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城174
暗黑獵人之一《血洋房的誘惑》
出版日期
2012/06/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痞子攻VS.淡定受.靈異解謎】

一幢古老的貴族洋房裡會有什麼?
除了乾屍幽靈,專職通靈捉鬼的周納還真想不出其他,
所以他原以為能輕鬆解決任務,卻沒想到會碰上瓶頸──
明明他確認過洋房裡從主人、管家到司機都是活人,
偏偏花園裡的薔薇沒有根還能盛開,
而漂亮的女僕們一個接著一個消失⋯⋯
最麻煩的是,偽裝成園丁進行調查,
鬼還沒見到半隻,就被酒醉的洋房主人上下其手,
即便他一腳重創某人的要害,也無法摧毀男人的色心,
不只搞夜襲、還帶他去夜店意圖灌醉他⋯⋯
這房子裡的危險,其實不是鬼而是這個男人吧!


周納微微喘息著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羅凱身上仍然是早上那件黑色睡衣,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雖然兩人中間有被子隔著,但這姿勢怎麼看都不對勁。
『我路過你房門口,聽見你叫得很大聲好像作惡夢了,
『所以就進來看看。』羅凱說得毫不心虛。
『我可不是來偷襲你的,真的是聽見你叫得挺慘的⋯⋯』
點點頭,周納表示接受這個理由,
但是他看了眼他們的處境,又問:「那你為什麼壓在我身上?」
羅凱覺得「我想看你的裸體」這個理由實在太低級,
於是他咧嘴一笑,『我叫不醒你,所以想壓醒你。』
誰相信?周納擰眉,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風夜昕
話不多、興趣不廣。超級沒有平衡感,穿帆布鞋站在公車上都會東倒西歪。
有轉筆的習慣且難以控制。對某些東西記憶奇差,有時候左手比右手更靈活。
典型的摩羯座,眾所周知的聲音控。似乎曾被鑒定為間歇性人格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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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人群和建築物組成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背景,在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裡慢慢迷失,一切都美得彷彿是場幻影。
遠離鬧區的一條僻靜小路上,穿著高中生制服的少年背著書包沿著路邊緩緩向前走著,兩旁是整齊的香樟,風吹過的時候樹葉沙沙作響,地上的樹影也跟著擺動起來,卻是另一種安逸寧靜。
少年享受著這份安寧,直到一陣刺耳的引擎聲打破這種和諧,感覺到身後有東西靠近,他陡然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急速衝過來的機車撞飛出去……
身體像是一塊碎片一樣劃過半空,重重地摔到地上……彷彿是場特技表演,他卻一動也不能動地躺在那裡再也不能起來。
很快,深紅色的血從他身下蔓延開,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天空,就算一隻眼睛被血蓋住了,也不想閉眼。
四周依然安靜,除了樹葉的聲響和漸漸瀰漫開的淡淡血腥味……一如每個普通的早晨。

早上九點,馬路上的人群像潮水中的魚一樣在這座高樓林立的城市裡穿梭著,擁擠的十字路口,紅燈綠燈永不停歇的交替閃爍,人群和車輛停停走走,一切彷彿依照程式般嚴謹。
都市是人類的領地,他們光明正大的享受著屬於這裡的一切,工作和家庭,愛情和友情,犯罪和墮落,一直「輪迴」,永無止境地體會著慾望和金錢所帶來的一切。對人類而言,這些像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在他們的世界裡還有一些活在暗處的「異類」。
他們看似和普通人無異,卻只在人類生活以外的夾縫中苟延殘喘著。
人群中,穿著半舊黑色西裝外套的男人異常顯眼,除了高大的身材和那雙長腿之外,鬍碴和凌亂的頭髮也同樣引人注目。但四十歲的臉,二十歲的身材,出現在這一人身上,並不突兀。
男人手裡拿著包了雞蛋和蔬菜的煎餅邊走邊吃,煎餅包得很嚴實,他也吃得很小心,單看這個動作可能有那麼點……猥瑣,直到他同眾人一起等綠燈的時候,斜靠著路邊電線桿下,把包煎餅的油紙剝開一點吃,模樣看來才倒是一派悠閒。
男人百無聊賴地咬了一口煎餅,嚼了兩口還沒來得及嚥下,突然像是感覺到什麼,抬頭望了一眼前方擁擠的人群。
這時紅燈終於閃了兩下,他收起煎餅在綠燈亮了之後加快腳步穿過馬路,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在一個僻靜的路口,他停下來東張西望,周圍有各種樹木環繞,空氣充滿青草氣息。
他動了動鼻子,像是嗅到他所尋找的氣味,往旁邊的一條路走了過去。沒過多久,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大片的血跡,在周圍綠色的映襯下異常的觸目驚心。
按理來說,這時候一般人的反應應該是大聲尖叫或者打電話報警,但男人只是嘆了口氣,緩緩地走了過去。
少年看到他時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彷彿是看到希望一般內心激動起來。但是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因為他看到男人在笑……
在這種情況下笑,很奇怪。
雖然男人長得很好看,也許不算年輕,但有種成熟男人的性感,笑起來眼角微微揚起,看著很舒服,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笑?
