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攻VS.倔強受.揪心深情】
祿齡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
送妹妹到洛陽出嫁,卻在路上遇到山賊劫色,
更可怕的是,把他從歹徒手中救下的人,
居然是殺人如麻、奇醜無比的大魔頭顏如玉!
這下他根本就是才出狼窩又陷虎口,
就算對方表現得溫柔又可親,親自守在他身邊照料他,
他也不信一個魔頭會改行當救苦救難的菩薩!
果然,這混蛋沒多久就露出真面目──
說他妹妹落在他手上,想救回她就得拿他自己來換?!
混蛋!就算飢不擇食也不用挑上他吧……
顏如玉伸手猛地將祿齡一推,祿齡撞上了涼亭的柱子,被顏如玉堵在了兩臂之間。
祿齡一時懼怕,慌張地伸手欲要推他,奈何完全沒有作用。
「既然已經被你討厭,那不妨就讓這感覺再加深幾分。」顏如玉輕笑地在他耳邊說著,夾帶著酒味,還有一股熟悉的淡然清香。
祿齡無從辨識那種感覺,只知道自己已經恐懼得快要哭出來。
「怎麼,怕了?你不是說要和我交換你妹妹的自由嗎?」顏如玉說著,修長的手指扯開祿齡的腰帶,探進衣服,摸上祿齡後背。
祿齡臉色蒼白,卻是一言不發,咬牙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小朋友,這樣就會害怕,如何去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呢?」顏如玉言語間仍有醉意,他張嘴含住了祿齡的耳垂,手指繼續上滑……
紅妝,實際年紀不詳,自稱是永遠的二八年華,目前待字閨中。
自小執迷浪漫,偏愛玉樹美男,外表溫柔内心奔放。
筆名之意,是希望自己出嫁時也能如古人般“千畝良田,十里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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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傍晚,揚州街角有人擺桌台說書,今日說的正是顏如玉這大魔頭的故事。
顏如玉——這是人人害怕的名字,相傳他是邪派「藍顏」的首領,武功高強,自踏入江湖以來,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幾,而且不知為何特別痛惡官府中人,只要是被他看見,且是當官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而他雖叫做顏如玉,傳言長相卻是奇醜無比,不僅鼻眼錯位,而且全身長瘡,癩痢滿頭,愛好又是養些毒蟲蛇鼠,更添惡名。
「顏魔頭哈哈一笑,歪眼變得更歪,嘴中哇地噴出一口黑血。且說那風無流風大俠,左肩猶受重傷,卻是毫不在意,一記後旋踢將欺身上來的四個小嘍囉齊齊放倒,繼而右手一推,長劍方才出鞘。」
說書人外號「胡八通」,意思是其萬事通曉,道人所不知。而他能把活的說死,死的說活,事事都如親眼所見,所以人人都愛聽他說故事。
胡八通說到關鍵之處,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茶碗仰頭飲了一口,眾人一時間都焦躁不已,只想趕快聽後頭又發生什麼事。
胡八通暗自一笑,摸了摸鬍子正待開口,一個清脆的聲音忽從旁側響起。
「八通大叔,你這話說的不對啊!據我所知,顏如玉雖是又醜陋又壞,但幹架時從來都是以一挑一絕不使詐。且風大俠師出『劍華閣』,為人甚是謹慎,行俠仗義時絕不會讓自己先負傷,否則必易落於下風,為何你道是左肩見血他才將劍出鞘?」
此話一出,眾人皆側目瞧向那個稚氣未脫的帶瓜帽少年,他圓臉大眼,眸中熠熠閃光,瞧來甚是清秀。
胡八通被人當眾拆台,面子有些掛不住,抬手一拍桌子怒道:「祿齡你這個臭小子,每日都來我這搗亂,是不是想拆我的台啊?」
「就是啊,誰家的孩子……」
「沒教養的很……」
「不想聽就別聽嘛,插什麼話!」
聽眾急著知道後續,一時間紛紛附和,巴不得那少年早些離開,那叫祿齡的少年卻全然不以為意,嘴裏不知何時叼了根乾草,笑嘻嘻地抱著手站在原地。
胡八通拿他無法,又耐不住眾人催促,只得繼續說下去。
「祿齡、祿齡,不好了!」
大夥兒正聽得起勁,後方有個紮饅頭髻的小女孩硬生生擠了進來,惹得眾人嘖嘖埋怨。
「小細,又怎麼啦?」祿齡整整頭頂小帽轉過身去,眉頭皺成一團,「你們就不能一天沒有我嗎?」
