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再被錯認成女生,還被不長眼色胚告白的後果,
就是現在誰在他面前提起同性戀,他一定會揍到對方尿褲子!
可當質疑他的是自己暗戀許久的女人,他只能咬牙忍耐,
直到她被無恥未婚夫劈腿,才得以趁機在酒後「以身證明」,
從此以後兩人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才怪!
因為被傷透心的她說不再需要愛情,
所以他只能默默做個包吃包住兼包睡的地下情人,
偶爾再使出美男子必殺技勾引她前未婚夫的女伴當復仇,
一心只求這樣的寵溺和付出能讓她願意重新再愛一次,
誰知她願意是願意了,卻因為無法接受姊弟戀而選了別的男人!
面對這樣悲慘的下場,就算是鐵打的心也會痛的吧?
只是才想跟她劃清界線,又撞見她被混混調戲,
雖然想要馬上衝過去幫忙,但已經找到王子的她,
還會需要他這個幼齒騎士的拯救嗎……
關於慕楓
7月11日
B型
巨蟹座
我思故我在...^_^
我拖故我在...= ="
我寫故我在... \0/
謝謝大家不離不棄的支持和包容,
我……我會繼續努力爬格子的(握拳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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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幼稚園裡鋪著防滑軟墊的遊戲場上有許多小朋友在奔跑玩耍,有些在溜滑梯,有些在盪鞦韆,都玩得很開心。
一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的小孩,和同學在矮矮的籃球架前玩著投籃遊戲。
「荷月同學妳好,我是今天剛來茉莉班的林志毅。」一名小男孩走到籃球架旁,笑容可掬地道。
席荷月的動作一頓,把球丟給另一個同學,口氣不怎麼友善地道︰﹁做什麼﹖」他跟他又不同班,找他幹麼﹖
那傢伙是新來的,難不成是要……不會又來了吧!
﹁喂,你……」原本在另一邊盪鞦韆的席蘭月忽然發覺不對勁,想要阻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的不友善,令小男孩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原本的粲粲笑顏,開口說道:﹁妳好漂亮,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死定了。席蘭月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個﹁眼睛有問題」的傢伙就被揍了一拳、踹了一腳,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你的眼睛是放在口袋裡還是沒帶出來﹂席荷月氣沖沖地對著林志毅咆哮,抬起腳還想踢人,﹁我哪裡看起來像女生?﹂
及時趕到的席蘭月拉住哥哥,﹁這樣就夠了。﹂
席荷月的腳凌空蹬了幾下,都沒踹到人。
好痛、好兇!﹁哇哇……﹂小男孩當場放聲大哭。
「這傢伙竟然要我當他的女朋友!」席荷月氣炸了。
席蘭月使盡吃奶的力氣拉住失控的哥哥,﹁六哥,你就原諒他一次,我相信他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
他轉頭瞪向小男孩。還有下次
「哇哇……」林志毅被那眼神嚇得尿褲子。
老師聞聲出來一探究竟,﹁荷月,老師跟你說過,不管有什麼事都不可以動手打人,你忘記了嗎﹖」
「誰叫那個笨蛋要來惹我。」席荷月撂下話,別開臉走人。
「荷月……」
「老師,對不起,我六哥每次聽到人家把他當成女生,又說他很漂亮的時候都會抓狂,我替他向林同學道歉。」席蘭月認命地收拾兄長留下來的爛攤子,﹁林同學,對不起。」
「嗚……」林志毅還在抽噎。雖然很痛,但是媽媽說過要原諒別人的過錯。﹁沒、沒關係……」
老師看著席蘭月好半晌,末了嘆了一口氣,也只好作罷,﹁你去玩吧。」
她改天再找時間和席荷月好好溝通一下,現在先帶林志毅去把濕褲子換下來比較重要。
「謝謝老師。」席蘭月心中感嘆,他為什麼常常要替六哥向人道歉啊?
到底誰才是哥哥啊……
第一章
「荷月居」是台灣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餐廳,不僅在國內享譽盛名,連各國元首、經濟大亨也都慕名來過。
華箏優雅地啜了口紅酒,﹁現在,許副總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合作案有什麼問題必須當面討論﹖」
許鎮甫微笑,﹁我必須老實地承認,合作案沒有問題,那只是我想邀妳共進午餐的藉口而已。」
「你是用什麼收買了亭希,讓她不顧道義地出賣我這個學姊兼上司﹖」近幾年來全球經濟不景氣再加上金融風暴的衝擊,此次的合作案是公司這一兩年來數一數二的大Case,將可以為公司增加十幾億的盈收,也讓公司所有的員工今年都可以多領一個月的年終獎金,所以,她的祕書學妹才會出賣她吧。
「說出賣就太嚴重了,她相信我是個不錯的對象,所以才會支持我追求妳。」許鎮甫望著她,﹁就不知道華箏小姐是不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謝謝許副總的厚愛,不過我現在只想專心管理公司,不想談感情。﹂是啊!她的理智向來凌駕在一切之上,而且她的肩上不僅擔負著台華集團的營運和未來,還有上千名員工及其家庭的生計,她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談戀愛。
愛情之於她,只是麻煩的另一個名字。
父親奮鬥了大半輩子也該是退休享清福的時候了,而妹妹小笙是個有才華有天賦的服裝設計師,對商業不感興趣,對經營公司一竅不通,她這個大姊若不擔起一切,難道還要父親以七十高齡繼續為集團賣命﹖她不能也不忍。
因此,她責無旁貸地一肩擔起了領導台華集團的責任。
聽到華箏的拒絕,他不以為意,換個說法,﹁除了公事上的往來,我們難道不能是朋友嗎﹖偶爾一起吃飯聊天、喝咖啡的朋友?」
不讓他抱持著希望,她直言,﹁許副總,我們當然是朋友,只是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和妳吃飯聊天、喝咖啡是我的榮幸,我一點也不覺得是浪費時間。」他對自己有信心,可以用時間慢慢地打動她的心。
「謝謝,但是……」若她永遠也不會愛上他呢﹖
「還是妳的心早已經有人進駐了﹖」如果是那樣,他可以當個有風度的謙謙君子,獻上他的祝福。
心裡有人進駐﹖華箏正思考著這句話時,一張漂亮得過火的容顏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一愕。
他……他想做什麼
「兩位好,我是席荷月,這家餐廳的老闆,先生和小姐是本餐廳第9999和第10000名客人,我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要送給兩位,請問先生和小姐怎麼稱呼﹖」席荷月身後跟了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和一名端著紅酒的侍者,臉上堆著客套的笑對他們說。
華箏輕蹙著眉,眼底掠過一抹不解。他有什麼企圖﹖
什麼第9999和第10000名客人早八百年前就來過了好不好!老闆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一點?
況且……經理不著痕跡地瞄瞄這個、瞟瞟那個,滿頭問號,心中納悶不已。席家和華家明明是世交,老闆幹麼和華家大小姐裝不熟啊﹖
隨著席荷月話聲落下,侍者立即將紅酒開瓶送上。
許鎮甫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荷月居老闆和華箏之間似乎張揚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敝姓許,許鎮甫,這位小姐是華箏。」
「兩位今天來用餐是慶祝生日還是約會﹖」
許鎮甫微笑回道︰﹁是約會。」
約會!
漂亮的臉上有抹陰鬱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示意經理將VIP卡和禮券送上,﹁謝謝兩位對本餐廳的支持,祝兩位用餐愉快。」他沉著臉別有深意看了華箏一眼,隨即轉身走人。
﹁那麼就不打擾兩位貴賓用餐了,請慢用。﹂經理禮貌地說完,快步跟上老闆,一面在心中暗想,華家大小姐來荷月居用餐又不是頭一遭,怎麼以前就沒見過老闆這麼緊張的模樣,還捧著VIP卡和禮券出來打探敵情,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若還說他對華家大小姐沒什麼,騙鬼啦!
但是,華家大小姐冷靜理智,他家老闆火爆衝動,這兩個人的個性南轅北轍,任誰也想不到他們竟會擦出火花來。
嚇!他……他是不是不小心得知什麼不得了的祕密了會不會被滅口啊?
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肯定會跌破很多人的眼鏡,而且,華家大小姐的年齡好像比他家老闆大上兩歲或三歲,唔……不過「娶某大姊,坐金交椅」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經理朝廚房方向瞥了一眼。娜特莉恐怕得死心了。
望著席荷月離去的身影,許鎮甫再確定不過,那個人和華箏之間絕對有什麼。他收回目光,﹁妳和那位席老闆認識嗎?﹂
她只遲疑了零點零一秒便說:﹁不認識。﹂
﹁那—— 我們今天真的很幸運呢!﹂他真的看見了,席荷月的背影在聽見華箏的回答之際微微一僵。
﹁是啊。﹂華箏笑著附和,心裡卻隱隱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就算當不成情人,我們還是朋友,也是事業上的夥伴,工作之餘,妳應該會願意略盡地主之誼陪我認識台灣吧?」
「當然,我非常樂意。」她鬆了一口氣,很感激許鎮甫的好風度。
從小她就知道父親很忙,忙著管理偌大的台華集團,忙著將華家所擁有的政治資源做最適切的分配,那是他無法推卸的責任,她也知道父親很愛很愛母親,很想多撥出一些時間來照顧母親、陪伴母親,只是身不由己,所以她大學畢業後便進入台華集團工作,分擔父親的責任。
而自從她掌權後,公司裡的董監事和元老級主管欺她年輕,不服從她的領導,處處和她作對,讓她忙得焦頭爛額,公司的業績還因此下滑了兩成,股價也受到波及,她花了六個月的時間和那些老頑固周旋、鬥智,才讓他們認同她的能力,接受她,願意和她同心協力一起為公司打拚,現在的她,真的沒有餘力想其他事情,包括感情在內。
她會招惹上荷月,純粹是意外,只是這個意外卻糾纏了兩年……
兩年前
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席荷月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而後倏地記起—— 他不就是箏姊的男朋友李柏祥!
既然他在這裡,箏姊也來了嗎﹖席荷月抬眼在昏暗的PUB內迅速地梭巡了一圈,卻沒發現華箏的身影。
「你在看什麼﹖」坐在席荷月身邊的俊朗男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瞧見一個斯文的男子,﹁你為什麼一直注意那個男的﹖」
「不關你的事。」
「只要是你的事,就和我有關—— 」俊朗男子的話聲倏地一頓,顫巍巍地問︰﹁難不成你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男人﹖」
喜—— 歡席荷月的臉當場黑了一半,漂亮的眼眸迸射出銳利的光芒,揚手就給了對方一肘子,﹁你還想再尿一次褲子嗎?﹂
這傢伙就是當年在幼稚園裡向他告白的蠢蛋林志毅,被他痛扁了幾下,就哭著找媽媽,還嚇得尿濕褲子呢!
他原以為經過那次事件後,這個不長眼的傢伙應該會有多遠就閃多遠,兩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哪知這傢伙非但不記恨,還三天兩頭就跑來找他,即使他甚少給他好臉色看,也嚇不走他,兩人的關係就從幼稚園一路糾纏到現在。
早有防備的林志毅擋下那一肘子,笑了笑,完全不把他的臭臉當一回事。﹁放心,從那一次尿褲子之後,我媽就幫我的膀胱功能特別補強過了。」
﹁哼。﹂他冷哼一聲,視線又朝李柏祥所在的位置飄過去,他的身邊多了個女人,但並不是華箏。
那傢伙……應該不會背著箏姊腳踏兩條船才是。
也許只是和朋友或同學出來聚聚,他毋需太多疑。
「如果你不是對那個男人有興趣,為什麼一直注意他﹖」
「他是箏姊的男朋友李柏祥。」
「哦~劈腿!」林志毅饒富興味地揚起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不必了。」席荷月阻止他,﹁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別亂說話。」
「這個我當然知道,用不著你吩咐。」林志毅擺了擺手,他又不是三姑六婆,沒那麼八卦。
即使眼角餘光瞥見那個身材曼妙的女子緊緊黏在李柏祥身邊,就像無尾熊巴住尤加利樹,他還是告訴自己不要多心,他們之間沒什麼。
但是,約莫隔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在席荷月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之際,卻又在一家百貨公司的某個名牌專櫃裡見到了李柏祥,他的身邊依然是那隻無尾熊小姐,他正陪著她挑選新款包包,然後刷卡付了帳。
顯然李柏祥和這個無尾熊小姐的交情很好,好到買動輒十幾萬的名牌包送給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席荷月停下腳步,蹙著眉看著這畫面。
若要說他們兩人只是單純的朋友或同學關係,恐怕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
箏姊知道嗎?還是真的應驗了一件事—— 男友出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而女友總是被蒙在鼓裡,直到最後一刻才知情
他是不是應該告訴箏姊﹖只是……該怎麼開這個口﹖他專注於思考,忘了自己正陪妹妹逛街。
席家老么席末葉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才發現六哥停下腳步,連忙折回來。
﹁六哥,你停下來做什麼﹖」這個精品專櫃的使用者都是女人,而男人會對這個名牌有興趣多半是因為女人……席末葉的眼睛忽地一亮,﹁六哥,你是不是要買禮物送給女朋友﹖」媽要是知道六哥有對象了,一定會很高興。
「誰跟妳說我有女朋友了﹖」他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沒有嗎﹖」她認真地問。
「沒有。」他語調平平地回道,﹁我要是交了女朋友,一定會介紹給大家認識。﹂談戀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沒有必要偷偷摸摸,也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那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妳不是要挑禮物送給妳老公?快走吧。﹂他沒有給她繼續探究下去的機會,率先邁開步伐往前走。
席末葉只得跟上。
之後席荷月思考了好幾天,還未想出合適的說詞,就意外地在一場慈善募款餐會上先和華箏碰面了。
華箏穿著一襲粉色露肩禮服,更襯得她的肌膚白裡透紅、光滑無瑕,宛若下凡的仙女。
「箏姊,妳真漂亮!」
華箏輕笑,﹁荷月,你的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了﹖我記得你和小笙鬥嘴的時候可辣的呢!」
「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華笙覺得不服氣、不甘心,那就讓他刮目相看啊!﹁那隻粗魯的小猴子在巴黎還過得去吧﹖」
粗魯的小猴子華箏微笑,不是很認真的指責,﹁你當著我的面說小笙是隻粗魯的小猴子,會不會太失禮了﹖」
雖然荷月和小笙一碰面就鬥個沒完沒了,但她知道,真遇到什麼事,荷月還是會挺身而出護衛小笙,就連小笙到巴黎去進修,他擔心她人生地不熟的,還特地託住在巴黎的同學多照應她一些。
「嗯,我說錯了……她現在應該是隻大猴子才對。」席荷月一點也不覺得歉疚。
華箏聞言失笑。
「箏姊,妳自己一個人來嗎﹖」他把話題轉向他想知道的事上。
「柏祥也來了,正在和朋友聊天。」她朝右手邊投去一瞥。
他只瞟了一眼,隨即調回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探問︰﹁妳……他對妳好嗎﹖」
「很好啊。」
聽到她這樣快速的回答,他微微一愣。是真的很好,或者只是她自我感覺良好?
華箏噙著笑仰起頭看他,﹁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荷月才十歲,個頭比她瘦小,經常因為被人誤認為女生而爆跳如雷。
當他升上國中二年級之後,身形迅速地抽高,一轉眼就追過她了。
現在,荷月的長相依然俊美無儔,只是更增添了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不論是年輕美眉或熟女都無法抗拒。
「只是忽然想到就順口問了,哪有什麼原因!」
「真的只是這樣﹖」她斜瞟著他,臉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 懷疑。
李柏祥正好回到華箏身旁,遞了杯香檳給她,﹁什麼這樣那樣﹖」
「荷月在問你對我好不好。」華箏笑笑地為男友解答。
聞言,李柏祥的笑容裡多了一絲極細微的不自在,﹁我這麼愛妳,怎麼捨得對妳不好。」
她橫了他一眼,﹁最好是啦。」
席荷月不予置評,沒有溫度的眸子裡流轉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李柏祥笑笑地轉移話題,﹁荷月,我常聽朋友提到你的餐廳生意很好,天天都高朋滿座,要是沒有事先訂位,就算有錢也無法在荷月居用餐呢!」誰不愛聽好聽的話,先灌米湯就對了。
﹁嗯。﹂他冷冷地應了聲,完全不買他的帳,還故意話中有話的道:﹁有很多人嘴上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李柏祥心下一震,冷汗悄悄地滑下背脊,乾笑道:﹁一種米養百種人嘛。﹂
席荷月為什麼會這麼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了
華箏略略皺眉,她要是再看不出荷月對柏祥的態度不友善,就是遲鈍了。
但是,為什麼﹖
雖然荷月從來都不是個可親的人,但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人這麼有敵意,難道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過節而她不知道的﹖
「荷月—— 」她原想問個明白,卻被打斷。
﹁我們先失陪一下。」李柏祥攬上她的腰,﹁箏,我剛剛瞧見一個熟識的長輩也來了,妳陪我過去打個招呼吧。﹂
席荷月沒有搭腔,只是看著他們的背影,任由他們遠離。
李柏祥不笨,這樣暗示、警告後,那傢伙應該懂得懸崖勒馬,好好處理和那隻無尾熊小姐之間的關係,如果他不想失去箏姊的話。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只要他知錯能改,以後好好對待箏姊,他也可以當做什麼事都不知道。
箏姊從小就很聰明,溫柔又孝順,他經常聽父母說箏姊多乖巧、多懂事,從來不曾讓華伯父和華伯母煩惱擔憂,長大後,她為了替華伯父分擔責任,讓華伯父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華伯母,所以她咬牙扛下了台華集團,不論處境再艱難困苦,她都不曾有過半句怨言。
雖說感情的事沒有別人置喙的餘地,但是他真的認為李柏祥配不上箏姊,她值得更好的人認真對待。
不論最後結果如何,只要箏姊過得好、過得幸福就好了。
今天在荷月居為了下個月的新菜單和兩位主廚討論了一整個下午,即使席荷月已經甚少親自掌廚,但是對於端給客人的美食,他仍然堅持要做到最好。
接著又和經理開了兩個多小時的會,所以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
﹁怎麼現在才回來?吃過晚飯沒?﹂他一踏進家門,母親周涵就開口關心。
「吃過了,我先上去洗個澡。」席荷月說完,走向樓梯。
「荷月,你聽說小箏的事了嗎﹖」
箏姊他的腳步一頓,﹁她怎麼了﹖」
「她和柏祥分手了。」周涵嘆了口氣,﹁沒想到柏祥看起來那麼愛小箏,竟然也搞劈腿,還被八卦雜誌報導出來,真是太過分了!偏偏你華伯父和華伯母又剛好不在國內……」
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
「好像是前天……」
「啊,我忽然想起來有些重要的資料忘了收,我出去一下。」席荷月像陣風急襲而去。
﹁荷月、荷月—— ﹂什麼資料這麼重要﹖周涵一臉納悶。剛剛他們不是在聊小箏和柏祥的事,和荷月口中那些重要資料有什麼關係啊?
奔到外頭的席荷月將車子駛出車庫的同時,撥了通電話給華箏。
﹁喂。﹂
他有些意外電話這麼快就被接起,﹁箏姊,妳……還好嗎?﹂
﹁我?我很好啊,為什麼這麼……﹂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你也知道了!﹂消息傳得還真快啊。
雖然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半點異樣,但卻不像一個剛發現被男友背叛的女人該有的反應,除非她不曾愛過李柏祥,否則怎麼可能不傷心!
太過平靜的她,反而讓他更擔憂。
「嗯。」
「我沒事,你不必擔心。」不過就是分手罷了。﹁是我決定要分手的。」
並不是先提出分手的人就不會傷心難過。﹁這麼晚了,妳在哪裡﹖」
「還有一些公文,我看完就要回去了。」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華箏桌子上方那一盞燈,顯得過於寂寥。
所以,她現在還在公司裡。他直問:﹁還要多久﹖」
「荷月,我是三十一歲,不是十三歲。」她的門禁N年前就解除了,況且荷月的年紀還比她小呢。
「那跟年紀沒關係,這麼晚了妳還一個人留在公司,太危險了。」她……是不想回去面對其他人關切、同情的眼神吧。
華箏隨口搪塞,﹁好、好,再十分鐘我把手邊的文件看完就回去,行了吧!」
「就十分鐘,多一秒都不行。」
「沒問題。」她一口應允,反正他又不會知道。
「自己小心一點,有事打電話給我。」席荷月殷殷囑咐。
「好、好,你比我爸還嘮叨呢!」荷月有提早老化的傾向,﹁現在可以讓我專心看文件了嗎﹖」
「嗯,再見。」
掛斷電話後,華箏像瞬間被抽乾了力氣,神情木然地望著桌上攤開的文件好半晌,卻一個字也沒讀進腦子裡。
因為把全副心力都投注在工作上,她沒有多餘的精神和力氣去談戀愛,若不是母親很擔心她為了公司蹉跎青春,感情沒有歸依,因此自責不已,而當時,李柏祥是追她追得最勤的一個,所以為了不讓母親煩惱自責,她便答應他的追求。
既然答應和他交往,她便試著去喜歡他、接受他,雖然沒有轟轟烈烈、天雷勾動地火的激狂愛戀,但平平淡淡、細水長流也是愛情的另一種樣貌。
她一直都不是熱情如火的女人,大多時候,她的理智都凌駕在感情之上,這些在他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當初,他不就是欣賞她的理智、她的堅強、她的獨立,才追求她,想和她交往的嗎?
而現在,她的理智、她的堅強、她的獨立卻都成了他劈腿的藉口,他覺得她不夠愛他,覺得她不需要他,因為被冷落,所以才讓別的女人趁虛而入—— 這算什麼?
