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都會.天然受VS.冰山攻】
季清宇向來獨來獨往、高傲冷漠,
心中一直有一個當歌手的夢,卻因生理因素失去好歌聲,
窘迫的狀況讓他只得先在酒吧打工、再找機會,
不料在這裡遇見他已經遺忘、對他情有獨鍾的高中同學。
自卑又有些懦弱的陳文俊,本不會是他喜歡的類型,
然而,當他工作出錯,他幫忙掩飾賠償;
他的吉他壞了,他幫忙修,就連他被趕出家門,
陳文俊都願意分他一半的床睡⋯⋯
季清宇這才開始覺得,愛情不像他想的那麼可怕,
如果是陳文俊的話,他也許會有其他可能⋯⋯
季清宇凝視著陳文俊,
在那清澈的眸中看到濃烈的愛意。
極自然的,歌詞伴著吉他聲輕輕吐出,
完全發自內心,他甚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唱。
他喜歡這個人,第一次感受到愛的美好。
而一曲唱畢,看到陳文俊滿是驚訝的雙眸,
他笑問道:「怎麼了?」
「清宇,你的聲音──」
季清宇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完整流暢地唱出了整首歌。
陳文俊忍不住擁住他,聲音發顫,
「清宇,你可以繼續你的夢想了。」
暮廷
外表溫順,內心傲嬌。
大部份時間都呈現軟軟包子狀,
偶爾爆發的時候會讓自己和旁人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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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六歲時的陳文俊,還沒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因為這病不痛不癢,也沒有危害他的健康。只要沒看見,就完全感覺不到這病症的存在。
只是他隱約覺得自己與別人是不同的——瘦小的手臂和雙腿上,有著深淺不均的白斑。
早已習慣這樣的自己,獨處時,他並不覺得有多奇怪。可當他和別的小朋友站在一起,與那乾淨的皮膚一比,他的雙手與雙腿就好像斑駁的牆面。
一開始他還不覺得自卑,直到那天他經過一群小朋友旁邊,一個小男生指著他,大聲道:「看陳文俊的腿,真噁心!」
他快步走離他們的視線範圍,然後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手腳,眼淚掉了下來。
那是白斑症在他心上留下的第一個傷痕。
之後,他開始害怕夏天。他沒有勇氣再穿短袖、短褲。但即使強迫自己忽略高溫帶來的不適,穿著長袖衣褲的自己,在炎熱的夏天裡依舊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他總是乖乖吃藥,吞下那噁心的濃稠藥汁。年紀尚小的他從不抱怨,因為媽媽總說:喝完這碗藥,小俊的皮膚就會光滑乾淨,變成一個漂亮的孩子哦。
他不想要變漂亮,只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就可以了。
他就這樣喝了六、七年的中藥,也跑遍了大小知名醫院,連親戚朋友提供的各種偏方都試了。
然而,用盡了一切辦法,病情仍是時好時壞。
親戚們看著他,總是憐憫地說:「好險孩子的臉上沒有像其他部位一樣長白斑。」
他也不明白何只有四肢遍布白斑,但如果臉上也有白斑,那他一定會崩潰吧。
媽媽總是對他說:「你別這麼悲觀,世界上有許多肢體殘缺的人,他們不是都活得很好嗎?」
他也這麼想,畢竟這病不痛不癢,除了病灶會擴大外他很少生病,就連感冒都很少。
他努力融入同儕中,儘管他的交際能力實在不佳;他用心向學,儘管他並不是很聰明,在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之後,他也只能勉強拿到中等的成績。但是,他終於算是融入了學校生活。
在同學眼中,他因為欠缺自信而顯得怯懦、不顯眼。唯一被記住的,就是他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裡,也穿著長袖衣褲。
國中生活並不特別,不過在那時,他認識了一個特別的人——季清宇。
兩人雖然同班卻沒有什麼接觸。因為季清宇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而他平凡到沒有任何存在感。
陳文俊可說是個書呆子,對流行什麼一無所知。在那天的校慶上,是他第一次聽到陳奕迅的粵語歌「打回原形」。
季清宇抱著吉他坐在高腳椅上,清冷的嗓音緩緩流淌而出。
火辣的陽光彷彿要使整個操場燃燒起來,可是那歌聲卻似清流,緩緩包圍了他的心。
不要著燈 能否先跟我摸黑吻一吻
如果我露出了真身 可會被抱緊
驚破壞氣氛 誰都不知我心底有多暗
如本性是這麼低等 怎跟你相襯
從來不敢暴露的心事就這樣被唱出,懵懂的年少時期,總會有的青澀愛戀,他永遠也不敢想像。
他只能掩藏住心底落寞,強裝無事地生活。在滿世界的歡愉中,他只彷徨立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深深看著舞台上的季清宇,移不開目光。
情人如若很好奇 要有被我嚇怕的準備
試問誰可潔白無比
如何承受這好奇 答案大概似剃刀鋒利……
歌聲迴蕩在耳邊,淚水忽然湧出眼眶。淚眼矇矓中,他將季清宇的身影深深刻在心上。
那次校慶,學校的女生都迷上了季清宇。季清宇本來就容貌英俊、身材挺拔,加上動人的演唱更讓人怦然心動。
陳文俊知道自己不過是眾多粉絲中的一個,也知道自己在希冀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他還是忍不住,總是偷偷遙望著季清宇。
就像今天,他明明不適合到海邊戲水,只因為季清宇參加,他也衝動地報名了。
三十八度的高溫,陳文俊依舊是長袖T恤加牛仔褲,而一旁的女生多半穿著背心和短裙,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小腿;男生也都是背心加短褲。
大家笑鬧著坐上遊覽車,前往海水浴場。一路上歡聲笑語,幾個男生聚在一起打電動,女生則嘰嘰喳喳地聊著八卦。
陳文俊坐在角落裡,心神不寧。他一向寡言,沒什麼存在感,只是此刻無論誰看他一眼,都能發現他的異樣。
班花蘇蝶往這邊走來時,便看出陳文俊的異樣,心裡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先往坐在陳文俊旁邊的季清宇看去,微笑道:「季清宇,聽說你很會游泳,待會能不能教我啊?」
蘇蝶樣貌出眾,一向是眾星捧月,此刻主動邀約,已算是放下身段。
可季清宇看也沒看她,只是維持一貫的淡漠表情,「我不想教。妳找別人吧。」
蘇蝶從未被拒絕過,當場有些窘迫。
一旁男同學姜運聽見,不禁憤憤不平道:「蘇蝶,妳別理季清宇。他不就是會唱歌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姜運還想多諷刺季清宇兩句,趁機博得蘇蝶的好感,卻見季清宇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禁想起季清宇雖孤僻,卻是出了名的狠,曾經有人想要找碴,卻反被他打了個頭破血流。
他正尷尬不已,目光正好瞟到一旁有些畏縮的陳文俊,立刻轉移話題,「陳文俊,你幹麼抖成這樣?」
陳文俊沒想到他會轉而注意自己,雙腿益發顫抖得無法控制。他勉強笑了笑,「沒什麼……」他本就不善言辭,又因為待會的游泳而緊張無比,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回應。
姜運這下真的覺得怪了,「你臉色發白又抖不停,還說沒什麼?」
「我……」紛亂的思緒在腦海裡湧動,他緊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蝶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見他面色蒼白,雙腿不住顫抖,也問了一句,「陳文俊,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陸續有同學轉過頭來看,成為視線焦點的陳文俊只能反覆道:「我沒事的,一兒會就好了……」
問來問去都問不出個所以然,姜運再說了兩句,就和蘇蝶說笑著走回座位去了。
陳文俊背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此時鬆了一口氣,可是心頭的隱憂依舊沒有消除。他不應該來的,他本就不擅交際,更何況換上泳衣之後,他要怎麼面對大家的目光?
