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R195
婚姻,十億有找之二《夢幻大丈夫》
出版日期
2010/10/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憑他的身高長相,說他是白馬王子絕不是誇大不實的謊言,
身家背景也絕對符合未婚女子心目中金龜婿的高標,
他的各項條件明明無可挑剔,卻活生生被同一個女人拒絕兩次!
八年前,他們辛苦的談遠距離戀情,可該做的事他一樣也沒少,
哪知一時沒空聯絡,竟從此和她斷了音訊,再也找不到她,
八年後,兩人巧遇,更成熟有魅力的他,還是遭她狠狠拒絕!
經過社會歷練的他,哪可能因她說不就輕易退縮,
他一步步進逼,也感覺得到她還愛著他,為什麼卻一再推開他?
深入了解,有了驚人的發現──她背著他生下他們的女兒!
這下他更有理由賴在她們身邊,慢慢的「蠶食鯨吞」,
他先將溫暖的家準備妥當,就等他的大小女人搬進門,
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她依然不肯乖乖投入他的懷抱,
還提出想嚇阻他的不可思議要求──
除非給她十億,否則別肖想跟她和女兒住在一起!
芳妮
宅女一枚,愛哭愛笑愛睡覺,朋友不多,每個都知心。
視寫作為人生一大樂事,但截稿日前還是會愁眉苦臉,脾氣暴躁,瀕臨崩潰。
每天眼睛一睜開就是坐在電腦前,不過實際寫作字數遠不及聊天字數,
篤信從八卦中可以讓靈感源源不斷的湧現,所以肆無忌憚的當個八卦女。
平生無大志,唯一心願就是可以活到老寫到老,
寫遍各式各樣可歌可泣歡笑感人的題材,帶領讀者一起遨遊在美麗的愛情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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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有一雙細長的犀利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闃黑的瞳仁漾著異樣的光芒。
  仰視著上方的英俊臉龐,白嵐原本因酒精而微暈的腦袋更加的暈眩。
  她從沒看過男人擁有這麼濃長的睫毛,當他俯視著她時,在他的下眼窩投射出一道美麗的黑影,讓魔魅的雙眸更加性感,教她忍不住悸動,情不自禁的舉起手撫上他堅毅的臉龐。
  一抹笑爬上了他的唇角,扯彎了那俊薄的唇瓣,她的心,又失控的狂跳了起來。
  在他的黑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清晰的映照出她春心蕩漾的神情,那是種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嬌媚表情,耳邊充斥著自己如雷鳴般震動的心跳聲。
  「妳好美。」他的聲音彷彿醇酒般讓人迷醉,低沉且充滿著磁性。
  他微微側了側頭,將唇貼上了撫著他臉龐的掌心,靈巧的舌頭搔弄著她掌中的每一吋肌膚後,含入了她青蔥般纖細的手指。
  一種從未有過的酥麻,如觸電般自她的指間竄入了她體內的每一個細胞,嬌喘聲不經意的逸出了她的唇瓣。
  男人的視線熱烈如火,灼燒著她的肌膚,他的手恣意遊走在她光裸的細緻胸前,每個碰觸都撼動著她的靈魂,逼出她眼角的淚光—— 那是幸福的淚光。
  他的臉孔逐漸逼近,她屏息以待,終於他的吻落在她的頸上,然後緩緩下移,找到了她最敏感的粉色蓓蕾,貪戀的品嚐著她純真的馨香。
  她似承受不了折磨,又似渴望更多的弓起了身子,將自己更貼向了他熾熱的唇瓣。
  「我要……」她並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只覺得體內騷動的空虛讓她不由自主的輕吟著。
  男人眸底的火焰跳動著,粗重的喘息撩撥著她的每一根神經,讓她更加燥熱的扭動著身軀。
  「別急。」他輕笑出聲,讓她羞紅了雙頰,嬌窘的想撇開臉,卻被他溫柔的捧住了臉頰,不給她閃躲的機會,接著如雨般的吻落在了她的臉上和身軀。
  「嗯……」她嚶嚀著,火燒的慾望在體內四處竄流,讓她美麗的臉龐痛苦地微皺了起來。
  朦朧中,她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掌探入了她的雙腿間,煽情而挑逗的愛撫她,讓她幾乎快要瘋狂。
  此時此刻,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所有的矜持理智全都蕩然無存,她只想緊緊的擁抱住他,真切地感覺他熾熱的溫度。
  終於,他不再讓她等待,輕柔的扳開了她的雙腿,將自己置身其中,與她同樣燃燒著慾火的黑眸帶著讓她心悸的溫柔凝視著她,然後緩緩的朝她挺進……
  「砰砰砰—— 」突然,震天價響的敲門聲撼動著她的耳膜,也震碎了美麗的綺夢。
  白嵐的眼睛驟然圓瞪,映入眼簾的並不是那張英俊得教人嘆息的臉龐,而是自己臥房天花板上的吊燈。
  他呢?
  那熾熱的碰觸呢?
  一陣空虛頓時襲上心頭。
  原來是夢啊……
  一抹苦笑漾上唇角,眼角同時湧上一片熱浪。
  她還記得他是怎樣溫柔地吻遍她身軀的每一吋,是怎樣激情地一次又一次的佔有了她,引導她從處子成為女人……
  「砰砰砰—— 」敲門聲又響起,伴隨著一聲怒吼,「快開門!」
  白嵐猛地坐起,清麗的臉龐帶著驚恐。
  「嵐嵐,快開門吧,不要讓妳爸更生氣了。」溫軟卻堅定的聲音自門外傳入。
  「妳再不開門,爸就撞門進去了。」另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緊接著揚起。
  白嵐遲疑了半晌,咬緊下唇跨下床,緩步走到門前,伸出顫抖的手扭開了門鎖,外頭的人已經迫不及待的一把推開了房門,幸好她閃身得快,敞開的門扉差點就撞上了她的鼻頭。
  「爸媽……」她怯怯的喊著,一雙美目只敢凝視著前方的地板,不敢望向怒氣沖沖的父親與眉頭緊鎖的母親。
  「走,今天妳一定要跟我們去醫院。」白應雄伸手攫住了女兒的手。
  「不—— 爸,我不要!」白嵐的臉色倏地刷白,聞言全身輕顫了起來。
  「由不得妳要不要,我們白家絕對不容許未婚生子的醜事發生。」白應雄吃了秤坨鐵了心,今天非要解決女兒肚子裡的麻煩不可。
  「爸,他是我的孩子啊!」白嵐哀求著望向母親,「媽,求求妳不要逼我把孩子拿掉。」
  「嵐嵐,爸媽這麼做是為妳好,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妳這輩子就這麼被毀掉。聽話,只要把孩子拿掉,就可以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妳以後還是可以找個好人家結婚生子。」溫秀珠完全沒有替她求情的意思,反而說服她放棄無謂的堅持。
  「媽,妳也當過媽媽,妳怎麼可以要求我放棄我的孩子?」她忍不住哭喊。
  「正因為我當過媽媽,知道當媽媽的辛苦。為了我的孩子,要我當劊子手也沒關係。」為了女兒的未來,溫秀珠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不用多說,跟爸走。」白應雄扯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我不要。」她掙扎著,「爸、媽,我求求你們,不要逼我。」
  「走—— 」白應雄哪管女兒的哀求,強硬的將她往外拖。
  白嵐慘白著臉,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父親的箝制,一個飛撲衝向了窗邊,一腳跨上了窗台,纖細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
  「嵐嵐!」溫秀珠驚恐的喊道:「妳在幹麼快下來!」
  看著女兒駭人的舉動和佈滿痛苦的眼眸,白應雄也愣住了。
  「你們不要逼我,沒了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了!」
  「傻丫頭,妳為什麼要這麼傻?」溫秀珠忍不住難過的垂淚。
  白嵐沉默的淌著淚。她知道父母的心情,但肚子裡的小生命是無辜的,而且她愛小孩的爸,想擁有和他愛的結晶,父母何苦一再逼她?