「叩叩。」門板上忽然響起聲音。
循聲朝門望去,華箏微微一震。荷月他怎麼會在這裡
﹁箏姊,妳說謊!」他語帶譴責地道︰﹁妳明明答應我再十分鐘就回去,結果都過去半小時了,妳人還在這裡!﹂
她略顯狼狽地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我、我的公文還沒看完……」她沒有想到他會來。
「沒有那麼十萬火急吧!公文又不會長腳落跑,明天再看也一樣。」席荷月微蹙眉道。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差。
不管用什麼方法,就算得把她扛在肩上,才能將她帶離辦公室,他也一定會毫不遲疑地那麼做。
華箏很執拗,﹁我習慣今日事今日畢,你先回去吧,我把這些文件看完就會回去。」
「就算妳在這裡待到明天早上,那些文件也看不完的。」他剛剛在辦公室門口站了三分鐘,她面前攤開的那份公文始終停在同一頁,這樣的工作效率未免太差了。
她很努力地維持一貫的冷靜理智和優雅風度,﹁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席荷月壓根兒不理會她婉轉的逐客令,開懷的問:﹁妳的晚餐肯定還沒吃,想吃什麼﹖」
﹁我不想吃。」她一點食慾也沒有。
不想吃晚餐是吧﹖好!﹁那我們去吃宵夜。」
「我不餓。」
「不然吃早點或午餐都行。」他都奉陪。
現在才晚上十點多,是要吃哪門子早點和午餐啊﹁你—— 」簡言之,他存心跟她耗到底就是了。
席荷月走到辦公桌前,替她把公文夾闔上,﹁箏姊,妳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把妳扛出去﹖」
他死纏爛打的舉動,讓她奮力維持的冷靜表象龜裂了一角,忍不住連名帶姓地吼人了,﹁席荷月!」他是來耍流氓的嗎?
﹁嗯?﹂他一副洗耳恭聽的乖巧模樣。
既然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她只好把話挑明講,﹁我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你打擾到我了!﹂
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是不是可以還她一個清靜?華箏愕然地瞪著繞過辦公桌走過來的席荷月,﹁你要做什麼?﹂
﹁既然妳不肯自己走,那我只好扛妳出去了。﹂
﹁你敢!﹂她氣得牙癢癢的。
﹁試試看嘍,我是沒扛過女人,不過不介意把第一次獻給妳。﹂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毫不猶豫抓住她的手臂。
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她拍開他的手,咬牙道:﹁我把東西收一收就走。﹂
席荷月開車載著她,找了家粥品專賣店坐下來,點了兩碗粥和幾樣搭配的小菜。
華箏望著面前冒著裊裊白煙的粥發愣。
席荷月好笑地道︰﹁應該不用我提醒妳,這粥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
廢話!三歲的小孩也知道粥是用來吃的,難不成還能用來敷臉?她白了他一眼。
她舀了一匙送進嘴裡,溫暖清甜的粥像一道暖流頓時注入胃部,傳遞到四肢百骸,迅速地讓她的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席荷月望著她,漂亮的嘴角悄悄地上揚。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進食,沒有人試圖打破這沉默。
暖了胃,她的心情似乎也不再那麼惡劣。
他付完帳,﹁走吧,我送妳回去。﹂
﹁我還不想回去—— ﹂
﹁別冀望我會送妳回公司。﹂席荷月的語氣聽起來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絕不會放任她繼續凌虐自己。
太惡霸了吧!不過,她並不是想回去和那些公文奮鬥。﹁我想去山上看夜景。﹂
﹁好。﹂
他連思考也不必就答應?華箏微愕,胸口卻有股溫暖的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來。
第二章
席荷月在山下的便利商店買了一手啤酒,才開車上山。
車一停,華箏便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將車子熄火,他抓起那一手啤酒也下了車,來到她的身邊。
她瞟了他一眼,戲謔地道:﹁你想把我灌醉做什麼壞事?﹂
席荷月瞪眼,﹁我是買了一手啤酒,不是金門高梁。﹂有沒有搞錯啊?才一手啤酒,他是要灌醉誰?
有時候喝一點小酒會讓人卸下防備和偽裝,不必再硬撐得那麼辛苦。
況且,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什麼時候需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了?
華箏笑了開來,﹁開玩笑的啦。﹂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接起電話,﹁爸。﹂
﹁小箏。﹂如果不是接到一些老朋友的電話,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聽說柏祥的事了,妳和他……﹂
消息傳得真快,才幾天的時間,就傳到遠在紐約的父親耳裡。
聽到父親盈滿關心的聲音,莫名的酸楚湧上鼻頭。﹁我和他分手了……媽也知道了嗎?﹂她必須握緊拳頭才能保持語調平穩。
席荷月的眸光掠過她緊握成拳的手,心底泛著不捨。
她太壓抑也太好強,這樣的個性只會讓她吃足苦頭。
﹁我還沒告訴她。﹂很多政商界的老朋友都打電話來關切,還有不少人大力推薦自己的兒子、外甥,想介紹給小箏認識。﹁柏祥這小子太不像話了,竟然這樣傷妳的心,枉費當初我和妳媽還替他說好話。﹂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才開口,﹁爸,我沒事,真的!你不用擔心我,能夠趁早看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免得我繼續把時間和青春浪費在他身上。﹂語調裡有刻意偽裝的輕快。
﹁沒錯,我女兒可是社交圈公認的第一名媛呢,排隊等妳青睞的青年才俊多到可以組成軍隊,失去妳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兩個女兒都是他的寶貝、心頭肉,也是他的驕傲。
﹁嗯。﹂她低低地應了聲,而後迅速地轉移話題,﹁媽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雖然目前只做了幾樣檢查,不過醫生說,妳媽的身體狀況有比去年好一些了。﹂他頗感欣慰。
﹁太好了!﹂她由衷道。總算有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等妳媽做完……」
知道父親想說什麼,她語氣溫和但堅決地打斷父親的話,﹁爸,你和媽不用急著趕回來,就按照原訂計畫在紐約待一陣子,到處走一走、看一看,然後再到溫哥華去和阿姨聚一聚。」
「可是……」他不放心。小箏一直都太過逞強,不管有什麼苦總是往肚裡吞,獨自承受。
「爸,我很好。」她頓了一下,﹁這事就這麼決定了,你和媽在那邊凡事小心,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再見。」
很好席荷月的眉挑得老高。
如果她這樣也算很好的話,那他真不敢想像她的不好會是何等慘烈。
華箏將手機放回皮包內,抬頭對上了席荷月質疑的眼光。﹁那是善意的謊言,就算我在電話裡向我父親哭訴又如何?那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只會增加他的煩惱和憂慮罷了。﹂
﹁那妳自己呢?﹂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微微一怔。﹁我?﹂
﹁妳只忙著顧慮別人的心情和感受,誰來顧慮妳的?﹂
﹁我……﹂
「妳才是被背叛,受到傷害的人。」
如此直接道出她內心痛苦的關懷話語,讓她的眼眶微微一熱,霧氣瞬時模糊了視線,胸口揪緊發疼。
咬著唇,她努力地將淚意逼回去。
她從來不曾在別人面前掉過淚,即使是接下台華集團最艱困、最難熬的那段時間,她也不讓人看見她的脆弱與無助。
她就非得這麼逞強嗎﹖席荷月有些粗魯地將她拽入懷裡,緊緊抱住。
「啊!」她想掙脫,﹁放開—— 」
他卻圈得更緊,﹁不用擔心,我什麼都看不到。」
她僵持了好一會兒,才放棄抗拒。
什麼時候荷月的胸膛變得這麼寬闊了﹖好溫暖……她的眼淚,瞬間潰堤。
一股溫熱暖潮一點一滴地濡濕了他胸口的衣服,也悄悄地熨燙著他的肌膚,揪疼了他的心。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
「你還要抱多久才肯放開我﹖」華箏整理好情緒才開口,卻驅不散雙頰的熱度。
聽她的聲音應該沒事了,席荷月遂鬆開手。
﹁謝謝。﹂為了他的關懷、他的陪伴,還有他溫暖的胸膛。
﹁沒什麼。﹂
退出他的懷抱,微微的涼意立即襲來,華箏輕輕地打了個哆嗦。
他察覺到了,從車內拿了件外套給她。
不再推拒他的好意,她穿上外套,﹁給我一罐。」
他沒有異議,將那一手啤酒拎過來,打開一罐遞給她。
望著山下的萬家燈火,她只是一口一口地喝著酒,不發一語。
席荷月也不多話,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一直到喝完兩罐啤酒之後,她才開口,﹁當初交往的時候我跟他說過,哪一天不愛了,只要坦白說一聲,我們可以好聚好散。」她不會死纏著不放。
但是,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羞辱她,讓她陷入如此難堪的窘境?
從柏祥另結新歡的事實被八卦雜誌披露之後,她就成了許多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她知道八卦雜誌還放上了她和另一名女子的照片做比較,除了年齡以外,她各方面的條件都勝過另一名女子,那又如何?
美貌、金錢並不是永恆愛情的門票。
那名女子介入了她和柏祥的感情,是勾引也好,是兩情相悅也罷,她的的確確是輸了,所以她退出。
﹁也許他並不想和妳分手。﹂只是抗拒不了外來的誘惑。
不想分手!﹁他以為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他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嗎?﹂不!她會毅然決然地捨棄這段感情,也不會委屈自己將就一個不忠於感情的男人。
其實,受傷最重的是她的自尊心。
她又仰起頭將啤酒往嘴裡灌,很快地,第四罐也見了底,她伸手要拿第五罐,卻發現那兩罐酒—— 會動耶!
因為她伸手拿了兩次都落空。
席荷月阻止她,﹁別喝了。」她喝太猛了,容易醉。
她打了個酒嗝,﹁我想喝,呃、醉……」酒精已經在她的血液裡迅速發酵。
他狐疑地瞅著她,﹁妳的酒品怎麼樣?」他可不想處理一個會發酒瘋又盧到不行的醉鬼。
「我不知道……」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飄飄然。
算了,問了也是白搭。席荷月將剩下的兩罐啤酒拿開,﹁不要再喝了。﹂
﹁不喝呃……就不喝。﹂華箏聳聳肩,偏著頭眼神有些迷濛地看他,﹁你知道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兩種東西是什麼嗎?﹂
最不可靠?這是腦筋急轉彎的問題嗎?他完全沒有概念。﹁我不知道。﹂
她伸出兩根手指頭,﹁呃,一種是男人,一種是呃……愛情,而女人偏偏喜歡在兩者之間尋找永恆……」
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說法並不公道,其他的男人如何他不清楚,但是在五哥的眼裡、心底,卻始終只容得下那隻粗魯的猴子,這不是永恆是什麼?
﹁妳也想在李柏祥身上找永恆嗎?﹂
華箏揚起笑,﹁我呃……不需要愛情,尋找永恆做什麼?」頭好像開始有點暈。
不需要愛情嗎?席荷月一愣,﹁那為什麼和他交往?﹂
﹁我媽,呃,很擔心我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公事上……呃,蹉跎了青春……呃,錯過了幸福,她很自責,所以……﹂所以什麼?她忽然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些什麼。
就為了讓伯母安心,所以她和李柏祥交往?這樣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
﹁妳愛他嗎?﹂
愛?「我……」她一頓,腦袋裡的思緒驀地斷線。
席荷月等了好半晌,她的聲音卻越來越輕,終至隱沒不見。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只要回答愛或不愛就好了啊!席荷月納悶地回頭,﹁箏姊—— 」
回應他的卻是一顆斜斜地靠上他肩膀的黑色頭顱。
﹁箏姊。﹂他輕喚。
沒有反應。
看吧,喝太猛果然容易醉。
不過幸好,她的酒品很好。
華箏再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翌日早上十點,還是電話鈴聲吵醒她的——
「鈴……」
她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喂。」
對方鬆了一口氣,﹁學姊,妳沒事吧﹖」
「我……沒事啊!為什麼這麼問﹖」她的嗓音裡有剛睡醒的沙啞和困惑。
「現在已經十點了,妳怎麼還沒……」她擔任學姊的祕書已經三年多了,學姊每天都會固定在九點半抵達辦公室。
華箏陡地自床上坐起,﹁十點」
﹁沒錯,我還以為妳做什麼傻事了。﹂
傻事?她啼笑皆非,﹁妳以為我會為了李柏祥的背叛尋短見?﹂那也太不值得了。
﹁呃……﹂
她失笑,﹁我有那麼癡傻、愚笨嗎?﹂對她來說,人生不是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失去愛情並不是世界末日。
﹁沒事就好,那妳為什麼沒來上班?﹂余亭希趕緊輕描淡寫地帶過。
﹁我昨天喝了點酒,睡過頭了。早上還有什麼事?﹂說話的同時,她的眸光迅速地在房間內兜了一圈,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十點半要和宏仁企業的董事長見面,十一點半有場商業餐會。﹂
﹁都取消,上午我不進公司了。﹂
﹁嗯,好的。﹂頂頭上司的命令,她照辦就是了,不過有一點她很納悶。﹁學姊,我聽管家說妳昨晚沒回家,妳在哪?﹂
好問題!因為她也想知道。﹁妳現在應該做的是,和黃董事長的祕書聯絡,另訂見面的時間,還有請副總代替我去出席餐會。﹂
﹁是、是,遵命。﹂現在先辦正事要緊,她總會有機會逼問的。
掛斷電話的同時,門板上響起敲門聲,而後房門被推開。
席荷月走了進來,看見華箏坐在床上,﹁箏姊,妳已經醒啦!梳洗一下,待會兒就可以吃早餐了。﹂
她全都記起來了。
昨晚荷月軟硬兼施地拉了她去吃晚餐,然後二話不說就答應陪她去看夜景,他更出借他的胸膛收納她的淚水,她還記得他的胸膛很溫暖,也記得自己喝了好幾罐啤酒,說了一堆話,再然後就沒記憶了。
是的,一片空白。
﹁這裡是……﹂她下了床,走向浴室。
﹁我的住處,妳昨天晚上喝醉了,靠在我的肩膀就睡著了,我想妳應該不希望讓別人知道妳的心情不好,只好把妳帶回來。﹂
﹁謝謝。﹂
﹁洗臉台上的盥洗用具是新的。﹂
﹁我……昨晚有沒有……有沒有……給你惹麻煩?﹂她實在說不出發酒瘋三個字,也不敢想,但是,學鴕鳥把頭埋進土裡也沒有用,她終究得面對現實。
﹁如果讓管理員誤會我是約會之狼也算的話。﹂席荷月想起來就覺得很嘔。
﹁約、約會之狼﹂她一愕。
他很無奈,﹁半夜兩點多,把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帶回家,我還能冀望別人怎麼想﹖他沒有報警處理,我已經覺得很慶幸了。﹂
雖然管理員沒有說出口,不過他的眼神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他的一世英名……
「抱歉。」都是她造成的。
「算了,不是妳的錯。」席荷月走向門口,﹁別拖太久,不然早餐冷了我可不負責。」
「唔。」嘴裡都是泡泡,她只能含糊地應了聲。
梳洗完,華箏穿過客廳走向廚房。
雖然他說早餐冷了不負責,但是當她走進寬敞明亮的歐式廚房時,他才剛將兩人的早餐端上吧台旁的圓桌。
﹁請用。﹂
她其實不怎麼餓,也沒什麼食慾,不過荷月絕對會盯著她把早餐吃完,她就不用白費力氣拒絕了。
坐了下來,她執起刀叉開始用餐。
席荷月喝了口奶茶,狀似隨意的問:﹁妳下午要做什麼?﹂倘若她不想進公司,他可以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其實也有自己的事該做,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就是不忍放她獨自一人傷心難過。
「我得去上班。」
她的回答打碎了他腦海裡已然成形的想法,他只好硬生生地改口,「待會妳要直接進公司還是先回家﹖」
「我得先回家洗澡換衣服。」不然眼尖的人肯定會發現她昨晚沒回家,八卦又要滿天飛了。
「嗯,吃完早餐我就送妳回去。」
「不用麻煩,我可以搭計……」她已經給他添了夠多的麻煩了。
不過他沒讓她說完,﹁不差那一點時間。」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再不接受他的好意就顯得太不知好歹了。
稍後,兩人一同下樓,經過管理室時,管理員的那雙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轉,很努力地想看出端倪。﹁席先生,小姐,午安。﹂
席荷月點點頭,算是回應。
﹁午安。﹂看到管理員的表情,華箏不禁覺得,如果不是荷月就在她身旁,或者她的表情裡再多一些凝重或惶然,他肯定會衝上來問個清楚。
因為這小插曲,她的心情莫名的放鬆。
席荷月只送她到門口。
她站在大門外,目送他的車子離去。
﹁大小姐,妳總算回來了。﹂聽聞消息,急急忙忙衝出來的管家見到完好無缺的華箏,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林嫂,讓妳擔心了。﹂她轉身走進屋內。
林嫂亦步亦趨地跟著,﹁大小姐,妳昨晚去哪兒?打電話都沒人接,我一整晚都不敢闔眼,要是妳有個閃失,我怎麼跟先生夫人交代啊!﹂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她停下步伐,轉身,﹁沒事了,林嫂,妳也折騰了一夜,去休息一下吧。﹂
﹁大小姐,妳中午想吃點什麼?﹂
﹁我吃過了,我洗個澡換件衣服就去公司。﹂她拾級而上。
「大小姐,妳昨晚住哪﹖」林嫂跟著上樓,不死心地追問著。
「一個朋友家裡。」華箏回到房間,從衣櫥裡挑了套衣服就準備進浴室沐浴。
「那個朋友是男……」林嫂跟到浴室門口。
華箏望住她,﹁林嫂,妳不會是要跟進來看我洗澡吧﹖」這可就太為難她了,她沒那麼大膽豪放,把洗澡當表演。
林嫂尷尬地笑笑,退了一步。﹁我沒有……」
「沒有就好,我要洗澡了。」她將浴室的門關上之前,還聽見林嫂在嘀嘀咕咕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荷月好心地收留她一夜,雖然他們是清白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是孤男寡女在同個屋簷下過了一夜,傳出去總是會惹人閒話。
畢竟人言可畏啊。
她可不想又造成荷月的困擾,害他好心沒好報。
進了公司,華箏不理會祕書學妹探詢的目光和旁敲側擊的套話,將她擋在門外,專心地處理這些天來堆積如山的公文,雖然她那幾天很努力地加班,但是很顯然的,她的工作時間和效率成反比,一點也不符合投資報酬率。
待處理到一個段落,她按下內線電話,﹁亭希,妳進來一下。﹂
﹁好的。﹂
余亭希禮貌地在門板上敲了兩下,才推門而入。
華箏仍舊埋在公文裡,連頭也沒抬,指著另一疊公文,﹁把這些文件送到各個部門去。﹂
﹁現在?﹂
她抬眼,﹁難道還要選良辰吉日?﹂
﹁是不用選良辰吉日啦,不過現在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要下班了,我明天早上再送,可以嗎?﹂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數字鐘,原來都已經六點多了。﹁嗯,我沒注意到時間,妳可以先下班了。﹂
﹁學姊,妳今天又要加班?﹂老是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悶著、耗著,心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我等一下和大家約好了要去吃燒烤,然後再續攤去KTV唱歌,學姊,妳也一起去吧。」她忍不住提出邀約,想讓學姊開心一點。
華箏搖搖頭,﹁不了,我去會破壞氣氛,讓大家感到拘束、不自在。」
「妳想太多了。」
學妹的好意她心領了。﹁妳去就好,玩得開心點!」
「那妳……」
「我不會在辦公室待太久。」她揮手趕人了,﹁大家都在等妳,快去吧。」
﹁學姊,那我先下班了,妳也早點回去。﹂
﹁嗯。﹂她才準備繼續和那些公文奮戰,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瞥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稱,是荷月!
他要做什麼?﹁喂。﹂
﹁箏姊,下班時間到了。﹂
﹁我知道。﹂他是特地打電話來提醒她的?
﹁給妳五分鐘,我的車停在公司門口右側,五分鐘後妳沒下來,我就上去找妳。﹂他把話說完就切斷通話。
五分鐘?現在是在當兵打仗嗎?她總得收拾一下才能離開吧。
﹁等等,五……﹂她根本來不及抗議,只聽見嘟嘟聲。
明白他的執行力,她只好簡單地收拾一下桌面,隨即下樓去。
荷月的車子果然就停在公司門口的右側。
她一走到車旁,車窗就降下來,露出一張漂亮的臉。
﹁上車。﹂
「去哪裡﹖」
「妳確定要在這裡討論﹖大家好像都很有興趣。」他是無所謂啦。
經他這麼一提,她才注意到陸陸續續走出公司大門的員工都眼尖地發現她的存在,好奇的目光越聚越多。
她當機立斷,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開車。」
正合他的意。席荷月踩下油門,立即熟練地將車子駛入車陣裡。
她望著他,﹁我們要去哪裡?﹂
﹁去吃飯。﹂
﹁我晚點就會回家吃晚飯。﹂
﹁多晚?九點、十點,還是十二點?﹂他輕哼。
﹁……﹂她都答不出來。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
﹁你要不要去商場上打聽一下?﹂她提出抗議,﹁我的信用一向很好。﹂
﹁信用良好的是台華集團的華總經理,不是華箏。﹂他輕鬆回堵了一句。
﹁……﹂她啞口無言,只好乖乖的順從他的意。
吃完晚餐又散了步,當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然後隔天、再隔天、再再隔天,荷月依然會在六點左右打電話給她,過來接她去吃晚餐,再送她回家。
次數一多之後,她不自覺地會注意起時間,在五點五十分便開始整理桌面和私人物品,準備下班。
她漸漸地習慣了和荷月一起吃晚餐,有時是上高級的法式餐廳,有時是路邊的小麵店,有時在夜市逛一逛就解決了兩人的晚餐。
問荷月為什麼每天都來邀她,他說,一個人吃飯太枯燥無聊,就算吃的是珍饈美饌也如同嚼蠟一般索然無味,但她心裡其實很清楚,他是特意來陪她的,怕她心情不好或一忙碌起來就忘了善待自己的身體。
要不,席家人口那麼多,還怕沒有人陪他一起用餐嗎?
他的關心,他為她做的一切,她很感動,只是她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第三章
﹁開會紀錄明天整理好再放到我桌上。﹂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已經將近六點,華箏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瞧了瞧,沒有任何未接來電。
﹁好的。﹂余亭希發現上司不尋常的舉動,很感興趣地探問︰﹁學姊,妳在等誰的電話﹖是不是傳說中的神祕騎士﹖」
「什麼神祕騎士?」她裝蒜。
「最近妳都很準時下班,聽說有個神祕騎士會開車來接妳,他是不是妳的追求者﹖」公司裡的職員們都在猜測,還有很多人向她打聽消息,想知道這個天天來接總經理的神祕騎士究竟是何方神聖﹖
「哪有什麼追求者!」她啐道。
「不然,他幹麼那麼殷勤天天來接妳﹖」將近兩個月耶,也太有恆心毅力了吧!
「他只是一個認識很多年的朋友,知道我的心情不好,所以來關心我,陪我吃飯聊天而已。」
吃飯聊天還而已?