心底的那股激動情緒漸漸的平靜下來,看到男人在他身邊蹲下,少年開口小聲地問:「你是誰?」
對方並沒有回答,仍舊只是微笑。
於是,他又問:「我死了?」聲音比他自己想像中要清晰太多,也平靜太多。
這次男人終於點了一下頭,微笑著說:「是的,你死了。」
他有些茫然,雖然已經不覺得疼,卻仍然能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在慢慢的流走,不過並不十分難受……
如果這就是死的感覺,那麼他想還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男人搖頭,「死只是個結果,至於過程並不重要,還有人是喝水嗆死的呢。反正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這就是命,該你死的時候躲都躲不過,不然你也不會一個人躺在這裡這麼久都沒人出現,生命的終結是注定好的,人可以跟人鬥,卻沒辦法跟天鬥。」
說完這些聽起來像是在安慰人的話,見少年似乎還在思考,男人便拿出剛才沒吃完的煎餅,撕開包裝兩三口吃完剩下的一點之後,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
「你既然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麼……」他向少年伸出手,像是迎接一個新「生命」一樣笑著說:「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來享受死亡的樂趣吧。」
他話音剛落,少年緩緩瞪大眼,因為他看到就在他們周圍,有幾個半透明的「人」漂浮在空中,雙眼看似無神又好像在好奇地望著他。很快,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男女老少都有,甚至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但每一個都是半透明的灰色,隱隱約約像是煙霧一般縹緲而又清晰。
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看到這麼多……少年把視線移回到一旁的男人臉上,聲音有些顫抖地再問了一遍,「你是誰……」
男人笑而不語。
「……死神?」
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男人微笑著,像是迎接學校新生的老師一樣溫和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事了……不過照規矩,我是你的老大。」
第一章
凌晨三點三十五分,藏匿於城市角落的黑暗街區裡,廢棄的舊工廠和牆上亂七八糟的詭異塗鴉在昏暗的燈光下形成一種異樣的景色,四周一片死寂,但仔細聽又彷彿能聽到城市殘留的喧鬧……
沒過多久,一道身影從漆黑的巷子裡緩緩走出,走到路邊借著不遠處的燈光,他伸手拍了拍夾克上的灰,稍稍停了一下之後,將一團淡螢光色的東西從身上掃了下去。
他約莫二十歲,有一副稱得上娃娃臉的相貌,但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老成的感覺,如果不是那看起來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膚和一身牛仔褲搭運動鞋的打扮,他身上還真沒多少年輕人的氣息。
抬起頭看了一眼飄著黑色薄雲的夜空,輕嗅了一下隨著微風飄送過來的濕氣,周納微微皺眉,喃喃自語了一句,「還是有死靈的味道……」
不管解決掉多少,永遠都不會消失,但這是他的任務,也是他的工作。
作為一個「獵人」,周納的工作就是專門獵殺已經死去的人,也就是所謂的「靈魂」。
沒有血腥的畫面,也沒有聲嘶力竭的叫喊,只是像撕碎一塊布帛一樣,用雙手將靈魂撕裂,看起來是再簡單不過,優雅的「獵殺」,雖然周納一直認為叫「抹殺」比較貼切。
而這種事,他已經漸漸習慣了。
一年前,周納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沒有身分、沒有過去、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因為在一年前的那個早上,遭遇車禍的他已經「當場死亡」。
也是在那時候,他遇到了沈拓遼——一個神祕而又詭異的男人,沈拓遼說了一些他不明白的話,最後記得的是男人的微笑和四周無數漂浮的靈魂。再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獵人」的成員之一,這中間發生的事像是被剪掉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而沈拓遼給他的解釋是——你已經死了,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而我能給你一個身分,只有你和我知道。
從那天開始,他以另一種形式留在這個世上,也是從那天開始,這座他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城市,開始變得陌生起來。
年代久遠幾乎是半廢棄的大樓裡,周納從樓下信箱裡拿了報紙和幾封信,低著頭一邊看一邊往電梯方向走。
老舊的大樓建造於上個世紀末,電梯是那種恐怖電影裡經常能見到的老式的,拉上鐵柵欄之後像是牢籠一般,牆面漆成綠色,已經剝落很多,而且鏽跡斑斑。
周納進了電梯按了樓層按鈕,一道刺耳的關門聲之後,電梯吱嘎吱嘎地緩緩上升,頭頂昏暗的燈光反而令四周更加模糊,腳下微微顫動的感覺令人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去,但現在的他也習慣了。
雖然他不只一次提出這樣的環境會嚇跑客人,搬家比較好的建議,但沈拓遼總以「租金便宜」為由打發他,繼續安於現狀地住在這裡。
「獵人」在第十二層,整個樓層好像只有他們這一戶,周納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走道裡一如既往空盪盪的,每走一步都會有綿長的回聲,即便腳步放得再輕再小心也沒有用。
來到門前,他彎下腰從門旁的花盆底下拿出鑰匙,開了門之後又放了回去。進門之前,他伸手抹了抹掛在門旁積了灰的招牌。
十坪不到的客廳裡,大件的家具只有一張辦公桌、兩張舊沙發和一部電視,沙發上堆著各種報紙和雜誌,還有一件衣服掛在扶手上。辦公桌上有一杯咖啡,還冒著熱氣,不見有人,倒是從浴室傳來一陣水聲,周納抬頭看了一眼浴室方向,轉身走了過去。
浴室的門並沒有關,赤裸的男人背對著門口站在花灑下,低著頭讓熱水不斷地沖刷著身體。男人有副好身材,一點也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人會有的,但更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他背上的紋身。