「不舒服就應該去看醫生,在這裡硬撐幹麼?」
冷冷的聲音讓低著頭的陳文俊一驚,他勉強露出笑容看向季清宇,「我沒事的。」
季清宇毫無情緒的雙眼盯著他,令陳文俊有些心慌意亂,幸好季清宇並未多說,便闔上眼睛休息。
陳文俊這才鬆開了汗濕的手心。
他明知道參與這場活動會是一個錯誤,仍因為心底那莫名的希冀而一時衝動。
上車後他本想轉身離開,但發現他的鄰座居然是季清宇,他便情不自禁地坐下來。
他暗戀季清宇。
樣貌平凡,加上白斑症,讓他不敢冀望愛情。他青春期的萌動,全奉獻給了暗戀。
雖然喜歡他,但他從沒想過真的能和季清宇在一起。
到了海邊,女生換上泳衣立刻衝向清澈的大海。男生亦不落後,噗通一聲跳進水中。
陳文俊則站得遠遠的,心中焦慮像是雪球越滾越大。
無預警地,陳文俊被幾個男同學架住,其中一人脫掉他的上衣後,其餘的人嬉笑著將他拋入海中。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
同學只是想跟陳文俊開個玩笑。畢竟人都到海邊了,他卻還全副武裝、穿得整整齊齊讓人看了就熱。只是當那斑駁的肌膚暴露出來時,周圍忽然安靜下來,甚至連遠處的笑鬧聲都顯得遙遠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盯著他身上的白斑。
寂靜幾乎讓陳文俊窒息,他踉蹌著想要撈回被浪捲走的上衣,卻只是徒勞無功。
衣服被海浪拍往幾個女生的方向。女生們臉色蒼白,有人甚至尖叫一聲,立刻往旁邊游去。那一件衣服,彷彿帶著致命的病毒。
陳文俊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聽到心底淅淅瀝瀝的雨聲。
周圍終於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
「他身上怎麼會這樣啊?」
「怪不得他天天穿長袖。」
「是皮膚病嗎?會不會傳染啊?」
議論聲不大,可是陳文俊卻聽得清清楚楚。白斑症根本不會傳染,可是他沒有解釋的力氣。
這一刻,他恨不得馬上消失。他不夠堅強,承受不住這樣的話語。
他拚命地遮掩身體,顫抖地僵在原地。
他該怎麼辦?
老天為何要他承受這樣的苦痛?
忽然,一件衣服包裹住他的身體,背後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們夠了沒?」
陳文俊抬起頭,金色的陽光灑在季清宇那濕漉漉的黑髮上,瞬間的耀眼讓人睜不開眼。
「陳文俊原本就不打算下水,要不是你們強迫他,他現在會這麼狼狽嗎?嘲笑別人缺陷的人真噁心。」
方才大聲議論的人有些難堪,一個男生忍不住道:「你別在這裝英雄,難道你不怕被傳染?」
季清宇冷哼一聲,而後攬住陳文俊的肩膀往遊覽車的方向走。見他顫抖得無法自己,季清宇停住腳步,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嚴肅道:「命運越是殘酷,你就越要堅強。」
這一句話,讓陳文俊一直銘記在心。
同樣銘刻在腦海裡的,還有季清宇被海水打濕的黑髮,以及那一雙堅定得能打動人心的黑眸。
第一章
陳文俊已經二十四歲了,沒有任何感情經歷。記憶中唯一與戀愛搭得上一點邊的,就是國中時期那段漫長的暗戀。可是即使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那人,他卻從未想過要和季清宇在一起。
他的自卑讓他只能默默關注,從他人口中得到季清宇的消息。然後因為畢業後,大家各自升學,徹底失去了季清宇的消息。
他從未想過要和別人交往,因為他忘不了季清宇。他知道,當年季清宇幫他是因為正義感,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沉迷。
這樣的感情,也許永遠也不會有結果。
好友趙颯對於他的「苦戀」很不以為然,便邀他來酒吧放鬆、並認識些新朋友。這一身行頭,也是趙颯花了大半天時間,從頭到腳替他改頭換面。
陳文俊覺得自己似乎披著一層不屬於自己的皮,渾身都不對勁。
酒吧裡很熱鬧,許多人恣意調情說笑。看著他們那樣行動自若,陳文俊益發顯得綁手綁腳。他有些慌亂,習慣性地用手去撥頭髮,卻立刻被趙颯制止,並凶狠道:「這頭髮我花了兩個小時才幫你弄好,你再亂撥試試看!」
陳文俊一楞,這才訕訕縮回手,「抱歉。我一時緊張,就忘了……」
趙颯瞪他一眼,「你是想變回宅男樣,一輩子不想交男朋友了?」
「對不起,我不會再亂弄了……」
兩人是高中同學,趙颯雖然毒舌,其實一直都很照顧陳文俊。知道他因怯懦害羞找不到什麼工作,趙颯乾脆拉他來酒吧一起工作,一方面有個照應,另一方面替陳文俊訓練一下膽量。今天他們工作的店公休,趙颯便帶著他前往另一間知名的吧來玩。
他知道陳文俊不善言辭,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緊張。眼見陳文俊越來越手足無措,趙颯歎氣,「別老跟我說對不起。你太戰戰兢兢了,既然來了,就好好玩。你也別老想著你那個虛無縹緲的季清宇,還是找個現實點的人過日子的好。」
陳文俊點了點頭,但表情分明因為這陌生的環境而不自在。
「別緊張,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錯。依我看,回去之後你直接把你那堆破衣服扔掉,然後我再幫你買幾件新衣服,頭髮你自己也學著弄造型。到時候看起來改頭換面,肯定有魅力得多。」
趙颯知道要陳文俊立刻變得大方很難,不過今天既然是為了給他找對象,自己就不好一直在旁邊當門神。剛好一個男生過來向自己搭訕,趙颯叮囑陳文俊兩句,便隨著那男生往某個開放式包廂走去。
陳文俊只好獨自一人走到吧台邊,想學別人也點上一杯酒。只是服務生一直在另一邊忙,他又不好意思把服務生叫過來,只能楞楞站著。
圓形吧台中間是柱狀的酒櫃,上面鑲著小片的鏡子,從鏡子裡他望見自己的樣貌。儘管之前已經看過,陳文俊依舊覺得鏡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
拿掉了老土的眼鏡,做了臉部保養,最後頭髮上抹了一些造型品。然後又被趙颯逼著去買了幾件他平常想都不敢想的新潮衣服。儘管過程極其折騰,但此刻鏡中的自己,透澈的黑眸、清爽的黑髮,就像清秀潮男,還挺值得的。