  「唉!」突然,白應雄長長的嘆了口氣,刻畫著歲月痕跡的臉上,佈滿了對女兒的失望跟痛心,「也罷,就當我們沒生過妳這個女兒。」
  「爸—— 」白嵐不禁流下斗大的淚珠。
  「老公?」
  「既然妳這麼堅決要生下孩子,那麼從此我們脫離親子關係,妳走吧!不要再讓我看到妳這個不孝女。」白應雄撂下狠話,憤然轉身離開。
  「老公,你……」溫秀珠知道身為教授的丈夫脾氣又臭又硬,斷不可能改變他的心意,她只有轉向女兒道:「嵐嵐,妳是知道妳爸爸的性子的,妳乖乖聽話,不要讓媽為難了。」
  白嵐咬了咬下唇,黑眸堅定的回望母親,「我要孩子。」
  「未婚生子的後果妳真的想清楚了嗎?妳的大學學業怎麼辦?」溫秀珠眉頭緊擰,對於女兒的決定,不予苟同。
  白嵐唇瓣輕顫了下,眼睫微垂,低聲道:「我要孩子。」
  「妳這頑固的性子到底像誰?」溫秀珠也惱了,「妳以後就會知道,單親養子的辛苦了。」話落,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著母親決裂的背影,白嵐的心狠狠的抽痛著,她知道自己傷透了父母的心,在考取大學後的暑假,她跟表姊到日本玩,卻捅出了樓子,毀了從事教職的父母對她的信任與驕傲。
  她也知道選擇生下這「意外的孩子」會對她的人生造成多大的衝擊與改變。
  但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孩子,就算往後的日子再怎麼辛苦她也甘願,無怨無悔。



  八年後—— 
  霓虹燈閃爍,深夜的台北街頭顯得有些冷清,路上行人、車輛稀稀落落,不復稍早時分的熱鬧。
  是該入眠的時刻了。
  但在這片寂靜之中,享受夜生活的世界仍熱鬧著。隱身在華廈B1的「金華年代」,透過了厚重的門扉,隱隱約約傳來喧鬧嬉戲的聲響。
  這是間高級的鋼琴酒吧,會員非富即貴,想要成為這間鋼琴酒吧的座上賓,不是件容易的事。真實世界中所謂的經濟蕭條不景氣的說法,在這高朋滿座的酒吧中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也難怪台北市的多金男子樂意捧著錢排隊登門消費,畢竟能在「金華年代」上班的「小姐」們,可不是那些制服店的人可以比擬的,除了身材外貌的嚴格要求之外,談吐氣質也是數一數二,縱使不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對政治、財經、時事等該有的Sense還是得具備,以滿足各種不同客戶的需求。
  正因為如此,即使在競爭激烈的酒店戰國時代,「金華年代」依然屹立不搖,甚至保持著月月營業額破錶的好業績。
  當然,好的業績靠的是公司旗下的生財工具—— 因為各種複雜原因而選擇夜生活工作的女人們,就像白嵐一樣。
  端坐在化妝台前,白嵐審視著鏡中妝容精緻的自己,瞬間竟感覺好陌生,彷彿眼前的自己不再是白嵐,而是另一個不熟識的女人。
  大波浪鬈髮嫵媚的披在背後,白皙的臉龐染上淡淡的色彩,卻能襯托出她秀氣的五官帶著嬌媚的風采,一雙水亮晶瑩的大眼睛是唯一讓她依然感到熟悉的地方,但眸底的風霜卻又讓她懷疑,這真的是她自己嗎?
  腦海中浮現了八年前不知憂愁的自己,對照起如今鏡中的模樣,恍如隔世。
  她緩緩舉起手撫過了畫著粉色腮紅的臉龐,唇角牽起一抹苦澀。
  當年母親曾警告她單親生活的艱辛困苦,一路走來果真一一印證,她也曾絕望、沮喪,但依然不悔她的決定。
  縱使為了孩子,她必須從事這「見不得光」的工作,所有心酸全得往肚子裡吞,但她從來沒有後悔生下女兒。
  因為有她,她的生命因而豐富,也更圓滿。即使偶爾的小小缺憾會在寂寞時刻爬上心頭,但只要面對女兒的笑顏便煙消雲散,讓她更有勇氣迎接未來的每一天。
  白嵐唇畔的那抹苦澀,在想到女兒天真的容顏時,便化為溫柔的笑意。
  她的女兒,她的寶貝,她的心頭肉,為了她,即使要她失去生命都無所謂,何況只是到酒吧工作呢!
  完成每天上班前的心理建設之後,白嵐努力維持唇邊的笑容,站起身走出了休息室,投身這人聲鼎沸、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中。
  「Sophie,我等妳好久了,快過來這邊陪我。」白嵐才現身,一道粗重的男人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喊著她的花名。
  「是啊,賴董已經等妳很久了,妳今天可得好好服侍他喔。」男子的友人跟著幫腔。
  深吸口氣,白嵐漾起職業笑容,緩步走向禿頭的中年男子,強忍轉身離開的厭惡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不等她坐定,賴董的手已經不安分的環抱了過來,硬是將她摟入懷中。
  「賴董,別這樣。」白嵐的笑容僵在唇角,輕聲抗拒。
  「少裝了,都來這邊上班了,還裝什麼貞節烈女?來,把這杯酒喝了。」賴董非但不放手,還更擁緊了些,並示意一旁的友人將酒遞上。
  「來來來,這杯酒可是賴董請妳的,不喝不給面子喔。」一旁的友人跟著起鬨。
  「我不……」白嵐蹙眉推開酒杯。
  「Sophie,妳瞧賴董對妳有多好,不但連續包妳一個星期的鐘點,還請妳喝酒,如果妳不介意的話,這杯酒就賞給我好嗎?」眼看白嵐就要變臉,同事Angel連忙出面緩頰。
  「嗯。」強自按捺不舒服的感覺,白嵐感激的朝Angel笑了笑。
  Angel朝她眨眨眼,伸手拿過了酒杯就往嘴邊送—— 
  「!」突然一個巴掌打過來,將酒杯打落在地,琥珀色的液體濺濕了Angel的衣衫。
  「×,誰教妳喝的?妳算哪根蔥,想喝我的酒?」賴董怒喝。
  「對不起,賴董,是我沒先掂自己的分量,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小女子計較啊。」即使一身狼狽,Angel還是擠出笑容賠罪。
  「跟妳計較?妳還不夠格!」賴董橫眉豎目的怒斥,「妳要是這麼愛喝,這一手啤酒妳給我一口氣喝完,否則今天妳就給我跪著上班。」
  「我知道了,只要賴董能消氣,別說一手,就算一打我也喝啊。」Angel忍住難堪委屈,依舊笑著撒嬌,教白嵐看了心酸,忍不住挺身而出。
  「賴董,這酒我來喝。」畢竟Angel也是為了她才得罪賴董,她不能悶不吭聲。
  「妳喝?」賴董挑眉,冷笑幾聲,「女人就是這麼賤,剛剛好聲好氣的要妳喝妳不喝,現在搶著喝,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嵐忍住被嘲諷的羞辱,面無表情的拿起桌上的啤酒就往喉中灌。
  「好——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見白嵐一罐又一罐的將啤酒灌入肚中,賴董開心的拍手叫好。
  大量的酒精驀地入肚,讓白嵐的腦袋開始遲鈍起來,白嫩的臉頰染上一層紅暈,矇矓了她的雙眸,讓她更顯嬌媚。
  不要說賴董盯著她入了迷,就連一旁的男男女女也情不自禁的瞅著她出神。
  「夠了夠了。」賴董搶下她正準備喝的第四罐啤酒,攬著她的肩膀,將唇湊向了她的耳畔道:「長夜漫漫,我可不想妳這麼快就喝醉呢,留點精力私底下好好的服侍我吧。」
  「請不要這樣。」他靠近的呼氣讓她作嘔,差點把滿肚子的酒朝他那張令人噁心的臉吐了出來。
  「怎樣?這樣嗎?」賴董的手突然爬上了她的胸部,淫邪的笑說。
  「不要碰我。」白嵐再也忍耐不住,揮手打掉那隻不安分的肥掌。
  「賤女人!我碰妳是妳的榮幸,妳故作什麼清高?」賴董火大的站起身大吼。
  霎時,氣氛尷尬得整桌人全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告退了。」白嵐緊咬著牙,低聲道。
  「除了陪我,妳今天哪都別想去!」賴董一把攫住她的手,兇狠的道:「我已經在妳身上花了這麼多錢,妳也該回報我了吧?今晚妳非陪我不可。」
  「放開我,大家都知道我不做外場,請你放尊重點。」微醺的酒意讓白嵐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怒氣,大膽的發洩出來。
  「哈,誰不知道妳們這些在這邊上班的小姐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錢嗎?說什麼不做外場,只要有錢,還不是乖乖的張開腿?」賴董冷哼了聲,自口袋掏出大把鈔票放在桌上,「這樣夠不夠?不夠我可以再加,總之今晚我要定妳了。」
  白嵐感覺到自己全身因為怒氣而顫抖著,理智跟不上行動,等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清脆的巴掌聲已經響起,掌心則因為太過用力打人而辣痛著。
  賴董不敢置信的摀著自己的臉頰,一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紅,下一刻,狠狠的反掌甩向白嵐,讓她站不住,一個踉蹌的跌坐在沙發上。
  「賴董您不要生氣,我替Sophie向你道歉,今天這桌就由我請客。」酒吧經理趕緊出面打圓場,頻頻致歉。
  「我呸!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碰我一跟寒毛,今天一個酒家女竟然敢打我?這口氣我絕對嚥不下!」郭董怒氣沖沖的喝斥。
  「是是是,Sophie快向郭董道歉。」酒吧經理忙朝白嵐使眼色。
  白嵐低垂著頭,如瀑布般的長黑髮遮住了大半的臉頰,讓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Sophie,快啊。」一旁的Angel也忍不住催促著她。
  只見白嵐一直沉默不語,賴董的火氣更熾,上前用力的掐住了她的下巴,硬是將她的臉蛋往上抬。
  「妳很跩是嗎?我今天就非要得到妳不可!」他獰笑,扯起她就想往外拖,一邊轉向酒吧經理道:「我要帶她出場,你買單。」
  「呃,這……」酒吧經理為難的看了眼白嵐,陪笑道:「賴董,我買單有什麼問題,您今天的消費小弟全包了!只不過……Sophie不出場的,這樣吧,其他小姐隨便您挑,小弟買單。」