「這麼有心!」要是沒有好感,男人才不會這麼關心在意一個女人的心情好壞,﹁他一定喜歡妳。」
喜、喜歡她先是一愕,而後駁斥,﹁妳別亂說,那是不可能的。」
荷月喜歡她﹖怎麼可能
他們太熟了,而且她還比他大三歲,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
「為什麼不可能﹖﹂
﹁他的年紀比我小。﹂
﹁愛情是不分年紀的,而且現在姊弟戀正夯呢。﹂
姊弟戀夯不夯,她是不清楚,不過—— ﹁趕流行也不是這麼趕的吧。﹂
﹁難道妳還愛著李柏祥﹖」犯了錯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只會把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去,這種「俗辣」根本不值得再浪費學姊的時間和心思。
﹁我和他……都過去了。﹂
李柏祥……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
白天忙於工作,晚上有荷月的相伴,帶她去吃過很多她以前從未嘗試過的美食,還為她下廚烹調他的拿手菜,一起享用,然後天南地北胡亂聊著。荷月雖然小她三歲,但是他的想法很成熟,他的行為舉止很穩重,只除了他和小笙碰上的時候。
他和小笙,從小就不對盤,她想,他們大概真的是天生八字相剋。
她很喜歡有他陪伴的時光,和他在一起很輕鬆自在,在他面前,她可以真實地表現出自己心中的感受,毋需顧慮她是台華集團總經理身分,毋需憂慮父親和母親會因為她的痛苦而感到歉疚。
﹁如果他回來求妳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呢?妳還會接受他嗎?﹂余亭希的話拉回她的思緒。
﹁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了。﹂倘若沒有這次的意外,她會和李柏祥就這樣平平順順地走下去,然後結婚,生養一兩個孩子,是他先背叛了他們的感情,破壞了一切。
﹁沒錯,絕對不要讓他回來。﹂余亭希義憤填膺地道。﹁世界上比他優秀的男人多的是,難道還怕找不到人愛嗎?﹂
現在說什麼愛不愛的都還太早。﹁以後再說吧。﹂
﹁怎麼可以以後再說!﹂那神祕騎士不就要失戀了?
﹁妳好像閒得發慌哦。﹂不然怎麼有空客串紅娘!﹁我不介意妳現在就把開會紀錄整理好給我,余祕書。﹂
嚇—— 加班!﹁我要下班了,再見。﹂余亭希趕緊腳底抹油,閃人。
她的耳朵總算可以清靜一下,不用再忍受荼毒。
華箏又看了看時間,六點半了。
她的手機依然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沒有訊息、沒有電話。
就算臨時有事耽擱了,荷月應該也會打通電話跟她說一聲。
是訊號不佳嗎?或是電信業者的網路有問題?
她甚至還用公司的電話試撥了一次自己的號碼,鈴聲立即響起。
一次就撥通了,那就表示她的手機沒問題,是荷月沒有打電話給她,為什麼﹖他連打一通電話的時間也沒有嗎﹖
她決定化被動為主動,不再繼續枯等下去。
電話響了一會兒之後被接起,﹁喂。﹂
﹁荷月,你……﹂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並沒有約定,他也沒有義務要天天陪她吃飯、打發時間。
席荷月沒想到她主動打給他……他當然沒有忘記每晚的約會,可他被絆住了。
他看著面前笑得很可惡的傢伙,﹁我臨時有點事走不開,所以……﹂
林志毅一臉無辜地攤攤手。誰用繩子綁住他了,想去就去嘛。
他只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有這等能耐和魅力,讓荷月把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丟在一旁不管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可荷月就是不承認有這麼一個人,只好大家一起在這大眼瞪小眼嘍!
華箏故意漠視淡淡湧上心頭的失落感,語調輕快地道:﹁沒關係,你去忙你的,我也正準備要回家。﹂
不客氣地推開從另一邊偷偷靠近手機的那張臉,席荷月不忘叮囑,﹁回去之後要準時吃晚飯,別再虐待妳的胃,不然早晚得胃潰瘍。﹂
林志毅帥氣的臉被推得都變形了。
喲!這麼在意人家有沒有準時吃飯,連人家的胃都關心到了,要說沒有個什麼,誰相信啊?
﹁我知道。﹂明明她才是年紀比較大的那個,卻是他處處為她設想,寵溺她。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癮,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荷月都準時用各種美食把她餵得飽飽的,現在時間一到,她的肚子就已經開始在唱空城計了。
回到家,華箏只用一碗麵就將晚餐打發掉,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半,還很早,她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該做些什麼。
以往荷月送她回來都九點多,她整理一下資料,洗完澡就上床睡覺,然後一覺到天亮,又開始新的一天,生活過得很充實,孤單失落從沒機會侵蝕她的心。
今晚沒有荷月的陪伴,時間好似過得特別緩慢,慢得讓人發慌。
打開電視,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一個她感興趣的節目。想看點書,但是十分鐘過去,她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讀到腦袋裡去。
﹁鈴……﹂陡然大作的鈴聲打破了一室孤寂。
﹁吃過晚餐沒?﹂席荷月的聲音從手機的彼端傳來。
﹁吃過了。﹂
﹁吃什麼?﹂
﹁麵。﹂即便他是特地打來盤查訊問的,她也很高興聽到他的聲音。
「看在妳有乖乖吃晚餐的份上,有獎勵。」口吻十足像在哄小孩子。
什麼獎勵她很納悶。
「我在門口,來領妳的獎品吧。」
下一秒,華箏立即起身下樓,穿過客廳,快步地走向大門口,果然瞧見荷月的車子。
她走近,還未開口,一個飄著燒烤香味的紙袋子已經從車窗內遞到她面前。
﹁拿去吧。﹂
這個味道是……她微訝地睜大眼睛,接下那個紙袋子,﹁烤魷魚!﹂
兩三天前,她只是順口說了一句有點想念上次他們逛夜市吃過的那一攤烤魷魚,他就記下了,還特地買來給她,胸口有股無以名狀的騷動悄悄地漫開,驅散了稍早趁虛而入的恐慌。
被人重視、寵溺的感覺真的很好,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沉溺上癮,無法自拔。
萬一荷月不再這樣陪伴她,屆時,她該怎麼辦?
「我覺得這兩套都不錯,小Baby穿起來一定很可愛,你比較喜歡哪一套﹖」畢竟禮物是他要送的,當然要以他的意見為主。
「我相信妳的眼光。」席荷月隨即轉頭吩咐一旁的專櫃小姐,﹁把這兩套衣服連配件都包起來。」
「好的。」
然後,他又挑了幾樣玩具和小Baby用得到的物品一併結了帳。
買完要送同學小孩的滿月禮物,原本還想順道逛逛百貨公司的其他樓層,卻意外地遇上華箏最不想見到的人—— 李柏祥,身邊還跟著無尾熊小姐。
冤家果然路窄。
分手兩個多月之後再碰面,華箏的心情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無怒也無悲。﹁你也來這裡逛,真巧!」
她看起來氣色很好,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兩人的分手而受到影響,這讓李柏祥胸口莫名地鬱悶了起來。﹁我怎麼不知道你們的交情這麼好?﹂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席荷月不屑冷哼。
懷疑的眼神在他們身上兜了一圈,李柏祥語帶嘲諷地道:﹁你們該不會早就背著我偷偷來往了吧。﹂
華箏平靜的說道:﹁你要怎麼想是你的自由。﹂與她無關。
但一旁的席荷月聽到這話火氣就衝了上來。他還真敢說啊!箏姊的風度好,不與他計較,他可沒辦法隱忍下來。
忍耐,從來都不是他的優點。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喜新厭舊、用情不專嗎?﹂席荷月漂亮的眸子裡悄悄地凝聚著駭人的風暴,嘴角卻微微上揚,特意朝無尾熊小姐露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這位美麗的小姐……﹂
﹁荷月,算了。﹂沒有必要隨他起舞。華箏想阻止他。
李柏祥防備地瞪著他,﹁你想做什麼?﹂
原來這個比任何一齣偶像劇裡的男主角都還要漂亮好看的花美男叫荷月……無尾熊小姐早已經被他的笑容迷得暈頭轉向,自動自發地報上名字,﹁我姓梁,梁可可,你可以叫我可兒。﹂
席荷月從善如流地柔聲輕喚,﹁可兒。﹂
低啞的嗓音彷彿帶著微量的電流導入她的體內,一股酥麻從背脊竄起,在血液裡奔流。﹁嗯。﹂她著迷地望著席荷月漂亮的俊臉。
他很親切誠懇地給她忠告,﹁妳要防著點,他會這樣對待他的前女友,將來也會這樣對待妳,說不定他嘴裡說著愛妳,一轉身就抱著別的女人你儂我儂去了。﹂
﹁席荷月—— ﹂李柏祥鐵青著臉咆哮。
但梁可可越想越覺得席荷月說的話很有道理,忍不住質問起男友來,﹁你老實說,除了我,是不是還有別的女朋友﹖」
李柏祥對於女友如此輕易地就被煽動很火大。﹁一個不相干的人隨便挑撥幾句妳也信,妳怎麼不多信任我這個男朋友一些﹖」
「荷月說的是實話啊。」她朝席荷月露出甜甜的一笑,心裡想著,他會這麼關心她,或許也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好感。
「荷月叫得這麼親熱,妳在發什麼花癡啊﹖」李柏祥的臉色很難看。
梁可可氣得用提在手上的包包搥打他,﹁你說誰在發花癡……」
「妳在幹什麼﹖別鬧了!」李柏祥抬起手阻擋,卻還是挨了好幾下,﹁快點住手—— 」
停下來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
「男女朋友吵架啊!」
「有話可以好好說,沒有必要動手。」
「咦,這個人不就是前陣子被八卦雜誌拍到姦情的男主角李柏祥」有人認出他。
「真的是他耶!﹂原本要勸架的人突然改口,﹁像這種腦袋長在胯下的負心漢,是該給他一點教訓,用不著對他客氣。」
一旁的華箏突然覺醒,李柏祥根本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富家子弟,還以為地球是繞著他運轉的,而她卻到現在才看清楚。
趁著李柏祥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席荷月牽起華箏的手,悠閒地離開百貨公司。
坐在車內,華箏低聲輕笑。她當然知道荷月是為了她才故意去撩撥梁可可,讓他們翻臉吵架。
他瞥了她一眼,﹁笑什麼?﹂
﹁原來你也可以對女孩子笑得那樣親切迷人。﹂儼然就像是一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白馬王子。
他哼了哼,﹁我犧牲很大耶,妳沒看到我的顏面神經笑到快僵硬抽筋了。﹂
顏面神經抽筋?有沒有那麼嚴重啊!﹁只要你肯多一點笑容,隨隨便便都可以迷倒一大卡車的女人。﹂哪會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著,迷倒那一大卡車的女人做什麼?學古代皇帝建一座後宮嗎?﹁我不需要。﹂席荷月不以為然的表示。
﹁你不需要—— ﹂華箏的聲音戛然而止。這麼說起來,她好像從沒見過荷月交女朋友,難道……他的性向比較不一般
席荷月不必問,光看她狐疑的眼神就知道她誤會了,﹁我不是。﹂
﹁不是什麼?﹂她又沒說什麼。
﹁同性戀。﹂
以為他顧忌世俗的眼光,她安慰地道:﹁其實就算你是也沒關係,那並不會改變什麼。﹂荷月有張比大多數女人都還要漂亮的臉,就算有男人愛上他也不稀奇。
誰說沒關係?關係可大了好不好!他咬牙切齒強調,﹁我、不、是!﹂他一點都不想再引來一堆爛桃花,況且他很樂意讓她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戀。
看起來好像真的不是。﹁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沒見過你交女朋友?﹂
他只好重提往事來自清,﹁我在法國學烹飪的時候交過一個女朋友,是同校同學,不過那段感情只維持了四個多月。﹂
四個多月這麼短暫!﹁為什麼﹖」
「交往之後仍然有很多女孩子向我示好,她很沒有安全感,時時刻刻擔心我會被其他女生搶走,於是像防賊似的防著每一個靠近我的女生,還得忍受周遭朋友的批評,一次又一次地說我們的外型不配,直到她再也無法忍受,提出分手。」
她是沒有足以和他匹配的出色外貌,但那又如何?他喜歡的是她的溫柔和體貼,她根本毋需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和評斷,可惜她終究還是學不會。
﹁向你示好的只有女生嗎?﹂
一言命中他的死穴,席荷月的眼角在抽搐,﹁不、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男人長得太漂亮果然不是好事。﹂華箏由衷說出結論。
一般聽到漂亮這兩個字,就讓他不爽得想揍人,但是從華箏口中說出來,卻讓他沒有辦法發作。
﹁重點不是那個……﹂他無力的提醒,況且,皮相是父母生予他的,他也沒有選擇權,好嗎?
﹁不然是什麼?﹂她問得很理所當然。
席荷月卻是聽得快吐血了,不耐煩的再次重申,﹁我不是同性戀。」而且誰規定,男人長得漂亮就一定得是同志?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我沒說不信啊!不過……」
﹁不過什麼?﹂他順著她的話尾問。
她沉吟地道:﹁那有可能是你用來欺騙大家的障眼法。﹂
障、眼、法他怒瞪著她,﹁妳要不要乾脆直接登報昭告天下,讓我出櫃算了?﹂顯然解釋再多都沒用。
﹁你真的決定要出櫃了?﹂她訝然地道。
她竟然當真「妳—— 」席荷月氣悶地閉上嘴,放棄和她爭論。
這根本就是辯解無效,上訴駁回,非要將他屈打成招不可。
厚,氣死也驗沒傷!
﹁荷月。﹂
他賭氣地不回應。
這樣就耍性子啦!華箏笑盈盈地又喚了一次,﹁荷月。﹂
他不爽地揚眉,﹁幹麼?﹂
﹁我們不是要回你住的地方看影片嗎?﹂她隱忍住胸腔內翻騰的笑意。
﹁嗯。﹂還是她改變主意了?
﹁你住的地方不是應該在剛剛那個路口左轉嗎?﹂來了很多次,她不會記錯路的。
真的是氣昏頭了,連回家的路都會開過頭。
席荷月先是一愕,隨即迅速調轉車頭,微惱的神情裡難得有一絲困窘。
待車在地下停車場停妥,兩人一起下車,搭電梯到一樓。
她很明智地打住,沒再取笑他,免得有人惱羞成怒,她轉移話題,﹁為什麼不再交女朋友?」
他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故意說:﹁妳問錯了吧!我交的是男朋友。﹂
剛剛非要往他身上貼男同志標籤的人不就是她嗎!
她笑笑,﹁開個玩笑,你不會這麼沒風度吧!﹂
沒風度她當著他的面說他漂亮,又懷疑他是同性戀,而他沒發飆動手扁人,已經夠有風度了。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忙。」
叮!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管理員提著一大袋鮮綠色的芭樂迎上前來,﹁席先生,華小姐,這是我鄉下老家栽種的芭樂,沒有噴灑農藥,很健康的,嚐嚐看。」
他正打算開口拒絕,她卻搶先一步接過管理員手中那一大袋的芭樂,﹁謝謝你。」
「不客氣。」
席荷月什麼也沒說,走向上樓的另一部電梯,刷了一下磁卡。
這棟高級公寓的門禁森嚴,未經許可的訪客或閒雜人等是無法擅自上樓的。
華箏提著那一大袋頗有重量的芭樂跨進電梯內。
他沒說話,卻伸手提走那袋芭樂。
「管理員先生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別再怪他了嘛。」她替管理員說情。
一袋芭樂就想平撫他名譽上的損害﹖他挑起眉斜瞟著她,﹁我的名譽會不會太廉價了一點?」
「你的名譽跟芭樂沒關係,就算沒有這袋芭樂,你也應該有那個雅量原諒別人的無心之過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況且,管理員先生都表示過他的歉意了。
他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我為什麼要﹖」
有沒有搞錯啊—— 那位老兄把他當成會把約會對象灌醉或下藥迷昏,然後帶回家性侵得逞的禽獸,嚴重侮辱了他的人格耶!
「就當給我一個面子吧。」這男人啊,心眼還真不是普通的小耶!
「哼哼。」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更加地了解他,即便沒有明確的允諾,可是她知道,他聽進去了。雖然荷月的個性火爆,脾氣也不太好,但是,她的要求、她的事,他卻從來不曾輕忽怠慢過……
第四章
中午和許鎮甫在荷月居用完午餐,回到辦公室,華箏卻始終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工作。
荷月到底是怎麼了?
一直到她來到席荷月家門前,掏出鑰匙來開門,仍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啊!」一進到屋內,她才關上門,就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扯了過去壓抵在牆壁上,隨即落下的吻熾熱得幾乎快令她喘不過氣來,﹁唔……﹂
他激切地吻著她,霸道地在她口中恣意糾纏不休,帶點懲罰意味地蹂躪那玫瑰花瓣似的紅唇。
待她終於得到一點點喘息的時間,他那彷彿帶著炙人火焰的薄唇仍不願放過她,正在她的細嫩頸部吸吮啃咬,烙下一個又一個曖昧的、專屬於他的紅色印記。
﹁……荷月,你怎麼了﹖」他在生氣嗎﹖為什麼﹖
那酥麻中帶著輕微刺痛的囓咬引來一陣陣的戰慄,讓華箏全身酥軟無力,連公事包都掉落地上。
「我﹖沒事。」席荷月回答的同時手也沒閒著,俐落地解開她胸前的衣釦,拉下貼身束縛之後,他的唇隨即覆上,將那誘人的蓓蕾含入口中。
這裡是客廳耶!來不及制止,席荷月接下來的動作就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荷、月……」他竟然咬、咬她……那裡!
「嗯﹖」他斜瞟著她。
「你……你到底在生什麼氣﹖」他不說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因為今天中午在荷月居發生的插曲﹖
他的手自她的窄裙下探進,修長的手指隔著一層輕薄光滑的絲綢勾挑出她的熱情,﹁我沒在生氣啊。」
﹁啊……﹂無法抑制的輕吟自她的口中逸出。
他今天這樣異常的舉動如果還不是生氣,那她真不知道是什麼了。
席荷月扯下那片輕薄的阻礙,手指猛烈地進擊侵略,執意掠奪華箏所有的一切,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荷月!﹂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只能任由他的指在她的身下作亂,在戰慄中得到強烈的歡快。
他懊惱地微瞇起眼,光是想像其他男人也能看見她如此性感誘人的模樣,就讓他嫉妒得幾乎快要抓狂。
她呼吸急促地喘息著,還來不及喘口氣,一記毫無預警的強力挺入讓她失聲尖叫,﹁啊—— ﹂
他立即展開另一波狂炙的進擊,放肆地在她最嬌嫩柔軟的深處恣意縱情。
她的手攬住他的脖子,完全無法思考,﹁慢、慢一點……﹂
﹁不。﹂他一口回絕。
「你……」
他依然故我地以狂風驟雨般的頻率席捲了她。
「席、荷、月……」她頻頻抽氣。
他在她的耳畔低喃,﹁有何指教﹖」
「你—— 啊啊……」他的進擊不留一絲空隙,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地說完一句話。
「說啊,我在聽。」
「嗯……啊……」這、這樣教她怎麼說話一張口,壓抑不住的呻吟就衝出口,她火大地咬住他的肩膀。
席荷月任由她咬,也不掙扎。
歡愉快感如電殛般穿透了她的身體,迅速地堆疊累積,在即將爆發的前一秒,他倏地停住,極其緩慢地抽身。
﹁你……﹂體內莫名的空虛讓華箏焦躁難耐地扭動身子。
他一臉無辜地瞅著她漾著水光的明媚眼眸,﹁妳不是要我慢一點?﹂他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她惱怒地瞪他,﹁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這樣折磨她,太可惡了。
﹁故意什麼?﹂他嘴上虛心求教,身下卻仍在撩撥她。
她幾乎快被逼瘋了,﹁席荷月,你再不……﹂
下一瞬,他強勢而野蠻的佔有擊潰了她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在深沉又密集的進佔頻率中,她的意識逐漸昏潰,幾乎被榨乾了氣力,最後無力地軟倒在他的懷裡。
席荷月將她抱到沙發上。
她原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卻是另一波歡愛的開始。
﹁嗯—— 」這麼快就恢復精神了!她瞪著他,悶哼了一聲。他的精力會不會太過旺盛了點啊﹖
他細細啄吻柔唇,一次比一次深入地掠奪她的每一吋柔軟美好,牢牢地將自己嵌入柔軟嬌軀,彷彿要讓兩人合為一體,從此不分開。
她無力抗拒,只能任由他擺佈,隨著他狂肆張揚的情焰延燒一整晚。
華箏是被餓醒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她連自己是怎麼上床的都沒有印象,她只記得荷月像是存心折磨人似的,在門邊、在沙發上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崩潰求饒才肯罷手。
她幾乎是立即累昏了過去。
他到底在不爽些什麼,她依然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緒。
而且,他的表達方式還真的是讓她……一整個無言。
華箏凝睇著身旁的睡顏,胸口蔓延著一股無以名狀的暖潮。她很難相信,兩人這樣的關係一轉眼竟然已經維持兩年了。
老實說,她也不太記得第一次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也忘記是誰先跨出第一步,當時他們都喝了一點酒,但還不到醉的地步,勢必是氛圍太迷人了,或者她太孤單寂寞,需要擁抱煨暖她……反正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現在再去追根究底也不會改變什麼。
只是……她想不到這樣的關係竟然能夠維持到現在。
頭一次是意外,就當不小心發生了一夜情,讓事情慢慢從記憶裡淡去即可,為什麼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到如今,次數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她知道現在人對性愛關係很開放,但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也走上時下男女的交往模式,發展出以肉體需求居多的親密關係。
而對象居然還是荷月!