一條黑色的龍幾乎盤踞了他整個背部,形象生動、身形飽滿,看上去栩栩如生,卻被一道猙獰的傷疤破壞了。
好一會,沈拓遼伸手關掉水,拿過毛巾站在原地靜靜地擦著臉上的水,察覺到身後有人,他轉過身,看到周納並沒有驚訝的表情,只是笑了一下。
「怎麼了?」絲毫沒有赤身裸體的窘迫。
周納聳聳肩,「你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半天了。」
「年紀大了,常常容易走神。」沈拓遼笑了兩聲,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珠,又輕聲說了一句,「只是想到一點以前的事。」
對周納來說,沈拓遼是個特別的人。他只能用特別來形容沈拓遼,即便是到今天,周納仍覺得自己不瞭解他,不知道他的過去、不知道他的能力,甚至找不到一個適合的詞形容他。
四十歲左右的樣貌,算得上成熟英俊,但比起臉上的歲月痕跡,這種成熟更多是源自於沈拓遼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氣息。
不說話的時候,沈拓遼可以獨自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天,既深沉而又內斂;說話的時候,有時候能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有時候能言語犀利到讓人氣得吐血。打著哈欠、穿著寬大T恤、趿著拖鞋去馬路對面買早餐的樣子,也令人感到一種暴殄天物、破壞他長相般的猥瑣,但這一切都無法讓人忽視沈拓遼身上的某些東西。
周納永遠記得某個晚上他開門進來的時候,屋裡沒有開燈,沈拓遼背對著他站在窗口,然後回過頭朝他笑了笑。
沈拓遼嘴裡銜著煙,黑暗中一點紅光忽明忽滅,周納看到他嘴角的微笑,還有他眼中映著窗外的燈光,可那一瞬間,他有種這個男人在哭的錯覺。
剛來的時候,周納曾經問過沈拓遼以前是不是混黑道的,不過對方只是摸了摸他的頭微笑著誇他想像力豐富,砍人他並不在行,被人追著砍的經歷倒是有。
總結下來,只能說是特別。
「昨晚的工作怎麼樣了?」沈拓遼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嗯……」周納往牆上一靠,「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一個女人死去多時卻不願意離開,纏著生前得不到的男人,最後還是被所愛的人「殺」了,儘管他才是「凶手」。
沈拓遼微微揚起嘴角,周納很喜歡他這個表情,他這樣笑的時候,既溫柔又性感。
伸手胡亂揉了揉濕透的頭髮,沈拓遼低著頭又說了一句,「我不希望你接自己不想接的案子,哪怕……」
「沒有。」周納打斷他。這些話,一開始的時候沈拓遼就說過了。
點點頭,沈拓遼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又各自沉默了一會。
「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個月三十號是你生日吧?」沈拓遼突然看著周納,笑著問:「有什麼願望?比如,擺脫處男之身什麼的?」
周納給了他一個白眼,轉身離開,雖然他的確是個處男。
這是周納成為「獵人」之後的第一個生日。他當初是晚讀,死的時候是高中生,剛滿十九歲,儘管在那個年紀有性經驗的人不少,然而對於已經「去世」的他而言,周納覺得是不是處男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了。
回到客廳,他想收拾一下凌亂的沙發,結果剛要動手時門突然開了。
進來的人昂首挺胸還哼著歌,看見周納後朝他一揚下巴,「喲!早!」
作為「獵人」成員之一,宋新武任何時候都是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哪怕是跟各種妖魔鬼怪大戰了一夜,只要沒受重傷爬不起來,依然可以纏著繃帶談笑風生。
宋新武的工作範疇和周納有異曲同工之處,區別只在於周納是「通靈捉鬼」,而宋新武是「除魔降妖」,一個是與「靈魂」打交道,一個則是與「邪魔」進行戰鬥。
接觸的對象都不是人類,但周納接觸的都不是實體,宋新武卻時常能拎著一隻血淋淋的不知名生物回來給他們開開眼界。
周納饒富興趣地看著他,微笑著問:「你怎麼也這麼早?」
「拿衣服去了。看看我的新道袍怎麼樣?」宋新武從袋子裡拿出一件黃色的袍子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
「又做道袍?」周納眉頭一挑,「你不是前不久剛做了件新的嗎?這才幾天?」
「靠!別提了,工作的時候弄壞了,我才穿了兩次啊!」宋新武捶胸頓足,一臉心疼。
「那你直接穿普通衣服不行嗎?」宋新武的道袍老是讓他想到老電影裡專門招搖撞騙的道士,雖然宋新武是貨真價實的。
「你以為我想穿這個啊?」宋新武扯了扯自己身上的T恤,「我這個『大師』想穿著T恤牛仔褲降妖伏魔也得有人信啊!」
宋新武年紀輕輕,不是白髮長鬚仙風道骨的形象已經讓可信度大打折扣,再穿著牛仔褲T恤作法,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跳街舞的。
周納看了看他T恤上疑似醬油的印子和破了兩個洞的牛仔褲,默默地認同了宋新武的話。
「現在生意不好做,就算一個月有好幾場法事,扣掉材料和道具費也賺不了多少錢。」宋新武比量著自己的道袍抱怨著。
沈拓遼剛好從浴室裡出來,脖子上還掛著毛巾在擦頭髮。「欸?阿武你也來了?」
宋新武一見他趕緊衝過去叫道:「老大,我要申請置裝費!」
「親愛的阿武,」沈拓遼笑咪咪地用手抵著他的腦門推開他,「你以為你是當紅偶像還是國際名模?」
「那你至少讓我核銷一點啊!」
「又不是我規定你一定得穿那身衣服的,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恕我無能為力。」沈拓遼遺憾地一聳肩,轉身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宋新武咬牙,「鐵公雞!」
「其實我更喜歡你叫我『猥瑣大叔』。」沈拓遼朝他一眨眼。
周納正笑著在一旁看戲,門又開了。
「早……」一個體形略瘦,皮膚有點蒼白的男人走了進來,一身白襯衫加黑色牛仔褲,外套掛在手臂上,簡單又性感,此時睡眼惺忪的模樣加上俊美的相貌,彷彿是快要進入休眠的吸血鬼一樣。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單純的縱慾之後的睡眠不足。
「你昨天晚上又在外面過夜了?」周納問。
宋新武搖頭,「你這不是廢話嗎,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被『妖精』吸乾了!」
仲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走到沙發前整個人倒了下去。對周納來說,這位是僅次於沈拓遼的第二個特別的人。