「你最行嘛,只有你能幫忙啦!」小細心急如火燎,一把揪住他往人群外擠。
兩人在一片抱怨聲中離開,小細彷彿很是焦急,一路拉著祿齡跑得飛快。
祿齡一手緊緊地壓著頭頂小帽,嚷著說:「小細妳慢點,再這麼跑下去我的帽子都要飛了。」
「你那破帽子哪比得上我家姑娘值錢?」小細白他一眼,「今天年隨仁又來糾纏我們阿朝姑娘了。」
「是嗎?」祿齡打趣的說:「哇!朝天椒老姑娘真是魅力不減當年呀!」
小細氣得一下甩掉了他的手,「你嘴真毒,虧我家姑娘昨天還幫你補衣服。」
祿齡輕咳了聲,轉了話題道:「那我娘在哪兒呢?」
上仙院可是他娘親在管的,怎麼說也該先找她處置這事。
世人都知,揚州除了多說書,還有一多,那就是青樓。如今論及青樓,最有名的莫過於雲仙路的一等曲優樓「上仙院」,送往迎來的都是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姑娘們多是掛牌賣藝或是被官宦老爺獨包。
上仙院在揚州城已有多年歷史,如今那兒管事的老鴇祿七娘正是祿齡的娘。
祿七娘年輕時候是個美人胚子,戀上原吏部尚書趙三學,為他懷上孩子並一心盼著其為之贖身,結果趙三學被人害得身陷囹圄,祿七娘贖身無望,卻是個癡情女子,硬是頂著流言生下一對龍鳳胎,便是祿齡與妹妹祿秀。
「你最好給我快點,你娘都焦頭爛額了。」小細腳不點地匆匆走在前頭,「這事要處理不好,我們大家都得完蛋。」
祿齡哼哼兩聲,取下帽子夾在肘彎,氣沉丹田地大吼,「看我的燕子飛!」
他拔腿衝了出去,不料一衝竟撞到了人,祿齡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哪個不長眼的,撞到的可是你祿爺爺!」他頭也不抬,揉著屁股就開罵。
「燕子飛使起來可不是像你這樣的。」伴隨著帶笑的話聲,祿齡眼前伸來一隻手,白白淨淨五指修長,還夾雜了一陣淡香。
祿齡隨著那手背抬頭望去,微微一怔。
那人彎著腰低頭瞧他,雖是男子,卻長得柳眉明眸,唇紅齒白,宛若美玉,相較之下連紅日都黯然幾分。
那人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摔傷了,遂扶住了他的手臂,要拉他起身,長長的頭髮斷斷續續自肩頭滑了下來,擦得祿齡臉上一陣麻癢。
「我看看,可是傷著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男子聲音帶了絲擔憂,十分柔和,無端讓人舒心。
「啊啊!」祿齡回過神來,連忙借力站了起來,伸手胡亂拍拍屁股上的灰,他抽空抬頭張望了一下四周,小細早就走得沒影,粗枝大葉地連人丟了都不知道。
他急著要追上小細,也不想多跟這個路人計較,便學著從胡八通那聽來的江湖故事胡亂對著那人抱拳,粗著嗓門道:「一點小傷,無甚大礙,少俠無須將此事放在心上。小弟此番還有要事在身,你我就此別過!」說完拔腿要走。
男子聞言一愣,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表情有些自嘲的意味。
祿齡沒瞧見,聽到他笑不禁有些憤懣地退回來,斜眼問:「你笑什麼?」
男子此刻已經恢復了溫和的表情,對他微微一笑,「我姓紀,名叫言遇,言語的言,相遇的遇,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但少俠之名卻是萬萬擔當不起。」
「原來是介意這個,」祿齡豪氣地擺了擺手,「哎,名稱代號什麼的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本身如何。」
紀言遇聞言,彎起眉眼笑了起來,「是嗎?」
這笑臉瞧來溫和容易親近,祿齡念頭一轉,不禁在心裏頭打起了小算盤。
他咧嘴一笑,湊向紀言遇,馬上很親近的喚道:「小言你剛才可是說要送我回去?」
說完他卻是一愣,小言這稱呼——怎麼好像有點熟悉?
紀言遇眼神閃了閃,笑容更加燦爛,「是。」
祿齡內心暗暗叫好,笑咪咪地道:「本小俠姓祿,單名一個齡字,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說著,他學著江湖人稱兄道弟的架式,伸手要勾對方的肩,才發現紀言遇居然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顆頭。
祿齡正鬱悶著,連本來要說的話都停在嘴裏,便聽見他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是知道他的名字還是知道「相逢總是有緣」的道理?
