾天揚的口氣有些責怪。
「我怕你們擔心。」洛白解釋。「再說,也不是很痛。」
「怎麼可能不痛!內傷是很嚴重的,去醫院檢查了沒?」他是學醫的,最見不得人生病受傷,雖然——他是獸醫。
「檢查了。」洛白撒謊。「早上請假去醫院看過,醫生有開藥擦,沒事的。」
聞言,爾天揚稍微鬆了一口氣,「那你趕快回家休息,我會跟老王說。」講完這句話,他頓了一下又說:「不對,還是我送你回去好了,我怕你又遇到麻煩。」
「送什麼啦!又不是約完會的高中女生!你跟我都走了,那店裡的打掃工作怎麼辦?」洛白連忙拒絕,「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放心啦。」
看著好友東亞病夫般的瘦弱身材,爾天揚說道:「我完全不放心。」
洛白怎麼樣也不想再給店裡添麻煩,眼珠一轉說道:「呃,他會陪我回去,我們順路。」他指了指面癱男。
爾天揚挑眉,「你們什麼時候感情那麼好了?」
「就……他常來買我們就熟了。」他覺得自己今天扯的謊還真多,一個圓一個,真累。
爾天揚還是一臉狐疑,但想到洛白死活都不讓他和老闆知道自己受傷,卻讓這個面癱知道,想必兩個人肯定有某種程度的交情,雖然有點不是滋味,但還是退讓了。
「好吧,那你趕快回家休息吧。」爾天揚轉身回店裡。
洛白點點頭,跟著進店裡拿自己的東西,再出來時,看到面癱還站在那,很訝異。
「你怎麼還沒走?」他呆呆的問。「我們已經打烊啦。」
「你叫我陪你回去。」
「咦?」洛白傻了,他原以為男人會先走掉,畢竟剛剛都是自己在自導自演,說兩人會一起走也是為了讓天揚放心的權宜之計,男人悶不吭聲沒當場拆穿就算配合度很高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留下來等自己。
他有點嚇到,也有點受寵若驚。
「走吧。」
「不用陪我啦!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他跟面癱,說真的,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交情,面癱要送他回家,想到就覺得又怪又尷尬。
「別拖拖拉拉的。」他有點不耐煩。「你是女人嗎?還扭扭捏捏的。」
洛白心裡一氣,賭氣道:「麻煩你了,家裡不算很近喔,腳痠不管你。」他嚇唬對方。
回家的路上,氣氛十分尷尬,畢竟兩人連朋友都稱不上,自然也沒什麼話題可聊,其實也不是洛白不努力,他已經很拚命很拚命的開口了,男人卻連屁都放不出一個。
他就像一個影子,只在身後安靜尾隨著。
好險回家路程只需要十五分鐘,要不然洛白懷疑自己會被沉默給折磨死。
看到公寓的大門就在眼前,他鬆了一口氣。「我家到了,謝謝你。」
男人點點頭,轉身。
他這麼乾脆,反倒讓洛白有點愕然。「喂。」他叫住已經走了好幾步的男人。「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不叫『喂』。」
「你又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哪知道你叫什麼?」洛白理所當然的說。
男人停頓了一下,看不出在想什麼,過了好幾秒才緩緩開口,「斑。羅斑。」
「你好,斑。」洛白露出了笑容。
羅斑沒有再做任何回應,洛白看著他高大健碩的背影,看著他金黃色的頭髮在月光下呈現柔和的光澤,看著他踏著優雅流暢的步伐消失在對街的轉角。
他搞不懂他,真的搞不懂,但是他知道自己也許……早就被吸引了。
第三章
從那天起,羅斑每天十點多、接近打烊時都會到店外等。
爾天揚不只一次帶著懷疑的眼神問:「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但洛白都回答不出來,說真的,他也不知道他們算什麼關係。
他只知道男人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談不上是朋友,但男人每天都會來陪他走回家這一段路,又讓他覺得這樣很不單純。
有好幾次洛白叫他不要跟了,但男人還是沒有停止這麼做。洛白內心有很多疑問,第一個就是羅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受傷;第二個就是羅斑到底要幹麼?唯一想的到的可能就是——他在保護他。