也許,真像趙颯所說,平時的自己「毫無品味可言」。
即便強迫自己忽略身旁的人,陳文俊依舊不自在。他除了極少數的一、兩個朋友,從沒有融入過任何一個場合,無論是學校還是工作,亦或是現在這五光十色的酒吧。
也許,他還是適合一個人。
想著想著,就萌生了退意。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喝酒的趙颯,陳文俊決定偷偷溜走。只是才剛邁出一步,卻忽然聽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一個人?」
陳文俊抬頭,看見對方的樣貌約三十歲左右,很明顯是上班族。
那人見他一直沒反應,又道:「想喝什麼,我請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買就可以了……」
那人笑了起來,上下打量陳文俊一遍,笑道:「你再客氣就是看不起我了。」他早已看出陳文俊單純無比,雖然樣貌只算得上清秀,但是酒吧中,很少出現像陳文俊這樣的型。清秀的容顏和單純的性格,讓他對陳文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是……」陳文俊向來自卑,現在被說成「看不起別人」,驚慌地想要解釋,卻因為過於緊張,聲音小到聽不見。
而那人已經叫服務生將一杯調酒放在陳文俊面前。
陳文俊不好再拒絕,捧起酒杯小小喝了一口。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凝視在自己身上,他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
陳文俊擔憂自己的生澀會讓對方覺得無聊,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男人倒是泰然自若,笑問:「第一次來?」
陳文俊點頭,反問:「你怎麼知道?」
男人笑意更濃,不過只是持續凝視著他,沒有說話。陳文俊小心翼翼地捧著酒杯,不知自己是該說話,還是任由這片沉默繼續下去。
短暫沉默間,忽然又來了個男生。這男生英俊帥氣,一頭金髮和右耳上的幾個耳環讓他極為顯眼。他似乎沒看見陳文俊身邊的男人,笑著對陳文俊道:「一個人待在這裡很無聊吧,我帶你去跳舞怎麼樣?」
這樣主動的邀約,而且對方還如此優秀,但明明自己身邊已經有了個人。陳文俊幾乎懷疑對方究竟是否在跟自己說話。
那個男人立刻發話,「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男人和金髮男生盯著彼此,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大同小異。
只見金髮男生不甘示弱,「沒看他和你在一起不自在嗎?分明是你這人太悶太無聊。況且我看你們兩人也沒說幾句話,他怎麼就是你的人了?」
說話間,他們竟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起來。
陳文俊開始懷疑這兩人爭吵的對象根本不是自己。但他們吵成這樣,自己也不好貿然離開,怎樣都應該勸一勸架。可是自己真的有這個資格去勸架嗎?
趁這空隙,又有一個戴帽子的人走過來。
「聽這兩人吵架也沒意思,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陳文俊起初還在因為有第三個人跟自己搭訕而震驚,然而在聽見那人的聲音,再看見那壓得極低的帽簷下的臉龐時,便呆楞。
林曄,有著英俊無比的外型和翩翩風度,是如今當紅的偶像歌手。
有無數小女生願意在他公司外的冷風裡凍上大半天,只為了在林曄走出公司的時候看他十幾秒。
如今,林曄居然主動向自己提出邀約?
林曄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光是被他這樣注視著,陳文俊就臉紅心跳。
見他一直沒反應,林曄故意做出傷心的表情,「你不想去嗎?」
陳文俊結結巴巴,然而林曄已經握住了他的右手,「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心動了。」
那雙漂亮眼睛裡飽含的情意,讓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陳文俊愣愣的,被握住的右手跟火灼一般,整個人更像是踩在雲端上一樣,感覺很不真實。
林曄故意選在隱蔽的暗處站著,所以一時也沒有被金髮男生和男人發現。趁那兩人吵得正激烈,林曄拉著陳文俊的手往外走,沒被那兩人發現。
陳文俊傻傻地跟著林曄往外走,旁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人跟了上來,急忙道:「我說過叫你少來這裡,萬一被狗仔隊拍到怎麼辦?」
林曄笑了笑,「難道因為這些狗仔隊,我就要天天躲在家不出來?我可受不了。」
那女人是林曄的經紀人,此時更加生氣,立刻訓斥林曄來。但林曄卻理也不理,只顧著跟陳文俊說笑,將陳文俊的右手握得緊緊的。
因為林曄的出現太過令人震驚,陳文俊完全沒有去想林曄要帶他去哪裡,更沒有想到稍後兩人可能發生些什麼。
正要走出酒吧大廳,陳文俊無意中回頭,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一震,腳步驟然停下來。
昏暗的包廂中,那個記憶中的少年,已經成為成熟的青年——
在別人鄙夷目光中,對他說「你要堅強」的黑髮少年,當時他那被海水打濕的黑髮,還有清冷容顏上的堅毅黑眸,以及那隻緊攬著自己的右臂,他不知夢見多少次。
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季清宇。
可是現在,他們重逢了。
他立刻跨步往那邊走去,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林曄握著。