如果說沈拓遼的特別之處在於「神祕」,那仲夜應該就是「大眾」,比起周納和宋新武的力氣活,仲夜只要坐在舒服的沙發上,優雅地拿起對面坐著的人的手……替人看手相。
光看外表的話,仲夜實在不像是做這行的人,但他偏偏就是靠這個本事成了「獵人」裡賺得最多的一位。
但除了會看手相之外,周納其實不太清楚仲夜的能力,不過也並不好奇,仲夜是個親切的人,儘管在他身上也有相同程度的冷漠並存。
「還是你們瞭解我,不枉我起了個大早,扔下了兩個極品美少年來上班。」說完,仲夜轉過頭,眼中帶著笑意地看著沈拓遼。
沈拓遼看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伸手拿起周納拿上來的信件一邊看一邊說:「我們雖然是自由業,不必打卡,但今天大家能準時來上班還真讓我欣慰。就算一個月裡也就那麼一、二次,還全是湊巧。」
其他人都笑而不語,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就已是個最大的「巧合」,沒有人知道哪一天他們又會全部離開,沈拓遼收留他們,但是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說正經事吧。」沈拓遼拿起一張便條紙朝其他人揚了揚,用手指彈了一下。「新的委託,時間可能要長一點,嗯……簡單說就是類似臥底的工作,你們誰願意去?」
這種事一般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獵人」的成員性格基本上大相逕庭,但有個共同點就是,有點懶。
「我下午得去給人做法事。」宋新武第一個退出,他只會捉妖不會臥底。
仲夜也搖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笑得溫和。「我也有預約了。」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最後一人身上。周納還沒想好理由,只好嘆了口氣說:「看來只有我最閒了。」
「事實上,我也覺得你最適合。」沈拓遼點點頭,把手裡的便條紙像刀片一樣甩向他,周納一抬手用兩指夾住了,一套動作下來,兩人頗有大俠風範。
「這上面有委託人的電話號碼,你直接跟他聯繫。」
周納點頭,看了看紙上的名字和號碼,是沈拓遼手寫的,很漂亮的字。

走出電梯,周納站在一樓大廳打了委託人的電話,接通之後,很快有人接聽了,是個男人,聽聲音年紀應該不是很大。
「請問是端木先生嗎?」周納問。
「是的。」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給人很有禮貌的感覺。
周納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確定對方的確有委託工作給他們之後,問:「您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見個面詳談?」
「當然,我現在就有時間。」男人報了一個地方,在一條街上的一間咖啡館,周納不知道那家店,但是知道那條街,離這裡不遠。
「我現在馬上過去。」收好手機,他走出大樓,路上來往的行人和陡然強烈的陽光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是一種習性,他一點一點的,像真正死去一樣開始害怕著某些東西。
到了約好的咖啡館,是間很高級的地方,周納進去之後幾乎一眼就找到應該是他要找的人。
靠窗的位置,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看報紙,看外表大約三十歲,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抬起頭朝他看了過來。
周納走了過去,「端木先生?」
「沒錯,是我。」男人朝他點點頭,伸手示意他坐下。舉手投足彬彬有禮,笑得非常紳士,讓人很難不產生好感。
「您好,我是周納。」周納在他對面坐下。
端木先生看了他幾秒,微笑著說了一句,「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周納也笑了笑。
服務生送來水放到他面前,男人問他要喝什麼。
「不必了。」
「好吧。」點點頭,端木先生往後靠在沙發上,雙手十指交疊放在桌上。「那麼,我們就長話短說吧。我的一個朋友,他家裡似乎有些不好的東西,但他好像沒察覺到,所以我希望你能幫他解決一下。」
周納很喜歡這個男人直接清晰的說話方式,一句話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明白,並且完全沒有驚惶失措和自我懷疑。他見過很多人,來「獵人」的時候心緒不寧或者驚惶失措,並不完全相信他們所見到的,好像只是想找人證實一下是自己看錯了。
「我是從一個客戶那裡聽到有關『獵人』的事,說你們有很多……奇人異士,所以,我想讓你們在不打攪我朋友日常生活的情況下,解決問題。」
聽起來並不是件很難的任務,周納問:「這麼說,這次不是你朋友的委託?」
端木先生點頭,輕笑一聲,「是我的委託,因為他並不相信,或者說,他在某些方面特別遲鈍。」
周納挑了挑眉,低頭喝了口水。
「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你能在不知不覺中把問題解決。嗯,他脾氣挺倔的……」端木先生無奈地一聳肩,「當然,如果沒有問題,那是最好不過的。」
這樣的要求是合理的,所以沈拓遼才說是類似臥底的工作。周納點點頭,若對方不希望生活因為「子虛烏有」的事而被打攪,扮成其他身分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已經確定可以接受這份委託,關於酬勞方面,對方也給了一個很不錯的數字,周納告訴男人需要簽一份簡單的合約,後者表示理解,並且說會跟沈拓遼聯繫。
程序方面的事確定之後,周納開始問一些關於這次委託本身的情況。
「可以告訴我一些你知道的情況嗎?」
端木先生微微抬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低下頭看著他微笑著問:「你覺得,除了美麗的傳說之外,一幢有上百年歷史的貴族洋房裡還會有什麼?」
周納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藏在地下室的乾屍或是盤踞在屋裡的幽靈。」
端木先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想像力很豐富。」
周納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實踐後得出的結論。」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可能讓人難以理解,於是又補了一句,「就是靠感覺吧。」