他害怕這麼想,因為感覺就好像承認自己很自戀、很愛自作多情。
然而連續十幾天的陪伴,讓洛白養成了習慣。
直到有一天,男人沒有在那個熟悉的地方等待,明明知道這樣才是正常,他卻覺得悵然若失……像是把什麼重要的東西弄丟了一樣。
另一頭——相對於望日之時力量的強盛,朔日期間的羅斑非常虛弱。
他疲倦、嗜睡,彷彿全身力量都被抽乾,而這種狀態會一直持續個三、四天,直到新月再次在黑夜中露面。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但自從開始會變身之後,這種隨著月亮盈虧而影響體力的情況一直都在。
羅斑已經連續兩天都窩在床上沉沉睡著,除了水以外沒有吃任何東西,因為他沒有囤積食物的習慣,要等身體好一點才會出門覓食。
床頭邊的矮櫃上傳來陣陣的震動聲,他不想管,但震動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就這樣斷斷續續維持了三個小時。
羅斑終於伸手把手機接起來,「喂?」
聽筒裡傳來的嗓音,不是杜哲愷。「死鴨子,幹麼不接電話。」哦,是那個常被使喚的年輕小弟。
「……」
「老闆找你很多天了,你死不接,他氣得叫我打,打到你接為止。」年輕小弟好像對要負責這樣的工作很不滿意。「老闆叫你馬上過來找他。」
「今天不想。」羅斑疲累的開口。
「你不要以為老闆放任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連他的命令都不聽。死鴨子,你以為你是誰啊?只不過是個男妓,賤!」對方的口氣很鄙夷,「老闆說你再不過來,他要親自去找你。」
「……」
「呵,我看你今天來可能會很慘,老闆心情非常不好,對了,如果你不來,下場會更慘喔。」小弟幸災樂禍的說完後,把電話掛了。
羅斑把手機丟到床頭,想了一下,緩緩起身,穿起外出服。
羅斑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杜哲愷身邊,除了錢是很大的主因外,再來就是因為習慣。
杜哲愷沒有逼他一定要待在自己身邊,他給了他充分的自由。雖然男人擁有變態的嗜好,對羅斑來說卻沒有差別,他身體的復原能力很好,是普通人類無法比擬的,疼痛往往很快就過去,所以他也沒想過離開。
杜哲愷從以前就不斷給他優渥的金錢和自在的生活,讓他養成了習慣,讓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其他生活方式,所以他最後還是會選擇回來這裡,他已經習慣聽從杜哲愷的命令,然後從他手中得到獎賞,就像一種制約。
所有訓練師都知道,動物一旦養成某種習慣,就很難改變,無論那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
但儘管如此,羅斑知道今天的自己其實不太適合來這,他很虛弱,沒有精力應付杜哲愷給的折磨。
他頂著昏沉的腦袋走進雄泰營造公司,一如往常,沒有任何人搭理他,但今天也沒有人在打牌,室內籠罩一股沉重的氣氛。羅斑聽到了圍成一圈的老流氓們正竊竊私語著。
「操,會長居然要把老闆手上的業務都收回,也難怪老闆那麼不爽了。」
「聽說會長這次真的要開始肅清底下所有不法事業。」
「媽的,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才來搞從良,兄弟們以後還要不要活啊?」
「沈麒那邊的人好像都贊成。」
「沈麒那個敗類從以前就跟老闆不和,一定是想趁機作掉老闆。」
「操!看什麼看!你這隻死鴨子!」其中一個人注意到羅斑杵在一旁,轉頭過來粗暴的罵道。
羅斑看到那群人每個臉上都帶著傷,好像是剛被揍過,他繼續往最後面的辦公室走,剛好撞到從裡頭出來的年輕小弟,男孩摀著腫起的臉,好像很痛的樣子,看來是剛被裡面的人打。
據羅斑所知,杜哲愷很愛打女人,但很少對手下動手,今天會破例,肯定是真的大發雷霆。
男孩看了他一眼,咧開嘴露出了難看的笑,說道:「你完了你。」
羅斑看著他,仍是沉默著,直到對方走遠。