林曄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抱歉,我……我今天不能和你去玩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他試圖把手抽回來。
林曄察覺到他的動作,眉頭皺了一下,將陳文俊的手握得更緊。他對陳文俊是有興趣,但遠遠不到他所說的程度。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用來哄騙陳文俊的。但自己主動邀約,他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就算了,還拒絕,這讓林曄心中實在不悅。
「為什麼?」林曄惱怒之下,故意不放開他的手。陳文俊想掙脫又掙不開,顯然有些焦慮。
「因為……因為我突然有些急事。對不起,實在很抱歉。」
「你有什麼事?」
陳文俊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回頭看向季清宇。心急之下,用盡全力一扯,終於掙脫了林曄的手。再抬頭時,林曄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陳文俊覺得歉疚,卻只能說一聲對不起,然後飛快往季清宇的方向跑去。
林曄還待在原地,但方才的拉扯終於讓人注意到他,已經有幾個人認出了林曄,騷動起來。他的經紀人立刻不由分說拉著林曄往外走。
季清宇很明顯醉了,他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堆空啤酒瓶。此時,他像是累極一般,半靠在沙發上,手裡夾著一根煙。橙紅色的光芒,在時暗時亮的空間裡一閃一閃,像是寂寞的星辰。
陳文俊走過去,喊出他的名字。只見季清宇目光望著遠處,像是根本沒聽見。
陳文俊小心翼翼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凝視著季清宇。
他的身材比記憶中更加挺拔,英俊的臉龐也更加英氣逼人。剛剛在跟林曄拉扯的同時,就有不少人過來跟季清宇搭訕,只是因為他的冷漠讓這些人全部無功而返。
季清宇眉宇中濃重的疲憊讓人無法忽視。
陳文俊想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儘管胸中關切的心情快要滿溢,卻無法為他做任何事情。
季清宇的目光慢慢回轉過來,而後停在陳文俊身上。
陳文俊忙道:「季清宇,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陳文俊,你的國中同學。」
季清宇只是靜靜看著他,並沒有驚訝亦沒有說已經想起。
陳文俊心中千頭萬緒,害怕自己過於唐突,也害怕自己說出一些不得體的話。但因為擔心他,還是強迫自己說:「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是發生了一些事。」
聲音有些冷,如記憶中一樣,卻不是他記憶中那磁性又魅惑無比的聲音,反倒有些沙啞。
「我不想一個人。你今晚可以陪我嗎?」
陪一晚,要做什麼事情可想而知。這是最坦白直接的邀約。
趙颯邀他來,也只是要他多認識一些人,並叮囑過他不要隨隨便便就和人出去。而陳文俊自己也沒做好一夜情的準備,剛才和林曄離開,是因為得知林曄的身份而過於震驚,不是自己也有那個意思。
只是,當這邀約來自季清宇,他根本沒有辦法說不。
儘管,他根本沒有勇氣完全赤裸著見人。
他在季清宇的示意下將他扶出酒吧,並攔了輛計程車前往最近的飯店,在他Check in的時候季清宇已經醉了,連路都走不穩。但一路上,他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
就連進了房間,季清宇也只是靠坐在沙發上,沒什麼動靜。陳文俊以為自己會錯了意。也許季清宇說的陪他一夜,只是想有個人說說話而已。
不過從一進房間起,陳文俊就不太敢面對季清宇的眼睛。他一會收拾衣服,一會又煮開水,竭力用忙碌來緩解慌亂。
見季清宇似乎不太舒服,陳文俊倒了杯茶遞給他,「喝點熱茶說不定會舒服一點。」
季清宇抬頭看著他,凝視片刻之後,才接過茶,慢慢喝下。
看他似乎清醒了些,陳文俊放下心來,這才覺得自己腰痠背痛,他輕輕坐下準備休息片刻,沒想到季清宇竟一把拉過他,吻上了他的唇。
淡淡的酒氣包圍了他,一瞬間,他心跳加速,血液衝上大腦,根本無法思考。
可本能的,他顫抖著伸手,緊緊摟住了季清宇。也許季清宇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親吻的究竟是誰。可是,他作夢也沒有想過,能與季清宇這樣肌膚相親。
他清楚的知道,季清宇現在很寂寞,而他,願意用一切來安撫季清宇的寂寞。
衣服被胡亂扯開的那一刻,他還是有些慌亂。儘管季清宇早已見過他的皮膚,可是不歧視與動情還是有差別的。
他緊拉住衣服,啞聲說:「等等……」
季清宇卻緊扣著他的腰,像擔心他逃開,沙啞的說:「不准走。」
陳文俊的心漏跳了一拍,還沒反應過來,細碎的輕吻已落在臉頰上。那雙微涼的手,不容他抗拒地伸入衣襟,反覆摩挲著他的肌膚。
他全身發熱,得用全部理智才能讓自己開口,「關燈……清宇,我要關燈……」
季清宇凝視了他片刻,這才慢慢鬆開手。陳文俊起身走向開關,心跳聲越來越強烈。
「啪」的一聲,房間便暗了下來。
在黑暗裡,他看見那深邃的黑眸似乎閃閃發光。陳文俊慢慢走近他,身體輕輕顫抖著,並不是害怕,只是心亂如麻。
季清宇站起身,拉著他走向雙人床,溫柔的讓他平躺,輕輕解開他的衣物,讓那斑駁的肌膚全部暴露出來。
淡淡的月光灑進了房間,他不知道季清宇是否看見了那些白斑,只是季清宇每一次撫摸,都讓他心中湧起一陣熱流。
這些斑痕讓他怯懦,讓他不敢奢望任何人的愛戀。可是此刻,這些斑痕被季清宇這樣溫柔地撫摸,令他無比感動、滿足。
季清宇也脫去了衣物,赤裸的身軀覆了上來。肌膚相親,感受著他胸膛裡怦怦的跳動聲,他甚至能感受到季清宇下身堅硬的熾熱。
他臉色緋紅,任由季清宇一點點開啟他身下的隱密之處。一開始並不能算是舒服,他更是羞窘。如果今天面對的是別人,他一定會驚慌地逃走。
可那是季清宇,這些撫摸與揉搓,全都意義非凡——有什麼比與所愛的人肌膚相親更幸福呢?