  「×!你是瞧不起我是嗎?我就偏要Sophie。不出場?遇到我,不出場也得出。」賴董強硬的表態,「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惹毛了我,你們這間店也不用開了。」
  「是是是。」酒吧經理趕緊卑躬屈膝。這賴董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他們的確得罪不起,但是若讓出國的老闆知道自己讓Sophie出場,這……
  「走!」賴董喝著兄弟一起離開。
  「放開我,你這隻禿頭豬!」始終沉默的白嵐,再也忍不住的冒出一句嘲諷。
  「妳說什麼?」賴董一愣,周遭則是有人不識相的爆出低笑聲。
  「我說拿開你的髒手,禿頭豬,你讓我覺得噁心得想吐。」白嵐揚起長睫,黑色的眸中帶著一分有別於柔弱外表的堅毅。
  「妳……賤貨!」賴董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掄起拳頭就往她臉上揮去—— 
  白嵐閉起眼,咬緊牙關準備承受痛楚。
  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落在她臉上,讓她困惑的緩緩睜開眼。
  「這位小姐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你也該識相點離開了。」
  醇厚、熟悉的男人嗓音在身邊揚響起,喚醒白嵐的記憶,讓她宛若觸電似的震住了。
  她緩緩將視線望向那個「路見不平」,正緊緊攢住賴董的手的高大身影,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是誰?本大爺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賴董漲紅著臉掙扎,想掙脫這束縛。
  「你不配知道我是誰。」男子俊薄的唇畔揚起一抹冷笑,細長的黑眸閃動著讓人刺骨的冰焰。
  「該死的傢伙,兄弟,上!」賴董見自己無法解脫桎梏,扯開喉嚨命令著隨行的男人們。
  「啊—— 」幾個男人邊嚷嚷邊衝上前準備動手,卻突然同時僵住了動作,佇立在原地。
  只見一旁好幾個彪形大漢排開了看熱鬧的人群跨步上前,個個彷彿終極警探似的緊盯著本來蠢蠢欲動的男人們,嚇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你們不想自討沒趣的話,最好現在就給我滾。」高大男子俯視著賴董,神態慵懶,卻給人不可輕視的駭人氣勢。
  「你—— 你敢得罪我,我家族的人不會饒過你的!」賴董顏面盡失,撂下狠話試圖維持自己的威嚴。
  「我拭目以待。」男子鬆開了賴董的手,雙手悠哉的環抱在胸前,嘲諷的挑眉,「又或者你想現在分出勝負?」
  賴董看了看男子身旁彷彿訓練有素的「殺手」,再看看自己帶來的一幫烏合之眾,咬了咬牙道:「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我們走。」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決定先撤再說。
  「我等你,禿頭豬。」男子懶懶的回了句,又引來四周一陣低聲竊笑。
  賴董敢怒不敢言,一咬牙,領著一幫兄弟離開。
  「沒事了,大家繼續飲酒作樂,啤酒都算小弟的。」酒吧經理趕緊拍拍手大聲道。
  霎時整個酒吧又恢復了人聲鼎沸的熱鬧氣氛。
  「Sophie妳沒事吧?」Angel趕緊上前關心。
  白嵐搖搖頭,心中的震撼讓她的身子不住的輕顫著,無法停止。
  「天,妳一定嚇壞了。」Angel不明所以,以為白嵐是因為方才的衝突而驚魂未定,「不過妳罵的那句禿頭豬還真是經典,我看他以後都抬不起頭來了。」
  「就怕給公司帶來麻煩。」白嵐虛弱的扯唇道,低垂著視線不敢望向解救她的恩人,卻明顯感覺到一道灼熱視線朝自己投射而來。
  「放心,要不是老闆出國在外,否則這種人渣早被老闆教訓了。」Angel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Angel,謝謝妳今天幫我。」白嵐感激的道謝。
  「別這樣說,我們都是好姊妹啊。」她自己也帶個女兒獨自生活,所以對白嵐特別有感情。「不過妳真正要謝的應該是這位先生,多虧他挺身而出。」Angel笑著望向男子,臉蛋忍不住微紅了起來。
  好帥氣的男人啊!不但外表出眾,氣質更是非凡,不論從任何角度看,就是和其他男人不同等級,真是極品啊!
  「呃,是啊,謝謝你。」話是這樣說,卻不敢將視線望向他,白嵐依舊低垂著頭輕聲道謝。
  這麼多年沒見,他應該忘記她了吧?
  當年那個清純天真的大學新鮮人跟此刻歷經滄桑的酒店小姐,應該無法聯想在一起吧?
  她變了,變得狼狽不堪。
  他也變了,卻是變得更加的帥氣、英挺。
  時間只讓他變得更成熟與自信,卻沒有在他那張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還是一樣輕易的就讓她心悸不已,他曾在她身上烙下的撫觸,此刻好似又鮮明炙熱了起來,灼燒著她的每一吋肌膚。
  「小事一樁。」他淡淡的回應,隨即轉身走開。
  真的忘了啊!他的淡漠讓她再也無法克制內心情緒的翻騰,揚睫望向他離開的背影。
  她還記得那高大寬闊的胸膛曾經怎樣緊貼著她、擁抱著她,那感覺歷歷在目,迄今依然觸動著她的心弦。
  兩個曾經親密契合的心靈,而今只剩下疏離與陌生。
  白嵐的唇畔牽起一抹苦笑,淚水卻悄悄爬上眸底。
  該忘記的舊人往事,在八年後卻在這般難堪的情況下重逢。
  老天爺是嫌她的苦日子過得還不夠吧?即使經歷了這麼多年,還要狠狠的重擊她一下,殘酷的撕開只有表面癒合的傷口,讓她的心又開始滲出了鮮血。
  思念,也和著那舊傷口的血一同蔓延,爬滿胸臆。
第二章
  又是疲憊的一夜,白嵐卸掉了臉上的妝,換上了輕便的T恤牛仔褲與球鞋,將長髮束在腦後,跟往常每一晚下班後的心情一樣,迫不及待的踏出酒吧,渴望回到家中陪伴她的小公主。
  但今夜,除了歸心似箭之外,還充滿了悵然跟無法平息的悸動。
  思緒拉回到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在她的苦苦哀求與保證下,她終於取得父母的同意,讓她在大學開學前跟著同學到住在日本的表姊家拜訪觀光。
  剛從升學壓力中解放的她們,就像放出籠子的鳥兒一般,恣意的揮灑青春。
  在那裡,她涉足了以往從來沒有去過的夜店,見識到了何謂狂亂奔放,也在那裡認識了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柏原司。
  那是段夏夜甜美的浪漫邂逅,即使一開始他們是因為酒精而忍不住擁有了對方,但她從來沒有後悔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即使她原本以為那僅僅是一夜情而已。
  她萬萬沒想到,那一夜竟然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天亮之後,他們陷入了瘋狂的熱戀,他帶著她踏遍了東京的每個角落,烙下每一個纏綿愛戀,讓她嚐到戀愛的幸福滋味,直到她回國。
  她還記得兩人在機場的離情依依,互相泣訴著別離的痛苦煎熬,也記得他深情的凝視與山盟海誓的保證。
  即使在多年後的現在,她還是堅信那一刻是真實永恆的,即使後來發生了種種的一切,讓他們失去聯繫,也讓他們失去了彼此,但她從來沒懷疑過他曾給過她的愛與幸福—— 他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慢慢的成為一個讓她收藏在心底的珍貴回憶,只是在午夜夢迴時,偶爾忍不住回味那段純真、奔放、直接的熱情,那段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她怎麼也沒想過,他們還有相見的一天,而他,竟然早已忘記她。
  一陣苦澀漫過胸臆。
  都八年了,他遺忘她也是應該的。
  只是,原來被曾經深愛的男人遺忘竟是這般難受,就像有人拿把冰鑿狠狠的在她心口上扎了個洞,所有想要埋藏的心酸與痛楚,全都無法克制的從那個傷口流洩而出,往事猛地又爬上心頭,困擾著她。
  唉!白嵐啊白嵐,當年是妳自己放棄一切,隱瞞了懷孕生子的消息,並斷絕了所有聯繫,現在又何必被這段意外插曲影響心情呢?
  既然他都忘記了,或許她也該學著將他徹底遺忘吧。
  白嵐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深呼吸了幾口氣,決定拋開腦海中紛亂的情緒,讓自己回歸平靜。
  她走向馬路邊,一整排的排班計程車早已經等候在那邊,賺的就是凌晨三點後下班的上班小姐或享樂後的酒客。
  舉起手,她正準備招喚自己平常固定光顧的計程車時,一堵高大的人影突然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熟悉的臉龐陡地映入眼簾,讓她愣住。
  「你—— 」她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又瞬間破錶,強捺住激動的情緒,她努力讓自己平靜的微笑打招呼,「謝謝你今天幫我。」
  柏原司看著眼前的女人,卸妝後的她更顯得清麗動人,比記憶中的她多了女人味。
  「為什麼?」他忽然冒出一句。
  「什、什麼?」她愣了愣,困惑的瞇起了眼反問。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上班?」他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聲音平淡,聽不出他心中的波濤起伏。
  「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就算你幫我解圍,我也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怪了,他特地在這邊等她,為的就是問她這個問題?