站在杜哲愷的專用辦公室前,還沒開門他就聽到裡頭傳來慘烈的哀嚎聲,他轉動門把進入,看到杜哲愷正發瘋似的痛揍一個倒楣的女人。
女人被猛踹了好幾腳,跪在地上抱著頭,含糊不清的求饒著,但杜哲愷好像沒有任何停手的打算。
這種場面已經在這裡上演過好多次了,羅斑親眼看見的次數起碼十根手指數不完,但今天不曉得怎麼了,這毆打的畫面讓他覺得更不舒服,他突然對杜哲愷打從心底產生一種噁心感。
「住手,杜老闆。」他拉住杜哲愷高高舉起的右手。
杜哲愷轉過身用左手重甩了他一巴掌。
羅斑被打得偏過頭去,男人看到他以後,有一瞬間似乎恢復了理智,但下一秒,杜哲愷又像被惡魔附身一般,劈頭蓋臉狂揍了他一頓,羅斑被他壓在沙發上又踹又踢又打又捶,但他不躲不閃,也不作聲。
這過程很長,杜哲愷打得手痠了,才離開羅斑跟前,自己坐到辦公桌前抽起菸來,臉上平靜如昔。「為什麼不接電話?」
羅斑從沙發上坐起身,抹掉唇角的血。「我還不缺錢。」
「呵。」杜哲愷冷笑一聲,「也是,我對你來說等於提款機嘛。」
他默不作聲。
「只是我這個提款機也不是無償的。」男人拉下褲頭拉鍊,「過來盡點義務吧。」
羅斑緩緩站起身,剛剛捱過那頓打讓他的身體更為不適,忍不住左右晃了一下才站直身子,他不想顯露自己的虛弱,所以希望男人沒有看見。
他覺得人類很奇怪,任何活在野外的動物都本能地知道要隱藏自己的弱點,以免被掠食者或死對頭看出,只有人類例外——羅斑鄙夷的看著男人無所畏懼的敞開大腿,暴露出男性專有的脆弱器官。
他走過去,經過那個被打的女人身邊時,卻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女人蜷縮在地板上顫抖著,滿臉是傷,已經看不出本來姣好的面貌,羅斑可以感覺到她很痛,因為她抱著被重踹過的腹部,一直發出低低的呻吟。
「杜老闆,先送她去醫院吧。」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對杜哲愷從來都無話可說,杜哲愷的所作所為,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只需要履行命令、拿錢、走人,只要達到目的就行了。
但今天,他怎麼也做不到。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到洛白,那個擁有良善和雞婆個性的男人,若他在這兒,這種時候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杜哲愷吐出最後一口菸圈,把還閃著火光的菸頭往羅斑手背戳去,羅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先讓那個女人去醫院吧。」羅斑平靜的說。
杜哲愷看著羅斑被菸抵著的那塊皮膚已經燒紅焦黑,恐怕傷到皮下組織了,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他不只一次懷疑這個年輕人的痛覺神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把菸屁股丟進煙灰缸,杜哲愷冷冷的問道:「為什麼要?」
「因為她很痛的樣子。」
杜哲愷把手臂交疊在胸前,饒富興味的說:「羅斑啊羅斑,你什麼時候懂得關心別人了?」
他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剛撿到十六歲的羅斑時,有一次手下押著一個欠八百萬的男人到他的借貸公司,他命令手下對那男人竭盡所能的殘忍凌虐,一般新來的小弟看到那一幕都會先跑去吐了,但羅斑連一滴汗都沒流,就只是靜靜看著。
「她好像很痛。」羅斑繼續說。
「媽的,老子高昂的性致都被你給弄軟了。」杜哲愷拉起褲頭拉鍊,站起身走到女人面前蹲下,粗暴的扯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拽起來。「是因為這女的長得還不錯,所以讓你產生興趣了嗎?」
不管女人滿臉扭曲的呼痛,杜哲愷用那雙冷酷的眼睛掃視她不成人樣的臉龐。「明明就是一個醜女。」他最後鄙夷的下了評論。
「請住手,杜老闆。」羅斑表現得不卑不亢。