當那堅硬的熾熱帶著不可抗拒之勢擠了進來,下身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緊緊抱著季清宇,眸中覆了一層霧氣。
「我愛你。」微弱的聲音,洩漏了心底洶湧翻滾的情緒。「我一直都記著你。」
陳文俊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橫亙著的巨大差距,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上平凡的自己。可是,那份感情一直都在那裡,隨著他的年歲一起滋長。
那寬廣而火熱的擁抱溫暖了他的心,因季清宇的律動而湧起的情慾,讓陳文俊無法自持。
低啞的呻吟不自覺地溢出,指尖更無意識緊扣住季清宇光裸的背脊,留下一道道紅痕。激烈的擁抱,想要將對方揉進身體。
此刻,沒有外界的目光,不用考慮未知而殘酷的未來。他們緊緊相擁,迷醉在這樣的情慾裡。
季清宇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上午十點。
腦袋一陣刺痛,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一片昏暗。但透過窗簾的縫隙,可以看見耀眼陽光,似乎是誰刻意將窗簾拉上,想要讓他睡一個好覺。
他坐起身來,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動作之間,發現自己全身赤裸。
昨夜的場景慢慢在腦海裡浮現,先是在酒吧裡買醉,而後又和一個陌生人纏綿,被揉皺的床單無一不提醒著他昨夜的荒唐。
自己的衣服被整齊地掛了起來。一夜情的對象居然會為自己注意這些細節?只不過,那人也像所有一夜情的人一樣先行離開,一夜瘋狂之後便永不聯繫。
這樣很好,昨晚原本就只是一時衝動,而此時的自己,已經沒有精力去應付多餘的感情糾纏。
他起身套上牛仔褲,走到浴室轉開水龍頭。
這時,房卡刷開門的電子聲傳來,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接著便是一陣食物的香氣。
季清宇回過身,看著出現在浴室門口的陳文俊。
清秀的容顏,怯怯的神情,似乎想要對自己微笑,可能因為緊張,那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昨晚看見陳文俊的第一眼,他便覺得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他。
昨晚的陳文俊打扮得新潮時尚,但此刻他的髮型看起來很普通,舉手投足間又忐忑沒自信,這樣一副老實人的模樣,哪像常混夜店的樣子。
他實在無法想像與自己發生一夜情的竟會是這樣的人。
陳文俊在他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畢竟兩人昨晚才經歷了那樣的激情。
他總覺得季清宇根本已經不記得自己。昨晚季清宇喝醉了,自己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多半沒有聽進去,而且始至終季清宇根本就沒有提過國中的事情,更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不知道季清宇此刻的想法,只想打破這片寧靜。手一用力,這才想起自己還買了熱粥回來。
他連忙將熱粥遞過去,小聲道:「你一定餓了吧……要不要吃一點粥?」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卻沒有人來接過那碗粥。
陳文俊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努力壓抑緊張,強迫自己將聲音提高,「這粥還不錯……空腹吃這個……比較不傷胃,我以前生病也喜歡吃這個……」
季清宇仍然沒有反應,陳文俊這才覺得不對勁,也許自己又多此一舉了。他尷尬的收回手,低頭看著地板,不知該如何是好。
「昨晚只是一夜情,我以為你和我都清楚。」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
陳文俊終於反應過來。季清宇並不想與他有太多牽扯,一夜情只是生理需要,希冀其他感情是不可能的。
儘管早已明白不可能,但此刻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讓他心中一陣疼痛。
他邁開腳步,使下身隱隱作痛。雖然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動作還是十分僵硬。走到桌旁放下粥,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胸口傳來的疼痛,讓他明白,這才是現實。季清宇這樣想很正常,畢竟,季清宇根本就不記得他,而且一夜情不都是這樣嗎?
況且,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心中隱祕的情愫而增加季清宇的負擔。
察覺到季清宇目光一直凝視在自己身上,陳文俊鼓起勇氣回頭道:「我知道這是一夜情,我也沒有要糾纏你。」
「是嗎?」聲音依舊沙啞。
他的聲音怎會變得如此沙啞?昨晚還可以用喝醉來解釋。但一個晚上過去,不可能一直維持在這種狀態。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陳文俊很想問,卻知道不能問出口,只能胡扯著連自己也覺得荒誕的話。
「其實……其實我以前也有過數次一夜情的經驗。好聚好散,身體需要時就在一起,第二日醒來就爽快的說再見。」這是趙颯掛在嘴邊的理論。他換情人速度極快,經常自己才剛記住他戀人的臉,第二天他身邊就已經換了另一人。
陳文俊聽多了,心急之下,也只能偷用趙颯的口頭禪。只是說這話的口吻應是瀟灑滿不在乎,而他說得這樣鄭重其事,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
桌上的粥還散發著熱,這無疑是最大的罪證。陳文俊又忙解釋道:「其實這是我剛才吃剩的……」話才出口,他這才驚覺又說錯話了。
季清宇一邊穿上襯衫,目光一邊在陳文俊身上流連。他一眼便看出這個清秀的青年在說謊,而且方才他走路時顯得有些彆扭,多半是因為昨晚造成的。會這樣不適,又怎麼會「有過數次一夜情的經驗」?他甚至猜,昨晚是不是他的第一次。
這個人明明是個老實人,卻要偽裝成常混夜店的玩咖?這是為了什麼?
他不想深究,因為這只是一夜情而已。
他早已習慣獨自一人的生活,也不想扯上什麼多餘的情感。
陳文俊終於想出一個理由,「對了,我是有件東西忘在這裡,我拿了東西就回去。」
比起這些荒誕的理由,他其實更想問問季清宇現在在做什麼?過得好不好?只是這些,都不是一夜情的對象可以過問的。
但他不願就這樣與季清宇分離,所以還在一個勁地找理由。
季清宇打斷他,「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音剛落,便看見陳文俊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季清宇刻意漠視他,大步走出房間,往熱鬧喧囂的大街上走去。
他一貫淡漠,對人與事都並沒什麼強烈的情感。這些年來,他並不是沒有追求者,只是他不想要感情。生活簡簡單單的,才是他想要的。
腦海突然閃過那受傷的神情,他覺得有些不忍,也許自己應該安撫一下那個青年。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那個清秀膽怯的青年?