  「沒錯,妳是沒有必要回答我這個問題。」柏原司的唇畔扯起一抹嘲弄,但隨即卻被一抹冰冷給取代,「不過為什麼八年前突然音訊全無,妳總該回答我了吧。」


  坐在柏原司的身旁,白嵐始終無法止住身子的輕顫。
  他記得,他全都記得。
  說不出此刻的她是高興還是驚懼。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隱藏在心中的祕密必須守住,當初沒說,現在更沒必要讓他知道。
  但必須壓抑自己的心緒面對他,她從來沒想過竟是這麼困難。
  低垂著臉,白嵐思緒紊亂成一團,層層糾結,擰緊了眉頭,直到肩膀上多了件外套,才錯愕的抬睫望向他。
  「妳終於願意正眼看我了。」柏原司俊薄的唇畔微微牽動了下。
  才對上他的黑眸,她又趕緊閃開了視線。她沉默的抿著唇,心想他還是一樣的體貼,敏銳的注意到所有的細節。
  只是他不會知道她的輕顫不是因為夜風,而是因為他。
  「還是不說話?」柏原司嘆道,這聲嘆息在黑夜中顯得特別清晰,讓白嵐的心又揪了下。
  又是一陣靜默後,她才輕聲開口,「我以為你沒認出我。」
  「即使忘記我自己,我想我也不會忘記妳的模樣。」柏原司目光如炬,在夜色中熠熠發亮。
  白嵐的心一突,胸口卜通卜通的小鹿亂撞著,彷彿回到當年初識他之時,只是望著他,就令她悸動。
  可現實一再提醒她,她僵硬的笑笑,強自鎮定的道:「都這麼多年了,我應該變了不少。」
  「妳變得更美了。」柏原司自然的替她撫掉落在額際的髮絲,低沉的聲音如美酒般讓人沉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她的臉頰倏地發燙,幸好夜色掩去她的羞赧。
  「我只說真心話。」他微微扯起唇畔,深深凝視著她。
  白嵐還是低垂著頭,唯有放在腿上不住扭絞的雙手洩漏了她緊張的情緒。時間似乎凍結住,回到了她十七歲的夏日。
  她猶記得當他第一次佔有她時,也曾不斷在她耳邊呢喃著她的美麗,用唇膜拜著她的每一吋肌膚,宛若他最呵護的珍寶……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見她不語,柏原司不耐的主動打破沉默。
  「什麼?」她猛地回神,雙頰還燒燙著。
  「當年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英俊的神色肅穆了起來。
  白嵐撇開臉,苦笑,「都這麼多年,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為什麼?」柏原司堅持要個答案。
  「你該不會認為異國戀情會有結果吧?」她佯裝灑脫,妄想用反問堵住他的追問。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不是玩玩而已。」難道只有他這麼想?
  「呃,讓你誤會很抱歉。」白嵐取下肩膀上的外套遞還給他,站起身道:「晚了,我該回家了。」
  「又要逃了嗎?」他攢住她的手,眉頭緊鎖。
  「你想太多了,我幹麼逃?」被他握住的地方彷彿火在燒似的,灼燙著她的肌膚,也刺痛她的心。
  「如果不是,為什麼不敢看我?」他直言挑釁。
  知道不能再逃避了,白嵐深吸口氣,鼓起勇氣仰起臉望向他,並強迫自己直視他的雙眸。
  夜色中,四目膠著,就像磁鐵般緊緊的揪扯在一起。
  怎麼會不愛呢?若不愛,那現在心中依然翻滾的騷動與酸楚又從何而來?
  白嵐咬咬下唇,眼底開始發熱了起來。
  事到如今,往事如煙,想那些又有什麼用?他們之間還是不該有太多牽扯。
  「總之謝謝你今天幫我,改天若你來店裡的話,別忘了記我的帳。」為了脫身,她擠出抹笑,舉起手曖昧的摸了摸他的臉。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雙眸銳利的瞇起來,「這不是妳。」
  「你根本不知道怎樣的我才是我。」白嵐甩開他的手,聲音平淡的道:「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小女孩了。」
  柏原司鬆開她的手,深深的瞅著她半晌,才緩緩道:「我知道了,是我自以為是,我送妳回去吧。」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高大背影,白嵐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
  這樣就好,不管在他心中把她當成怎樣的女人,這樣就好。



  特意讓柏原司將車停在離自己住家外好幾條街上,堅持待他先將車駛離之後,白嵐才快步的走回家。
  「今天怎麼這麼晚?害我擔心死了。」白嵐才打開門,一個年輕女子擔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對不起,臨時有點事情,真不好意思,讓妳擔心了。」白嵐抱歉的看著高中時的同窗好友,也是好心讓她借住,甚至在她上夜班時幫忙照顧女兒白薔的葉秀敏。
  「沒事就好,不過那種工作環境,妳還是要多小心才是。」葉秀敏關心的說道。
  「我會的。」她微笑點頭,明白好友是出自真心提醒她。
  「唉,妳為何不乾脆接受柳敬恆的追求,這樣就不用這麼辛苦的咬牙撐下去了。」葉秀敏不解的問。
  「我跟他只是下屬跟老闆的關係,妳想到哪去了?」白嵐瞟了她眼。
  「拜託!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對妳的關心絕對不單純,偏偏妳這個死腦筋,怎樣都不肯接受人家的幫助,硬是要上班,他也拿妳無可奈何。」葉秀敏直言點破。
  「所謂無功不受祿,我本來就不該平空接受人家的幫忙。況且,我不偷不搶,也沒從事特別的交易,靠的也是我自己的勞力,沒什麼好丟臉的。」她微笑輕言帶過她受的苦。
  「真是死鴨子嘴硬,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常常偷偷流淚,像妳這種死要面子的人,若不是為了女兒,哪會願意去這種地方工作。」葉秀敏心疼好友。
  白嵐沉默了下來,秀麗的臉上有抹黯然。
  「唉,當年真不該去日本玩的,就算去日本,也不該去那間夜店,就算不小心懷孕,也不該生下……」
  「秀敏,我不許妳這樣說!」她喝止了葉秀敏的話,一臉嚴肅的道:「生下女兒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情,我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情。」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說,但我也是心疼妳啊!當初妳的條件真是好到讓每個人羨慕嫉妒,為什麼偏偏卻遇到那個冤家,懷了孩子又跟父母斷絕關係?」葉秀敏嘆口氣,「就算這樣也就罷了,誰知道小薔會生這種病來折磨妳,唉,老天真是沒眼吶!」
  「怎麼會呢!老天爺對我不薄了,否則怎麼會讓我擁有像妳這麼好的朋友,在我陷入絕境的時候,伸出援手拉我一把?若不是有妳的幫助,我想我早撐不下去了。」白嵐誠摯的表示。
  葉秀敏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少肉麻兮兮了啦,朋友是用來幹麼的?」
  「是啊,多虧有妳這個朋友。」白嵐笑道。
  「不過嵐嵐,我說真的,妳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總不能一直這樣獨自帶著小薔,母女倆相依為命的過生活,小薔需要一個爸爸。」
  「小薔有我就夠了。」白嵐收起笑容,一臉堅持。
  「那是妳自我安慰的說法,有哪個孩子會不想要有爸爸疼愛?」葉秀敏不予苟同,「當年若妳願意跟柏原司說的話,說不定今天會有不同的結果。」
  「當年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白嵐不想再討論這件事,今晚的重逢已夠讓她心神不寧了,若讓葉秀敏知道今天她遇到了柏原司,說不定會扯出一堆事來。
  「妳就是這樣,老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就算他是政治世家又怎樣?有未婚妻又怎樣?小薔畢竟是他的女兒,他也該負擔小薔的教養費用啊。」
  原本他們一直都有聯繫,卻突然莫名斷訊,就在這時白嵐得知自己懷孕,被父母趕出家門,在頓好自己後,她曾託表姊打探過柏原司的消息,得到的卻是他竟是日本政治世家的第三代,已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所以白嵐才選擇獨自攬下一切,沉默的生下孩子撫養。
  「秀敏,這些話妳千萬不要再提了。」白嵐的眼睛瞥向已睡著的女兒的房門,提醒好友。
  「放心,小薔吃了藥熟睡了。」
  「我希望小薔的身世是我們之間永遠的祕密,不會再有第三者知道。」尤其是他—— 柏原司。
  「我知道了,我不說就是了。」葉秀敏無奈的允諾。
  「我去看看她。」白嵐點點頭,朝房間走去。
  「嵐嵐,妳該不會還愛著他吧?」葉秀敏忍不住問。
  白嵐的腳步一頓,努力穩住聲線道:「妳神經啊,我早忘記他了。」
  「是嗎?」她狐疑的揚高聲調詢問。
  白嵐沉默了幾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道:「早點睡吧,晚安。」拉開門,她閃進房內。
  看著好友消失在門後,葉秀敏搖頭嘆氣。還說忘記了,那幹麼老是對著一張舊照片垂淚?
  真是個傻女人,傻得教人心疼啊!


  「來了來了,他又來了耶。」Angel興奮的推開休息室的門,朝著正化好妝、打理好儀容的白嵐道。
  「誰啊?」後者不感興趣的搭話。
  「他啊,那個超級大帥哥啊。」Angel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白嵐瞥了她一眼,好笑的道:「是哪位先生能讓我們安琪小姐這麼開心?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呢。」
  「噯,別笑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只是純欣賞啦。那種人物跟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能遠觀就很滿足了。」Angel對著鏡子攏了攏長髮道。
  白嵐了解的扯了扯唇。分居兩個世界的無奈她最能感同身受了。
  「聽說那個男人是中日混血兒,爸爸是日本有名的政治家,媽媽是台灣人,難怪中文說得這麼流利,而且氣質出眾,跟一般低俗的男人就是不一樣。」Angel繼續處於亢奮狀態,報告她打聽來的消息。
  白嵐一怔。這背景,怎麼這麼熟悉……
  「人長得帥又這麼有正義感,對了,Sophie,他今天包妳整晚耶,看樣子是昨天煞到妳對妳一見鍾情。」沒發覺白嵐的怔愣,Angel自顧自的道。
  是他,真的是他!