未及多思,祿齡踮腳伸手勾過紀言遇的肩膀,另一手指著遠處掛著燈籠的氣派樓閣,問道:「看見那上仙院幾個字了嗎?我家就在那裏。」說完拍拍他的肩,涎著臉,笑著說:「既然小言剛才說燕子飛不是像我這樣使的,想來你懂得真正的燕子飛輕功,那便勞煩小言用真正的燕子飛來送我一程吧。」
說完猶豫一下,怕要求過了頭,祿齡又小心翼翼地問:「行嗎?」
紀言遇微微一笑,一手牽過祿齡,展身提步就掠了出去,祿齡覺得像是真的在飛,整個人被紀言遇拖著向前,帽子也頓時被風颳走了。
祿齡急急地在後面喊,「欸欸,等一下帽子掉了!」
紀言遇猛地停步,祿齡來不及反應,砰地撞上了他的背。
「好痛……」他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掉在不遠處地上的寶貝瓜帽,「你等一下,我回去撿。」
紀言遇不答,一伸手不知丟出什麼東西,噗的一聲,竟將他的帽子彈了回來,紀言遇伸手接住,下一瞬,小帽已穩穩落在頭頂,瞧得他目瞪口呆。
紀言遇又趁著他愣神之際,一把勾過他的腰,直接躍上了屋簷,在房頂縱躍騰挪。
「天哪!真是厲害。」祿齡張望著腳下的人群,滿臉羨慕地道:「不知小言幾歲開始學武?這身功夫可真是不凡!」
「大約九歲。關於武學,只能說是略知一二。」
他這略知一二在祿齡眼中已算是十分神奇了。
江湖高手除去風無流長得還算人模人樣,其他人說不上滿臉橫肉也是五大三粗,本來聽他爽快答應要施展燕子飛,還抱著一絲懷疑,卻不想他是真有些本事,萬年厚臉皮的祿齡一時竟覺得有些羞愧。
像他這樣的少年,大多崇拜替天行道,伸張正義的俠客,祿齡的畢生夢想就是打敗大魔頭顏如玉。
若是有一天能夠親手將他除去,那便既可以讓百姓過安生日子,江湖中又人人都會稱他一聲「祿大俠」,更算是一件無上光榮的事,至少可以讓他四處騙吃騙喝不愁吃穿。
為了完成這個夢想,祿齡只要有機會就會偷偷練武,但上仙院裏那些沒見識的女子,每次瞧見他偷練武功都會告狀。
祿七娘知曉以後便會點著他的額頭斥罵,「你有空怎麼不學學讀書寫字?考個功名回來讓你娘臉上有光,吃穿也不必愁……」
她也不打算讓祿齡和趙三學一般入仕,只因看了趙三學的遭遇,覺得官場跟江湖一樣凶險,辛苦了這麼多年,過安寧日子是最好的,她實在不想沒有相公又丟孩子。
祿齡也不是不知道他娘親的想法,可夢想這種事哪是能輕易放棄的?更別提他今天無意中認識了個高手,祿齡不禁想,不如趁機拜個師父,也好過自己沒頭沒腦地摸索。
打定主意,他便轉頭叫了句小言,卻不料一回神人已在上仙院的二樓外廊,身邊哪還有紀言遇的影子。
「走了也不打招呼,搞什麼神祕。」祿齡瞪著眼睛朝樓外撇了撇嘴,隨即抽出一直緊緊夾在腋下的瓜帽重新戴上。
他正要去找他娘,一回身就看見祿七娘殺氣騰騰地衝了上來,一把扯住他的耳朵罵道:「臭小子回來也不說一聲,害整院人到處找你。你若是有你妹妹一半乖巧,你娘我也就省心了!」
祿齡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嘴硬,「女娃哪有男的能幹,有本事你們別找我,找祿秀去呀!」
祿七娘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一把將他推進了房間,怒聲命令,「少給我囉唆!快些給我換好衣服下來!」
祿小俠在上仙院的身分類似保鏢。
也許有人會問:「怎麼回事啊,憑他這三腳貓的功夫也配當保鏢?」
這一切還得追溯到祿齡剛接觸武藝那會兒。
那時候胡八通在街角擺攤還賺不了多少錢,每日的固定聽眾大概只有祿齡一個,某日他聽胡八通說了點穴之術,回去就躍躍欲試。
恰好那天上仙院這一帶的地頭蛇劉把手前來搗亂,祿齡於是白袍一披,頭髮一束,還借了阿朝的脂粉往臉上抹了抹,便腳踏桌面吼一聲「伸張正義,替天行道」,愣是把劉把手嚇得哆哆嗦嗦不敢說話。
一般的小老百姓對大俠都抱有敬畏之情,祿齡便演了齣「狗腿子充風無流」,雖然他伸出去的手未把劉把子點成木頭人,但卻是陰錯陽差地把人家麻穴給點了,這下倒好,祿齡會點不會解,那三腳貓功夫可教劉把手吃了好一頓苦頭。
自此「上仙院有大俠出沒」的話就在街坊中傳開了,祿七娘哭笑不得,偏偏兒子時不時扮成大俠鬧個不休,倒也處理了幾樁麻煩,久而久之她也就隨他去了。
祿七娘並不是就不擔心兒子的安危,私底下也是有所準備。
她以前有個恩客是「百竹門」的掌門華橋東,對她很是癡情,也不介意她已人老珠黃,還有著一對兒女,奈何祿七娘一心向著趙三學,華橋東也不多勉強,只留下話說要是以後有了麻煩找他便是。
雖說華橋東在其原配妻子死了之後,他就不太管江湖事,可百竹門在江湖上頗有地位,這樣一來若是祿齡胡鬧過了頭,也好有個照應。
但說來也真奇怪,不知是祿小俠天生有當俠客的氣質還是演技超群,多年來未穿幫過。
今天祿齡在房間喬裝時,滿腦子都是剛才紀言遇施展的燕子飛,忽然決定不冒充風無流了,風無流威名遠播,裝多了容易穿幫,何況哪有大俠閒著沒事老愛逛青樓?