第二章
季清宇在趕去打工的路上,老闆打手機給他,叫他以後都不用過去了,他不要會遲到的員工。
一言不發掛了電話,他轉身往住處方向走。
那並不是什麼很好的工作。但以他的學歷和孤傲的性格,也找不到什麼更好的工作了。
一切不過是為了生計罷了。
他可以接受生活的貧困與枯燥,因為在另一個世界裡,有著無與倫比的精彩。
他喜愛音樂。
將簡單的音符組合,便能表露出極豐富的內涵。音樂裡所感受到的,往往無法用言語形容。
年少時,他擁有極富魅力的嗓音。到了高中,便有唱片公司相中他的歌喉。
簽約之後,他全心在成為一個歌手上,無心顧學業,只勉強混了個高中畢業。
接受公司的包裝、舞蹈培訓、專輯製作,他忙得很快樂。怎知就在發片的前兩個星期,他的嗓子忽然變得粗啞難聽。
醫生說他喉嚨裡長了一顆瘤,需要動手術。然而手術完成之後,他的聲音卻再也回不到從前。醫生認為他沒有完全恢復,可能是心理因素。有可能在一星期之後便恢複,也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如今,手術後整整一年,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只是他無法輕言放棄。
只有高中學歷的他,找不到什麼好工作。能找到的,多半是又苦又累、出賣勞力的工作。
他同時打幾份工,不斷尋找能讓自己康復的方法。可無論什麼稀奇古怪的偏方他都試過,卻沒有任何成效。
就在昨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無法恢復原有的嗓音了。
於是他去了酒吧,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後與一個陌生人在床上纏綿發洩。這樣糜爛的夜晚,他允許自己放縱。
只是他明白,他需要面對現實。他學歷低,性格孤僻,最珍貴的嗓子也徹底毀掉,在他面前的未來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可無論處境多麼悲慘,他都會堅強勇敢的面對。
回到住處,他拿起一旁陪伴了他兩年的吉他。
修長的手指撥動了弦,流暢的旋律流出,悅耳動聽。只是缺少那動聽的嗓音。
忽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螢幕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
季清宇用左手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傳來一陣溫柔女聲,「請問是季清宇先生嗎?」
「我是。」
「您好,這裡是紫藝娛樂公司。前一陣子,公司收到了您寄過來的Demo帶,聽過以後覺得很不錯。剛好我們公司最近有一個新人選拔,您願意過來試唱一下嗎?如果公司覺得不錯就會與您簽約。」
季清宇沒料到會是這樣的電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電話那頭的人疑惑道:「季先生,您在聽嗎?」
「我在。」
「如果您是想先瞭解一下我們公司,也可以先過來看看,只要先預約就可以了。」
紫藝娛樂是很有實力的公司。進了紫藝,基本上一定會紅,多少歌手擠破頭都想要進紫藝。
但那Demo帶他是生病前錄的,以他現在的嗓音,其實唱不出那樣的程度,只是,他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清楚現在的自己有多少能耐,但唱歌幾乎是他生命的全部,他不想輕言放棄,才會寄出那份Demo帶,除了希望遇到賞識他的伯樂,也祈禱奇蹟出現,希望上天看見他的努力,可以再給他一個機會。
「季先生,試唱會在一個月之後,也就是九月二十二號。到時候您有時間過來嗎?」
「有。」
「好,那我會讓人替您安排順序,到時候公司也會有專人接待您。這段日子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打這個號碼找我……」
記下號碼,互道一聲再見之後,電話便掛斷了。
情緒翻湧起伏。季清宇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他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必須在這一個月內,讓嗓子恢復正常,這可能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下午,他打算重新找一份工作。城市物價高昂,僅僅是單純生活就得花很多錢。更何況,他還需要為嗓子支付各種費用。當初手術花掉了所有積蓄,後來的各種藥物更是讓他經濟拮據。最苦的時候,他同時打三份工,每天的睡眠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
現在,他依舊打兩份工。所以即使剛被開除他也還留有一份工作,但那僅夠支付房租。這個月,要治好嗓子,額外的花費肯定是少不了的。
傍晚時分,他在找到一份酒吧服務生的工作。老闆是個開明的人,給他的薪水和待遇都不錯,不過條件是一個月的試用期中要和另一個人競爭。一個月之後,從兩人之中選出一個人留任。即使是試用期,這份薪水對他也很重要。
陳文俊晚上七點開始上班。到了酒吧,他換上了服務生的制服後,被趙颯逼著戴了隱形眼鏡,趙颯誇張的說:「店裡有書呆子一樣的服務生會把客人都嚇跑。」
這樣的陳文俊算得上養眼,只是他怎麼都不習慣這一身打扮。
趙颯也早已換好了制服,走過來搭著他的肩膀,「我早說了,你好好打扮也是個不錯的小帥哥。過了試用期以後就在這裡好好幹,說不定能讓你轉運。」
陳文俊與趙颯正聊天時,門忽然被推開了。
老闆帶著一個俊帥的青年走進來,「季清宇,這邊是更衣間。對了,這是趙颯與阿俊,你們認識一下。趙颯是老員工了,阿俊和你一樣也是新人,只比你早到一個星期。」
陳文俊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季清宇的目光則只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而且冷淡無比,沒有半點重逢的熱情。
那冷漠的目光讓陳文俊明白,兩人的一夜情真的不代表什麼。於是他也只能低下頭,裝作不認識他。
但一旁趙颯驚訝的聲音卻響起來,「你叫季清宇?」他用手肘推了推陳文俊,「你每天掛在嘴邊的那個人不也叫季清宇?」
陳文俊原已經心神不寧。一方面因為季清宇的冷淡而落寞,另一方面又不想因為自己過於熱情而讓季清宇困擾。他更加不能在此時暴露出自己暗戀了季清宇十多年的事。他窘迫地推了一下趙颯,「你說這些幹麼……」
季清宇看了陳文俊一眼。這個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不過那天喝醉,自己說了名字也不稀奇。
老闆笑道:「原來你們認識,這樣也好,都認識工作起來也愉快。」
陳文俊點頭應是,趙颯則用苛刻的目光打量著季清宇,季清宇依舊神情淡漠,不曾多說一句話。
老闆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量一會,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先說清楚,雖然你們是朋友,但這裡只缺一個人。所以等試用期一過,就要決定由誰留下。」
這是一份待遇和薪水都很不錯的工作。陳文俊確實想要這份工作,只是沒想到如今竟得和季清宇競爭。
一旁的趙颯不滿抱怨,「老闆,怎麼這樣啊。阿俊做得好好的,幹麼再招一個多餘的人進來?」
「趙颯,這是店裡一貫的做法。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進來的嗎?」
「可是阿俊做得很好嘛!你看他有多勤快,這幾天把店裡的工作都包了,我只在旁邊喝茶。」