  白嵐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貝齒不自覺的緊咬著下唇。
  「Sophie,妳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這次Angel終於發現她的異狀,關心的問。
  虛弱的搖搖頭,「我沒事,可能有點睡眠不足吧。」
  「小薔又不舒服了嗎?」她對白薔的狀況略有耳聞,不禁關切的問道。
  「還好,只是有點發燒,但我還是有點擔心。」
  「唉,這病還真是折磨人,難道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嗎?」
  「醫生正在評估骨髓移植的可能性,但又怕她年紀太小,承受不了過程的煎熬。」白嵐秀麗的臉上浮上一層擔憂。
  「骨髓移植我聽說連大人都很難度過那種折磨了,像小薔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撐得住啊!Sophie妳可要好好考慮考慮。」Angel趕緊提醒。
  白嵐輕蹙起眉嘆了聲,對她來說,只要跟心愛的女兒有關,每個抉擇都是個難題啊。
  「先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快出去賺錢,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對吧!」Angel知道白嵐心煩,故意轉移話題。
  但一想到要出去面對柏原司,白嵐便煩上加煩,眉間的摺痕就加深了。
  「走吧!至少今天要應付的不是澳客,而是個風采翩翩的大帥哥,如果能讓他迷上妳,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Angel不明所以的挽著白嵐走出休息室,還不忘邊讚賞柏原司。
  白嵐無奈的硬著頭皮跟著Angel走向包廂,深吸口氣,推開門,走進了玻璃包廂內。
  「柏原大爺,我替你把人帶來了,你要怎麼謝我啊?」Angel開玩笑的邀功。
  柏原司微微扯唇,視線緊鎖在白嵐身上,細細的打量她。
  白嵐被瞧得侷促不安,他的目光就像兩道火焰,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的火苗。
  「喂,柏原先生,你這樣緊盯著我們Sophie瞧,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臉紅得像蘋果似的。」Angel拉著白嵐走到沙發坐下。
  「妳先出去。」柏原司淡淡對著一起坐下的Angel道。
  「呃?」Angel錯愕,隨即尷尬的站起身,「知道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妳今晚不用上班了,我已經買下妳今晚的時間,妳可以先回家了。」柏原司朝準備走出包廂的Angel道。
  「真的嗎?」Angel一掃方才的尷尬,頓時眉開眼笑,「謝謝柏原先生,謝謝!Sophie,妳可要替我好好的敬柏原先生幾杯喔。」她朝白嵐眨眨眼,隨即興高采烈的蹦跳了出去。
  一等Angel離開,包廂內霎時沉默了下來,即使外頭音樂悠揚、人聲鼎沸,白嵐卻依然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彷彿蓋過了這些吵雜聲,震動著她的耳膜。
  看樣子他早已交代不用其他小姐進來作陪,就連昨天陪他而來的黑衣人士也不見蹤影。
  「你真的來了?」她深吸口氣,故意裝作灑脫樣,「是想要我請客嗎?沒問題,我多找幾個小姐來陪你,熱鬧熱鬧。」
  柏原司瞇了瞇黑眸,凝視著她道:「不用,我只要妳。」
  低沉的嗓音竄入白嵐的耳中,讓她的心狠狠的悸動著。
  「我……我還有其他客人要轉……」
  「我已經包下妳,今晚妳只能陪我。」他打斷她的話。
  他的說法讓她有點受傷,雖然他說得沒錯,行規是如此,但她一點都不希望他們之間只是酒客與酒女的關係。
  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黯然與心傷。
  「妳需要錢,所以才來這邊上班,不是嗎?」見她沒開口,他繼續道。
  「錢……」她苦笑,「沒錯,我需要錢。」
  「那就好好服侍我吧,或許我可以滿足妳的需求。」他緊瞅著她,彷彿想看出她眉間的淡淡鬱色所為何來。
  聽了他的話,霎時白嵐像是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但妝容完備的美麗臉龐似啟動防護裝置,掛上職業的虛偽笑容,替他的杯子倒酒加冰塊後遞給他,也替自己準備了一杯,舉起酒杯朝他微笑道:「那我可要使出渾身解數嘍?我敬你。」
  柏原司接過酒杯,犀利的黑眸微微瞇起,並不像一般客人一樣,因為她的嬌笑而開懷,反而滿肚子不悅。
  想到她也曾經這樣服侍其他男人,對其他男人綻露笑顏,一股無明火就在他胸口熊熊燃燒。
  「今晚你希望我怎麼陪你呢?划拳?還是唱歌?」她忍住拔腿逃開的強烈慾望,故意嬌嗲著聲音,將身子微微靠向他。
  從柏原司的黑眸中看不出一絲情緒,他望著她,緩緩道:「划拳。」
  白嵐舉起手,裝腔作勢,「五、十、十五?」她不會告訴他,她根本不會划拳,即使在酒吧上班,靠著柳敬恆的照顧,讓她免去很多原本上班小姐該具備的「技能」。
  看著她舉起手掄拳的模樣,柏原司的心一陣抽痛。
  他還記得當年的她是多麼的純真,總是用帶著愛戀的目光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那雙白皙修長的玉指是用來撫摸他的臉龐,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掄著拳頭等待划拳。
  她真的變了嗎?
  為什麼?
  「怎麼了?怕了我?那我們還是不要划拳好了。」見他久久沒動作,她順勢放下了手。
  「我怕妳?」柏原司挑眉,舉起手道:「來吧。」
  想當然耳,白嵐成了柏原司的手下敗將。
  「我輸了,我喝。」白嵐拿起酒杯就往嘴邊送。
  「我有說要妳喝嗎?」柏原司制止了她的動作。
  「可是我輸了。」她困惑的放下酒杯。
  「輸了不是該脫嗎?」他嘲諷的揚起唇角,黑眸挑戰的直視著她。
  他在測試她—— 從他的眸中她讀出了這個訊息。
  他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天真女孩。
  白嵐咬了咬牙,硬擠出一抹笑,裝出不在乎的模樣道:「脫就脫。」
  她舉起手繞到了身後,作勢拉下洋裝背後的拉鍊……
第三章
  白嵐緊咬下唇,強迫自己在他的注視下,拉下拉鍊。
  長長的拉鍊已經褪下一半,她可以感受裸露的背部在冷氣的吹撫下感到陣陣寒意。
  她刻意放緩動作,瞟了眼柏原司,只見他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倚在椅背上緊瞅著她,絲毫沒有叫她停手的意思。
  該死,難道這男人真要看她衣衫褪盡嗎?
  白嵐咬牙,顫抖的手已經滑到了腰際,再也沒有勇氣繼續下去,這時急切的敲門聲突地響起。
  如釋重負的白嵐看向推開玻璃門走進來的酒吧經理,暫停了繼續寬衣解帶的動作。
  「對不起,那個……Sophie家裡有緊急電話。」酒吧經理支支吾吾的開口。
  「我家?」白嵐心一凜,馬上想到白薔,二話不說拿起了桌邊的電話。
  「六線。」酒吧經理直接對她說道。
  匆忙按下閃爍著燈號的六線,白嵐焦急的對著聽筒交談了幾句,然後一臉慘白的掛上電話。
  「發生什麼事了?」她死白的臉色嚇到了柏原司。
  「小薔……我……對不起,我要去醫院。」語焉不詳,白嵐神色恍惚的就往外衝。
  「等等。」柏原司連忙跟上,在門前攔住了她。
  「你的錢我不賺了,我要去醫院,放開我!」白嵐掙扎著。
  什麼事令她忘了一切,只急著要離開?他皺眉,拉起了她背後的拉鍊道:「我送妳去。」
  「不用了……」
  「我說我送妳去。」不讓白嵐有拒絕的機會,他強硬的攬住她的腰就走。
  「不可以!」
  她過於激烈的反對,讓柏原司納悶的蹙起了眉頭。「為什麼?」
  「總、總之,這是我的家務事,不勞你費心,我走了。」甩開了他的手,白嵐像逃離似的跑開。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濃濃的疑問爬滿了柏原司的眸底。
  不可以?
  不是不用麻煩,而是不可以?