這兩年來,他們就只是互相陪伴、慰藉、上床,無關乎愛情。
他也是這麼想的吧——
﹁咕嚕。﹂飢腸轆轆的感覺讓她沒有辦法專心思考。
華箏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卻差點腿軟地跌坐在地毯上。
﹁唔……﹂她強忍著全身痠痛,動作緩慢地套上睡衣,輕輕地打開房門,朝廚房走去。
大冰箱裡擺滿了各式各樣昂貴的新鮮食材,一看就知道主人很專業,可她卻看得一臉茫然。
她必須老實地承認,她品嚐過的美食已經數不清了,但是從來不知道那一道道的美食是如何烹調出來的。
她活了三十多年沒拿過鍋鏟,更甭提煮東西了。
不過,只是要弄點能下嚥的食物果腹,應該不會太難吧。
電鍋裡還有白飯,炒青菜她不會,煎魚的難度又更高了,不然……就煎個荷包蛋來配飯好了。
煎荷包蛋應該很簡單,她曾經看過電視上的名廚不用一分鐘就煎出一個漂亮可口的荷包蛋。
她的手法沒辦法那麼俐落,慢慢來總不會出錯吧。
平底鍋在爐台上熱著,華箏在一旁看顧著,卻不確定何時該打蛋下鍋。
第一次下鍋的她有些笨手笨腳,連蛋殼也掉進鍋裡,她拿著鍋鏟,手忙腳亂地想把蛋殼碎片挑出來,無暇顧及爐火,結果把一顆蛋弄得支離破碎不說,還煎黑了,看起來很恐怖。
啊!忘了先倒些橄欖油。
她飛快地處理掉那個慘不忍賭的……荷包蛋,把平底鍋清洗乾淨,再次放上爐台,打開爐火,倒了些橄欖油進去,霎時,鍋裡劈哩啦作響。
熱燙的油到處噴濺,華箏蹬蹬蹬地連退了好幾步,沒有防備地撞上一堵肉牆。
她嚇了一跳,迅速地轉身,﹁荷月!﹂
只套上休閒褲的席荷月即便頂著一頭亂髮,依然無損他的俊美絕倫,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曖昧又致命的性感。
他懶洋洋地瞥了仍在劈哩啦響的鍋子一眼,﹁妳要報復我昨晚的需索無度,所以打算毀了我的廚房﹖」
她的臉微微一熱,﹁我……我哪有?」
他挑了挑眉,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不然妳在做什麼﹖」
「煎荷包蛋啊!」看不出來嗎﹖
他瞟了瞟垃圾桶的﹁一團黑」,戲謔地道︰﹁妳確定不是在製造某一種厲害而且致命的炸彈﹖」
她尷尬地紅了臉,﹁我又不會下廚……」
很好,還有自知之明。
他上前關了爐火,將平底鍋拿到水龍頭下洗乾淨。
﹁蛋炒飯﹖」那是最方便、最快速又可以填飽肚子的美味餐點。
「好。」她這時才看見他背上那一道道的抓痕。
老天!那那……那不會是她抓傷的吧華箏的臉更紅了。
從冰箱拿出所需要的食材清洗切好,席荷月的動作俐落中帶著優雅,非常賞心悅目。他偶然轉頭,發現她越來越紅的臉,﹁妳又想到什麼限制級的畫面了?﹂他戲謔的說。
﹁才沒有。﹂別把她說得像是慾求不滿的色女,好不?昨晚縱慾過度的人可不是她。
﹁不然妳在臉紅個什麼勁兒?﹂
她沒有理會他,直問:﹁你背上的抓痕是……我造成的嗎?﹂
﹁難不成昨晚我們玩3P?﹂不是她抓的,還有誰?
3、3P﹁怎麼可能!」不管時代如何變遷,觀念再怎麼開放,她都無法接受3P這種荒唐到了極點的事。
「那麼妳認為我背上的抓痕是誰的傑作﹖」
「我……我很抱歉……」對於抓傷他一事。
「只是一點點皮肉傷而已,沒關係。」他一頓,揚起嘴角,﹁我倒是很意外妳也會有那麼狂野的一面,又抓又咬的像隻小野貓。」
又抓又咬﹖小野貓她面紅耳赤,吶吶地道︰﹁那、那還不都是因為……」他的蓄意挑惹和存心折磨人的歡愛。
「不過我喜歡。」
他的回覆讓她完全搭不上話,臉上的紅潮久久不褪。
開了爐火,他朝她伸出手。
她連忙將手中的鍋鏟遞上,然後在吧台前的圓桌落坐。
不到十分鐘,香噴噴的蛋炒飯就裝盤上桌了。
﹁快吃吧。﹂
﹁你不吃嗎?﹂
﹁我不餓。﹂
華箏也不跟他客氣,立即吃了起來。
他清洗完平底鍋和鍋鏟,整理好流理台,才倒了杯茶在她對面坐下。
她覷著他,﹁你昨天晚上到底在生什麼氣﹖」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席荷月的眉頭悄悄地打了個結,只回了兩個字,﹁沒事。﹂
最好他昨晚的反應和此刻皺著的眉宇叫沒事啦,睜眼說瞎話。
當她是三歲娃兒那麼好哄好騙嗎?他的不爽那麼明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到底是去拐到哪根筋了?﹂才會有一連串反常的反應。
他沉默了幾秒,才道:﹁我們不認識,嗯?﹂
她一愣,無奈地嘆了口氣,﹁是你先把我當成普通客人對待的,記得嗎?﹂她只是配合他而已,不然要她怎麼說?
這樣他也要生氣?太不講道理了吧。
他那麼做,是為了要打探消息,顯然當事人鈍得沒發覺。﹁妳和他特地來荷月居約會用餐﹖﹂用意又是什麼﹖她……想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了嗎﹖
「怎麼可能!我一直以為是合作案有問題,當他表明追求之意,我才知道是被亭希設計了。」所以,荷月的不爽是在吃醋嗎?可能嗎?
﹁我不喜歡複雜的男女關係,﹂他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些,但嘴巴卻控制不住的道:﹁如果妳打算要接受別人的追求,我要第一個知道。﹂
他想說的是—— 我愛妳。
他想理直氣壯地獨佔她一人,收藏她的喜怒哀樂,誰也不讓。
他想要一輩子疼她、寵她,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
但是他沒忘記她說過的話—— 我不需要愛情。
所以,他從來都不說,更怕說了只會讓她為難。
﹁放心,等我想認真談戀愛的時候,一定會先讓你知道。﹂有絲淡淡的、說不出的失落在心間盤踞,但華箏選擇漠視,繼續吃著面前的蛋炒飯,只是卻突然沒了食慾。
果然……適時垂下的眼瞼掩去了席荷月眸底的黯然。在她心裡,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只是肉體上的糾纏,沒有愛情。
他不是她想認真談戀愛的對象……
但,就算只是肉體上的親密關係也無妨,只要她還需要他,他就會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不離不棄。
從他們的關係真正跨越朋友界限的那一天起,華箏就不曾再和席荷月一同出現在公共場合,避免被熟人撞見而引來不必要的聯想和緋聞,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曝光之虞。
平時他們都是各自忙自己的事,只有在週五的晚上,她會到他的公寓,兩人共度不受打擾的週末時光。
有時是熱烈纏綿,有時只是聽聽音樂、閒聊或欣賞一部優質的影片,寧靜相伴。
偶爾,她也會把沒看完的公文帶到他的住處來審閱,就像今天。
席荷月端來一個金黃透亮的法式烤布蕾遞給她,﹁昨天的發表會很成功,粗魯的小猴子終於蛻變成淑女了呢!」讓人驚艷。
她闔上公文推到旁邊,﹁所以你不能再叫小笙『粗魯的小猴子』了。」她這個做姊姊的比當事人還要高興。
﹁是、是。﹂他態度很敷衍地回應,而後話鋒倏地一轉,興致勃勃地道:﹁箏,妳猜猜看,我今天撞見誰的姦情了﹖」
可她興趣缺缺,﹁那種沒營養的腥羶八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華箏吃了一口法式烤布蕾,脆脆的焦糖甜而不膩,嫩嫩的布丁更是香滑順口,讓人齒頰留香。
不管她什麼時候來,他的冰箱裡總會有一兩樣她愛吃的甜點,她當然知道那都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和荷月在一起的這兩年多來,都是他在包容她的一切,他了解她、將就她、寵溺她,雖然沒有感情上的牽絆,卻讓她頭一遭感受到幸福的感覺。
他輕笑,﹁是我五哥和小笙,她一早就在我五哥的房間裡。」
終於啊……蒲月能夠當這麼久的柳下惠,著實難為他了。
突然想到什麼,她啐道:﹁什麼姦情?你的中文造詣真差,蒲月和小笙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他們正在交往,有親密關係是很正常的。﹂她忍不住糾正他的用詞。
事實上,蒲月能夠隱忍這麼久,她也很意外呢。
但是偏偏被荷月撞見,他肯定不會平白放過這個調侃揶揄人的好機會。
她很同情蒲月,﹁蒲月的運氣真不好。」竟然被逮個正著!
席荷月斜瞟她,﹁妳這個姊姊會不會太不關心妹妹了﹖」
她噙著笑,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妳妹妹昨天晚上被人吃乾抹淨了,連一根骨頭都不剩,妳難道不應該表示一下意見,替妹妹討個公道?﹂他唯恐天下不亂地挑撥著。
她卻戲謔地道:﹁謝謝惠顧。﹂
﹁咳咳咳……﹂他被嘴裡的咖啡嗆著了,差點噴出來,﹁妳真是幽默咳……﹂
﹁小笙已經成年了,她有她的想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況且對象還是蒲月,我們都很放心,這個世界上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愛小笙的人了。﹂她相信,蒲月寧願自己受傷也絕不會讓小笙受到傷害。
也許,席、華兩家很快就有喜事可以辦了。
喜事……結婚
想到這裡,華箏陡地一震,眸底迅速地掠過一抹什麼,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是啊,小笙嫁給蒲月之後,席華兩家就是姻親了,她和荷月這樣的關係若是不小心曝了光,她和荷月要如何面對大家﹖大家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們﹖
﹁這倒是。﹂席荷月哼了哼,﹁也不知道我五哥的眼睛是怎麼了,不管再美麗、再溫柔的女人都進不了他的眼,他一直都只專注地看著她……那隻粗魯的小猴子是不是對我五哥下了什麼符啊?﹂
可他說話的對象完全沒有反應。
這讓他狐疑地瞧了她一眼,﹁箏?﹂
﹁沒事。﹂回過神來,她搖搖頭,腦海裡仍是一團亂。
席荷月沒有追問,他知道,等她想告訴他的時候,她自然會說。
華箏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烤布蕾,思緒又悄悄地飄離……
她當然知道她和荷月這樣的關係是錯誤的,他和她之間並沒有感情的基礎,不應該做盡屬於情人間的親密纏綿,不應該讓這樣的肉體關係持續到現在,但是她卻一點一滴地沉淪,無法抽身。
肯定是他的胸膛太溫暖,擁抱太有力,寵溺太迷人,所以才會讓她不能自己地耽溺下去。
華箏震愕地發現——
這兩年多來,她竟然從沒想過要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連一次也不曾!
即使她很清楚這樣的關係不會長久,沒有未來,她依然不想結束。
只是如今現實的狀況逼她不得不去思考面對—— 小笙和蒲月的婚禮進行曲,卻是她和荷月關係的休止符。
身為姊姊,她當然希望小笙能夠早日得到幸福,但是心底深處卻有個自私的念頭悄悄地萌了芽。
她不想就這樣結束。
荷月的陪伴、荷月的寵溺,讓她在工作疲憊之餘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休憩、依靠,毋需再獨自硬撐。
她竟自私地希望,那一天不要太快到來。
第五章
在風林企業的慶祝酒會上。
席荷月一出現就像塊磁鐵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無法移開。不一會兒,他的身邊便聚集了好幾個名媛千金,將他圍住。
雖然不知道她們都說了些什麼,但是那一雙雙眸子裡掩不住的傾慕光芒早已經洩漏了一切。
有一些較大膽的眼神就好像野獸瞧見獵物,伺機想撲上去將他拆吃入腹。
即使荷月的臉色不佳,那些名門千金們依然無所畏懼,越挫越勇。
席家目前仍單身的梅月、荷月、蘭月、陽月、辜月都是上流社會裡炙手可熱的鑽石單身漢,眾家千金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想擄獲他們。
華箏別開臉,不想再看那些名門千金纏著席荷月的畫面。
一杯金黃色的香檳陡地映入眼簾——
﹁找席家六少來參加酒會果然是不智之舉,他一出現,就搶走了我這個風林企業小開的光芒。﹂林志毅頗不是滋味地道。
她接過香檳,﹁你太客氣了,據我所知,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的女人也不少呢!」
﹁好說好說。﹂他揚起笑,眸底迅速掠過一抹精光,﹁不過,荷月還是略勝我一籌就是了。﹂
華箏優雅地喝了一口香檳,不予置評。
沒反應?既然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他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箏姊,我說荷月可是很搶手的。﹂
「我看到了。」她的視力好得很,不想看卻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比誰都清楚他無遠弗屆的魅力,他只要往路邊一站,什麼都不必做,不出三分鐘就會引來美眉搭訕。但是,為什麼比刻看見會讓她如此不舒服?她的心裡彷彿扎了根刺,有股無以名狀的氣悶充斥在她的胸臆間,很難受,感覺好像原本屬於她的東西受到覬覦,快要被誰搶走似的……
嚇!屬於她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將荷月歸類在﹁她的﹂,而且無法忍受別的女人覬覦?
她看到了就這樣?﹁妳難道不怕荷月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果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他要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華箏力持語調平穩地道。他們並不是戀人,她亦無權過問,甚至干涉他的交友情形。
林志毅皺起了眉。她的語氣淡然,聽起來似乎沒有受到影響,難道她一點也不在乎荷月嗎?他不認為,她若對荷月沒有一丁點的感覺,他們的關係哪能維持兩年多!
時下很多認真交往的情侶都不見得能將一段感情維持兩年以上,更何況他們之間還只是互取所需的﹁親密關係﹂而已。
真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還要僵持多久?
連他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荷月若喜歡上別的女人,那就表示你們之間也要結束了……﹂
華箏連忙捂住他的嘴,﹁志毅,你別亂說話!﹂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她和荷月之間一切的人。
林志毅微瞇起眼,任由她捂住他的嘴,並不急著拉開她的手,他模糊不清的繼續說道:﹁妳一點也不留戀,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嗎?﹂
剛剛好像有人用銳利如刀的目光捅了他好幾下,可刺的咧!
幸好動手捂嘴的人不是他,倘若此時的情形對調,他敢碰她一下,荷月肯定會將他的手剁下來熬湯,當成荷月居的新菜單。
荷月的佔有慾那麼明顯,最好他對華箏沒有一絲感情,最好他家的鑰匙是誰都能給的,最好席家六少是誰都可以陪睡的!
偏偏華家大小姐就是不開竅。
﹁如果他能找到他的幸福,我會衷心地……祝福他。﹂但為什麼疼痛會在她的胸口放肆作亂,一波強過一波,幾乎讓她無法喘息?
聽到華箏如此輕易地就選擇放手,讓林志毅火大的替席荷月抱不平,忍不住把好友的心意講明,﹁他愛的是妳!﹂難道她對荷月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愛她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
她的確是從林志毅這裡聽說了很多關於荷月的事,譬如他小時候經常被誤認為女生,很多小男生為了他爭風吃醋,林志毅也對荷月一見鍾情,結果卻被揍了一頓;還有荷月居的主廚之一—— 娜特莉和荷月是同學,她更是為了他才遠渡重洋到台灣來發展,她曾經向荷月表白,不過被拒絕了……
但是,他說荷月愛她?這件事她無法相信。
﹁為什麼不可能?﹂林志毅質問。
﹁我們不適合……﹂荷月他……從沒對她表示過什麼,更遑論是愛。
﹁哪裡不適合?﹂他們兩個男的俊俏、女的美,一個是席家六少,一個是華家大小姐,家世背景又相當,根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的年紀比他大。﹂三歲就是一個代溝了。
那又如何?以荷月的個性,他若是介意,早就果決地斬斷他們之間的關係了,不會牽扯不清兩年多。
林志毅翻了翻白眼,﹁妳只大他三歲,不是三十歲,好嗎?﹂別說得好像是世俗觀念難以接受的不倫戀行不行!
﹁我的妹妹很快就會成為他的五嫂。﹂
﹁親上加親更好啊。﹂
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錯了,結束是必然的結果,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她一直都很清楚,卻以為只要不去想、不去說,那一天就不會到來。可一旦妹妹結了婚,她勢必得和他切斷這曖昧關係。
一想到她再也不能霸佔荷月寬闊溫暖的胸懷,不能和他分享她的喜怒哀樂,他的寵溺也不再專屬於她,她的心就糾結在一起,隱隱抽痛。
這才猛然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投入了太多感情,太過在乎他、依賴他、眷戀他,莫名的惶恐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淹沒了她,無法呼吸。
即便此刻只是想像,就已經讓她如此難受,她害怕自己對他的眷戀會隨著時間一天天一點點累積加深,將來結束這段關係的時候,她會無法承受,所以……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從參加風林企業的慶祝酒會回來之後,華箏就不一樣了,雖然說不出明確的改變,席荷月就是覺得她不一樣。
她的笑容漸漸沉寂,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管再怎麼問,她的回答始終是「沒事」,讓他又氣餒又煩躁,偏偏又無計可施。
她不想說,就算他撬開她緊閉的唇,也沒有辦法讓她吐出隻字片語。
夜裡纏綿的時候,她意外的主動,熱烈糾纏,毫無保留地付出所有,淋漓盡致中透著一絲絕望和不捨,彷彿沒有未來一般。
她所有反常的舉動他都看在眼底,就算他再怎麼遲鈍,心裡也有譜了。
﹁荷月,我有事……想跟你說。﹂
在掙扎了將近一個月之後,華箏終於決定要說出來了。
他旋身面對她,﹁說什麼?﹂
﹁我已經三十三歲了。﹂
﹁我知道。﹂雖然他都在她的生日蛋糕上插問號的蠟燭,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她的年紀,他知道女人總是希望永遠年輕。
﹁我……﹂話已經在舌尖打轉,她卻猶豫退卻了。
因為她明白,一旦開了口,她就會失去荷月。
他也不催促,耐心地等著。
許久,漠視心中的痛楚,她再度開口,﹁我想認真談戀愛了。﹂
所以……他從來都不是她想要認真的對象?
她的追求者不曾少過,他一直都很清楚。
﹁妳打算接受別人的追求?﹂他的語氣很平靜。
﹁嗯,﹂她輕輕地應了聲,﹁所以我們的關係不應該再繼續下去……﹂
不應該再繼續下去!
「妳……想結束了﹖」是這樣嗎?他看著她,一字一句的問。
她艱辛地點頭,﹁嗯,我想……結束了……」
時間在她的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彷彿靜止了。
﹁……是誰?﹂他有資格問吧。
﹁沈律臣。﹂
沈律臣,他見過他幾回,是個溫文儒雅、沉穩內斂的男人。
他知道沈律臣是華伯伯最得意的子弟兵,也是華伯伯政治生涯的接班人,目前是為民喉舌的立法委員,不亂搞男女關係,形象清新,不曾鬧過負面新聞,政治前途一片看好,應該是個不錯的對象。
﹁妳喜歡他?﹂
﹁嗯。﹂
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只要華箏仍然需要他,他就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即使她不要愛情,即使她不愛他,都無妨。
但如果這是她要的,如果她已經不再需要他的陪伴,那麼—— 他會如她所願。
﹁好,那麼我們結束。」他用盡全力,才能如此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他的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將她的心劃開,霎時鮮血淋漓,她可以感覺到體內的溫暖迅速流失,莫名的寒意正侵蝕著她的骨血,吞噬了她。
﹁我祝福妳和他。﹂他會退回最初,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
這不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為什麼聽到他親口答應和祝福會讓她的心彷彿落入冰窖之中,急速失溫?
也許,在她的心底深處始終抱著一絲絲極細微的希望,期望他能拒絕,能有所表示,但是沒有……
她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我會盡快收拾好,把我的東西搬走。」
他有開口趕人嗎?
席荷月的眸光一沉。她就這麼急著和他撇清關係,才能沒有牽絆地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隨便妳。」他冷淡的說道。
這句話讓她狠狠地怔愣住,呼吸一窒。
這是他頭一遭用這麼淡漠的口氣和她說話,就好像他們只是交情普通的朋友。
這樣再好不過!不會有人發現她和荷月曾經在一起過,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太過在乎他,也毋需再害怕自己會愛上他,終至無法自拔……但是為什麼她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為什麼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砰!」
關門的聲響陡地震回她飄離的思緒。
荷月—— 她張了張口想叫住他,喉嚨卻像被什麼梗住,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在一起的時候,荷月從來不曾撇下她轉身離去,一次也不曾。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被人背棄的感覺如此難受,胸口像被刨挖出一個大窟窿,空盪盪地,彷彿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其實話一說出口華箏就後悔了,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往前走。
她很努力地參加社交活動、約會,讓自己很忙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去想念荷月,不讓兩人的過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有機會佔據她的腦海片刻時間。
「有這麼難吃嗎?」沈律臣看著她將原本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攪拌成一堆看起來很像是廚餘的東西,不禁覺得廚師若知道會痛哭流涕吧。
﹁呃……﹂華箏回過神來,瞧見自己的﹁傑作﹂,歉然地笑笑,﹁我……沒什麼食慾。﹂
放下刀叉,沈律臣意有所指地瞟了她盤裡的﹁廚餘﹂一眼,了然地點點頭。任誰看了那一盤,都會倒胃口吧。
華箏滿懷歉意,﹁對不起……﹂害他也沒胃口。
他端起紅酒輕啜了一口,打趣地道:﹁妳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廚師,搞不好他的自信心會因此而嚴重受創,明天就掛冠求去了。﹂
﹁沒這麼嚴重吧!﹂她無意糟蹋食物,是真的吃不下。
沈律臣的嘴角微揚,﹁現在願意告訴我了嗎?」
「告訴你什麼?」她完全沒有頭緒,剛剛恍神的時候,他有問了什麼嗎?