他一向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腦子一轉計上心來,等他打扮完走出門,有姑娘剛好打此經過,一瞧便尖叫著跑了出來。
上仙院大堂。
樓台暖響,歌舞昇平,酒色生香。
一等青樓從來就不是蓋的,要找出些精通琴棋詩書畫的姑娘是容易的很,許多附庸風雅的公子哥便最愛到這裏來聽曲,站在大堂二樓望去,鶯聲燕語、觥籌交錯,一派熱鬧。
然而,這充滿歡愉氣氛的大堂裏,有一桌卻是另一番景象,除了剛剛趕回去打圓場的祿七娘,所有人都已經黑了臉。
「年公子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咱們開門做生意,誰都不容易,買賣公平是起碼的原則。」說話的人是阿朝,就是祿齡口中的「朝天椒老姑娘」,她其實不老,大抵不過二十出頭歲,正是如盛開花朵般的年紀,捧她場的客人不少,連小她好些歲的少年都對她甚是喜歡。
年隨仁就是一個,他是揚州知州年歡的小兒子,為人囂張跋扈不說,還學了他爹摳門的毛病,到風月場中尋歡的人哪個不大方闊綽,他卻偏偏不是,前幾次不給小費便罷了,今天竟然還想賴帳。
「本少爺說沒錢就是沒錢,妳們這些婊子,也不過就是日日在男人身下圖個歡暢,憑什麼來和我說理?」他很不屑地抖抖衣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
祿七娘也不想再跟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說下去,一把將阿朝拉到身後,冷笑著回敬,「您年大爺有品節,又何必來這雞窩裏打滾?不過這雞味您既然已經嘗了,總得吐點骨頭出來,不然噎著就不好了,您說是不是?」
這話說的尖刻,聽得年隨仁臉色忽黑忽紅,抖著手咬牙切齒地指著祿七娘,二話不說對著身後招手,「存心找打,給我掀了這場子!」
話音未落,不知從哪竄出好幾個帶刀的大漢,一擁而上,開始亂砸大堂。
沒想到年隨仁出來嫖娼還會帶著打手,祿七娘一陣心慌,對著身旁的阿朝道:「妳快去跟祿齡說,讓他給我乖乖待在樓上別下來了。」
阿朝點點頭,舉手將臉護住,轉身向樓上跑去,耳邊是瓷器桌椅嘩啦啦破碎的聲音,受驚的人們紛紛跳起來往門口擠。
砸場子的事祿七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今日不知為何說話口氣稍稍衝了些,對方來頭又大,才鬧成這個樣子,但話既然說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等對方消了氣也就過去了。
她默默退到一邊,閉眼不忍再看,怎麼都是心血,被砸了總是不好受,可沒想到大堂裏暴出一聲怒喝——
「都給我住手!」
這聲音洪亮且中氣十足,祿七娘一聽就知道是她那愛惹事的兒子,睜眼抬頭一看,愣是給嚇了一跳。
她兒子好歹生得人模狗樣,幾時變成這副嘴臉?
祿齡也不知道怎麼搞得,把自己裝扮得鼻斜眼歪,上身紅裳下身綠褲,裝束像極了前兩日猴子戲班的丑角,讓人瞧著便是想笑。
祿七娘一皺眉頭,提起裙子就往那邊衝去,心裏暗罵,臭小子從不叫娘省心,真是被慣壞了。
祿齡此時再喝一聲,「顏如玉在此,還不快給我住手!」
霎時滿堂寂靜。
賓客幾乎已溜了個精光,姑娘們也都躲到一旁,只留年隨仁那群土匪在一片狼藉中舉著刀子,呆呆抬頭望著那個「顏如玉」。
身處二樓的祿齡一提氣,從樓上穩穩飛了下來,落地時身子雖然稍稍有些歪斜,但這不影響他的瀟灑威武——除了那個長相。
「何方小賊,竟敢恐嚇本少爺?」年隨仁冷笑,顯然是不信顏如玉這麼輕易就會出現,吐了口唾沫,扇子一指,命令手下,「給我廢了!」
祿七娘見狀連忙想上前阻止,祿齡卻是歪嘴一笑,閃身躲過一個大漢揮過來的刀子,回頭對著他的腳丫子狠狠踩了下去,那大漢八尺個子,竟被踩得哇哇亂叫。
旁邊幾人見勢不妙一窩蜂殺了上來,祿齡從容不迫,左躲右閃的,愣是讓他們碰不著一根頭髮。
祿七娘又急又疑惑,她兒子的身手幾時變得如此靈活?