「哈哈,我也是靠感覺,至於具體是什麼感覺,我想你去那裡待上一陣子就會明白了。」端木先生從口袋裡掏出筆,隨手從桌上拿了張紙巾,寫了一串地址之後遞到周納面前。
「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告訴他會有一個新的園丁到他家去工作。如果有問題可以直接跟我聯絡,最下面是我的私人電話號碼。」
有著鏤空花邊的純白紙巾,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周納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輕聲說了句,「謝謝。」
從見面到接下委託,不過是一杯茶變涼的時間,跟委託人道了別,周納轉身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他能感覺到身後的委託人在看他,甚至能想像出對方臉上的微笑,才短短的距離,等走到門口,他竟然覺得鬆了口氣。
伸手推開玻璃門的時候,周納被門上反射的陽光閃了一下眼,他下意識的移開視線、躲了一下,不經意間瞥到一個坐在窗邊的男人。
黑色西裝,雪白的襯衫和隱約可見的鎖骨,男人簡直英俊得邪惡,但如果僅僅是英俊的話,周納覺得自己不會這樣注視一個陌生男人,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移不開視線。
這時對方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看了過來。
目光與他對上,周納彷彿一下子回神,忽略心裡那絲詭異的感覺快步離開了。
第二章
推開門,才踏進窄小且稱得上樸素的房間裡,周納一眼就看到趴在沙發上看雜誌的男人。穿著襯衫和休閒褲,一顆釦子也沒扣,整個人輕鬆而愜意地躺著。
聽到開門聲,男人抬起頭,看到周納在玄關換鞋,露出慵懶的微笑。
「今天怎麼這麼早?」
「你不是更早?」周納沒什麼興趣地反問。平常這個時間,賀子揚一向是在外面……遊蕩的。
等他穿上拖鞋往屋裡走的時候,賀子揚已經站在他前方幾公尺遠的地方,雙手環在胸前看著他問:「你好像不開心?」
周納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脫了外套扔到沙發上往浴室走。剛到門口的時候,賀子揚擋在他面前。
「到底怎麼了?」男人笑得很好看,語氣像是在安撫鬧脾氣的女友一樣。
「我沒有不開心。」周納有些無力地說,他現在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賀子揚還是沒有要讓路的意思。「也許你自己這麼覺得,但是,我比你還瞭解你。」
但嚴格來說,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過一年,「同居」也不過半年。
沒有理會他的話,周納逕自往前走,擋在門口的人也沒有讓開,然後,周納穿過賀子揚進了浴室……正確地說,是周納從賀子揚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兩人的身體交錯,交疊一瞬然後分開,就像一個幻影卻又真實發生了,因為賀子揚現在並不是人,他是鬼魂,他在周納高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這世上特別的人不在少數,除了周納之外,賀子揚也是其中之一。
已經死去卻能留在人世,還可以自由選擇以魂體或實體存在,即使實體能維持的時間不長,而且通常是被他用於獵艷,這對一個「靈魂」來說也實在是份大禮。賀子揚死了,卻佔盡「天時地利」,成了一個沒人管,遊蕩在人世的「閒散人口」。
打開浴室的壁燈,暖橙色的光亮了起來,周納回頭瞪著站在門口,看起來和普通人完全無異的男人。
「我要洗澡了。」
賀子揚眉一挑,勾起嘴角說:「又不是沒看過。」以他現在的身分,不偷窺簡直是浪費才能。
周納忍住翻白眼的慾望,轉過身在洗手檯洗了把臉。「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不出去玩了?」
肉體已經死亡,但魂魄仍有慾望。聽起來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但人界其實有不少死後以吸食人類精氣來「修煉」的「怨靈」四處遊蕩著。
除此之外,單純的性行為也是可以有的。他們甚至有快感、高潮,除了不能射精,仍然可以享受性愛帶來的快樂。那種感覺,彷彿瀕死的那一瞬間,這是賀子揚告訴周納的。
賀子揚活著的時候風流成性,死了之後仍然有風流的本錢,周納說這是他做鬼也改不了的本性,他欣然同意。
「偶爾也有想在家休息的時候。」賀子揚走到周納身後,微微蹙眉,下巴抵在周納肩上。「我死了這麼久,雖然在以實體出現時,獵艷的對象或一些時運低的傢伙能看到我,但你是唯一一個在我魂體狀態時也能看到我的人,連你那些能力不俗的朋友都看不到,這算不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
低著頭,周納伸手拿過一旁的毛巾緩緩擦著臉上的水珠,低聲說了一句,「人都死了,還談什麼緣分。」
賀子揚但笑不語。
其實要說緣分,周納和賀子揚是有的。他們曾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周納高一的時候,賀子揚高三。
兩人在學校裡莫名的撞上,賀子揚算得上是風雲人物,周納不小心把水灑在賀子揚的褲子上,之後就被這個學長奴役了好長一段時間。
等到回過神,周納幾乎已經成了賀子揚的跟班,只要賀子揚沒跟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會在一起,吃飯看書打遊戲,很平常的事,卻讓周納覺得很有意思。
只不過,賀子揚還是跟女人在一起的時間多。
周納在賀子揚身後跟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然後賀子揚畢業了,周納再也沒有見過他,只是會想起,直到升了高三,繁重的課業終於讓他無法再去想賀子揚,這個人似乎就這樣徹底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賀子揚從周納生命中消失近兩年,直到周納成為「獵人」之後的一個晚上,他完成一件委託之後,感覺到有人一直躲在暗處,他厲聲叫對方出來,當高大英俊的男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出時,熟悉的面孔讓他愣在原地。
賀子揚朝他一笑,說:「好久不見,小納。」依舊是高中時的模樣和感覺。
周納沒有因為死亡而對賀子揚感到同情,因為兩人是半斤八兩,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可笑,幾年不見,再見卻是這種局面,物是人非。