老闆好氣又好笑,「你把工作都推給別人,還好意思在我面前抱怨?我付你薪水是讓你來喝茶的嗎?」
說完,外面員工在叫他,老闆便先出去了。
狹小的更衣間只剩下季清宇和趙颯、陳文俊三人。
陳文俊一直低著頭,因季清宇的存在而心慌意亂。趙颯則用忿恨的目光盯著季清宇。季清宇卻根本無視他,泰然自若地換上制服,接著便將兩人當成空氣,走出更衣間。
在更衣間的門被「啪」一聲關上時,趙颯的臉氣得通紅,「跩什麼跩,以為自己是少爺啊!要真是少爺,又怎會淪落到酒吧裡來當服務生!」
陳文俊小聲道:「你別那樣說他……他一直都是那樣……」
趙颯回過神來,又驚又氣,「你一直暗戀的那個人真是他?」
陳文俊只覺羞窘,又唯恐別人聽見,只得道:「你小聲一點。」
趙颯更氣了,「這種沒禮貌的人也值得你喜歡這麼多年?而且現在還來跟你搶工作?!」
「不是這樣的……」
「阿俊,你別傻了。我跟你說,和這種人趁早撇清關係。看他那副跩樣,就像等著別人伺候他一樣。等過幾天我就幫你介紹男朋友,比他強上一百倍。還有,這傢伙也別想搶走你的工作。你等著,過不了幾天我就會讓他自動走人。」
陳文俊連忙阻止,「你別這樣。他那麼出色,其實很適合這裡的工作。」
「他有什麼出色的?!不就長得好看點嗎?有什麼了不起。」
「他是一個好人,你誤會他了。」他心裡實在慌亂,唯恐趙颯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怎麼會看錯人,好了好了,不跟你說這個了。跟你說我昨天遇到了一個人,那人還是大學生,朝氣蓬勃,真是讓人緬懷年少時的激情啊……」
趙颯岔開了話題,但分明已下定了決心。陳文俊滿腹憂慮,但趙颯興致昂然,他又不好掃他的興,只得強打起精神,聽他說下去。
時近午夜,陳文俊、趙颯等人忙碌了許多,到凌晨三、四點的時候,酒吧裡終於漸漸安靜下來。雖然還有客人,但也算得上清閒。
服務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閒聊。陳文俊也被趙颯拉著,和幾個人一起聊天。季清宇卻單獨坐在偏僻處,靜靜地看著別處。
陳文俊努力讓自己的思緒集中在聊天上,不去看季清宇。可是卻一直都能感覺到季清宇的存在,並且因此心神不寧。
他知道自己無需靠近,因為季清宇冷淡的性子並不會給他多少回應。況且,他並不想讓季清宇覺得他纏人。
季清宇對他視而不見,他也只得裝出視而不見的模樣。只是偶爾轉身時,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他的心還是很亂。
在失去他消息的那段時間裡,陳文俊多想再見到他,可如今兩人如此接近,他卻益發感受到這段暗戀有多不可能。
想到此,陳文俊有些失落,無法再提起精神應付別人的問話。
這時領班走過來道:「快打烊了,你們幾個把店裡打掃一下,再把今天的帳點一下。」
眾人哀歎一聲,這才紛紛動作。陳文俊向來細心認真,也不像趙颯那樣對數字不靈光,所以被分派去核帳。
酒吧有收銀系統,而且所有服務生在結帳上都特別小心,所以一般是不會出問題。畢竟如果少收款項,負責接待的服務生必須賠償所有損失。
陳文俊仔細算了一遍,卻發現帳目有很大差距。與賣出的酒水相比,收得的款項整整少了三萬塊。
驚慌之下,他連忙將每一桌顧客所付的款項查核了一遍,結果發現四十五號桌的顧客根本沒有結帳就離開了,消費剛好是三萬塊。
陳文俊焦急地想要與趙颯商量,但他剛好拿著一盒酒杯去了儲藏室,並不在大廳裡。他只得小聲問道:「四十五號桌是誰負責的?」
可他聲音太小,所有人仍是各忙各的。
陳文俊一向怯於在眾人面前發言,但事關重大,此刻也只得勉力提高聲量,「四十五號桌是誰負責的?」
一旁的服務生終於聽到,這才抬頭笑道:「阿俊,你聲音用不用抖成這樣啊?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陳文俊臉色微紅,「你知道四十五號桌是誰的嗎?」
「不記得。」他順口又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喂,你知道四十五號桌是誰負責的嗎?」
酒吧忙的時候直讓人頭腦發暈,哪有人記得是誰負責。除了自己負責的那幾桌,多半不會記得別人的桌號。
回應的卻是一個沙啞的聲音,「是我的。」
陳文俊一怔,看向季清宇。
周圍的人也詭異地沉默下來。季清宇剛來又性子冷淡,別人對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更何況,趙颯還一個勁勸說大家幫忙讓陳文俊留下來。先不說趙颯人緣好,光是陳文俊的勤快單純,就自然比他討喜得多。
其實平日帳目是不太會出問題的。每一桌顧客離開的時候,大家都會互相提醒一下。只是季清宇與大家不熟,自然沒人理。再加上那桌客人原本就有賴帳的壞名聲,所以客人進來後,趙颯故意讓不知情的季清宇接待那桌客人。客人沒付帳就離開的時候,季清宇因為忙得頭昏腦脹,也就沒注意。
其他服務生心裡皆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與趙颯格外要好的一人見領班在這裡,又故意問:「阿俊,是出了什麼事嗎?」
陳文俊腦中一團亂,支支吾吾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清宇站出來,靜看著有些慌亂的陳文俊。他這才想起,那桌客人似乎沒付帳,而那可是為數不小的三萬塊。
自己剛來就鬧出這種事情,是絕對待不下去了。而陳文俊是他的競爭對手,自己走了,他就可以轉為正式員工,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領班也注意到陳文俊異狀,問道:「阿俊,是出了什麼事嗎?」
陳文俊低著頭,慌亂地關掉電腦上的幾個視窗,努力展開笑容,「沒事……沒事……」
沒事?少了三萬塊怎麼可能沒事。這相當於他們一個月的底薪了。陳文俊顯然在為自己保密。想到這裡,季清宇忽然一怔,心中湧動著莫名的感覺。
領班尚有懷疑,「沒事?」
「我只是發現這桌客人點的酒挺多的,想問問怎樣才能讓客人多點。」扯著謊,令他心臟跳動得極為劇烈,腿都顫抖起來。
周圍一片沉寂,領班卻未注意到那詭異寂靜,笑了起來,「你才來一個星期,久了就會知道怎麼做了。對了,待會將帳單送來給我。我再給老闆。」語畢,領班便走進後面的辦公室。
大廳內眾人欲言又止。他們這麼做是為了讓陳文俊留下來。但陳文俊卻說了謊去幫季清宇。眾人雖然不滿,卻也知道陳文俊就是這麼善良單純。既然他做此選擇,他們也不好再多說。
地面漸漸被清掃乾淨,桌面也是一塵不染,眾人陸續去更衣間換下制服,最後大廳裡只剩下陳文俊和季清宇兩人。陳文俊正低著頭在自己的包包裡找著什麼。
「你為什麼要幫我保密?」
忽然的問話讓陳文俊一驚,手裡拿著的東西掉了下來。季清宇的靠近讓他很緊張,他慌張地撿起那東西。
「照實說,我就會被辭退,而你就可以得到這份工作。」心裡很亂,異樣的情愫在胸口湧動。他與他人的關係一直很冷淡,也從來沒希冀旁人能給他什麼溫暖。但這個陳文俊卻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讓他感受到不一樣的感覺。
陳文俊被他的想法嚇了一跳,忍不住道:「我沒有這麼想。」
季清宇看著他清澈的黑眸,他早看出陳文俊是個老實人,本性善良。他以前並沒有覺得善良有多可貴,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善意的確能讓人感到溫暖,就像他現在的感覺。
專注的目光讓陳文俊心跳加速,他勉強維持冷靜,「其實你不用在意,第一天工作難免會出錯。我剛來的時候,要不是趙颯幫忙,我真的什麼都不會。明天,我會幫你看著客人。」
季清宇的目光轉向陳文俊手中握著的提款卡,再看看電腦螢幕上三萬塊待付款的界面,「你拿提款卡幹麼?」