然而時間久了,祿齡漸漸體力不支,額角隱隱現出汗珠,年隨仁眼尖瞧見,拔出藏在腰間的匕首朝他背後摸了過去,這動作誰也沒有瞧見,他很快靠至近前,邪惡一笑,大喝一聲,「那麼想當魔頭,我讓你好好當個夠!」
「啊——」兩聲尖叫疊在一塊。
一聲是祿七娘發出的,她看見那匕首就要刺到兒子身上,刷白了臉色幾欲昏厥,一聲卻是出自年大少。
打鬥的幾人停手回頭看去,只見年隨仁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僅是一瞬之間,嘴角流出鮮血,撲通一聲向前栽倒。
「啊?少爺!」眾人丟下刀子圍了上去,其中一人將他接住,看了一眼又猛地推開。
年隨仁面無血色,已然死亡,喉間一道傷口觸目驚心。
「顏……顏如玉!真的是顏如玉!」那個本來接住主子的大漢坐在地上連連後退,嚇得說話結結巴巴。
其他人跟著瞧了一眼,皆露出相同的驚恐表情,不知哪個人喊了一聲快跑,所有人就一溜煙地跑得精光,連自家少爺的屍體都不記得抬走。
「怎麼回事?」祿齡這下臉不歪鼻也不斜了,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瞧見地上的屍體,他也嚇了一大跳,環視了一下四周,急忙對他娘親說:「剛才不是我幹的。」
祿七娘眼裏閃著淚花奔了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小子活膩了啊?叫你別下來你怎麼不聽,還、還……」說著扯了扯他的衣服,又捏了捏他的臉,「還搞成這副德性。」
「哎喲,娘妳輕點!」祿齡疼得跳腳,岔開話題,「妳看這年少爺死得蹊蹺。」
祿七娘瞪了他一眼,鬆開了手,「誰不知道有蹊蹺。」
祿齡摸著下巴蹲了下去,盯著年隨仁開了一個血洞的脖頸,「方才明明不見有外人,那到底是誰出的手,他又是如何中的招?」
祿七娘驚恐道:「莫不是顏如玉真的來了?」
突然那血洞裏一點亮光吸引了祿齡,他連忙湊近看了看,竟是個藍色星型的東西,沾染了汙血,可在燈下依然閃著光。
記得胡八通說過,顏如玉常用星狀暗器,名曰「藍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總之是光亮滑細,終年沁涼如冰,如何折騰都不會褪色。
難道,殺死年隨仁的人真是顏如玉?
第二章
年隨仁被殺一事自街坊中傳開,年知州嚇得幾天不敢出門,更別說去找祿家麻煩,就怕又惹到顏如玉那個煞星,祿七娘也是惴惴不安了好幾天,送屍體過去給年家的時候,年家沒有人敢接,上仙院門前一時冷清,好些時日沒有客人。
然而顏如玉卻再也沒有出現,大半個月過去,祿齡又恢復了平時的生活,這日又去胡八通那裏聽說書,卻聽來了個讓他振奮不已的消息,劍華閣張榜廣招能人志士,聚集江湖中各路英雄好漢,要一起鏟平邪教並捉拿顏如玉,還江湖安定,主持該事的人正是風無流風大俠。
「八通大叔,不知這風大俠在哪招人?」祿齡舉起手在人群裏興奮地吼了一聲。
胡八通端碗牛飲一口水,白他一眼道:「你一個毛頭小子去湊什麼熱鬧?」
「不行啊?」祿齡扭扭身子,賣力地擠到人群前面,雙手撐著胡八通的桌子,湊過去挑挑眉道:「我祿齡也是有志要當大俠的人啊,消滅顏如玉可是咱老百姓共同的願望。再說了,有機會能親眼見見風大俠,不把握怎麼說得過去?」
「這話從何說起呀?」胡八通提高了聲音,理了理亂糟糟的鬍子,不懷好意地道:「風大俠不是常常到你們上仙院行俠仗義嗎?你應當與他很熟才是,怎麼說有機會見他?」
祿齡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警告,「八通大叔怕是老糊塗了,莫非是想讓我將你前天爬王員外外牆的事抖出去?還是大前天偷窺邵寡婦洗澡,或者是大大前天……」
胡八通越聽越是冷汗直冒,連忙擺擺手,「怕了你了怕了你了,你和你娘都是人精。」
祿齡沉下臉,「不許你說我娘!」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胡八通擦擦腦門上的汗,清了清嗓子接著大聲道:「要說這武林高手雲集之地,莫過於洛陽,武學聖地少林寺便在不遠處,因而此番風大俠廣招英雄,便是在洛陽集會,我等升斗小民,便只希望各路高手都能挺身而出,助江湖盛平啊!」
「說的好!」眾人紛紛拍手稱快。
有人嚷嚷著說:「邪教與顏魔頭快快消失,我們也好安心了。」
「你說話小聲點。」馬上有人緊張地制止,「聽說顏如玉前些時日剛在我們這出現。」
「啊,你說的可是真的?」
「騙你做什麼?」
「哎喲,晚上回家可要關好門戶了。」
「嗤——」有人聞言冷聲笑了起來。「殺你們可有好處?你們這等無知小民顏如玉還不屑殺。」