  感覺就像……她害怕他發現什麼似的……
  黑眸微微瞇起,他看著白嵐消失的方向沉思著。


  「小薔?小薔?」白嵐連妝都來不及卸,就跳上計程車直奔醫院,一到醫院,她衝進了白薔所在的病房,擔心的呼喚著女兒。
  白薔微微睜開了眼,撒嬌的哽咽,「媽咪,小薔不舒服……」
  「媽咪知道,妳乖乖,護士阿姨已經替妳打針了,很快就會好了喔。」她摸摸女兒的頭髮,柔聲安慰。
  「嗯。」白薔點點頭,眼皮又不聽使喚的闔了起來。
  看著女兒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子,白嵐的淚水就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老天爺啊,孩子何辜?若真有什麼罪,就讓她一個人來擔,所有的苦都讓她一個人承受,放過這孩子吧,求求祢……
  她忍不住在心中朝上蒼吶喊懇求著,只希望所有折磨全由她一個人來扛。
  「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葉秀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秀敏謝謝妳。」幸虧有她的陪伴,才能及時送小薔就醫。
  「傻瓜,小薔是我乾女兒耶,謝什麼謝。」葉秀敏佯嗔道。
  「妳先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這邊我守著就可以了。」對這個好友,她真是無以為報,或許只有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償還這份恩情了。
  「妳一個人可以嗎?」葉秀敏有點不放心。
  「沒問題的,這麼多年不也是這樣熬過來的?我已經練就在哪邊都可以睡的本事了。」她用輕鬆的語氣來緩和氣氛。
  「那我也不逞強了,我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跟妳換班。」
  白嵐點點頭,送葉秀敏離開了病房,自己又折回病床邊盯著女兒的狀況。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白嵐望向門口,只見穿著白袍的醫生走了進來。
  「東方醫生。」她趕緊迎上前,焦急的詢問,「小薔的狀況還好吧?」
  「我們剛剛做了緊急的處置,所以妳不用太擔心,明天我會替她做更詳細的檢查,一切等報告出來再說。」東方綾溫柔的笑答。
  「嗯,一切就麻煩東方醫生了。」白嵐緊擰著眉,輕輕頷首。
  「我會盡力的,不過或許得積極往骨髓移植的方向走了。」
  「如果醫生覺得有必要,我們都遵照醫生的指示。」
  「我知道了,別太煩惱這件事,我會先評估的。」看著白嵐單薄的身子,東方綾的美目佈滿了心疼,「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妳已經幫我很多了,很少有像妳這樣盡責的主治醫生,半夜還趕來探看小薔的狀況,謝謝妳。」白嵐真心的道謝。小薔的主治醫生東方綾不但人美又溫柔,還有一顆視病患如親的心,真的是個難得的好醫生。
  「這是應該的。那我不打擾妳休息了。」
  「您也早點休息。」目送東方綾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白嵐正準備轉身時,眼角卻掃到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進門內。
  她渾身一震,整個人不禁僵住。
  「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顫抖著聲音問。
  柏原司沒有回答,逕自越過了她,走向病床邊,低頭俯視著躺在病床上的白薔,銳利的黑眸困惑的瞇起。
  床上的小女生有著比同年齡孩子更加瘦弱的身軀,消瘦的臉頰毫無血色,讓他的心沒來由得狠狠揪緊。
  「她是誰?」為什麼他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不關你的事,請你馬上離開。」白嵐趕緊上前,試圖擋在他跟女兒之間。
  「她生病了?是什麼病?」
  彷彿沒聽到逐客令,他微微的推開白嵐,視線緊盯著小女孩打量,瞧得白嵐一整個心驚。
  「我說過這不關你事,拜託,我們要休息了,你走吧。」白嵐太過緊張,緊張到雙手開始冒汗,就怕他會看出什麼端倪。
  「我好像看過她……」柏原司眉頭輕皺。
  「不可能!你—— 你別開玩笑了,你們怎麼可能見過面。」白嵐激動的否認。
  「妳幹麼這麼緊張?」看著她強烈的反應,柏原司心中的疑問更熾。
  「我沒有。」深吸口氣,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是說真的,你已經打擾到我們了,請你離開。」
  柏原司深深瞅了白嵐半晌,趁她不備時繞過病床,彎身看向掛在床尾的病歷摘要。
  「白薔……ALL?」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別看。」白嵐衝上前,彎腰遮住了病歷摘要,但已來不及。
  「她也姓白?」柏原司目光如炬,讓白嵐無法直視的別開了臉。「妳到底在隱瞞什麼?」
  不行,她不能再沉默,否則以柏原司的聰明,一定很快就察覺異狀。
  深吸口氣,白嵐武裝起自己的情緒,抬睫望向他道:「沒錯,她是我女兒,我只是不想讓我的舊情人知道我現在過得這麼落魄,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
  「妳女兒?」她的回答只證明了他心中的疑慮,「難怪眼熟……」她們有肖似的唇瓣跟臉部線條,女孩雖然消瘦,卻可以看出同她母親一樣是個美人胚子。
  「你已經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可以離開了吧?」她的雙手緊張的在身側緊握成拳。
  「她幾歲?ALL是什麼意思?妳當初難道就是為了她爸爸才離開我的?她爸爸呢?為什麼讓妳去那種鬼地方上班?為什麼只有妳趕來陪伴她?為什麼她姓白?」一連串的疑問想都沒想就自他的嘴中連珠砲似的迸出。
  「你以為你在審問犯人嗎?我沒必要回答你的任何問題,請你出去,你給我出去!」自己無法再招架他的咄咄逼人,她激動得動手硬是將他推了出去。
  「嵐—— 」柏原司看著在面前砰然關上的房門,英俊的臉上佈滿了濃濃的困惑。
  她竟然已經有孩子了?
  看那孩子的年紀,至少六七歲,所以她一回國,馬上就又認識新歡了?
  為什麼?當年他們彼此明明愛得如此深切,為什麼回國後她的轉變會這麼大?
  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裡,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經歷了什麼?現在竟然落得必須去那種地方上班?
  柏原司懊惱的咬牙,壓下想再開門進去追問答案的慾望,強迫自己轉身離開。
  也罷,當年他不是恨她用「人間蒸發」來拋棄他嗎?好不容易他才度過了那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重新回到正軌的生活,現在又何必為了在酒店的偶遇讓她影響自己的心緒?
  或許他該學習她的無情,瀟灑的遺忘一切,遺忘曾經的最愛……


  「你遇到她了?」身材精壯的男子替自己及柏原司各倒了一杯酒,興味盎然的準備聆聽八卦。
  「沒想到在我放棄尋找她的多年後,竟然會與她在那種狀況下意外巧遇。」仰頭將酒灌入喉中,柏原司苦笑道。
  「說來聽聽,我剛回國,正需要聽些輕鬆的愛情故事來轉換一下心情。」男子蹺著二郎腿,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柏原司瞥了他一眼,「你一定不會相信。」
  「怎麼說?」男子好奇的挑眉。
  「我在你開的鋼琴酒吧遇到她。」柏原司自嘲的牽動唇畔。
  「我的店?你不是跟人約在那邊談生意嗎?等等,」男子眉頭皺起,「你的意思不會是……」
  「正是。」柏原司肯定的語氣回覆了男子的疑問,「敬恆,她在你的店上班。」
  「天,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柳敬恆忍不住驚呼,忍不住身子也端坐起來,倍感興趣的問:「是誰?」店裡的小姐雖然他不是每個都認識,但多少也知道個大概。
  柏原司又替自己空掉的酒杯倒滿了酒,沉默的盯著琥珀色的液體出神。
  「說啊,我才可以告訴你,那個女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念念不忘。」見好友不語,柳敬恆心急的催促。
  說起來他跟柏原司的相識相交也算是緣分,當年他到日本評估在競爭激烈的銀座開店的可能性,卻跟那邊的黑道起了衝突。
  那天他被追打,剛好喝得半醉的柏原司經過,出手相助,還替他排解糾紛。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他來頭不小,家族不但是日本有名的政治世家,也是商業龍頭,勢力橫跨了政經兩界。
  而他會幫助他的原因,除了柏原司自己是半個台灣人之外,更大的理由則是因為他深愛的女人也是台灣人。
  那段時間剛好是柏原司最憔悴狼狽的放蕩日子。
  他們因為那個緣分成了好友,每一個夜晚他陪著他喝醉,聽他訴說著對那離開的女人充滿著無限的思念和傷痛與怨恨。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愛一個女人愛得這樣深切、這樣的憤怒狂烈。
  柏原司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那女人的念頭,直到某天,他突然像清醒了似的,不再提起那個突然消失的女人,接下了父親公司社長的位置,聽從家裡安排,與門當戶對的千金女訂了親。
  柳敬恆想到過去發生的一切,再看向眼前彷彿陷入回憶的好友,舉杯喝了口酒,決定不再逼他。
  靜默的時間在他們偶爾響起的酒杯碰觸聲中流逝,然後,也不知道互敬了多少杯酒,柏原司緩緩開口了。
  「敬恆,會在那邊上班的女人,是不是大部分都有段心酸的過去?」他問。
  柳敬恆將身子靠向椅背,思索了片刻道:「老實說,一半一半。」
  他詢問的挑眉望向柳敬恆。
  「現在的社會不一樣了,有些女生不再是因為有苦衷或家境因素而入行,而是貪圖個人的享受與虛華的生活。」柳敬恆點燃了根煙抽了起來,「阿司,我不認同這樣的行為,但我也不是衛道人士,只要她們的條件夠好,我是不會拒絕她們幫我賺錢的。」
  柏原司點點頭,低聲道:「不過我知道她不是個貪圖虛榮的女人。」
  「看樣子,你還很愛她?」柳敬恆打量著他問。
  柏原司面無表情的沉默了半晌,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自嘲的扯起唇畔道:「這樣算很白癡吧?」愛一個早把他拋在身後的女人?