勉強算得上是一場重逢,於是賀子揚成了周納小公寓的另一位房客,也許只是覺得好玩,又或者是周納的出現讓他找回一些從前的感覺,人都是念舊的,即便是已經死了的人。
兩人像是回到從前,但現在的周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跟班了,他覺得自己需要接受什麼,也需要忘了什麼。
周納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賀子揚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留在這裡,不要亂跑。」他一邊擦頭髮一邊說。
賀子揚抬起頭看著他問:「去哪裡?」
「工作。」
「什麼工作?」
周納拿掉毛巾掛在脖子上,雙手環在胸前看著眼前的人。「你怎麼突然對我的工作這麼感興趣了?」
「因為你很少有出去幾天不回來的時候。」賀子揚笑笑,扔掉遙控器,身體一抬從半空中緩緩飄到周納面前,彎下腰湊近他說:「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這種甜言蜜語,在這半年裡周納已經徹底免疫了,嘴角一撇,他伸手在賀子揚額頭上推了一下。只要賀子揚願意,周納還是可以碰觸到他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油嘴滑舌。」
「但是你不一樣了。」賀子揚微笑著說,語氣似乎有幾分失落,但周納並不確定。
曾經是幾乎形影不離,後來形同陌路,到現在變成兩個世界的人。就算人沒有變,生活也是會變的。
周納曾經問過賀子揚,「你難道想一直這樣下去?」
賀子揚面帶微笑,看樣子是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回答說:「我喜歡自由,現在的日子很逍遙,沒什麼不好。對我來說,這也是另一種『活著』吧。」
賀子揚對周納說過他們很有緣,因為有多少人能像他們一樣在死了之後再見面……可對周納來說,死了之後才來的緣分,簡直是世上最大的諷刺。

拎著簡單的行李,周納按照地址來到了他這次的工作地點,因為離市區有些遠,下午出發,等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眼前的建築時,周納還是有點吃驚。一片綠色環抱之下,在郊區的這幢花園洋房一看就是極有歷史,三層的老式建築陳舊,但是典雅,走近了看,連陽臺上的雕花欄杆和門窗上的彩繪玻璃都像是藝術品一般。如果在當時這幢房子的價值是用金錢來衡量,那麼現在它則是一件留存於世的精美收藏品,紀念意義遠大於一切。
洋房周圍沒有其他建築,看上去有些孤獨,因為是陰天,整幢房子籠罩在一股陰影之中,遠遠望去讓人感覺有一絲凝重。
就在周納站在大門口打量著房子的時候,有人從房子後面走過來。
一個女人抱著一把鮮紅的薔薇,第一眼就讓人有驚艷的感覺。她穿著幾乎曳地的紫色長裙,紫色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輕易駕馭的顏色,卻被她穿得很好看,有種雍容華貴的感覺。一頭幾乎及腰的黑色長髮垂在胸前,臉上未施粉黛,有種與薔薇完全不相同的清純。
但周納覺得她年紀應該不小了,至少不像看起來這麼年輕。相貌可以保養修飾,歲月沉澱下來的氣息卻很難掩藏。
那薔薇應該是剛摘下來的,嬌艷欲滴,紅得刺眼。
「妳好。」周納先開口,同時微微一笑,配上他那張臉,像個迷路的少年一樣沒有一絲威脅感。
但女人並沒有熱情地回應他,而是隔著鐵門看著他問:「有什麼事?」
他收起微笑,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我是新來的園丁,周納。」
果然如那個姓端木的男人所說已經幫他安排妥當,女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之後,為他開了門,然後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跟我來吧。」她轉身上了臺階往屋裡走。
周納跟在她身後,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進屋之前,他看到牆角的薔薇開得正艷,顏色似乎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朵都深。
也許是這幢房子太古老,裡面所有的東西像是都染上一層時光流逝的憂鬱,踏進大門的第一刻,周納就覺得一種懷舊感撲面而來,大理石的地面光潔又有一絲陰冷,他竟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那些事久遠到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將手裡的花交給女傭,女人轉過身對周納說:「我是這裡的管家,江娜琳。在這裡工作的人加上少爺一共六個,現在加上你就是七個。你的工作內容交接的人會告訴你,現在跟我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沒有多餘的話和一個歡迎的微笑,周納相信這女人一定是個合格的管家。
於是,周納再次跟在江娜琳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她一邊帶路,一邊告訴他一些工作內容和這幢房子裡的規矩,周納注意到她提著裙子上樓的動作異常優雅,不像個管家,反倒像一位貴婦。
上樓的時候,周納看到牆上掛的一幀照片,兩個濃妝艷抹、衣不蔽體的女人趴在一輛跑車上擺出誘惑的姿勢,畫面和色彩讓人覺得頭暈,照片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LK」簽名。
江娜琳帶著他來到一間房間門口,轉過身對他說:「這就是你的房間,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或者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說,或者找負責打掃房間的女傭,再過一會就是晚餐時間,會有人來叫你。」
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條,像是早就安排妥當,雖然她沒有多提這幢房子主人的事,但周納也沒多問,聽完之後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江娜琳又看了他幾眼,只是普通的打量,也沒再說什麼。
等她走後,周納拎著行李推開了房門,房間不大,雪白牆壁沒有一點斑剝,基本的家具擺設也都有,並且還有一個小陽臺,正對著花園。
周納放下行李走到陽臺,雙臂搭在銅質的欄杆上,低頭看著鬱鬱蔥蔥的樹木花草,這裡沒有都市裡的喧囂燈火,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他心想要是真在這裡當個園丁說不定也不錯。