說話的兩人臉一紅怒目瞪去,祿齡也回首望去,見到一個月白衣衫的青年,長身玉立,神情微露鄙薄,俊俏無儔的面容使得他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祿齡眼露驚喜,「小言!」喚完一聲就興沖沖地跑過去,習慣性地伸手一拍他的肩頭,「你那天怎麼說走就走,害我找了好久!」
紀言遇面對他,又換上了滿臉的柔和笑意,「找什麼,今天不是又見著了嗎?」
見他這麼一笑,祿齡的臉不自覺地紅了紅。
紀言遇看上去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舉止卻是沉穩的,可以形容他溫和內斂。這是祿齡方才觀察他得出的結論,而對於他,祿齡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也因為這樣,明明只見了兩次,他卻是對他很有好感。
「難道是以前見過?」想著想著,他心中的疑問就溜出了口,他自己卻未曾察覺。
紀言遇一怔,眼裏閃過一絲驚喜,臉上笑意更加愉悅,正打算開口,祿齡忽然一拍手,興奮地問道:「啊,對了,小言想不想一起去抓顏如玉?」
他完全沒把剛才的疑惑放在心上。
紀言遇頓了一下,蹙了下眉,隨即又擺出慣常的笑容,「我不去。」
「為什麼不去?」祿齡追問。
「因為我對行俠仗義的事沒興趣。」紀言遇聲音微微有點冷淡。
「瞎說。」祿齡斜他一眼,仰頭望天豪邁地道:「好男兒志在四方,顏如玉作惡多端,小言身懷武藝,當是想著為江湖出一份力才是……況且,我還想讓小言教我武功。」說到最後一句,祿齡眼巴巴的看著他。
見紀言遇依舊是一臉笑意地看著他不說話,祿齡又急急道:「怎麼,你不願意?我很聰明的,不信你看!」
說著他一把拉過紀言遇的手擠出人群,吸了口氣道:「那天見著你使的那個輕功,我回去稍稍練習了一下,已經能用得挺好的,就是落地依然不是很拿手……」話音未落,他已經飛掠出去,又轉了回來,足尖落地時搖了搖才站穩。
「你看,是不是學得很快?」祿齡雙手扠腰,揚起下巴,得意的很,「要不是我娘不允許我練武,我早就成一代小俠了。」
紀言遇讚許地點了點頭,眼神柔和地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溫言道:「你娘沒有錯,江湖很是凶險,這險惡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這感覺奇怪,在他手收回去後,祿齡不由得也摸了摸自己的頭,但想他居然幫著他的嘮叨娘說話,略微不滿,「你做什麼對我這個樣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當然知道江湖凶險,這才要好好習武啊。」
紀言遇忍俊不禁,「你若是真想學,我隨時都可以教你。」
祿齡奇怪道:「可我要去洛陽,到那裏怎麼找你?」
他想了想,取下頸上掛的一塊玉珮,「這是我隨身之物,憑著這個你便能找得到我。」
祿齡張大嘴巴接過那塊玉珮,那是塊羊脂白玉,雕成再一般不過的觀音大士樣子,如何都看不出它有什麼特別。
祿齡搖搖頭把玉珮遞了回去,「小言若是不想教,說出來便是,我祿齡生平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拘小節,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怨你。」
紀言遇哭笑不得,伸手解開玉珮上的繩子,細心往祿齡脖子上掛,「我為何要騙你,這玉珮是我娘給我的,給你戴著就是為了用作信物,到時你就明白了。」
因為掛玉珮的動作,兩人靠得極近,紀言遇呼出來的氣噴得祿齡耳根癢癢,不知為何竟然讓他紅了臉,說話也變得顛三倒四,「原來是你娘給你的,那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你娘也和我娘一樣凶嗎?玉珮是給人訂情的,就這麼送給我你娘定會罵你。」
紀言遇手上動作一停,「我娘已不在人世。」
「啊?」祿齡連忙擺手解釋,「我、我不是故意要提起……」
「沒關係。」紀言遇打好繩結退開幾步,淡淡一笑,「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因為從小身體不好,她才會讓我戴著這尊觀音大士,很好笑吧,其實有什麼用呢,求神不如求己。」