他支著頰,望住她,﹁為什麼突然想和我約會交往?」
N年前,他曾經追求過她,但是被拒絕了,也收到生平第一張好人卡。
可是一個多月前的某一天,華箏忽然問他——
﹁你的提議還有效嗎?﹂
﹁什麼提議?﹂他有點納悶。
﹁你還想和我交往嗎?﹂
﹁為什麼?﹂他微訝。
﹁不要問我為什麼,你只要點頭或搖頭就行了。﹂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在這麼多年之後,她忽然轉性愛上他了,但唾手可得的機會,他也不願輕易放過,﹁妳是認真的?﹂
而華箏點頭回應。
再給彼此一次機會,有何不可?他當下爽快答應,﹁請多指教,女朋友。﹂
一個多月的交往,他們約會、共進晚餐,有時她還會到他的辦公室去幫忙。
華箏很用心也很努力地培養兩人的感情,他看見了也感受到了,只是他總覺得少了什麼,她看他的眼神太過理智,她對他的態度太過冷靜,一點也沒有戀愛中人的熱情……
是了,他在她身上找不到動情的痕跡。於是他趁著今天的約會,再次問了她—— 「為什麼」。
聽了他再說一遍問題,華箏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因為喜歡……﹂
他立刻傾過身子想吻她。
她的身體一僵,直覺地就想要後退避開,卻在察覺這樣的反應不合宜時定格。
沈律臣輕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直覺反應是騙不了人的。﹂他還沒有遲鈍到連華箏是不是真的喜歡他都分辨不出來。
﹁對不起,我只是沒有心理準備……﹂如此心虛的語氣連她自己也說服不了。
﹁是這樣嗎?或者妳在欺騙自己﹖妳確定這是妳想要……﹂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話,﹁抱歉,我接個電話。﹂
﹁嗯。﹂
﹁不要緊張,慢慢說。﹂聽著聽著,沈律臣的面色轉為凝重,﹁知道了,我等一下就回去。﹂
華箏關切地問:﹁怎麼了?﹂
﹁辦公室臨時有點事,我得回去處理。﹂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正事要緊,你先走沒關係。﹂
「吃完飯我先送妳回家,再到辦公室。」人是他接出來的,他有責任將她平安地送到家。
「我還想在這裡多坐一會兒,好好地想一想事情,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沈律臣還未開口,身上的手機又響了。
他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才接起,﹁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晚點回辦公室再談。﹂
看來事情真的很緊急。華箏體貼的說:﹁大家都在等你,你快回去吧。﹂
﹁妳也不要太晚回去。﹂
﹁我知道。﹂
﹁到家後打電話給我。﹂他不忘囑咐。
﹁好。﹂
﹁那……﹂他還想說什麼。
﹁沈律臣,你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嗎?你要不要順便提醒我不可以吃陌生人給的糖果、過馬路要小心、睡前要刷牙?﹂太侮辱人了吧!﹁你也只大我一歲而已,不要老是用長輩的口吻來叮嚀人。﹂
﹁是是是。﹂沈律臣笑了開來。哎呀,不小心惹惱華家大小姐了。﹁那我要先走了,妳自己小心點。﹂
她揮揮手。
沈律臣結完帳才離開。
侍者前來撤走餐具並整理桌面,然後送上熱咖啡。
雖然她極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荷月,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身影總是囂張地霸佔了她的腦海,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原以為趁早揮刀斬亂麻,斷絕心底不該萌芽的感情,她對荷月的依戀和感覺就會慢慢、慢慢地淡掉。
但是沒有。
她的心還在隱隱作痛。
一定是因為遺忘的時間還不夠……這兩年多來她已經習慣生活裡有他,今後,她得用多久的時間才能適應失去他的日子?
她真的不想記起,腦袋卻彷彿有自我意識,一再地溫習兩人共同生活時的點點滴滴,且在她的心裡掀起波濤,想起以後身邊不會有他的存在,她的胸口就蕩漾著莫名的酸楚。
用完餐,婉拒了飯店櫃台人員要替她叫計程車的好意,她想散步讓腦袋清醒一些。
夜晚退去了白天的燠熱,徐徐吹來的風帶著舒爽的涼意,也稍稍冷卻了她不聽使喚的腦袋。
有輛轎車放慢速度停在她旁邊。﹁叭叭。﹂
這已經是停下來搭訕的第三台車了。她轉頭看向車內。
﹁小姐,妳要去哪裡?我可以順道載妳一程。﹂
﹁不用了,我想走一走,謝謝。﹂
﹁真的不要?﹂車內的駕駛又問了一次,還補上一句—— ﹁我不是壞人,不會害妳的。﹂
她笑笑地搖頭,仍是拒絕陌生人的好意。
車內駕駛這才放棄,踩下油門駛離。
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壞人也不會老實地承認自己就是壞人吧。
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後方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摩托車排氣管聲,由遠而近,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擾人。
好吵。蹙起眉,她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有人喜歡製造噪音,擾人安寧?
兩台改裝過的摩托車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車上四個年輕男子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故意大叫了一聲,還有人伸出狼爪摸了她一把。
﹁啊!」華箏被嚇了一大跳,又氣又惱,但也明白和這種橫行霸道的飆車族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就算報警也不見得能抓到人,她只能自認倒楣。
她還是別去招惹他們的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麻煩卻不肯放過她。
呼嘯而去的摩托車忽地掉頭回來,刺眼的白光照得她快要睜不開眼,心中的警鈴驀地大作。
她應該轉身就逃,她應該大聲呼叫,她應該……但是從背脊竄上的寒意緊緊地攫住了她,讓她彷彿被定住般動彈不得。
﹁漂亮的小姐,妳要去哪裡?我們載妳去。﹂一名男子從摩托車後座跳下來,瞅著她直笑。
華箏偷偷做了幾個深呼吸,力持鎮定地道:﹁不用了,謝謝。」
「中間最安全讓妳坐,我在後面保護妳。」擺明了想和她三貼。
﹁哈哈……」有人聽了大笑。
﹁你們兩個會不會太爽了啊!」有人心理不平衡。
這建議根本就是存心揩油、吃豆腐的行徑。華箏的臉色微微一變,又驚又怒,卻又不能發作。﹁不用麻煩了,我就住這附近。」
對方有四個人,挑釁他們是很不智的。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快點上車吧。」男子涎著笑臉,伸手想拉她。
﹁不要碰我!﹂她揮開想要碰她的手。
﹁呵呵……很辣哦!﹂
﹁辣得好,辣的才夠勁。﹂
她悄悄地往後退,倏地轉身就跑,但另一台摩托車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們—— ﹂她的手腕被抓住。
﹁不要這麼急著回去嘛,我們去唱歌喝酒,黑皮一下。﹂
她使勁地想掙脫箝制卻未果。﹁放手!﹂
男子硬將她拉向摩托車。
她驚恐地抗拒著,想要大聲呼救,喉嚨卻像被掐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如果真被他們強行帶走的話,後果……華箏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更是拚了命地掙扎……誰來救救她?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聲音陡地響起。
第六章
﹁荷月,Nina是真的很想認識你……﹂
Nina是此次發表會走秀的模特兒之一,在會後見到荷月時就對他一見鍾情,請她居中牽線,她不好意思拒絕。
﹁她想認識我,我就得讓她認識?﹂他那麼隨便?
華笙就知道他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話不是這麼說,多交一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啊。﹂Nina真會給她找麻煩,什麼人不喜歡,偏偏看上最難搞的荷月,要她怎麼撮合啊?
席荷月冷哼了一聲,﹁那麼她想睡我,我是不是也要讓她睡?﹂
睡華笙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咳咳……她哪有說要睡你?只是做個朋友,又不是要你娶她,你有必要這麼排斥……﹂
電話彼端的聲音忽然中斷,而後換人。
﹁日期和時間確定之後,我會告訴你,就算用爬的,你也得準時給我出現。﹂席蒲月涼涼地撂下話。
「我不……」五哥明明知道他最厭惡這種亂牽紅線的事,竟然還——
對方一說完話,通話立刻中斷。
席荷月愕然地瞪著手上的手機。
這……分明就是報復,報復那一天他對小笙的調侃!
真是個重色輕弟的傢伙!
遠遠地,他不經意瞧見前頭似乎有狀況,兩台摩托車四個男子圍住一個女孩子正在拉拉扯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飆車族在調戲女孩子。
四對一,普通人恐怕不敢插手。
他向來不愛管閒事,不過卻不能見死不救,尤其對方還是個弱女子。
「你們在做什麼」
救命……華箏聽到有人出聲,想要再次呼救,但又乾又澀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席荷月停車走近,卻在看清楚那被抓住手腕的女子的長相時,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結成冰,徹骨的寒意貫穿了他。
如果他沒有停下來,如果他也像大多數人一樣冷漠,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逕自駕著車加速急駛而去,那……他不敢想像華箏會有什麼下場。
﹁不關你的事!﹂
﹁要命的話就別管閒事。﹂
四人紛紛大吼,有人轉頭投去一瞥,頓時看傻了眼。這、這男人長得會不會太漂亮了點!
席荷月面色陰鬱,沉聲道:﹁放開她!﹂
這個聲音……華箏這時才察覺救星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抬眼看去—— 嚇,荷月她稍稍鬆了口氣,下一刻卻又替荷月的安危擔起心來。
對方有四個人,他應付得了嗎?
有人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這個男人長得比很多女人都還要漂亮呢!﹂
這話讓他的臉色益發地陰沉駭人。﹁我說,放開她。﹂
﹁想英雄救美,你最好先掂掂自己有幾兩重。﹂語畢,還挑釁地伸出手摸上華箏的臀部。
﹁啊—— ﹂她嚇得尖叫了聲。
席荷月瞬間動手,一場混戰於焉展開,華箏被困住了,只能提心弔膽地注意著他的狀況。
幸好席荷月的身手矯捷,以一敵三仍遊刃有餘。
沒想到眼看三人難以取勝,在席荷月背後的那名男子驀地摸出一把瑞士刀,朝他刺去——
華箏看到,大聲叫道:﹁小心!﹂
席荷月反應靈敏的微一側身,恰恰閃過那把刺來的瑞士刀,但胸口的衣服仍被劃破。
﹁閉上妳的嘴!﹂眼看同伴攻擊被閃過,扭著她的手的男子咒罵了一聲,氣憤得加重手上力道。
痛!﹁唔……﹂華箏咬緊牙關,痛呼聲卻還是逸出了口。
席荷月憂慮地朝她瞥了一眼,這一閃神,在暗夜裡閃著銀光的瑞士刀已經刺到他面前,他閃避不及,直覺地抬起手臂抵擋,卻被銳利的刀子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不要—— ﹂華箏驚呼出聲。
席荷月趁勢旋身抬腳,狠狠地踢上了對方的臉,男子應聲倒下。
此時,刺耳的﹁喔~喔~﹂聲傳來,警車的警報聲在夜晚裡顯得特別響亮。
﹁啊—— 條子來了!﹂
﹁先閃再說。﹂要是被條子逮著了,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阿祥怎麼辦?﹂
﹁快點把他抬上來。﹂
兩人聯手將不省人事的同伴抬上機車後座,讓他往前趴靠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鮮紅的血不停地自席荷月手臂上的傷口淌下,迅速地染紅了他的袖口,也在地上留下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
華箏慘白了臉,﹁荷月,你受傷了……﹂還流了好多血。
席荷月冷靜地扯破袖子往手臂上的傷處纏緊,以減緩血流的速度,低聲說道:﹁上車,先離開這裡再說。﹂他可不想等一下還得被帶回警局做筆錄,麻煩。
﹁我來開車。﹂她伸出手。
傷了右手臂,傷口還未處理之前的確是有點不方便,他遂將鑰匙交給她,繞到另一邊坐進副駕駛座,隨即靠向椅背閉目養神。而華箏踩下油門,急著將他送醫。
車內一片靜默,空氣中張揚著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沉悶。
鮮血很快地染紅了他用來纏繞傷口的袖子,華箏很不安,不時分神轉頭查看他的狀況。她沒有想到分開一個多月之後再碰面會是這樣的情形—— 還是她害他受傷的。
﹁我的臉上有地圖嗎?﹂開車不注意路況,老是看他做什麼?
席荷月淡然而疏離的語氣讓她的心臟一陣緊縮。﹁你……還好嗎?會不會頭暈?﹂失血過多也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還好,不會。﹂他的回答很簡潔,語調平板而客氣,似乎不想再和她多說一字半句。
這就是他對待其他不相干的女人的態度嗎?
她對他而言,也是不相干的女人了嗎……她現在才明白,原來被他漠視的感覺竟然如此難受,她的心像被千百萬隻螞蟻囓咬般疼痛。
﹁現在是不是可以請妳專心開車了?﹂擺明了話題到此結束。
她還能說什麼?﹁嗯。﹂
一到了醫院掛了急診,席荷月手臂上的傷口縫了將近二十針,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搞定。
如果那個醫生可以不要那麼愛碎碎唸,專心縫合他手臂上的傷口,時間肯定會精簡得多。要不是看在他的縫合技術還不錯,席荷月早就掉頭走人了。
華箏去替他領了藥回來,視線觸及他手臂上的白色繃帶,心裡很愧疚,﹁對不起,害你受傷。﹂
他瞥見了她眼底的自責,﹁是我自己太大意,跟妳沒有關係。﹂
﹁可是,你是為了救我才會被劃傷……﹂她難過的哽咽。
他淡淡地道:﹁今天就算是不認識的女孩子,我也會出手救人。﹂她不必把責任盡往自己身上攬。
他的意思是要她別自作多情嗎?心窩的地方彷彿捱了一記悶棍,慢慢迸射開來的疼痛讓華箏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因為太過在乎,她介意兩人之間的差異性、未來的新關係定位,他是小笙的小叔,席、華兩家是姻親……等等,他又從不曾明白表示過什麼,對於兩人的未來,她很茫然,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種無法掌握控制的感覺會讓人慌張失措,無所適從。
她害怕荷月心裡終究認定他們只是寂寞時相伴、互相慰藉的關係而已,當他遇見對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結束兩人之間的一切。
她和他,會有未來嗎?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因為怯懦,所以她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探究真相。
因為害怕被拒絕、被捨棄、被傷害,所以她搶先一步親手斬斷兩人之間的連繫,親手扼殺自己心中的感情。
她還能說什麼?是她先選擇了放棄。
她避開他的視線道:﹁我去把車子開過來,載你回家之後,我再叫車回去。﹂
﹁不用了。﹂他卻一口否決了她的提議。
她有些錯愕,﹁可是……﹂
﹁我可以自己開車回去。﹂他手臂上的傷不是問題。﹁妳最好還是別出現在我的住處,免得又惹來不必要的誤會,箏姊。﹂畢竟她現在的身分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該懂得避嫌。
箏姊
她的胸口微微一窒。有多久不曾聽過荷月這麼叫她了?一年?還是兩年?好似從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就直呼她的名字。
一直到肺葉隱隱作痛,她才赫然發現自己始終是屏住氣息的。
現在他又叫她箏姊,是不是意謂著他已經決定讓過去真正成為過去?
那個稱謂像一把大斧在她和荷月之間鑿出一道巨大的鴻溝來,他明明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卻感覺像隔著千山萬水……
咫尺天涯。
﹁老、老闆……﹂荷月居的經理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
餐廳經理怎麼會來?華箏有點意外。
經理稍稍順過氣之後才又道:﹁我一接到電話就馬上趕過來了,怎麼會受傷要不要緊﹂
他什麼時候打電話給……華箏猛然領悟,是她去替他拿藥的時候!
席荷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逕自吩咐,﹁你替我把箏姊平安送到家,有什麼事我唯你是問。﹂
雖然心裡有很多疑問,不過老闆的命令他照辦就是了。經理答覆,﹁沒問題,交給我。」
點點頭,席荷月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荷月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他連送她回家都不肯,他是真的想要徹徹底底和她斷得乾乾淨淨……華箏愣在原地,眼底嗆著一抹無法掩飾的痛楚。
她以為她可以承受的,卻沒有預料到他在她心裡的重量早就已經超出她的想像,所以他淡漠疏離的態度才會傷她這麼重。
經理出聲叫道:﹁華小姐,我的車子停在第二停車場。﹂感覺有點詭異,這兩個人,該不會是吵架了吧?
華箏望著席荷月離去的背影,一動也不動。
「華小姐?」經理只好又叫一次。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眼裡的熱氣驅散,才道:﹁那就麻煩你了。﹂
他剛剛是不是不小心瞄到她眼底閃爍的淚光了﹁妳別這麼說,這是我的榮幸。﹂
老闆和華家大小姐之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還以為,這兩個人很快就會修成正果,沒想到卻變成現在這樣,還是他誤會了嗎?老闆和華家大小姐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他隨即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設,他在荷月居工作了好幾年,從沒見過老闆對哪個女人有過疏離淡漠、厭煩以外的情緒。
老闆從來都不是一個和善可親的人,對於不相干的女人,他一向疏離淡漠以對,至於窮追不捨的花癡,他毫不掩飾的厭煩會讓她們嚇得退避三舍,不敢越雷池一步。
華家大小姐是唯一一個能讓老闆這個花美男有不同情緒的女人,要是這樣還說沒什麼,他真不知道要怎樣才算有什麼了。
顯然兩人的關係生變,他只是小小的經理,不管他們之間有何糾葛,他只能看,什麼都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啊!
一早,華箏就提著一鍋魚湯來到席荷月住處樓下的管理員室。
﹁華小姐,好久不見。﹂管理員親切地和她打招呼,﹁最近比較忙哦?怎麼都沒來找席先生?﹂
她含糊地應了聲,﹁他……在嗎?﹂
﹁在啊。﹂雖然覺得她的問題有點奇怪,他仍是回答了。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這個魚湯交給他?﹂
人都來到這兒了,怎麼不親自拿上去給席先生?
﹁華小姐,妳是不是忘記帶磁卡和鑰匙了?﹂又不是不認識,說一聲就好了。﹁我幫妳刷卡,妳直接上樓親自拿給席先生,他一定會很感動。﹂
﹁我……﹂
華箏來不及拒絕,管理員先生已經熱心地替她刷了磁卡,電梯門立即打開。
不忍折煞他的好意,她只好跨進電梯內,到了荷月所住的樓層。
荷月會很感動嗎?她沒有辦法像管理員先生那麼樂觀。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她還在門外徘徊,一顆心惴惴不安。
再拖下去,魚湯都要冷掉了。華箏深吸口氣,終於按了門鈴,在等著門打開的時候,她的神經像繃緊的弦,隨時都可能會斷裂。
大門打開的同時,一聲咒罵也迎面砸來,﹁七早八早的吵什麼吵?﹂
昨晚麻藥退了之後,他的傷口一直抽痛著,而且還像火燒般灼痛,讓他難以入眠,直到天際透出一抹微光,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是誰這麼不識相,一大早就來擾人安寧?
﹁荷月。﹂她輕聲叫道。
﹁箏姊!﹂他僵住,﹁這麼早,有事?﹂
﹁我聽說鱸魚湯養血益氣,而且有助於傷口復原,你快趁熱喝了。﹂她將手上的保溫壺遞給他。
他只是看著她,眼角餘光不經意掠過她貼了許多ΟΚ繃的纖纖玉指,眸底悄悄地漫上一片駭人的陰鬱。﹁我不需要。﹂
誰要她煮魚湯了!他有說要喝嗎?
華箏抑下被拒絕的難堪,語調故意裝輕快,﹁魚很新鮮,買來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而且我試過味道了,沒問題。﹂為了把那條魚處理好放進鍋裡,她在廚房裡經歷了一次世界大戰,最後還是廚師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為免她也把自己的手切下來當食材,索性替她把鱸魚去鱗、內臟及鰓,切好備用。
她的手藝當然沒有他好,不過她請教過家裡的廚師,這鍋魚湯完全按照步驟烹煮,該加的東西一樣也沒少,不該加的東西一樣也沒多,保證喝了沒事。
席荷月仍是一貫的冷淡。﹁要吃什麼、要喝什麼,我自己會張羅,不用麻煩。﹂她該關心、該照顧的是沈律臣。
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為了煮魚湯給他喝,把漂亮如白玉般的一雙手弄得傷痕累累,值得嗎?不說他會心疼,她難道不怕男朋友誤會、胡思亂想嗎?
﹁我知道你的廚藝很好,可是你的手受傷了,不方便……﹂
﹁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況且就算無法下廚,他也不會餓死,他是荷月居的老闆,還怕沒東西吃嗎?
都縫了快二十針,哪是什麼小傷
那個老醫生還說:﹁年輕人,算你運氣好,沒有傷到神經,不然你這隻手就算沒有廢掉也半殘了。﹂
抑制心中的酸楚,華箏直言,﹁你的手是因為我才受傷,至少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她想照顧他,直到他手臂上的傷痊癒。
她想補償他嗎?﹁真的不必。﹂他的手又沒廢掉,只是差一點。
荷月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她,擺明了是不想再和她牽扯不清,她若還察覺不出來未免遲鈍到沒得救了。
﹁……﹂她張了張口,可末了,卻什麼也沒說。
因為她心裡很清楚,不管她提議什麼,他都會一一駁回。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寵溺她、不曾輕忽怠慢過她的任何一個要求的荷月了……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要休息了。﹂席荷月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他確實需要休養。她退了一步,﹁那……我不打擾你了。﹂
她才把話說完,他毫不遲疑地把門關上,將她阻絕在門外。這是不是也意謂著他將她阻絕在他的……心房之外?
曾經,他把磁卡和鑰匙都交給她,讓她自由進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裡就像她的另一個家,是她親手將這一切捨棄的。
所以,現在她只能站在門口和他說話,連門都進不了……這是她自己造成的,能怪誰?
﹁華小姐、華小姐。﹂
華箏沒有反應,木然地搭電梯下樓,木然地走過管理員室。
管理員及時拉住她。﹁華小姐,這樣心不在焉是很危險的。﹂撞倒半人高的花瓶事小,要是被割傷就不好了。
她回過神來,勉強揚起一抹笑,﹁謝謝……﹂記起手上還提著的鱸魚湯,她將那一鍋魚湯遞給他,﹁這個魚湯請你喝。﹂然後轉身離開。
這魚湯不是要給席先生的嗎?怎麼又拿下來了﹁呃、華小姐—— ﹂管理員本想婉拒,只是華箏已經走進另一部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
這魚湯,是華小姐特地煮給席先生喝的,她手指頭上的傷勢必也是這麼來的,給他喝好像太糟蹋華小姐的心血了……不太好吧!
管理員捧著那一鍋魚湯,還在躊躇不決,卻忽然有種被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他納悶地回頭,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漂亮卻狠戾的眼眸裡。
這一回,他沒說也沒做什麼會惹席先生不悅的事了吧。他迅速地轉過身,﹁席先生,華小姐剛剛離開了。」
「嗯。」席荷月只是淡淡地應了聲,銳利的眸光仍舊直勾勾地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呃,席……﹂管理員被瞪得渾身不對勁,正想說些什麼來轉移席荷月的注意力時,卻突然發現他惡狠狠地瞪著不放的目標是……他手中的鱸魚湯。
管理員悄悄地將魚湯往右移了三公分,犀利的目光跟著移向右邊。
魚湯向左,眼神也掃向左邊。
果然是為了華小姐帶來的鱸魚湯!