沒過多久,有人上來叫他下去吃飯。年輕的女傭比江娜琳熱情許多,一路上都在打聽他的資料,來到員工專用的餐廳,已經有一個女傭在吃飯了,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在炒菜,顯然是廚師,但是江娜琳不在。
帶周納來的女傭說她們三個和江娜琳都是住在這裡的,還有一個做雜活的大叔是住家裡的,雖然住得有點遠,但是因為家裡有老人家要照顧,所以沒辦法。
於是加上周納,三女一男,四個人圍在一張飯桌用餐並不算誇張,席間周納一直面帶微笑,一邊吃飯一邊和三個女人閒聊,雖然他本身並不擅長和喜歡搭話,但作為任務的一部分,這還是要做的。
女人對男人感興趣的方面就那麼幾個,從身高血型興趣到喜歡的顏色,再到喜歡的女生類型,周納從善如流地一一作答,而當她們問起他的家庭情況的時候,一套早就預備好的說辭讓他很容易就應付過去。
一頓飯吃完,周納對這幢房子的主人,也就是他這次需要「拯救」的對象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一個叫羅凱,馬上要三十歲的二世祖。
當然,二世祖是他自己下的定義,三個女人談起他們的雇主時那股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這位羅少爺現在經營著家族的公司,平時也兼職做自由攝影師。想到這裡,周納這才反應過來,那張「現代感」十足,幾乎可以稱為「人體藝術」的照片,肯定就是這位羅少爺的作品了,這下,他更覺得二世祖應該沒叫錯。
總的來說,到現在為止,情況還算順利,但也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要說唯一的意外,就是當天晚上周納失眠了。
周納並不認床,而且這張床也很舒服,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睡不著,躺在床上,若有似無的睡意折磨著他,也許是周圍太過安靜,陌生的環境總是容易讓人想得太多,周納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想到沈拓遼、想到他還在學校裡時候……想到賀子揚……
重重嘆了口氣,他伸手打開床頭的燈,然後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上精緻的花紋……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他陡然回神,他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雨霧朦朧的窗外,良久才反應過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看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翻了個身,他承認自己不太習慣這種陌生的安靜。也許是因為賀子揚不在,也許,他不習慣的只是賀子揚。
周納曾經重新思考過自己對賀子揚的感情,喜歡也好,或者是年少時單純的崇拜,都不是需要否定的。他們的狀況就是,他喜歡一個男人,然後他離開了他,幾年以後兩人再相遇,和普通的男女分別重逢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不知道賀子揚對他是什麼感覺,但以前偶爾的曖昧舉動也只是對方一種好玩的逗弄心理,這點他知道,所以從一開始,他對這份感情就不求有回報,年輕時,總想老了以後可以緬懷一些什麼。然而還沒等到他老,他就已想明白了這些。現在他可能也只是懷舊,一瞬間什麼都失去,卻能見到久別的故人總是讓人欣喜的。
他現在可以坦然地面對賀子揚,一如他和賀子揚的高中時期那樣,除了愛情,他們還可以擁有別的,能像現在這樣,兩人「同病相憐」般的同處一室,已是難得的結果。
想著,他突然想抽煙。周納在學校的時候就會抽煙了,第一支煙是賀子揚給的。煙這東西對男人來說只要想抽的話根本不用學,但他平時並不抽,現在卻突然有抽的慾望。
可沒有煙癮自然也不會隨身帶著煙,舔了舔嘴唇,他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雖然現在是不錯的時段,但他沒有處理委託的慾望,只是想下床去樓下倒杯水喝。
走出房間,順著昏暗的走廊走到樓梯口,窗外朦朧的燈光和偶爾劃過的閃電將四周照得忽明忽暗,周納慢慢下了樓,剛要踏下最後一階樓梯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響,他下意識停了下來。
一道開門聲之後,一條人影從門外跌跌撞撞地進來了,看輪廓應該是個健壯的男人,但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他虛浮的腳步,果然,那人走了沒兩步,整個人往前一撲倒在地上,砰地一聲。
「該死!」模糊的咒罵聲在黑暗中響起,有一股力不從心的哀怨。
從男人身上傳來的酒氣周納早就聞到了,他饒有興致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地上那團黑影緩緩坐了起來,只見對方很挫敗地撓撓頭,但幾秒鐘後又突然倒了回去,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之後就不動了。
看來是醉倒了,周納已經能肯定眼前的醉鬼就是今天未曾露面的、這幢房子的主人。雖然並不是很在意,但眼下這種見面方式很難給人留下好印象。在視而不見和過去幫忙之間考慮了一下,最後周納還是選擇後一項,畢竟他現在在這裡工作,而且是兩份工作。
「喂?」他走到男人面前叫了一聲,但是對方沒有反應。
男人呈大字形躺在地上,一頭亂髮將大半張臉遮住,只能隱約看到兩片嘴唇動了動。
估算著兩人的身高差距,周納認命地蹲下想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或者直接用拖的。結果手剛碰到男人的胳膊,原本已經醉倒的人突然起身,猛地一個翻身就把周納壓到地上,動作迅速到完全不像是個爛醉如泥的醉鬼。
突如其來的偷襲讓人措手不及,周納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愣了一下,再回神的時候,只看到黑暗中那一雙明亮的、帶著笑意的眼睛……
除了頭,兩人身體其他部位幾乎全貼在一起,周納被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他感覺到男人身上雨氣帶來的濕意,還有酒氣以及一股不怎麼好聞的香水味,對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像是在量粗細般摸了幾下。
「寶貝……妳是誰?我確定沒抱過妳這樣的身體……」男人開口,聲音裡帶著笑意和一絲酒醉的沙啞,帶著酒味的氣息噴在他耳邊。
而周納第一個想到的是難道他抱過這幢房子裡所有的人?