求神不如求己……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祿齡思索一陣,想不出些什麼,瞧了瞧紀言遇臉上雖笑著,眼神卻是有些惆悵,怕再說錯話又惹他傷懷,便轉移話題道:「既然如此,小言現下若是有空,我便請你去酒樓喝一杯,權充拜師禮,以後你就是我的師父了!」
「好啊。」
紀言遇聞言笑了開來,簡直比那滿園春花還要好看,不只祿齡臉又紅了紅,還惹得路過的兩個戴花姑娘捂著小臉頻頻惻目。
祿齡二人才踏進揚州知名的品香樓,店小二便將他們引至樓上靠窗的角落。
祿齡剛到桌邊便伸腿勾過一把凳子兩腳一張落座,紀言遇卻很是斯文地撩起衣袍慢慢坐下,接著伸手取過兩個杯子,拿出帕子抹了抹,提起剛上來的熱茶細細斟滿兩杯,一杯擺到祿齡面前。
祿齡啞然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立刻覺得自己簡直粗鄙得像是野人。
紀言遇察覺他的目光,抬起臉疑惑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祿齡打個哈哈,端起茶杯剛想喝,想起自己喝茶老發出嘶溜溜的聲響,遂又放了回去,岔開話題,「方才小言說自己幼時身體不好,那現在呢?」
「現在……」紀言遇低頭用指尖點著杯沿,眼中的煩憂轉瞬即逝,隨即勾起嘴角,「你覺得呢?」
「呃……」小言現在武功這麼好,人人都說習武強身,身子必然是不差的,而且,小言又長得比他高大,說身體不好誰信?「也是啊,我小的時候也常常生病,現在不照樣好好的?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三天兩頭掛著鼻涕,發高燒還想著往外面跑,記得一次……」
「一次什麼?」紀言遇的眼睛亮了起來。
「沒什麼。」祿齡打住了話頭,這事兒他也只模糊記得一點,裏面都是他娘的戲份,他老娘一向婆媽又愛管事。而老說起自己的娘讓他看上去一來像個奶娃娃,二來又像是在炫耀。
他不想再提起讓紀言遇難過的事,剛才的無心之失已經讓他很是愧疚,也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我行我素,不把旁人放心上的祿小俠竟然開始那麼在意別人的想法。
卻不料紀言遇的臉色頓時又黯淡下來,祿齡見他這般,一下手足無措,剛想安慰幾句,忽聞另一桌傳來一聲豪邁大笑,接著是驚人巨嗓響起——
「風師兄果然高明,這樣一來,取下顏如玉的首級也是指日可待了!」
兩個人同時調過視線,聲音來自紀言遇身後坐著的一幫江湖人,四方桌子旁,面對著他們的大嗓門漢子依舊滔滔不絕,目光一直看著另一側的青衣劍客,那劍客看側臉大約二十來歲,濃眉大眼,長得也算是英俊。
青衣劍客接話道:「師弟可莫要小瞧了他,最後結果還難說得很。」
「嘖!」那大嗓門漢子不以為意,「師兄武藝高強,這般謹慎倒像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祿齡蹙著眉頭仔細瞧了瞧,忽然興奮地低叫,「哇,聽他們說話的內容,那劍客難不成正是風無流?小言,我們過去和他們搭訕搭訕?」
「我不去。」紀言遇抿了一口茶,將臉轉向窗外。
祿齡一陣尷尬,「小言你不要氣我嘛,我這人說話一向不會想過,若是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
紀言遇哭笑不得,「我不是氣你,只是我和他們談不來。」
「為什麼?」祿齡偏頭朝他們看去,「風大俠名聲在外,人品很不錯的。況且他看起來也並不古板……莫非你與他們相識?」
紀言遇一怔,隨即面無表情地道:「不,我們從未見過。」
「那你忸怩什麼?」祿齡眼睛不離那一行人,見他們打算要走,忍不住站了起來,「你不去我去。」
這邊風無流與他的大嗓門師弟已經站了起來,其餘人拿好東西也準備離開,忽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風大俠留步!」
眾人回過頭來,只見一個著粗布衣服的少年快步邁上來笑嘻嘻地說:「聽聞風大俠正在招集好漢對付顏如玉,小弟雖沒什麼能耐,卻也有著一腔熱血,」他抱了抱拳,有禮地問:「不知小弟有沒有這個榮幸加入?」
「你?」風無流轉過身來打量他一番,目光從他未脫去青澀的臉上掃到頸間掛的玉珮,又落到他並不強壯的身子上,「你會什麼武功?」
祿齡愣了愣,想起什麼後自信的說:「我會燕子飛,還會、還會點穴!」
「哈哈!」大嗓門將手中的包袱交給旁邊的人,哈哈大笑著走近祿齡,因剛喝了酒神情微有醉意。
他彎身瞧著只到他肩頭的祿齡,嘲弄的說:「你大概還不能明白顏如玉有多惡毒吧,其人奸詐無比,最愛耍些陰險手段,用毒施計之類更是家常便飯,我看你也是個未經世事的,還是趁早回家去吧!」