哎呀,想喝直說不就好了。
這魚湯本來就是要給席先生喝的,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在鬧哪門子的彆扭。
管理員輕嘆了口氣,趕緊將魚湯奉上,﹁席先生,這是華小姐特地為你煮的魚湯,你就別辜負她的心意。﹂
席荷月也不跟他客氣,伸手抄走那一鍋魚湯,轉身就走。
管理員微訝地望著他的背影,而後笑了。
他一點也不懷疑,若是他將那鍋魚湯喝下肚,席先生肯定、絕對、百分之百會和他拚命。
第七章
「荷月,你的手怎麼了﹖」席家老四席梅月眼尖地察覺到異狀。
荷月受傷了怎麼回事﹖
霎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席荷月的手上。
席荷月端著小碟子的手微微一頓,﹁沒什麼,只是不小心受了點傷。」四哥的眼睛是X光嗎﹖他已經很努力地在掩飾了,竟然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受傷﹁把你的手給我看看。﹂周涵瞅著他道。
母親大人開尊口,他只好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傷口怎麼這麼大!「怎麼受傷的﹖」
「就是和幾個飆車族起了衝突,不小心被劃傷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太可惡了!﹂周涵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地咒罵,﹁他們竟敢這樣傷害你,不給他們一點教訓怎麼可以!﹂
教訓?
呃,他怎麼覺得母親說話的語氣好像……越來越像某人了﹖﹁媽,對方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事情過去就算了。」席荷月努力地思索著,像誰啊?
「這一次是你,下一次又會是哪一個無辜的人受到傷害?」當好人總是比較吃虧。
「誰受傷了﹖」自外頭走進來的莫敵只聽到一點點,順口問了一句。
「荷月,他被幾個飆車族劃了一刀。」
莫敵的眸光停在席荷月包紮著繃帶的手臂上,而後悄悄地轉為凌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事情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我也很想知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竟敢招惹我們席家的人﹂
雖然他們昊天盟已經轉為正派經營的公司,不主動挑惹事端,但是並不代表她會任人欺壓到頭上來而悶不吭聲。
啊!席荷月驀地恍然大悟。對了,就是莫敵!九弟的老婆!
沒錯,母親說話的口氣多了一點霸氣、一絲兇狠,還帶了點殺氣,越來越像個黑社會老大—— 的媽,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沒錯,一定要把那些人揪出來……﹂周涵頻頻點頭,認真地和莫敵討論起要如何懲罰他們,讓他們不敢再為非作歹。
看來已經沒有他置喙的餘地了。席荷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六哥,衝突是怎麼發生的?﹂正津津有味地吃著茶點,排行十一的席辜月忽地出聲,﹁該不會是那些傢伙不長眼想調戲你吧!﹂
「你說調、戲、誰﹖」席荷月額際的青筋已經在跳動。
﹁呵呵……一時口誤。﹂他在衣襟被揪住時改口,不疾不徐地笑道:﹁我的意思是,那些傢伙想調戲箏姊,對吧。﹂
前幾天才剛被賞了個巴掌,紅紅的指印在他臉上說有多醒目就有多醒目,身為名模的他,臉要是再被打傷,他的經紀人小良肯定會暴走。
席荷月一愕。十一為什麼會知道?
﹁真的是小箏嗎?她要不要緊?﹂周涵關切地問。
﹁箏姊沒事。﹂話鋒倏地一轉,他直問十一,﹁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和箏姊去醫院就醫的時候,我和小良正好也在那家醫院。﹂
好端端的,沒人會想到醫院去散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身體不舒服?﹂
﹁沒,是Kenny開我的車不小心撞傷人,我們到醫院去探望傷患。﹂當時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他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是他感覺得出來,六哥和箏姊之間張揚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
其中肯定有祕密。
六哥和箏姊啊……席辜月又叉了一塊梅子茶凍送進嘴裡,細細咀嚼著,酸酸甜甜的滋味立即在口腔裡化開來。
愛情不就是如此,甜蜜中還帶點淡淡的酸。
但—— 席辜月支著下顎的手忽然一滑,箏姊和那個政壇金童沈律臣好像已經交往一個多月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還是他誤會了?
﹁十一、十一。﹂席荷月喊了幾聲。
席辜月緊蹙著眉,沒有反應。
見狀,席荷月的嘴角微微揚起,勾勒出一抹魅惑人的淺笑,而後揚起手掌就往他的背上一陣猛拍猛打。
「砰砰砰!砰砰砰!」
席辜月猝不及防地被打了個正著,身體往前一傾。
「砰砰砰!砰砰砰!」
﹁咳咳……﹂再拍打下去,他的心啊肺啊胃的就全都要從嘴巴裡跳出來了。﹁六哥,你住、住手!﹂
席荷月這才滿意地收了手,聳聳肩道︰﹁我還以為你被茶凍噎著了呢!」
﹁咳咳,我哪有噎著?﹂席辜月瞪著眼前那張似笑非笑的漂亮臉龐,幡然頓悟出一個事實—— 六哥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在報復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該不會是那些傢伙不長眼想調戲你吧!
咳咳……報應果然來得特別快。
他無奈地笑笑,早知道就別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咳咳……
席荷月坐在荷月居樓上的辦公室裡,專注地看著帳冊資料。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他依舊不疾不徐地將手上的資料看完,才抬頭望向來者,﹁你不是昨天晚上才剛回來﹖」
「嗯。」他去日本出差一個月,怎麼一回來就聽說華箏和沈律臣正在交往﹁你和箏姊怎麼了﹖」
「哪有怎麼了﹖」他不想談這個。
最好是沒有。﹁那你和她之間兩年多的……」
「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他立即否認。
就算曾經有過什麼,也都過去了。
林志毅不打算讓他蒙混過去,﹁最好什麼都沒有你會對她那麼好!最好什麼都沒有你會陪睡兩年多!」明戀暗戀荷月的女人那麼多,別說陪睡了,他老兄連對別人和顏悅色一點都做不到。
席荷月煩躁地拍桌低吼,﹁是!我對她好、我在乎她、我喜歡她,那又怎樣她喜歡的人是沈律臣,想要認真談戀愛的對象也是他,不是我,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林志毅這傢伙就非得再將他心底的傷口撕裂開來不可嗎!
﹁是箏姊提出分手的?」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因為銳利如刀的目光幾乎是同時朝他砍了過來。
幸好目光不能殺人,否則他大概早就當場一刀斃命。
荷月對她那麼好,包容她的一切,不要求回報,還為她妥協了他的原則,箏姊怎麼可能會提出分手的要求?﹁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了也就是說他去日本出差之前,他們就已經分手了!﹁而你竟然沒跟我說?﹂林志毅指控。
﹁我需不需要直接登報公告天下啊!﹂他又沒有到處碎嘴的習慣。
﹁公告天下倒是不必,但是憑我們的交情,你應該告訴我吧。﹂
席荷月橫了他一眼,﹁你現在不是知道了。﹂
但是過程不同,意義不同,感覺也不一樣,好嗎!算了!林志毅沒再繼續和他爭論下去。﹁你真的要放棄箏姊?﹂
他們的關係都已經維持兩年多了,箏姊為什麼會突然想結束她和荷月的關係?
難道是—— 他的藥下太猛,造成反效果了不會吧!
但,如果真的是因為他的緣故呢﹖想到這裡,林志毅的面色忽地微微一變,有種烏雲罩頂的不祥預感。
這件事將來要是被荷月知道,他肯定會揍人。
嘖嘖嘖,他揍人很痛的吶!
席荷月沉默了下,悶悶地說:「是她放棄我。」
「你真的能放下嗎﹖」
﹁放不下又如何,我給的她不要。﹂他還能怎麼做?﹁她有權利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
看來他是真的打算死心了。
林志毅卻急了。這、這可不是他當初對華箏說那些話的用意啊!
他們明明都很在乎對方,怎麼會走到現在這個局面?
﹁你真的能夠忍受她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裡,成為別人的妻子……」
﹁夠了!﹂席荷月怒吼,不要好友再來擾亂他的情緒。﹁如果你還要繼續說這些無聊的事,我可沒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奉陪。」
他再講下去,就別怪他不顧多年好友的情分把他轟出去。
﹁好,不說就不說。﹂林志毅聳肩。
敲門聲忽然響起。
﹁進來。﹂
經理推門而入,﹁老闆,八少來了。﹂
來了又怎樣?﹁他來吃霸王餐又不是第一次。﹂
﹁八少請你過去一下。﹂
﹁我沒空。﹂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絕。
﹁八少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不去會後悔。﹂
席荷月瞇起眼,﹁最好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我,不然我也會讓他很後悔。﹂
經理乾笑了兩聲,等會還是離地雷區遠一點比較安全。
「走吧,我們也去瞧瞧桂月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林志毅饒富興味地邀約。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還有工作要做。」經理乾笑拒絕。當著老闆的面混水摸魚,未免太猖狂了吧!
「那我只好自己去了。」林志毅遺憾地笑笑,隨即邁開步伐跟了過去。
「嗨!」席桂月笑嘻嘻地揮手打招呼。
「六哥。」無心微笑道。
朝弟妹無心點點頭算是回應,席荷月的眸光隨即一轉,﹁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你打算結清積欠的餐費了﹖」
打從荷月居開始營業,老八三天兩頭就跑來吃霸王餐,簡直是把這兒當成他專屬的餐廳,這帳恐怕算不清。
「我也不過就是來荷月居吃幾頓十飯,你不會那麼小氣吧,六哥﹖」
幾十頓席荷月挑起眉。
席桂月立即改口,「好吧,也許是幾百頓。」
他瞇起眼,﹁老八,你也太謙虛了,要不要我算給你聽啊?﹂
六哥不會真的算得那麼清楚吧!﹁欸欸……談錢就傷感情了。﹂
「是嗎﹖你跟三哥敲竹槓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手軟也不會覺得傷感情啊。」他不客氣地吐弟弟的槽,﹁親兄弟也要明算帳,不是嗎?﹂
為免六哥繼續嘲諷他,席桂月趕緊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了過去,﹁別再說我這個弟弟不夠義氣。﹂
﹁這是什麼?﹂
﹁看看不就知道了。﹂
席荷月打開牛皮紙袋,取出裡面的東西一看,臉色驀地一沉,全身繃緊,﹁你跟蹤我?﹂
林志毅好奇地探頭瞧了一眼,是荷月和華箏的照片。
「那是媽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席桂月忙不迭地撇清關係,免得六哥一氣之下決定先扁再說。
﹁媽竟然要你調查我?﹂有沒有搞錯啊「為什麼﹖」
「還不都是因為他。」席桂月朝林志毅抬了抬下巴。
「我」突然從觀眾變成男角兒,林志毅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關他什麼事﹖」席荷月皺眉問道。
林志毅點點頭,他也很想知道與他何干。
﹁你和志毅的交情那麼好,又一直都不交女朋友,媽很擔心你的性向,所以才要我來調查你。﹂沒想到卻意外地讓他發現祕密。
﹁席媽媽竟然以為我和荷月……哈哈……﹂林志毅爆出一陣大笑。
席荷月咬牙切齒,﹁不好笑。﹂
勉強止住笑,林志毅清了清喉嚨,戲謔地道:﹁如果席媽媽願意把荷月嫁給我的話,我立刻找媒人上門去提親。﹂
他還敢說!要不是他小時候幹出那種腦殘的蠢事,哪會惹出這些麻煩來!
﹁提你去死!﹂要是林志毅真敢那麼說,他會很樂意親手扭斷他的脖子。
席桂月幸災樂禍地道︰﹁看來就算我媽答應,你也沒有辦法把我六哥娶回噢—— 」話還沒說完,已經先挨了一拳。
嘖嘖嘖……光看就覺得很痛。林志毅悄悄地退了幾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無心搖搖頭,一整個無言。
桂月老愛捋虎鬚,這會兒真被老虎咬傷了,也只能說是自作自受,實在讓人無法同情他。
「六哥,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痛痛痛,肯定瘀青了。﹁枉費我還幫你掩飾你和箏姊交往的事。」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照片要是流出去,你的麻煩就大了。」
這絕對是恐嚇!
不過席桂月很好奇,﹁什麼麻煩﹖」
「不准再踏進荷月居一步。」他會在門口擺上一個﹁寵物與席桂月不得進入﹂的立牌。
這、這絕對是威脅!
但,偏偏他的要害被扣住了,完全無法抵抗。
老實說,他很喜歡荷月居的餐點,而且最重要的是不必付錢,要是六哥以後都不准他再來荷月居吃東西,那他不就虧大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我保證會刪掉,一張不剩。」
﹁很好。﹂
這兩個星期以來,不論席荷月再怎麼堅持、堅決地拒絕,華箏依然固執地在他每一次回診的當天早上就到管理員室等著,陪他去醫院回診換完藥,然後才去上班。
他拗不過她,也就隨她去。
他的傷大致上都已經好得差不多,而今天是最後一次,拆完線之後就毋需再回診了。
﹁今天只是要拆線,我自己去就行了。」她的存在會動搖他的決心、擊潰他的自制力,讓他想不顧一切地抓住她,再也不放手。
華箏有些難過,他就這麼急著趕她走嗎?﹁等你拆完線,我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他並不覺得她煩,只是不希望造成她的困擾。
但席荷月沒把這些想法說出口,默默的坐進駕駛座旁的位置。
即使每次都只有短短的一、兩個小時,即使他也不會和她多聊幾句,她卻很珍惜這個可以光明正大待在他身邊的機會。
﹁他—— 知道嗎?﹂在診療室外等了好一會兒,席荷月突然開口。
點點頭,她當然知道他問的是沈律臣。
﹁他不會誤會吧?﹂
﹁不會,他知道我們兩家是世交,況且你還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我有責任照顧你,直到你的傷復原。﹂
沒錯,她對他,就只剩下責任。
她現在是別人的女朋友,他提醒自己。﹁那就好。」
診療室的門正好打開。
一名俏麗的年輕護士走出來,笑容燦爛地叫喚,﹁席荷月先生,請進。」聲音甜得幾乎可以擰出蜜來。
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個年輕漂亮的護士小姐對席荷月有好感。
席荷月只是淡然地點點頭,隨即起身走進診療室。
華箏跟在他身後。
滿頭白髮的醫生檢查了他手臂上縫合的傷口,滿意地直點頭,﹁你應該慶幸那天遇到的醫生是我。」
席荷月不解地抬眼看著醫生。
﹁只有我才能把傷口縫得這麼漂亮,過幾個月痕跡就會慢慢變淺變淡,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老醫生拿起剪刀,開始拆線。
有難看的疤痕又怎樣?又不是女人,他一點都不介意。
不過,看在醫生那麼盡心盡力地處理他的傷口,他是應該道個謝,﹁謝謝。﹂
老醫生正在拆線的剪刀一頓,﹁席先生,你有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是他聽錯了嗎?醫生該問的是傷口還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但是有沒有女朋友,他不是來聯誼交友的好嗎!
﹁沒有。﹂如果不是線才拆到一半,他早就起身走人了。
華箏直覺地朝年輕護士投去一瞥,果然瞧見她臉上閃過一抹掩不住的欣喜。
老醫生很熱心,﹁那我來客串一下紅娘好了,宛芸是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孩,雖然年輕卻燒得一手好菜,整理家務也一把罩,這麼賢慧的女生打燈籠都找不到,娶回家也一定是好太太、好媽媽,聰明的男人就該趁早採取行動,免得將來後悔。﹂
這個老醫生口條這麼好,沒去購物頻道當銷售員真的是太可惜了,被他講得他幾乎有股衝動想點頭答應把這護士娶回家了。
但他還是斷然拍絕,「抱歉,我有喜歡的對象了。」
荷月有喜歡的對象了聽到這句話,華箏愕住,怔怔地望著席荷月的背影。
是誰?她怎麼都沒聽他提起過﹖也不曾見對方出現過﹖
早在她決定要結束兩人的關係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荷月會接受其他的女孩子,展開一段新的、正常的戀情,只是……為什麼她的胸口像被什麼壓住,沉甸甸的,無法喘息?
年輕護士難掩失望,哀怨地覷了席荷月一眼。
﹁這樣啊……那就沒有辦法了。」老醫生很是惋惜地安慰年輕護士,﹁宛芸,我們醫院最近也來了好幾個年輕有為的實習醫生,改天我再介紹給妳……﹂
席荷月不得不出聲打斷醫生的話,﹁醫生,能不能麻煩你先把線拆完?」拆完後要當紅娘、當邱比特,要替誰配種都隨他去。
老醫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抱歉抱歉,我忘了線還沒拆完。﹂
忘了線還沒拆完?聽聽,這像話嗎﹖
若不是他還有一點自制力和公德心,知道醫院內禁止大聲喧嘩,他很想當場拍桌咆哮。
老醫生繼續未完的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拆完線,他淡淡地頷首致意,隨即轉身走出診療室。
華箏也向老醫生點頭致謝後,快步追上他。
在回程的路上,他們沒有交談,車內一片靜默。
其實她很想問,他喜歡的人是誰﹖他會向她告白嗎﹖他也會像對她那般溫柔地……
就算是,她又能怎麼樣﹖
她和他,已經結束了。
華箏打了方向燈,正準備將車子駛向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他出聲道︰﹁我在大門口下車就行了。﹂
她依言將車子停在大樓門口,讓席荷月下了車。
﹁箏姊,謝謝妳送我回來。﹂他的口氣疏離而客套。
﹁該道謝的人是我,你救了我一命。﹂
「我為了救妳受傷,妳也負起陪我回診換藥的責任,那我們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席荷月勾起一抹笑,笑意卻沒有抵達那一雙漂亮的眼眸,﹁開車小心。﹂
是啊,互不相欠……
望著逐漸走遠的身影,她忽然很懷念以前相處的美好時光,懷念以前那個不會說好聽話卻用自己的方式專寵著她、包容著她的席荷月……
﹁荷月,我想吃法式鴨肝菲力牛排佐松露醬汁。﹂
那是荷月居當季一推出就大受好評的新菜單。
當時正在浴室梳洗的席荷月將白色毛巾掛在手臂上,走到浴室門口,涼涼地問:﹁要不要順便Order一下餐後甜點?﹂
﹁可以的話,我想吃提拉米蘇。﹂
﹁真當我這裡是餐廳了……﹂
說是這麼說,那一天她仍是吃到了法式鴨肝菲力牛排佐松露醬汁,還有餐後甜點提拉米蘇,讓她的心彷彿淋上了蜜,甜得醉人。
若她心情煩躁的時候,毋需多說些什麼,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
﹁我們下午出去走一走。﹂
﹁不好吧……要是遇見認識的人……﹂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一頓,嘲弄地道:﹁放心,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人煙罕至、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不會遇見熟人的……﹂
就因為她害怕撞見熟人時無法解釋兩人的關係,所以,他帶她遠離塵囂去散心,放鬆一下心情。
只是他對她的寵溺、溫柔,相處的快樂時光,彷彿都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再也追不回了。
從此,她和他,再無一絲牽絆……
第八章
「妳想去哪裡?」難得今天晚上沒有工作、沒有應酬,沈律臣趁著停紅燈的空檔詢問。
「……」一片靜默。
他轉頭投去一瞥,發現華箏又神遊太虛去了。﹁箏、箏?﹂
看來她什麼地方也不想去。
﹁呃!﹂她忽然回神,撞進一雙閃爍著了然光芒的眸子裡,﹁對不起,我有點心不在焉,你說什麼?﹂
沈律臣輕嘆,﹁妳確定妳還要繼續這樣下去?﹂
﹁什麼意思?﹂她愣了一下。
「妳還要這樣自欺欺人多久﹖」
「我沒有……」
﹁妳要不要算一算我們有幾次約會、用餐的時候,妳都恍神了?﹂讓他幾乎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突然變得面目可憎,魅力不再?
華箏啞口無言。
沈律臣直勾勾地望住她,﹁這樣妳還能說妳是真心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沒有一絲絲勉強﹖」
「我是真心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她知道他是個很好的對象,也相信他會好好待她,只是她的心裡卻始終激不起半點熱情的漣漪。
愛與不愛,都是騙不了人的。
他凝視著她,柔聲道︰﹁那麼,我們結婚吧。﹂
﹁什麼結、結婚?﹂她一愕,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向她求婚。
他揚起眉,﹁妳不想嫁給我嗎﹖」
「不……」華箏忙不迭地否認,﹁我只是太意外了,所以……」
「那麼,妳是願意嫁給我了﹖」
「我……」她遲疑了,怎麼也說不出﹁我願意」三個字,﹁我們才交往三個多月就要結婚會不會太快了﹖」
沈律臣的眸底迅速奔騰過一絲什麼,快得讓人來不及解讀。﹁我一點也不覺得。」
「我們……我們應該多了解一下彼此,然後再來談結婚的事。」即使理智要她答應他的求婚,拋開過去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她的感情、她的心卻早已經作出了選擇,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就在華伯伯的服務處當助理,算一算,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還不夠了解彼此嗎﹖」他的語調依然溫和。
「認識和交往是兩回事,心態不同,相處的方式也不一樣……」她一頓,不甚自在地問:﹁為什麼這樣看我﹖」
﹁妳沒有發現嗎﹖妳一直在找各種理由來拒絕我的求婚。」他沒那麼遲鈍。
「我、我……」她有嗎?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承認吧!妳愛的人是席荷月,妳根本就忘不了他、放不下他,又為什麼非要逼自己放棄他不可?」
她如遭電殛,吶吶地說不出話來。他怎麼會知道?
﹁我說過我們認識十幾年了,妳現在還認為我不夠了解妳嗎?﹂他也很想繼續裝作不知情,自私地將她綁在身邊,徹底地斬斷她和席荷月之間的牽絆,總有一天,她會接受他。
但是他察覺得出來,她不快樂。
﹁他應該去找更好、更合適的女人。﹂她言不由衷。
華箏啊華箏,妳在裝什麼大方啊!妳明明很想待在他身邊,明明很想獨佔他,不讓別人覬覦,為什麼不敢誠實地面對自己?她彷彿聽見心底有個聲音拚命的說著。
﹁這樣做,真的好嗎?﹂她的聲音裡明明還有眷戀和不捨。
她不知道,只是胸口始終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要是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妳很可能就會永遠失去他。﹂生命中很多事一旦錯過就再也挽不回了。
永遠失去他……她的心彷彿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劇烈的痛楚像潮水般湧來,瞬間就淹沒了她。
﹁妳在擔心什麼?年紀?還是怕彼此的家人會反對﹖﹂
「……」她沉默不語。
認識華箏十多年了,他又怎麼會看不透她的心思呢!
她因為太過在乎席荷月,害怕被反對、被否決,所以在事情還未公開之前,在自己還能控制的時候,她便主動捨棄了一切。
「箏,勇敢追求不一定會得到幸福,但是幸福卻一定要勇敢去追求。」就算失敗了,至少努力過,將來才不會後悔。﹁如果妳連為你們的愛情奮戰的勇氣都沒有,那麼趁早死心也好。﹂
沈律臣的話像一記當頭棒喝敲醒她。是啊!她怎麼可以還沒奮戰就先落荒而逃?