說實話,周納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人接觸,特別是活著的。在他周圍除了沈拓遼他們之外,就只有賀子揚,但後者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
也許正因為如此,男人火熱的體溫和那隻已經摸到他胸口的手都讓他咬牙切齒。
突然,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發出一聲疑問,低下頭湊近周納,嘴裡嘀咕著,「雖然我並不是很介意,但是,妳的胸部也太……」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就有些痛苦地悶哼一聲,然後頭一垂不作聲了。
打蛇打七寸,打人也如此。
周納伸手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盤腿坐起來揉了揉後腦勺,再低頭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人,他現在名義上的雇主。
也許某人該慶幸他和周納有這層關係,不然周納可能會把他拖到外面,讓他沒節操的下半身接受一個晚上的風吹雨打。畢竟,周納才二十歲,一個某些時候可能有點惡劣的年紀。
不過,託某人的福,周納喝完水回房之後很快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一夜的傾盆大雨,到天亮的時候終於雨過天青,第二天是個非常不錯的大晴天,路面的積水還未乾透,但那一場雨令空氣都清新起來,混著泥土和青草味,是最自然的氣息。
一身格子襯衫搭深色牛仔褲的羅凱坐在餐桌前,看著精緻的早餐卻沒有太多食慾,雖然宿醉的感覺不好受,但他覺得還有件事比那更難受,除了四肢痠痛、渾身冰涼之外,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天剛亮的時候,他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客廳裡。
難道他昨晚真的醉到連房間都回不去,直接睡在客廳裡的程度了?
「早餐不合胃口嗎?」江娜琳走過來,將一杯咖啡放到他面前。今天她穿了件翡翠綠的旗袍,玲瓏有致的身材益發襯托了出來。
羅凱用純粹欣賞的眼神打量她幾眼,笑著說:「沒有,我只是不怎麼餓而已。」喝了口咖啡之後,突然又問了一句,「家裡是不是有新來的人?」
因為羅凱平時從不過問這些事,江娜琳有點疑惑地看著他回答,「是的,昨天新來一個園丁。」
「欸?」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羅凱攪動著杯裡的咖啡,笑嘻嘻地問:「怎麼沒告訴我這個雇主?發薪水給他的可是我啊。」
「因為昨天你沒有回來,而且……」江娜琳微微聳了一下肩,「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早就習慣她這種冷漠又不像一般管家那般恭敬的態度,羅凱對她眨了一下眼,無意識的放了一下電。「那是因為有妳這樣美麗又能幹的管家,我什麼都不需要操心。」
似乎早就習慣他類似的讚美,江娜琳微微一笑,「作為領薪水的人,我很榮幸少爺能這樣想。」她是個連玩笑都開得一本正經的女人。
羅凱一隻手支在下巴看著她說:「我在想,妳這樣的女人會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江娜琳稍稍愣了一下,然後反問:「你覺得呢?」
「嗯……很難說。」他搖搖頭,「我住在這裡這麼長的時間都沒見妳交過男朋友,妳可別說是因為工作耽誤了,這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江娜琳輕笑一聲,沒說話。
「等妳結婚那天,我一定送份大禮給妳。」
低下頭,江娜琳看著純白印花的流蘇桌布,揚起嘴角說了一句,「那,我就先謝謝少爺了。」
早餐吃得差不多了,羅凱放下餐具,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突然想到什麼,抬頭問:「對了,那個叫梅麗的可愛女傭呢?」他皺著眉在腦中回想著,「我好像有好幾天沒看到她了。」
「她上星期就辭職了。」江娜琳面無表情地回答。
「咦?那太可惜了。」羅凱一臉的惋惜,「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也很……熱情!」說完笑了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難得放假,我去散個步。」羅凱挺胸抬頭,揚起嘴角又說了一句,「順便去找我的新園丁聯絡一下感情。」
羅凱的確算是個二世祖,他家從祖輩開始就已是富甲一方,作為一個從出生就衣食無憂、備受寵愛的少爺,身上自然多多少少都會有點紈褲子弟的脾氣,好在羅凱離惡霸流氓還是有些距離的。
他小時候是愛玩了些,但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長大之後,心性終究是收斂了一些,大小毛病雖然還有,但最嚴重的也就是男女關係稍微混亂了一些……
畢業之後,羅凱難得聽話地進了自家的一間公司,讓父母甚是欣慰。雖然當起了上班族,但他也沒放棄攝影,沒參加過什麼比賽,卻也玩票性質地出過幾本攝影集,而且口碑都還不錯。
踏著沾著露水的草坪,在花園裡,羅凱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他的新園丁,比他想像中要好上很多。
周納站在一片薔薇花叢中修剪著枝葉,一個簡單的髮夾把劉海別到一旁,身上穿著格子襯衫和厚實的牛仔褲,腳上是雙雨靴,戴著園丁手套拿著大剪刀,他的樣子讓羅凱覺得很可愛,而且,莫名的熟悉。
如果手裡有相機,這樣的畫面肯定是要拍下來的,然而羅凱剛想到這裡,周納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放下剪刀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俐落地點了一根放到嘴裡……好吧,半瞇著眼抽煙的樣子也很瀟灑。
羅凱揚起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朝花叢裡的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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