「你今天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樣。」杜哲愷的表情充滿好奇,「話特別多。」
「……」
「小羅斑,我忘了你也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也會對女人感興趣。」杜哲愷不帶感情的說道:「對了,平常你都只顧著伺候我,那你的小朋友都是怎麼解決慾望的呢?讓我瞧瞧吧,那個女的讓你享用,你就在這裡跟她搞一次看看。」
杜哲愷坐回辦公椅,好整以暇的說:「開始吧。」
羅斑皺了皺眉。
「快點,年輕人,老子的性致都被你給打壞了,你總得做一點有趣的事來娛樂一下吧?」杜哲愷又點起一根菸,「你不做,我就不放你跟這女人走。」
「我沒興趣。」
「沒『性』趣,是嗎?」杜哲愷瞇起眼,撥了內線對外頭的人說道:「林,你那裡有藥嗎?預計月底要開始流通的那個,拿一些進來,我想試試看。」
羅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隨後有人敲門進來,「老闆,我手邊沒有藥丸了,只有注射液。」
杜哲愷看了手下一眼,「效果怎麼樣?」
「更好,好得可怕。」
「幫他打一針,這個可憐的年輕人站不起來。」杜哲愷用憐憫的口氣對羅斑說:「這是新開發的催情藥,可以讓你非常亢奮,目前還沒開始賣,先讓你試試看效果如何,說不定你會愛上這個東西。」
「杜老闆,我不需要。」內心警鈴大作,羅斑開口拒絕。
「那可由不得你。」杜哲愷用眼神示意手下行動。「羅斑,乖乖聽話。雖然說,寵物如果太聽話就不可愛了,但如果太不聽話呢,就更該死。」
杜哲愷的手下拿起注滿藥液的針筒逼近,只是手才剛碰到羅斑的肩膀,就被羅斑用力揮開,一拳打倒在地。
「別碰我。」羅斑狠狠說道,嗓音卻顯得有點虛弱。
杜哲愷看了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手下一眼,臉整個沉了下來。「羅斑,你很不乖。」他按了室內電話的廣播鍵對外喊道:「都進來。」
羅斑心頭一凜,「杜老闆,我今天不奉陪了。」轉身,他想開門離開。
杜哲愷冷笑一聲,「這由得著你嗎?」
不一會,外面的手下通通都進來了,大概有七、八個人,齊聲問:「老闆,怎麼了?」
「羅斑不聽話,你們教訓教訓他。」杜哲愷冷冷的下令,「順便把林沒有完成的工作完成。」他只瞄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針頭,手下們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是正常狀態的羅斑,以他的身手至少可以撂倒幾個人、趁隙溜走,但很可惜今天是朔日,他力不從心。
羅斑極力反抗,可是對方人數眾多,他馬上就被壓制住,而那些人早就看他不順眼,所以動起手來毫不留情,羅斑被狠狠痛毆了一頓。
他是猛獸沒錯,但畢竟敵不過團結合作的豺狼,很快的就被幾個人聯手按趴在地,羅斑感覺有人拉開他的袖子,隨後手臂傳來一陣異樣的刺痛感,似乎有什麼注入了他的靜脈中,已經在他的血管流竄。
他低聲怒吼,他看到杜哲愷悠閒的坐在辦公椅上,撐著頭,一臉饒富興味的望著自己,好像在欣賞什麼有趣的舞臺劇。
「寵物就該有寵物的樣子,羅斑,你趴在地上的樣子滿可愛的。」
他聽到杜哲愷這麼說,聲音飽含笑意,羅斑覺得倍受屈辱。
也許是因為注射藥物的目的已經達到,那些男人們開始掉以輕心,羅斑感覺他們對自己的箝制稍微減弱了,他振臂一揮甩開一旁壓著他肩膀的男人,原本蹲著的男人重心不穩的往後倒去,羅斑趁機一躍而起,跟其他人打了起來。
儘管身體疲軟無力,但他想逃脫的意志力非常堅決,身上因毆打而產生的傷,劇烈疼痛著,反而讓他激起一股不奮力反抗就會無法活下去的鬥志。
杜哲愷看著自己倒了一地的手下,臉色非常難看。
羅斑直挺挺的站在那望著他,原本英俊的臉變形,滿佈毆傷,可是那雙綠色的眼睛依然傲慢。
「我不是寵物。」羅斑冷冷的說。
這話氣得杜哲愷拿起桌上的菸灰缸砸了過去,但羅斑微一偏頭閃開,轉身開了辦公室的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