逃,是懦夫的行為。
只是……在一起的時候,荷月雖然對她很好,細心體貼、呵護備至,而且幾乎是有求必應,但是他從沒說過喜歡她或者愛她,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他又是如何定位兩人的關係﹖
「律臣,對不起,我……」對他,華箏覺得很愧疚。
當初要求交往的時候,她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也努力過試著去愛他,只是她的心卻不聽使喚,最終仍是無法愛上他。
「不必道歉,妳只是不愛我罷了。」何錯之有呢?「我希望妳能認真地聆聽自己心底的聲音,想清楚妳要的是什麼,不要輕易地放棄,將來才不會後悔。」
但是他有預感,過了今天,自己一定會後悔。
他在鼓勵她勇敢去爭取她想要的幸福?「可是……我們正在交往。」
他將車子停在華宅大門口,﹁所以,分手吧。﹂
分手她怔怔地望著他。
沈律臣靠向椅背,語調輕快地問:﹁我的行情很差嗎?﹂
行情差?別開玩笑了!他可是政壇裡最閃耀的一顆新星呢!﹁怎麼可能很多名門千金都想得到你的青睞呢!﹂
﹁那我又何苦要把一個不愛我的女人綁在身邊,壞了行情呢!﹂他嗤笑道。
她知道他這麼說是要放手讓她可以沒有牽絆、沒有束縛地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謝謝你。﹂
後悔就留給明天吧。他再推她一把,﹁要謝我的最好方法,就是早日聽到妳和席荷月的好消息。﹂
﹁我盡力。﹂華箏感動不已。
雖然兩人的愛情最後仍然沒有交集,但是他試過也努力爭取過了,那麼,他由衷地祝福她。
﹁厚,真的是氣死我了!﹂
華箏一進門,就聽到華笙氣呼呼的怒罵聲,看來真的氣得不輕。
﹁小笙,誰惹妳生氣啦?還是妳和蒲月吵架了?﹂
「您撥的電話忙線中,請稍後再撥,謝謝。」
華笙嘆了一口氣,頹然地切斷手機通訊。﹁我和五哥好得很。﹂
﹁那……﹂
﹁還不都是荷月那個傢伙。﹂Nina從離開餐廳之後就一直不接她的電話,她一定是在生氣。
荷月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就輕易地在華箏平靜的心湖裡掀起巨大的波瀾,﹁他怎麼了﹖」
﹁在發表會後,Nina對荷月一見鍾情,她拜託我介紹她和荷月認識,一起吃頓飯,他老兄臭著一張臉出現,好像誰欠了他幾千幾百萬似的,那也就算了,他還對Nina很兇耶!﹂
很兇嗎﹖可是,他一直都對她很好,寵溺她而且體貼入微。
﹁他還說什麼要當他的女朋友得有一手好廚藝才行,他不喜歡吃外食,希望一天三餐都能吃到女友煮的愛心餐點,而且他的嘴可是很刁鑽的,不夠美味的食物還入不了他的口。﹂華笙喘了一口氣,才又繼續批鬥席荷月,﹁我就回他—— 有沒有搞錯啊?你是荷月居的老闆耶,廚藝一流,要吃什麼不會自己煮嗎?﹂
﹁他怎麼說?﹂
﹁他說他回到家裡只想休息,不想再動鍋動鏟。他以為他是大老爺啊!﹂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會烹飪?她……她就什麼都不會。
那—— 五哥會不會嫌棄她?他是不是也希望吃到她親手煮的東西啊?
華箏在心裡反駁。騙人!在一起的兩年多,飲食明明都是他負責張羅,而且還會特地準備她愛吃的甜點,他才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事事要人服侍的大老爺。
為什麼他要那樣說?難道不怕把女生嚇跑嗎﹖
「還有……」
﹁還有什麼﹖」華箏難以置信。
「他說他有潔癖,無法忍受住的地方有一絲灰塵、一根頭髮,所以每天都要用抹布擦地……」光是轉述就已經讓華笙一肚子火了。「他是把女朋友當成什麼了﹖免費台傭嗎﹖」
潔癖他有嗎﹖她怎麼不知道﹖
「最好聽完他說的那些條件之後還有女人想當他的女朋友。」華笙撇撇嘴,﹁除非是被虐狂。」
但華笙的話在她的腦海裡激盪出一道靈光。﹁也許荷月就是不想讓Nina對他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一定是這樣,不會錯的!
過往相處的點滴驀地浮掠過腦海……她赫然發現,荷月對於其他不相干的女人從來都不假辭色,他只對她溫柔、只對她好,他的寵溺和包容也只有她能獨享!
就算他不曾說過喜歡、愛啊之類的話,但是他為她做的一切,比任何情話都還要甜蜜醉人,她又何必要拘泥於言詞上呢!
華笙狐疑地打量她,﹁姊,妳什麼時候對荷月那傢伙這麼了解了﹖」
豁然開朗的思緒解放了她苦苦壓抑、禁錮在心底的情感,胸口盈滿了她對荷月的愛,暖暖地蕩漾著,催促著她順應心中最真實的想望——
﹁我有一件事得馬上去做。」她立即起身。
華笙一愕,﹁可是妳剛剛才回……」來字還未出口,姊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大小姐,妳要去哪裡﹖要不要我叫司機送……」妳去﹖
「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
看來是不需要了。管家林嫂好奇地轉頭問︰﹁大小姐這麼急著要去哪﹖」
華笙聳聳肩,表示不知。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讓向來冷靜自制的姊姊失去她一貫的從容不迫﹖
這個時間,荷月應該在家。
她好想立刻見到他,想誠實地面對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情感,想向他承認她愛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對他動了心,只是兩人之間的差距、關係、他不曾明確表明的態度,讓她裹足不前。
她怕被否決、怕被反對,但更怕是自作多情。
不過律臣和小笙的話點醒了她,幸福是不會平空掉下來的,想要的幸福得自己去爭取。
荷月待她的好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即使他從不曾說過喜歡她之類的甜蜜情話,也不能因此抹煞掉他對她的好。
就算他現在不愛她也沒關係,她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力讓他愛上她,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夠聽到他親口說愛她。
但是等會兒見到他的時候,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荷月,對不起……
荷月,我愛你——
荷月,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一次她會用心呵護兩人的愛情……
幾乎是她停妥車子的同時,另一輛車子也駛進她右邊的位置停放,她下了車,對方也打開車門。
華箏不經意地抬眼投去一瞥,卻當場怔愣住。是荷月居的主廚之一—— 娜特莉!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來找荷月做什麼?
她對荷月還沒死心嗎?
﹁華小姐,好久不見。﹂娜特莉也看見了華箏,主動打了聲招呼。
她還為了荷月學中文,說了一口流利的國語,心意和毅力讓人佩服。﹁是啊,好久不……﹂其餘的話在瞧見另一個從駕駛座跨出來的身影時,悉數梗在她的喉嚨,腦中霎時一片空白。
荷月
他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便走到後車箱提出一個登機箱。﹁走吧。﹂
那是一個女用的大紅色登機箱……是娜特莉的!
她、她要搬來和荷月住了嗎?華箏的心彷彿正失速墜入無底深淵中,又冰又冷。
娜特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神情有些尷尬,﹁荷月,你要不要和華小姐談一談?我可以自己先上去。﹂
﹁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談的。﹂
這麼晚了,她還來這裡做什麼?她到底有沒有當人家女朋友的自覺啊?要是被人瞧見,她就算跳進淡水河裡也洗不清了。
他說,我們應該沒什麼好談的。這話彷彿當場呼了她一巴掌,華箏狼狽又難堪地僵在原地。
他握住娜特莉的手,轉身邁開腳步,﹁上樓吧。﹂
看到兩人親密的姿態,她的眼裡疾速奔騰過一抹詫異,卻什麼也沒說。
娜特莉頻頻回頭,﹁可是……﹂她覺得華箏好像受到很大的打擊,臉色有點蒼白。
走進電梯裡,席荷月低聲道:﹁別多管閒事。﹂
娜特莉只好閉上嘴。
電梯門徐緩地關上,門裡門外兩樣情。
已經太遲了嗎﹖華笙瞪著緊閉的電梯門,莫名的恐慌正在侵蝕她的心。
如果荷月沒有接受娜特莉的感情,他不可能會讓她搬來和他住在一起!
真的來不及了嗎﹖
這一次,她就要永遠失去他了嗎﹖
她不再是唯一能進入他的生活的女人,她再也不能獨佔他溫暖的懷抱,那都將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權利了。
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嗎﹖懲罰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好好珍惜荷月對她的包容、寵溺和用心﹖懲罰她的怯弱﹖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對她那樣呵護備至了……華箏徐緩地在車子旁蹲了下來,雙手用力地捂住嘴,但是低低的嗚咽聲還是從指縫間逸出,洩漏了她的絕望和悲傷。
心,好痛好痛……
她好後悔好後悔,她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換回荷月。
但是她沒忘,當初決定要結束關係的人是她。
為什麼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擁有的時候恣意揮霍,失去了才來懊悔,想要挽回,但是人生裡有很多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現在,他再也不會為了她的眼淚心疼不捨,再也不會用他寬闊的胸膛來收納她的淚水。他和她,從此再無瓜葛。
﹁妳到底哭夠了沒有?﹂
一個熟悉的嗓音陡地響起,在偌大的地下停車場裡迴盪著,一聲一聲撞擊著她的心臟。
她迅速地抬起頭,愣住——
電梯門一關上,席荷月立即放開娜特莉的手。
﹁喂,你太沒禮貌了吧!﹂娜特莉不滿地控訴,﹁你當我的手是什麼?衛生紙嗎?想用就抽,用過就丟!﹂
﹁抱歉。﹂
﹁就這樣?﹂他未經同意地牽了她的手耶,只用兩個字就想打發她?﹁太沒有誠意了吧!﹂
席荷月橫了她一眼,﹁我都已經答應把房子借給妳住了,妳倒是說說看,我還要怎麼做才算有誠意?﹂
﹁開開玩笑嘛。﹂她笑了笑。
這個同學兼老闆也算是非常有情有義了,一聽到她租屋的地方發生火災,他沒有第二句話,立即把房子借給她住,直到她找到新住處。
他扯了扯嘴角,笑兩聲,﹁哈哈,很好笑。﹂
他的笑一點都不真誠,好嗎?他們換搭上樓電梯,娜特莉正色道:﹁這樣真的好嗎?﹂
﹁叮。﹂電梯正好抵達席荷月居住的樓層,門立即打開。
﹁哪裡不好?﹂他拉著大紅色登機箱率先走出電梯。
﹁華小姐一定誤會了,以為我們兩個在交往,你要不要去跟她解釋清楚?﹂
他刷了磁卡,﹁她要怎麼想是她的事,我要和誰交往是我的事,我沒有義務要向她報告。﹂她根本就不應該再來找他,她只需要好好地、用心地去經營她和沈律臣的感情,然後過得幸福快樂就好了。
他的事,與她無關。
﹁你明明就還在乎她、愛著她,為什麼要放棄、要裝作無所謂?還要拱手將她讓給別的男人?﹂
「砰!」他將登機箱重重地放下,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因為她喜歡的人不是他。
娜特莉嚇了一跳,暗叫一聲糟。她說話太肆無忌憚,要是因為這樣惹怒他,而被趕出去,就慘了!
席荷月深吸了一口氣,才道︰﹁這裡有兩間客房,想住哪一間隨便妳挑,除了我的房間不准進去以外,廚房、書房、健身房,都可以使用。﹂
﹁謝謝。﹂
﹁這是磁卡和鑰匙。﹂他將備份鑰匙給她,﹁折騰了一個下午,妳應該也累了,洗完澡早點休息吧。﹂
他轉身走向大門。
娜特莉忽地出聲,﹁荷月。﹂
﹁還有事?﹂他回頭看她。
﹁其實你只要借我一間客房住就行了,不用把房子讓給我。﹂這樣好像是她侵佔了他的房子,她覺得很過意不去。﹁我保證不會在半夜潛入你的房間偷襲你。」
「真是幽默啊。」他淡嘲。
「我是說真的。」
「對我媽來說,孤男寡女住在一個屋簷下就是同居,要是讓她發現,我會馬上被押進結婚禮堂。」他一點也不想冒這個險。﹁妳不用想太多,只管住下就是了。﹂
娜特莉是為了他才會千里迢迢跑來台灣,身為她的同學兼老闆,於公於私,他都應該要擔負起照應她的責任。
她點點頭,﹁那你回去開車小心。﹂
﹁嗯。﹂
第九章
電梯門一開啟,一抹極度壓抑的低泣聲立即傳入他的耳裡。
席荷月皺起眉頭,面色登時一沉。
她該不會從他和娜特莉上樓之後就一直哭到現在吧﹖
「嗚……」
現在是怎樣她哭得這麼淒慘,活像是遭遇到了什麼慘無人道的虐待似的,到底是誰欺侮她了﹖
「嗚……嗚……」
席荷月僵在電梯門口,眉頭越皺越緊。
若是他沒有下來,她會獨自一人在這裡傷心哭泣多久﹖
他不想聽的,但是她的哭泣卻一聲一聲地傳進他的耳朵裡,在他的心底鑿出一個大窟窿,痛楚迅速地從胸口蔓延開來。
他不應該還有感覺、不應該再讓她的喜怒哀樂扯動他的心。
他應該視若無睹、置若罔聞地從她身邊經過,然後上車走人。
「嗚嗚……」
偏偏,他的心、他的步伐就是讓她的眼淚給牽絆住了。
他怎麼也沒有辦法狠下心腸對她置之不理。
瞪著那個低垂的黑色頭顱好半晌之後,他終於忍不住惱怒,惡聲惡氣地道︰﹁妳到底哭夠了沒有﹖」
荷月華箏愕然地抬起頭,漂亮的臉上滿是淚痕。
他不是和娜特莉上樓了,怎麼會在這裡﹖
「妳到底想怎樣﹖」他惱火地問,但其實他更氣的是自己。
「我、我……」她的氣息紊亂,無法完整地把話說出來。
「妳跑來這裡哭是要給誰看﹖」他已經不再是她的避風港,收藏她的喜怒哀樂也不再是他的權利。
「我、我沒有……」
最好她沒有哭!那她剛剛在做什麼?唱山歌嗎﹖難聽死了!
她究竟是遭受到什麼樣的委屈﹖為什麼不去找沈律臣而是來找他靈光一閃,﹁他劈腿﹖」
華箏搖搖頭。荷月還是關心她的,那麼她是不是還有機會挽回他的心﹖
「他對妳動粗﹖」他連忙上上下下地仔細審視她。
她仍是搖頭。
他急躁地道︰﹁妳一句話都不說,我怎麼知道發生什麼事﹖」他沒那麼厲害可以未卜先知或掐指算出她心裡的祕密。
「你……你和娜特莉在交往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不想也沒有必要向她解釋他和娜特莉的關係。
「你愛她嗎﹖」
「不關妳的事。」
不關她的事華箏的臉色微微一白。她連問的資格也沒有了嗎﹖這是不是也意謂著她在他心裡早已無足輕重﹖他的心底再也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位置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給予她狠狠的一擊,徹底地擊碎了她僅存的最後一絲自制力,讓她崩潰地痛哭失聲,﹁對不起……我後悔了……我、我……」
他狠狠地震愕住。
認識那麼多年,她一向是冷靜自制、優雅迷人的,他從沒見過她如此驚惶痛哭的模樣,即使是被李柏祥背叛,她在他的懷裡哭泣也不曾如此惶恐、驚懼,彷彿世界末日已經降臨。
她在害怕什麼?
﹁起來。﹂他終於棄械投降,不再抗拒心裡的不捨和憐惜,伸手將她拉起。
幾乎是起身的那一瞬間,她撲進他的懷裡,死命地抱住他的腰,彷彿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的浮木般緊緊巴住,不再放手。
他萬般無奈地任由她抱著,﹁妳這樣抱住我,別人看見會誤會的。﹂
誰要誤會都由他們去,她不管也不怕了。
﹁荷月,是我太怯懦了,才會還沒努力爭取就先放棄,我不是真心想要結束,我說喜歡律臣不是真的,呃,我是喜歡他……﹂華箏太過急切地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卻反倒說得很混亂。
﹁妳慢慢說,我會聽。﹂
﹁我是喜歡律臣……﹂
他輕嘆,﹁我已經給過祝福了,妳還要我怎麼做﹖﹂
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我不要你的祝福,我對律臣只是朋友的喜歡,沒有心動的感覺,我沒有辦法愛上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的心不知何時已經被荷月佔滿,早就沒有空間可以容納其他人了。
所以,她愛的人從來都不是沈律臣!席荷月沒有搭腔,但狂喜已經悄悄地攻陷了他的心。
﹁我只是害怕自己會越來越依賴你,眷戀你給的溫柔和寵溺,將來會無法承受你轉身離去的打擊,所以才想在還能抽身的時候結束,不要再繼續深陷下去……﹂兩人之間的關係是結束了,她的心卻從不曾離開過。
當時,他人明明還在她身邊,她卻擔心他會離去。
若不是她很愛他,怎麼會想到兩人的未來?
若不是她很愛他,又怎麼會害怕無法承受失去他的打擊?
﹁未來的事誰知道。﹂席荷月心疼她的傻氣。
她抬起帶淚的嬌顏,淚眼婆娑地仰望他,﹁荷月,不要離開我,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我會勇敢去面對,你不要愛娜特莉……﹂她知道她這麼做對娜特莉不公平,但是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原來讓她徹底失控,宛如世界末日降臨般的恐懼是她以為他愛上娜特莉了。
他動作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華箏滿懷不安和希冀的問道。
﹁好。﹂
「就算大家都反對我們在一起,我也不會再退……」慢了好幾拍,她才忽然發現他剛剛好像回答了什麼,﹁你說什麼﹖」
他不疾不徐地道:﹁我說好。﹂
﹁好什麼?﹂她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此刻的她哪還有一絲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幹練果斷?他又好笑又心疼,﹁妳不是想重新開始?﹂
華箏怔怔地點頭。
他凝睇著她,柔聲允諾,﹁好,我們重新開始。﹂
﹁荷月……﹂霧氣迅速瀰漫她的眼眶,凝聚成淚自眼角逸出,恍若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墜落。
這樣也哭﹁和我重新開始令妳這麼難過嗎?那當我沒……﹂
她胡亂地抹去眼淚,﹁我、我是太高興了。﹂
﹁傷心哭,高興也哭,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妳是一個愛哭鬼啊!﹂席荷月取笑她。
﹁我才不是愛哭鬼。﹂她困窘的神情裡帶了點嬌嗔。
不論是傷心的還是快樂的眼淚,她的淚水都是為他而流。
﹁好好……妳不是愛哭鬼。﹂他從﹁善﹂如流地道。只要能止住她的淚,要他說太陽是打西邊昇起的,他也絕無異議。
這種寵溺包容的口吻彷彿暌違了有一世紀那麼久,她好懷念,想念得心都痛了,終於……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欣喜若狂,又想哭又想笑。
她何其幸運,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一次,她會緊緊抓住,不會再讓幸福從她的手中溜走。
她將臉埋入他的頸窩,低語,﹁荷月,我愛你,就算……﹂
雖然她的後半句話很小聲,仍讓荷月微微一僵,拉開她,目光炯炯地直視她,﹁什麼叫做就算我不愛妳也沒關係?﹂
﹁……﹂她已經愛他愛得很卑微了,幹麼還這樣這樣瞪她?
﹁妳覺得我不愛妳?﹂他很悶,悶到不行。
華箏遲疑地點點頭。
她竟然敢點頭!他很想給她一記當頭棒喝,但更想狠狠地將她揉入他的身體裡,讓她明白他有多愛她。﹁妳以為我為什麼要和妳在一起兩年多﹖」
她試著猜測,﹁將錯就錯,不用再另外找床伴﹖」
席荷月漂亮的臉黑了一半,咬牙道︰﹁將錯就錯﹖床伴﹖」
她居然以為他們第一次發生親密關係是酒後亂性的錯誤,而她對這兩年多的親密關係所下的註解竟是—— 床伴
「是妳強上了我﹖還是我對妳霸王硬上弓﹖」
她忍不住頰生紅暈,迭聲否認,﹁不是、不是,都不是……」
「既然都不是,哪來的酒後亂性﹖」他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最好我喝醉了還有辦法和妳做……」
華箏急忙出聲打斷,阻止他再繼續說出會讓她爆血管的話,﹁我的意思是喝了酒會讓人做出一些平時不敢做的大膽行徑。」
﹁我當時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不會抱不愛的女人。
有個畫面無預警地躍上她的腦海。她記起來了!是她先順應心中的想望吻了他,而他加深了那個吻,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天吶!華箏的臉瞬間爆紅。
﹁妳以為我會讓不喜歡的女人吻我嗎?最好我來者不拒,誰都能抱,妳當我是隨時隨地都處於發情狀態的種馬?還是說上就上的A片男主角?﹂他沒那麼隨便、不挑,好嗎!
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他愛她
華箏又驚又喜,卻又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他沒好氣地反問。
他喜歡上她有這麼難以接受嗎?
她可憐兮兮地控訴,﹁你……你從沒說過你喜歡我。」連一次都沒有。
他聽了嘔到得內傷。﹁是誰說不需要愛情的﹖」要不是因為她那麼說,他早就把那些情話說出口,哪還會被她懷疑。
「是我嗎﹖什麼時候說的﹖」她一臉狐疑不解。
很好,她現在是打算來個死不認帳嘍!他直接點出時間,﹁我們去山上看夜景的那一天。」
經他這麼一提,她彷彿依稀有那麼一點點印象了。
所以,他是因為她說的那句話才從來不對她說喜歡、愛啊那一類的情話,不想造成她的壓力和負擔!
一個會重視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會將她的感覺、需求擺放在第一位的男人,他的愛無庸置疑,但是她仍渴望能夠聽他親口對她說那三個字。
華箏的胸口霎時盈滿感動,﹁那時候我喝醉了,醉話怎麼能當真﹖」
「妳那時已經醉了嗎﹖」
她耍賴,﹁醉了、醉了,那個時候我醉了……」所以那句話不算數。
「好吧,妳說醉了就醉了。」他全依她,﹁不過也有可能是酒後吐真言啊!」
「喝醉了哪還有什麼真言。」
「好一個信用良好的華總經理,嗯﹖」他斜瞟著她。
﹁沒錯。﹂她微微紅了臉,﹁你也說過,信用良好的是台華集團的華總經理,不是華箏。﹂
﹁唷~懂得用我的話來堵我了!﹂席荷月揚起眉,﹁然後呢?﹂
「你說你不會讓不喜歡的女人吻你﹖」她卻吻過他不只一次。
「嗯。」他隨口漫應。
她慢慢地靠近,在他的唇畔誘惑地低語,﹁那……如果我想吻你呢?﹂
席荷月想吻他什麼時候需要徵詢他的同意了?