祿齡聞言擰起了眉毛,對方的嗓音震得他耳朵嗡嗡直響。
「人人都曉得顏如玉不是正道之人,可也並非這般狡詐,起碼你說的這些手段他生平最是不屑,江湖傳言都是這麼說。」祿齡挺了挺胸膛,「風大俠與他交手多次,應該最為清楚,劍華閣自詡正義,又何須這般抹黑?我確實沒什麼本事,卻也不齒這等小人行徑。」
風無流未曾答話,大嗓門漢子卻是被話激得惱怒,握拳就要好好教訓祿齡一番,風無流見狀猛然伸手,喝道:「師弟!」
「師兄,他出言不遜……」大嗓門不滿地嚷嚷。
風無流長眸一掃,不怒而威,「他說的沒錯。」
言罷,他踱步過去,看祿齡的眼神跟方才大不相同,神情嚴肅地說:「你叫祿齡?」
「是!」祿齡響亮應道。
「你為什麼想加入我們?」
「因為我要除掉顏如玉!」
風無流挑眉,「你方才幫著他說了那麼多話,不像是與他有仇啊?」
祿齡嚴肅地說:「幫他說話並不代表與他無仇,那般恣意濫殺的惡人,除了他是為民除害。」
「哈哈哈……」風無流仰天大笑,「好!精神可嘉,勇氣可嘉。那麼下月十八日,我們洛陽見吧!」
祿齡喜悅不已,連忙抱拳道:「多謝風大俠賞識!」
風無流擺擺手,拍了拍師弟的肩,朗笑著離去,「不謝不謝,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師弟我們走。」
祿齡目送他們遠去後,隨即笑嘻嘻地回頭道:「小言……」
他本來是想跟紀言遇分享一腔喜悅,但窗邊座位空空,除了小二剛送上來的一罈酒,再無其他。
「怎麼又什麼都不說就走……」祿齡喃喃著,伸手摸上頸間的玉珮。
嘆口氣,祿齡無奈的結了酒錢,在回上仙院的路上煩惱著該如何跟祿七娘說去洛陽的事情,沒想到現成的理由就送上門來——
他回到上仙院他們一家子住的後院時,祿七娘正在送百竹門的人離開,看見兒子回來,她笑得闔不攏嘴地一把拉住他道:「喂,臭小子,你看吧,我就說你妹妹有福氣。」
「什麼意思?」祿齡往東廂房的方向望了望,妹妹祿秀正羞答答地躲在門後面。
她和祿齡有八成相似,特別一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祿秀見他看過來,紅著臉跑到娘親身邊,眨巴著水汪汪的眼晴扯起祿齡的袖子,嬌聲喚道:「哥哥。」
祿齡被妹妹嬌嗲的嗓音弄得好一陣哆嗦,抖著嗓子和她對話,「秀兒今日滿面春風,所謂何事?」
「哥哥真討厭!」祿秀一甩帕子轉過臉去。
祿七娘伸手對著祿齡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別欺負你妹妹,以後要見她可就難了。」
祿齡聞言驚訝地瞪大眼睛,也沒心思逗妹妹了,「為什麼?」
祿七娘看著女兒,語氣又是喜悅又是不捨的說:「你妹妹就要嫁到洛陽了。」
附近街坊都知道祿七娘有個皮兒子叫祿齡,但鮮少有人知道她還有個女兒。
女孩子與男娃不同,名節比什麼都重要,身處青樓的祿七娘愛女心切,怕她嫁不出去,因此從來不將女兒的事說給外人聽。她還特地去求了華橋東將之收為義女,到時候有了中意的人選,便風風光光將她從百竹門嫁出去,日後就可以吃穿不愁了。
今年,便已經說好了親事,祿秀未來的夫婿是洛陽縣丞之子楊堯,是華橋東去那裏辦事時說好的,雖然其父官職不高,但也算是比一般人家要好上幾分,加上洛陽離這兒比較遠,也就沒人會知道她的出身。
「真要嫁這麼遠啊?」祿齡也知道這件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嫁了。看看妹妹,他皺眉道:「若是秀兒他日在那受了欺負,那要找誰哭去?」
祿秀不說話,小臉也帶上了不安。
她和祿齡完全不同,從小便乖順聽話,長得也是楚楚水靈討人歡喜。
祿七娘對她很是疼惜,光是想就已經紅了眼,「過兩日他們便會來百竹門接秀兒過去,這一路千里迢迢,我擔心著。所以,到時你這做哥哥的得陪著她一起去,也是替秀兒撐腰。」
祿齡聞言心中猛然竊喜,這不正合了他的意?
他隨即拍胸脯一口答應,「秀兒,娘不要妳,哥哥疼妳,哥哥將妳送至洛陽便在那多陪妳幾天,妳若是在那受了什麼欺負,哥哥一定幫妳出氣!」
祿七娘奇怪他幾時變得這麼兄妹情深,祿秀聞言卻是嚶嚶地哭了起來。
「娘,哥哥,秀兒不想嫁了。」
「這怎麼行!」祿齡差點跳起來,眼角餘光看見娘親更加狐疑,連忙清了清嗓子說:「呃,我是說,娘好不容易給妳找了好人家,妳怎能辜負娘的苦心?不然秀兒難道想和娘一樣,當個老姑娘嗎?」
「臭小子你說什麼!」
祿七娘火冒三丈,把那些懷疑全拋到腦後了,兩人吵鬧起來,祿秀看著,心下更是不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