  「談戀愛的都是傻子,我也是。」柳敬恆也嘲弄自己。
  柏原司瞟了他一眼,「你還沒追到?」
  柳敬恆苦笑,「有這麼容易,就不值得我柳敬恆愛了。」他就是喜歡挑戰高難度。
  「我以為你看多了這種女人,應該不會再往裡頭跳。」他早聽好友說過自己的追求血淚史,知道好友一直希望那位他喜歡的女性不用再工作,依靠他就好,但卻始終被拒絕,所以他也只有默默的保護關心著她。
  「她不一樣,她是出淤泥而不染,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柳敬恆想起了心愛女人的容顏,唇邊泛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跟她一樣……」柏原司輕道,「若不是為了養活孩子,想必她不會到那種地方上班的……抱歉,我不是在貶低你的店。」
  「無所謂,那是事實。」柳敬恆擺擺手,沒漏聽方才的重點,好奇心重新升起,「她也有孩子?」不過在他們店裡,為了養活孩子的單親媽媽本來就不少。
  柏原司點頭,「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我看八成也是被始亂終棄吧?很多單親媽媽都是因為這樣才下海的。」柳敬恆感嘆,「這種故事在我們店裡已經不是新聞了。」
  「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她好像很不希望我接近她們。」柏原司微微皺起眉頭,憶起了當時白嵐激動的反應。
  「可能是怕被你笑吧?畢竟離開你之後,她的生活淪落成如此不堪,想必心中也很自卑後悔吧。」柳敬恆以旁觀者的角度分析。
  「我根本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相反的,他覺得難過,恨不得殺了那個造成她過得這麼辛苦的男人。
  「我了解你不是那種男人。」柳敬恆拍拍好友的肩膀,「不過你現在已經有未婚妻了,那些回憶我看你就好好藏在心中,不要再拿出來攪亂平靜的生活。」
  「我知道。」的確,假裝沒看見她回到日本是最好的方式,但……他做得到嗎?「我做不到。」他很明白自己死寂的心,早在再見她的那一刻就徹底的被喚醒了。
  「唉,孽緣。」柳敬恆嘆口氣,「好吧,你說說她是誰吧?看我幫不幫得上忙。」
  柏原司揚睫看著專注等候他答案的柳敬恆,緩緩道:「Sophie,她叫白嵐。」
  「咳咳咳……白、白嵐」聽到這個答案,柳敬恆差點被自己的煙給嗆死。
  「怎麼了?」柏原司皺眉,然後在好友臉上的神情中發現了答案,沉聲問:「你一直喜歡的人……是她?」
  柳敬恆捻熄了煙,又點燃了另一根,沉默的抽著,然後緩緩點頭,自嘲道:「呵,沒想到我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你打算怎麼做?」柏原司也點燃根煙,透過煙霧打量著好友。
  「我不會放棄她。」柳敬恆堅定的道,然後反問:「你呢?」
  「我?」他自嘲的苦笑,「是她放棄了我。」他站起身,嚴肅道:「給她幸福,否則我不會饒了你。」
  「一定。」柳敬恆保證。
  「還有,找出那個拋妻棄子的畜生,好好教訓他一頓。」柏原司淡淡的扯扯嘴角,揮手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柳敬恆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心頭湧上了一陣濃濃的不安。
  他和柏原司的想法不同,以他這些日子對白嵐的了解,他反而懷疑起白嵐女兒的身分。
  會是他嗎?白薔的爸爸……
  擾人的疑雲盤旋在柳敬恆的胸臆,沉重得無法散去。
第四章
  「我聽說小薔住院,她沒事吧?」柳敬恆推開了病房的門,探頭進去輕聲詢問。
  「柳老闆你回國了?」白嵐驚訝的看著訪客。
  「剛回來不久。」柳敬恆笑答,「小薔現在狀況怎樣?」
  「她睡著了,我們出去聊吧。」她輕聲回應。
  「嗯。」他點點頭,收回身子,在病房外等候。
  「對不起,這幾天我請假沒上班。」一出病房,白嵐就急著道歉。
  「傻瓜,我有說過要妳上班嗎?」
  他寵溺的凝視著白嵐,讓她有點侷促不安的低下了頭。
  「但畢竟我是你的員工,請這麼多假總是不應該。」她的話表明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妳知道我的心意,我根本不希望妳當我的員工繼續上班。」柳敬恆刻意打破她築起的藩籬。
  「柳老闆……」
  「叫我敬恆吧,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他打斷她的話道,「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喜歡隱藏自己的心情,我就是喜歡妳。」
  白嵐撇開了頭,走到廊邊的窗前,望著外頭的景象道:「謝謝你的厚愛,不過我無福接受。」
  「為什麼?」他跟著走上前,「我根本不介意妳帶著小薔。」這些對話其實已經重複好幾遍了。
  「跟這個無關。」她輕聲回覆。
  「那是我不夠好嗎?」柳敬恆蹙眉,腦海中卻不由自主閃過了柏原司那張俊美的臉孔。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白嵐搖頭。
  「那是跟小薔的爸爸有關了?」柳敬恆屏氣等候答案。
  白嵐的身子微顫,臉色瞬間蒼白,但她努力穩住氣息,「是我自己不想再談論感情,對不起,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是浪費時間,是我心甘情願的。」柳敬恆擺明了他絕不放棄。
  「你怎麼這麼傻。」她輕嘆。
  「跟妳一樣對嗎?」柳敬恆凝視著她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白嵐迴避他的視線。
  「柏原司。」他緩緩的吐出這三個字,讓白嵐的身子明顯的撼動。
  「你—— 你怎麼知道他」她錯愕的迎向他。
  「我不但知道他,還認識他。」柳敬恆專注的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我跟他是好朋友。」
  「是嗎?」白嵐佯裝平常的搭腔。
  「是不是他?」
  「什麼?」她臉色瞬間蒼白。
  「他是小薔的爸爸對嗎?」看著她的反應,柳敬恆小心翼翼的問。
  「不是!」白嵐否認得過於快速與強烈,反而讓柳敬恆的疑問更大了。
  「妳不說沒關係,只要一驗DNA,一切就都有解答了。」他並不想恐嚇她,但他必須知道答案。
  「你……是他找你來套我話的,是嗎?」白嵐的臉色慘白,雙手緊緊的捏著裙襬,洩漏了她緊繃的情緒。
  「所以是真的了?」柳敬恆眉頭鎖緊,聽她的口氣,孩子的爸有九成的機率是柏原司,頓時覺得天地都變色了。
  「我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的。」白嵐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柳敬恆沉默的消化這個讓他震驚的消息,好半晌才安撫道:「妳別急,不是他叫我來問妳的。」
  白嵐一愣,困惑的看著柳敬恆,既然他非受人之託,幹麼問這些事?
  他聳聳肩,「我只是想證實心中的疑惑。」
  「你現在知道了。」她咬緊下唇。
  「為什麼?妳為什麼不告訴他?」若是柏原司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讓她們母女這樣無依無靠的。
  「我不能說。」她深吸口氣道,「當年沒說,現在也沒必要再提起。」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妳要突然消失?那段日子他過得生不如死,也找妳找了很久,妳知道嗎?」雖然他很不想替情敵說話,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想到他當年的心碎與痛苦,白嵐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但臉上卻依然佯裝平淡的道:「我跟他只是夏日的一段短暫戀曲,在我回國後本來就沒有維持的必要。」
  「Sophie,妳不是這樣的女人。」他太了解白嵐的個性,連在酒店讓客人碰一下都不行,哪可能玩得起感情遊戲?
  「我是怎樣的女人?」她自嘲的扯唇,「我只是個渴望女兒可以恢復健康的母親,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是。」
  「我聽過葉秀敏說過,妳為了堅持生下女兒跟父母斷絕關係,迄今跟他們都沒有往來,妳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而堅決的生下他的孩子。」
  白嵐沉默了下來,久久才道:「他有他的生活,他的未來前途無量,不該因為我或孩子而被絆住。」
  果然是為了柏原司著想而做的決定……柳敬恆心中滿滿的不是滋味。
  「好,不告訴他也行,那讓我來照顧妳們母女吧。」他想將柏原司的影子從她心中拔除。
  白嵐揚起長睫凝望向他,一臉抱歉,「對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愛我?或是忘記他?」柳敬恆懊惱的質問。
  她抿緊唇,搖搖頭,「對不起。」
  「這是什麼答案?我不接受。」他忍不住用雙手抓住她的肩膀道:「如果妳要讓我死心的話,就告訴我妳的真心話。」
  「如果我告訴你,你真的可以從此死心?」看著眼前不放棄的男人,白嵐神色凝重直視著他。
  柳敬恆咬牙點頭。
  「而且這次對話只限於我們之間?」她不確定的再問。
  他肯定的點頭,但心中卻陡地發涼了起來,有種預感會聽到他不想聽的事。
  她垂下長睫,輕輕的道:「都有。」
  柳敬恆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人用把榔頭狠狠的重擊了下。
  「我就知道……」他苦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幹麼硬逼出這個答案。
  「不過我跟他是不可能了,現在我只想好好的將女兒帶大,其他什麼事都不想。」白嵐連忙補充。
  「我明白了。」他落寞的點頭,「妳好好照顧小薔,不用擔心上班的事情,有任何需要就打電話給我,我明天再來。」
  「敬恆?」見他轉身要走,白嵐遲疑的喊住他,擔憂的提醒他,「你答應過我的話,請你不要忘記。」
  柳敬恆深深的凝視她片刻,輕得不能再輕的點下頭,然後離開。
  為什麼會這麼巧?柳敬恆偏偏跟柏原司是朋友?