他的回答是俯低臉密密實實地堵住她的唇,激切而需索地纏吻著她,彷彿想一次補足分開的這段時間裡無法觸碰到她的遺憾。
她的呼吸紊亂,血液在體內四處流竄騷動,心卻無比踏實,再無一絲疑慮。
吻是愛情的靈魂,她在荷月的吻裡嚐到滿滿的愛和渴求。
他連忙在自制力被徹底擊潰的前一秒抽身,結束讓彼此血液沸騰、身體發燙的親吻,離開她誘人的唇瓣。
她調勻吐息之後才又道︰﹁你也不會抱不愛的女人,對不對﹖」他抱她的次數都數不清了,有時還狂野熱情得讓人噴鼻血。
「嗯哼。」他輕哼。
﹁那如果我想要……﹂
他的眸色迅速漾深,﹁妳最好先想清楚再說,只要妳敢說出口,我就敢做。﹂
華箏的臉瞬間爆紅。在車子上……光想就覺得不舒服,而且……她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那麼豪放的作風。
她還是別刺激荷月的好,免得被拖上車就地正法,那可就糗大了。
﹁所以你是愛我的。﹂
他看穿了她迂迂迴迴下呼之欲出的意圖,把那句她想聽的話說出口,﹁我愛妳。﹂
﹁再說一次。﹂他從來都不曾隱藏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特別、他對她的感覺,是她遲鈍地沒有察覺。
﹁我愛妳。﹂
﹁我還想再聽。﹂她的心忍不住為了他而隱隱作痛。
倘若她沒有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他是不是會將他的愛深深地藏在心底,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律臣,從此走出她的生活?
他明知故問:﹁聽什麼?﹂
﹁剛剛那一句。﹂裝什麼傻啊。
﹁聽什麼?﹂他故意逗她。
﹁上一句?﹂
﹁妳最好想清楚再說,只要妳敢說出口,我就敢做。﹂
﹁席、荷、月!﹂她有點惱了。
他噙著笑將她擁進懷裡,﹁箏,往後妳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聽我說,只是怕妳很快就會感到厭煩了。﹂
﹁才不會。﹂情人間最甜蜜的三字箴言永遠也聽不厭。
﹁箏,我愛妳。﹂
「你和娜特莉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小鼻子、小眼睛,但是在愛情裡,任誰也大方不起來。
席荷月聽得一頭霧水,﹁進展什麼﹖」又和娜特莉有什麼關係﹖
「你們的交往……到幾壘了﹖」她其實很清楚,不管荷月和娜特莉曾經多麼親密,那都是過去式了,她不該問也沒有立場去追究,畢竟在當時,她和荷月……已經結束了。
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也只是徒惹鬱悶罷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問清楚。
幾壘?她竟然以為他和娜特莉在一起席荷月斜瞥她,﹁我怎麼不知道原來妳也對棒球有興趣、有研究?﹂
誰在跟他討論棒球了!﹁我是指你和娜特莉的關係。﹂
﹁哦~﹂拽長尾音,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原來男女交往的進展也能用棒球術語來比喻,既然妳這麼博學多聞,應該很樂意幫助我增長一些見識才對,一壘代表什麼﹖﹂
「牽手,二壘是接吻,三壘是愛撫—— 」
他故意問︰﹁那我們呢﹖」
她的臉微微一熱,不答反問:﹁……那你和娜特莉進展到幾壘了?」
他不以為然地橫了她一眼,﹁我和她是同學兼工作夥伴的關係。」她想到哪裡去了?
「只有這樣﹖」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
「不然呢﹖」他也很想知道她究竟以為他和娜特莉之間還有什麼,﹁妳要不要也順便幫我指點一下迷津﹖」
「你和娜特莉不是在交往,所以才會讓她搬去和你一起住﹖」就因為知道他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把女人帶回家的男人,所以撞見娜特莉要搬進他的住處的那一慕才更讓她驚惶恐懼。
「沒有。」他輕哼。
﹁那為什麼讓她搬去和你住?﹂她始終耿耿於懷。
「她租屋的地方發生火災,所以我把房子借給她住,直到她找到新的住處把一切安頓好。」他難道不該伸出援手,盡一點朋友的道義嗎?
他只是把房子借給她住﹁所以,你並沒有喜歡上娜特莉?﹂
﹁這還用問嗎?﹂
﹁連一點點也沒有?﹂
他忽然認真地瞧著她,﹁妳不是從來都不在乎哪個女人對我有好感,怎麼突然在意起娜特莉了?﹂
她困窘地承認,﹁你對別的女人太好,我會不安、我會擔心……我會吃醋。﹂
他瞅著她。
華箏頓時尷尬得無地自容,﹁你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很無聊,對吧!竟然連那種無聊的飛醋也吃。﹂但是在愛情面前,什麼理智、什麼成熟、什麼風度全都丟進焚化爐灰飛煙滅了。
席荷月微微揚起唇,勾勒出一抹讓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妳總算有那麼一點點像我的女朋友了,要是別的女人對我有好感,妳卻一點也不在乎,我才要懷疑妳是不是真的愛我。﹂
﹁我醋勁大發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她很懊惱。
他將她擁入懷裡,﹁呵,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
﹁你笑出聲了。﹂她掙扎著。
﹁那是因為我很高興妳這麼在乎我、這麼愛我。﹂他在她的耳畔低喃,輕易地化去了她的掙扎。
明明她才是比較年長的那一個,怎麼盡是做一些幼稚可笑的事啊!
真是白活了!她生起自己的氣。
他低頭吻她,剖心地坦承,﹁當初看見妳和沈律臣出雙入對,我也嫉妒得想殺人,想衝上前去狠狠地揍他一頓……﹂
﹁可是你什麼都沒做。﹂而且還一副淡漠的樣子。
﹁因為那是妳想要的幸福,我不能也不會讓自己親手毀掉妳的幸福。﹂即使他的心在滴血。
華箏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給。﹂
﹁那妳什麼時候才要和我回家?﹂他想要趕快正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華箏是他的女朋友。
﹁我……﹂她遲疑了。
﹁妳後悔了?﹂
﹁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她斬釘截鐵地道,﹁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作心理準備。﹂
席荷月適時地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光芒,﹁別讓我等太久。﹂
﹁嗯。﹂
第十章
下班時間一到,他就來接她。
﹁我們要去哪裡?﹂車子行駛了將近十來分鐘之後,她才想到要問。
﹁回家。﹂
回、家?﹁這並不是回你住處的路。﹂雖然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也沒有必要特地繞遠路吧。
﹁是回我家。﹂他不疾不徐地申明。
怔愣了好半晌,她才理解過來,瞪著他,﹁你是說……回席家?﹂
﹁沒錯。﹂
他居然來先斬後奏這一招,讓她措手不及!﹁你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要帶我回去見席爸爸和席媽媽?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等她準備好?只怕他會先悶到得內傷,所以他決定連戰速決。
﹁別緊張,又不是沒見過面,哪還需要準備什麼。﹂兩家人都熟到不能再熟了,﹁只是一起吃頓飯。」
﹁……﹂華箏一整個無言。
雖然席華兩家交情匪淺、雖然席爸爸和席媽媽也算是看著她長大,但是這卻是她頭一遭以荷月的女朋友身分去見他們,她怎麼也沒有辦法放輕鬆。
他就是不了解這其中微妙的差異,她幽微的心情。
就在談話結束的同時,席家大宅已經矗立在不遠的前方。
她倏地一驚,大叫一聲,﹁停車!」
席荷月依言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怎麼了﹖」
﹁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她、她才剛下班,而且衣服沒換,妝也沒補!華箏頓時慌了手腳,一會兒摸摸頭髮,一會兒拉拉衣服。﹁我的樣子看起來還可以吧?﹂
他瞧著她,漂亮的眼眸裡蕩漾著醉人的光芒,﹁什麼還可以?我覺得很好,好極了。﹂
她的臉微微一紅,﹁荷月,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很認真啊。」
華箏白了席荷月一眼,而後懊惱地發現—— 自己甚至連伴手禮都沒買。她有股想落跑的強烈衝動,只可惜來不及了。
﹁華箏小姐,請下車。﹂席荷月替她打開車門。
原來在她發愣的時候,他已經將車子開進席宅的車庫停放。
她別無選擇了,只得去面對一切。
不過,她人憂天的煩惱憂慮全都沒出現,席爸爸和席媽媽對待她的態度就如同往常一般親切熱絡,她一直繃緊的神經才漸漸舒緩開來,鬆了一口氣。
荷月沒有騙她,席伯父席伯母是真的不反對他們在一起。
餐桌上很熱鬧,大夥兒一邊用餐,一邊閒聊,氣氛十分融洽。
「姊,妳也太會保密了吧!」華笙嘟嘴,姊姊竟然偷偷談戀愛,沒有跟她說。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涵笑呵呵地道:﹁要是早點知道你們在交往的事,我就不用擔心了。﹂
﹁媽—— ﹂席荷月有種不祥的預感。
華箏則是好奇,﹁擔心什麼?」
周涵壓根兒不理會兒子無言的請求,﹁擔心荷月會愛上志毅啊!﹂她還叫老八去跟蹤調查他們兩個。
席承孟失笑,世界上有哪個當媽的會找徵信社來調查自己兒子的性傾向!他老婆是天才。
﹁愛上志毅?﹂她剛剛有漏聽了什麼嗎?明明每個字她都認識,為什麼組合起來卻讓她有聽沒有懂,一頭霧水?
志毅是同性戀?還是荷月有那個傾向?
嘖,老媽連這種事也拿出來說!接收到華箏投來的懷疑目光,席荷月揉揉隱隱作痛的額際,咬牙切齒地道:﹁我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狐疑地挑起眉。
他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周涵就已經搶先一步道:﹁志毅早在幼稚園的時候就已經向荷月告白過了,要荷月當他的女朋友,結果被荷月揍了一頓。﹂
排行第七的席蘭月哀怨地控訴,﹁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替六哥的暴力行為向人道歉過多少次了,就連晚上睡覺都會夢到我在向人鞠躬道歉。﹂由此可見,他的童年生活過得有多麼坎坷悲慘了。
世界上,像他這麼命苦的弟弟肯定找不著第二個了。
他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什麼時候要你替我道歉了﹂
﹁是沒有……﹂但是沒有人出面道歉的話,事情肯定會鬧大,他這個懂事、識大體的弟弟只好犧牲。
﹁那不就得了。﹂是他自個兒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原來志毅也曾經喜歡過荷月啊……華箏輕笑出聲,﹁小時候的荷月一定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對啊,連我都想幫他穿上滾著粉紅色蕾絲花邊的可愛洋裝,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一樣。﹂要不是因為他抵死不從,肯定會迷倒更多的小男生。
滾著粉紅色蕾絲花邊的可愛洋裝……噁心巴拉的!席荷月的臉當場黑一半,眼角抽搐,青筋在額際跳動著,但偏偏談論這話題的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大人,一個是他心愛的女友,他也只能咬牙隱忍下來。
而看著她燦爛的笑顏,他心裡的怒火悄悄地熄滅了。
算了,只要能讓她這麼開心地笑著,他被笑又何妨!
﹁荷月的脾氣不好,個性又火爆衝動,我和他爸還真擔心沒有人能夠受得了他呢……﹂
席承孟摸摸下巴,思索著,﹁我有嗎?﹂孩子們的感情他一向不干預、不強求,他相信兒孫自有兒孫福。
﹁有。﹂周涵加重語氣。
好吧,老婆說了算。他也點點頭。
﹁小箏,﹂她看了荷月一眼,﹁要是以後老六對妳不好、欺負妳,跟我說,我們一定會幫妳修理他。﹂
席荷月終於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媽,我只是脾氣差了一點而已,別說得好像我會家暴打女人似的。﹂
﹁席媽媽,荷月他對我很好。﹂華箏開心的說,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擾,想太多了。
稍晚,在回程車上——
﹁什麼事這麼開心?﹂一整個晚上,她臉上的笑容不曾消失。
﹁伯父伯母並不反對我們在一起……﹂
﹁我早就說過了,是妳不相信,老愛往牛角尖裡鑽。﹂她平白煩惱了好些天,害他的心情也跟著低落。
﹁而且我還聽說了一個祕密。﹂
﹁誰的祕密?﹂他不是挺認真地搭腔。
她笑盈盈地望住他,胸口盈滿暖暖的幸福氛圍,﹁你的。」
他愣了一下,﹁我?我哪有什麼祕密?﹂
﹁我聽說你去恐嚇警告其他兄弟不准說一些會讓我不自在或者難過的話,否則後果自負。﹂他竟然為了她那麼做!
他這麼地護衛著她,就只是不想讓她有一絲一毫的難受和委屈。
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不愛她呢?她怎麼會看不見他一直都以最真的心來對待她!
他低咒了聲,﹁哪個傢伙這麼長舌?﹂
﹁荷月,我愛你……﹂她很感動,眼眶微微發熱。
她的話輕易地驅散了他的不快,撫平了他眉間的皺摺,唇角悄悄地上揚,﹁我也愛妳。﹂
不過,該問的還是得問清楚。﹁這件事到底是誰告訴妳的?﹂
他還真堅持。﹁你問這個做什麼?﹂
﹁本來是想把那張大嘴巴縫起來,不過看在妳的面子上,我賞他一拳意思意思就好。﹂他冷哼一聲。
她搖搖頭,﹁我有責任保護線民的人身安全。﹂
還線民咧!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祕密,他總會有辦法知道的。
這幾天,箏怪怪的。
雖然她工作上同樣認真,在他的身邊仍舊笑得很開心,不過他就是察覺到有哪裡不一樣了。
偶爾,他會發現她望著月曆在發呆。
月曆是他不小心忘了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席荷月在腦海裡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想了三回,確定自己沒有遺忘任何一個重要的日子。
有時也會不經意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愁緒和一絲幾不可察的焦慮。
愁緒和焦慮難道是台華集團經營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為此,他特地向大哥探詢——
﹁台華集團的營運狀況?﹂席端月饒富興味地挑高眉,﹁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台華集團的營運,你想從商?﹂
倘若老六有意思要學著管理公司,也應該要先接手席氏,而非台華集團。
他不介意提早退休,一點也不。
﹁怎麼可能﹂他不是那塊料。
﹁所以?﹂他等著弟弟的下文。
﹁箏最近好像有心事,我在想會不會是台華集團遇到什麼困難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台華集團的營運很正常,這一季的營收跟上一季相比,成長幅度約兩成,公事上應該沒有問題。﹂
倘若公事上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席荷月皺眉,努力地思索著。
腦海裡彷彿有什麼呼之欲出……他奮力地抓住那道乍現的光芒。
那一天,他們好像是去醫院探望三嫂和小Baby,回來之後箏就有點奇怪……
進入病房的時候,小Baby才剛餵完母乳。
﹁你們來啦。﹂席桐月動作輕柔地將兒子放在病床上,把有些鬆垮的浴巾拆開來重新包妥。
﹁三嫂,我帶了魚湯來,妳要不要先喝一碗?﹂
﹁好。﹂
殷伊藍接過魚湯,一匙一匙慢慢地喝著。
華箏看傻了眼。她、她沒看錯吧!
他是花心大導演席桐月耶!據說還是席家最禽獸的人,雖然情定殷伊藍之後已經改邪歸正,但是他擅長的應該是把妹、脫衣服、上床。
可是,他用大浴巾包小Baby的動作竟然那麼熟稔,饒是身為女人的她恐怕也沒有辦法做得比他更好。
顯然,這兩三天裡他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了。
要是被狗仔隊拍到,肯定會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殷伊藍淺笑,﹁從小孩出生到現在我只負責吃東西、睡覺、餵奶,其他的事都是學長一手包辦。﹂
席桐月接口說道:﹁妳只需要好好休息調養,快點把耗費的體力和營養補回來。﹂如果不是餵母乳他無法代勞,他會只准她做兩件事,就是進食和睡覺。
席桐月因為了解妻子懷胎十月所經歷的辛苦,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所以他竭盡所能地疼她、寵她,攬下了照顧兒子的一切責任。
任誰也想不到花花公子結婚後竟然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父親的臂彎就是最堅固、最安全的避風港,此刻小Baby在席桐月的懷抱裡睡得很香甜……
是小Baby!
席荷月腦海裡的迷霧迅速地散開,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唉……華箏忍不住輕嘆一聲。
桌上攤開的企畫書看了將近兩個小時,仍舊停留在第一頁,毫無進展。
就連祕書余亭希敲門進來,她也沒有發現。
唉……唉……
﹁學姊。﹂
她回過神來看見余亭希,微微一怔。﹁有事?﹂
余亭希被其他等著欣賞花美男的女同事們公推來打探消息,往常的這個時間席荷月都已經來公司等總經理下班,今天卻還沒出現。
﹁老一輩的人都說嘆一次氣會少活五分鐘,妳要不要算一算妳的壽命究竟減短幾十分鐘還是幾個小時了?﹂
誰會去算那個?﹁請問科學根據在哪裡?﹂
﹁是沒有什麼根據。﹂余亭希聳聳肩。﹁不過,人會嘆氣是因為心裡有著無奈或者解不開的心結,心情和身體健康是息息相關的……所以,妳和席荷月吵架了?﹂
﹁沒有。﹂她很珍惜這份失而復得的感情,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我們很好。﹂
不管是之前還是重新開始之後,荷月對她的好始終不曾改變,只是……兩人的關係也一直停滯不前。
﹁那……沒事嘆什麼氣?﹂
﹁再過兩年我就三十五了。﹂她已經不年輕了。
女人啊真是矛盾,二十歲以前希望趕快長大,三十歲之後卻千方百計地想要留住年輕。
余亭希湊上前去摸摸她的手、戳戳她的頰。
她愣愣地瞧著學學妹的舉動,﹁妳在做什麼?﹂
﹁三十五歲,只是身分證所代表的數字,妳的肌膚白裡透紅,水嫩有彈性,說妳才二十幾歲都有人信。﹂
﹁可是三十五歲就是高齡產婦了。﹂現在不孕夫妻那麼多,她很擔心將來生不出小孩,而且生出不健康的寶寶的機率也變高。
高齡產婦余亭希恍然大悟,﹁妳想結婚生小孩了!﹂
她想當媽媽,想生荷月的小孩,但是荷月一直都沒有任何表示。
﹁直接跟他說啊。﹂
﹁妳要我跟他求婚?﹂華箏微微一愕。
﹁法律又沒規定只有男人才可以求婚,現在女男平等,好嗎?況且又不是誰求婚,他都肯娶的。﹂余亭希就事論事,﹁如果只要開口向席荷月求婚,他就肯娶的話,排隊要向他求婚的女人肯定會擠爆荷月居的大門。﹂
﹁那倒是。﹂只是戀愛和婚姻是兩碼子事,也許,他並不想結婚,她不想給他壓力。
﹁要不然把保險套刺破?﹂先懷孕再說。而且有了孩子之後,自然就會談到結婚的事。
刺破保險套不行、不行,感覺很像在設計荷月,她不想那麼做……
為免余亭希再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點子,她迅速地轉移話題,﹁妳還沒說進來找我做什麼?﹂
﹁今天他怎麼沒來接妳下班?﹂那些等著欣賞帥哥的女同事們應該還在等她的消息。
﹁好像是要和荷月居的主廚開會吧。﹂
﹁妳不問我為什麼問?﹂學姊一點都不好奇嗎?
﹁好吧,妳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們公司有很多年輕女孩、熟女都會在下班前十分鐘跑來我的位子打屁聊天,等著欣賞妳家那口子。﹂
﹁什麼我家那口子?妳是說荷月?﹂
﹁答對了。﹂余亭希彈了下手指,﹁雖然席荷月的細胞裡沒有親切和善的基因,也不太愛搭理人,不過仍是電到了不少女人,妳還是早點把他定下來比較好。﹂
她笑了笑,其實一點都不擔心,荷月根本懶得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回到荷月的住處,華箏刷了一下磁卡,門打開的瞬間,一大束火紅的玫瑰映入眼簾,佔據了她的全部視線。
咦玫瑰花裡好像有一抹特別閃亮耀眼的銀光……她凝神細看,赫然發現那抹璀璨的銀光是枚鑽戒!
她抬起頭望入一雙迷人的漂亮眼眸裡,怦然心動,﹁荷月,你不是在荷月居和主廚開會嗎?這是……﹂
﹁願意嫁給我嗎?﹂
荷月向她求、求婚華箏又驚又喜,﹁為什麼?﹂
﹁答案錯誤。﹂他糾正她,﹁答案只有兩個,Yes or No?﹂
她興奮地迭聲道:﹁Yes、Yes、Yes……﹂
取出玫瑰花裡的鑽戒套進她的纖指,席荷月好笑地道:﹁聽起來很A耶。﹂
很A?﹁哪裡A了?﹂
﹁妳再回答一次。﹂他諄諄善誘。
﹁Yes、Yes、Yes……﹂
﹁妳不覺得很像外國的『愛情動作片』裡女主角最常呻吟的台詞嗎?﹂
她紅了臉,﹁席、荷、月!﹂
他笑笑地牽起她的手,走向餐廳,﹁可以吃飯了。﹂
餐桌上點了浪漫的蠟燭,還有看起來就讓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料理。
﹁為什麼會突然向我求婚?﹂華箏轉頭看他。
這個還用問嗎?他瞥了她一眼,理所當然地道:﹁席太太,要生小孩難道不用先結婚嗎?﹂
﹁你……你知道﹂她吃了一驚。
﹁嗯。﹂他不滿地哼了聲,﹁為了找出妳異樣的原因,我的腦細胞大概死了幾百萬個,要是變笨都是妳害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
﹁以後有什麼事別悶在心裡,不然妳會害我提早變成失智老人。﹂想她不開心的原因,很傷腦力的耶!
華箏輕笑,﹁好。﹂
﹁先吃飯吧。﹂他替她拉開椅子。
﹁荷月。﹂她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嗯?他低下頭。
她攬住他的頸項,巧笑倩兮,﹁什麼事都可以說嗎?﹂
﹁當然。﹂
她在他的耳畔曖昧地低喃,﹁我現在比較想先努力做人。﹂
席荷月先是一怔,隨即笑了開來。
那有什麼問題!﹁遵命。﹂
接下來就是十八限嘍,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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