「我……」他不敢抬頭。他希望季清宇能留下來、希望能讓兩人多相處一些時間。所以拿出自己的微薄積蓄,想替他隱瞞這個失誤。
「你要替我補上這三萬塊?」心中的震驚不小。如果陳文俊為他保密,還能解釋為善良。但用自己的錢幫他補這個帳,就不是普通人會做的。陳文俊自己也只是個服務生,三萬塊對他來說絕不是一個小數字。
接下來便是一陣寂靜。
「我們以前認識嗎?」季清宇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他不相信一夜情會讓人這樣付出。就算以往會有人因為外貌對他另眼相待,但從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因為他的冷漠並不討人喜歡。
陳文俊不想回答。季清宇記憶中的自己,也許只有那一身斑駁的皮膚。只是,面對季清宇那深邃的黑眸,他忍不住說了實話,「我們是國中同學。」
國中同學實在是太遙遠的詞彙,他一心在音樂上,一直對外界漠不關心,國中和高中的記憶都是一片模糊。即使陳文俊這樣說了,他還是記不起曾有一個這樣的同學。
「國中同學嗎?」因為是同學所以這樣幫他忙?季清宇思緒很亂。他移開目光,企圖讓腦子清醒一些,卻聽見一陣輕柔的旋律響起。卻是大廳前方的小舞台上,酒吧歌手還沒離開,一時興起,彈起了吉他,而後輕哼著歌曲。
歌手唱得很投入,儘管並不是很完美的音調,但裡頭飽含著情感。
曾幾何時,他也在舞台上,沉浸最喜歡的音樂裡。
陳文俊並沒有看向舞台,反而凝視著季清宇,看見那雙深邃的黑眸因為舞台而綻放出火花,他忍不住道:「你要不要也試試?我印象中你唱得也很好。」
回應這句話的只有沉默。
陳文俊這才想起季清宇如今嗓子這般沙啞,忽然明白,也許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季清宇轉移了話題,「我現在沒有多餘的錢,你幫我支付這筆帳真的可以嗎?」
「沒關係。我這個月房租已經付了,而且還有一些積蓄。」他很高興終於可以幫到他。至少,在季清宇眼中,自己可以派上一點用場。
「過陣子我會還你的,也許時間會久一點,但我一定會還。」
「嗯,我知道,你不用急。」
陳文俊笑容燦爛,好像被幫忙的不是季清宇,而是他自己一樣。
那笑容忽然讓他心中一暖,季清宇輕聲道:「謝謝你。」
這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如今的他一無所有,別人沒理由要幫他,可是善良的陳文俊這樣幫忙,他真的很感激。
日子一天天過去,季清宇的嗓子依舊沒有任何好轉。以這副嗓子唱歌,到了高音或者用腹式呼吸法的時候,身體就好像被什麼壓迫著,根本無法使力。
無論怎麼嘗試,仍然力不從心。
熱愛音樂的他不願空等時間流逝,五天後,他背著吉他來到另一家不錯的小酒吧。
如果自己獨自努力不能讓那所謂的心理因素突破,那麼也許在更大的壓力面前,一切都會不藥而癒。就像在生死關頭,人往往會被激發出更大的潛力。
他透過服務生找到人事經理。那人彬彬有禮、態度和藹。
「在酒吧裡唱歌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唱功和外形是必備的,應變能力也要好,若遇到難纏的顧客,歌手要有能力控制全場。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嗎?」
「我會盡力。」
經理打量著季清宇。季清宇的外形很出色,值得加分。看他給人的感覺也還算穩重,不像容易惹事的人。他心裡基本上已經認可季清宇,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問問老闆。一般是由他來負責試聽與確認。如果老闆那邊沒問題的話,你今晚就可以過來駐唱。」
接著經理便起身走出房間,片刻之後,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接著門被推開。一個容貌猥瑣的男人和經理一起走了進來,那倒三角眼和血紅的唇瓣實在令人不舒服。
那人以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態坐在椅子上,輕蔑地盯著季清宇,「好久不見,季清宇。」
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季清宇沒有任何印象。
倒是經理微訝,「老闆,你認識他?」
「我們是國中同學。當初他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大半個學校的女生都暗戀他。這樣的風雲人物,我怎麼可能忘記?」話是稱讚,語氣卻是十足的譏諷。
經理發現不對勁,一時之間只能沉默。
姜運卻笑了起來,「嘖嘖,如果被老同學發現,高傲且不可一世的季清宇淪落到酒吧裡來駐唱,不知道他們會多驚訝?駐唱歌手可不是什麼好工作,陪酒賣笑,被客人揩油也是常有的事。到最後唱著唱著,多半唱到客人的床上去了。」
空氣凝滯,寒氣直滲透進心裡,季清宇知道,這個人是特地來羞辱自己的。
姜運故作遺憾狀,「嘖嘖,換作是之前的我,還真不敢相信那個清高冷漠的季清宇會落到這種下場,更想不到他會來做個駐唱歌手。」
季清宇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姜運卻故意提高嗓音,「你當年那副跩樣,我還以為你會成為什麼大紅大紫的明星,如今還不是得來跟我來討口飯吃?!」
季清宇停住腳步,拳頭捏緊又鬆開,反覆幾次,關節青白毫無血色。
姜運端著一杯酒走上前來,「既然沒那個能力,就別死撐著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狗腿一點,好好求求我,我說不定還能看在老同學的份上給你一口飯吃。」
空氣彷彿被凍結,一切似乎到了極限。
姜運冷哼一聲,搖了搖杯中酒,作勢要去碰那把吉他,卻故意一鬆手,整杯酒打翻在吉他上。
澄黃的酒液打濕了吉他的表面,流進了音箱。幾根弦上,澄黃的酒液滴滴答答,將吉他變成了廉價的垃圾。
這是陪伴他多年的吉他,陪他度過痛苦歡樂,走過人生裡最晦暗無光的歲月,這就像是他最珍貴的朋友,此刻卻被人肆意凌辱。
他轉過身,一把揪住那所謂「同學」的衣領。
姜運這才慌亂起來,急道:「你敢動我試試!」
「有什麼不敢的?」沙啞的聲音,冷凜如修羅。
一拳揍過去,揍得姜運整個人往地上跌去。他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嘴角更是溢出了血絲。
姜運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季清宇冷哼一聲,彎下腰,小心撿起地上的吉他,轉身準備出門。
門外突然闖進了幾名圍事,看見倒在地上的老闆全都呆住。
那猥瑣男人聲嘶力竭,「給我抓住他。」
場面僵了片刻,接著圍事們便一擁而上。
季清宇以一敵多,就算身手再好,也落了下風,很快便中了幾拳。
忽然,看見那邊的「老同學」已經站起來,並拿起了他的吉他。
心猛地被揪住,他拚命往那邊衝過去,卻還是阻止不了吉他被狠狠掄在地上。琴弦應聲而斷,棕紅色的吉他折斷,碎屑迸了出來。
那是他最珍視的東西,沒想到就這樣輕易地被毀滅殆盡。
被人趕出酒吧,季清宇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拿著裂成兩半的吉他,只覺得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酒吧的,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要去哪裡,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最後停在一間酒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