  眼看著小薔是他女兒的這個祕密越來越多人知道,事情彷彿快要失去控制。
  天,要是被柏原司知道自己私藏女兒這麼多年的話,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事情為什麼越來越複雜?她只想要平靜的跟女兒好好的過日子,為什麼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嵐的眉頭緊緊的擰起,看著長廊上消失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該就此打住,停止打探、關切白嵐,尤其在得知柳敬恆也鍾情她之後。
  但是他沒辦法克制住自己想要見她、接近她的慾望。
  即使他再怎麼提醒自己,他們之間只是她口中短暫的夏日戀曲,而且在日本還有個未婚妻在等著他回日本完成婚禮,但是他的身體像有自我意識似的主動想接近她。
  等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站在病房前,舉起手敲著房門。
  「誰?」女子詢問的聲音在他推開病房時傳入耳內。
  柏原司走進病房,跟坐在床邊椅子上的女人四目交接,不禁怔愣了下。
  「不好意思,我找白嵐……她不在?」他看向空盪盪的病床,困惑的問。
  「她陪她女兒去做檢查,你……你是柏原司」葉秀敏的下巴差點掉到胸前,眼前的男人跟當年的模樣所差無幾,只是多了成熟穩重的男性魅力。
  「妳是……」他努力在記憶中搜尋有關她的資訊,卻始終模模糊糊的,無法想出有關她的一切。
  「也難怪你不記得我,那天你眼中根本就只有嵐嵐一人。」當時她可是無法將視線自他這個大帥哥身上移開呢。
  「那天?」柏原司瞇眼回想。
  「我就是當年跟嵐嵐一起去日本的同學葉秀敏啦。」她忍不住自我介紹。
  「我記起來了,妳那天也有去跳舞。」柏原司稍微找回了對她的印象,但其實少得可憐,畢竟他的所有心思都被當時全場最美的女人白嵐給佔據了。
  「是啊,都八年了,我真沒想到還能看到你……等等,你說你來找嵐嵐?難道你都知道了」葉秀敏露出震驚的神色。
  她為什麼一臉驚訝的看著他?還有,他應該知道什麼?困惑爬上他的心頭。
  「小薔是她的命根子,為了生下她,你知道嵐嵐吃了多少苦頭嗎?都這麼多年了,她父母依然不諒解她,連見孫女一眼都不願意。嵐嵐甚至為了醫治小薔的病而不得不去酒店上班,日子好不容易稍微穩定了些,你現在又出現幹麼?難道想跟她搶女兒?」
  葉秀敏忍不住替好友打抱不平,「當年若不是你有了未婚妻還來招惹我們嵐嵐,現在也不會把她害得這麼慘,你還是快回日本去過你的好日子吧!」
  葉秀敏的每一個指控都讓柏原司的臉色益發的沉重。
  「這就是當年她突然音訊全無的原因?」他沉聲問道,「因為她懷了我的小孩?」
  「呃,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怎麼他一臉像被榔頭敲到腦袋的吃驚模樣?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一聊。」柏原司凝視著她,犀利的視線就像逮到獵物的老鷹似的,讓人不禁打顫。
  「該不會你還不知道?」慘了,葉秀敏懊惱的咬咬唇,他原本不知道,自己卻主動爆料,這下她死定了!
  「我在等妳告訴我。」
  「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去問嵐嵐吧,我要回家了。」葉秀敏抓起包包,準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等等,小薔是我的孩子對吧?」柏原司追上前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啦!啊—— 」葉秀敏抱著頭往外竄,剛好撞上回病房的白嵐。
  「秀敏?怎麼了……你又來幹麼?」白嵐被撞得一頭包,再看到病房中的柏原司時,不禁皺眉。
  「嵐嵐,我什麼都沒說喔,真的!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不等白嵐反應,葉秀敏已經飛快的逃離現場。
  「對不起,我實在沒精力招呼你,你請回吧,以後也不要再來打擾我了。」陪著女兒做檢查疲憊不堪,她沒精神也不想面對他,故作冷漠的下逐客令。
  「我來看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對?」柏原司拉住了她的手腕,強迫她望向自己。
  白嵐瞪圓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忍住顫抖的道:「你、你瘋了?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醒,妳瞞了我這麼久,為什麼?」想到他一直被蒙在鼓裡,心中的怒火狂烈的燃燒。
  「她是我女兒,跟你無關。」白嵐甩開他的手,不安與驚慌已充斥心頭。
  「到現在妳還要騙我?妳有什麼資格剝奪我跟女兒的相處?」該死,他竟然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個這麼大的女兒!
  「誰告訴你她是你女兒的?柏原司,你是想當爸爸想瘋了嗎?如果這麼想當爸爸,去跟你老婆生啊。」白嵐忍不住揚高了聲音斥責。那時的未婚妻,想必已經成為柏原太太了吧。
  「我沒有老婆。」他沉聲道。
  她一怔,避開他的注視佯裝不在乎的道:「我不知道你跟你未婚妻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不代表你可以在這邊胡言亂語,你走。」
  「在把事情問清楚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柏原司堅持。
  「你……好!你不走是嗎?那我走,我走可以吧?」白嵐惱怒的道,轉身開始收拾東西。
  「住手,妳想幹麼?」她激動的情緒讓柏原司看了很擔心。
  「你別管我!」白嵐發瘋似的朝他吼道。
  怕她太激動傷到自己,他長嘆口氣,「好,妳不要激動,我先走就是了。」
  聽到他的允諾,白嵐才停止動作,胸口劇烈的起伏洩漏了她的情緒。
  「但我要妳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他深深瞅了她一眼之後,轉身離開病房。
  一等柏原司離開病房,白嵐就忍不住用雙手圈住自己劇烈發抖的身子,無聲的哭泣著。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從那天起,白薔的病房外始終站著兩個黑衣人士看守著。
  柏原司擺明了不讓白嵐有再度上演「人間蒸發」的戲碼。
  就連進出的護士都忍不住對那兩個貌似終極保鑣的男人投以好奇的注目禮,不時的竊竊私語討論著。
  「你們可以不要擋在這裡嗎?」白嵐忍不住走出病房,懊惱的朝站得直挺挺的兩個男人抱怨。
  但他們沒有吭聲,宛如高大的雕像一樣安靜的站著。
  「該死的柏原司!」白嵐氣惱的低咒一聲,怒瞪他們一眼,隨即舉步走開。
  才走一步,其中一個男人就尾隨在後。
  「你跟著我幹麼?」她白了身後的男人一眼。
  但男人依然沉默著。她向前一步,他也走一步,但一直保持著一段距離。
  氣死了,這柏原司到底想幹麼?派人緊緊守住她們母女,是想限制她們的行動嗎?
  白嵐滿肚子不爽,但礙於在醫院中不好發作,只好當他們是隱形人,隨他們去。
  她走向東方綾的診間門前,敲了敲門。
  「請進。」輕柔卻堅毅的聲音在門內揚起。
  白嵐推開了門走進去,朝東方綾禮貌的點點頭道:「東方醫生。」
  「妳來了?請坐。」東方綾朝她綻出一抹笑,又將視線轉向電腦螢幕上。
  白嵐心情緊張的等候她開口談女兒的病情,暫時將其他心煩的事情都拋在腦後。
  東方綾研究了電腦螢幕上的報告好半晌,才緩緩道:「小薔血液裡的不良細胞有增加的趨勢,我想,是該考慮骨髓移植了。」
  「骨髓移植……」白嵐心中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感,仍感到惶惑不安。
  「若移植,或許還有50%~60%的存活率。」東方綾同情的看著白嵐蒼白的美麗臉龐。
  「若不做呢?」她顫聲問。
  「妳知道我是不贊成不做的。」東方綾直視著她表達。
  白嵐抿緊唇,沉重的點頭道:「我知道了,那一切就拜託妳了。」
  「我會先幫小薔做幾次化療,然後尋求骨髓移植的配對,一旦找到合適的骨髓,就馬上進行移植。」東方綾開始安排計畫表。
  「用我的骨髓吧。」白嵐連忙建議。
  「如果妳們可以配對成功,當然沒問題,不過如果有更多親人可以來配對看看,找到適合的機率會更大。」
  「親人……」
  「對,不過必須要在五十五歲以下的親人才行。」東方綾補充。
  她垂下臉,半晌才幽幽道:「先就我試試看。」
  東方綾點頭,「我知道了,我也會找看看骨髓銀行有沒有合適的配對。」
  「謝謝妳,一切就麻煩醫生了。」她誠懇的道謝。
  「放心,事情會順利的。」東方綾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揚起笑臉道:「嚴肅的說完了,我可以問問妳,那幾個黑衣人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不認識。」白嵐心虛的否認。
  「其實……我聽說醫院上面有收到囑咐,要特別照顧小薔。」
  「怎麼會」白嵐詫異的瞠圓了眼。
  「好像是某個日本年輕實業家找了我爸的朋友交代的。」東方綾想了想道,她父親就是這間醫院的院長。
  「日本實業家?」白嵐霎時明白了一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妳知道他?」東方綾好奇的問。
  白嵐尷尬的點頭,「他是個故友。」
  「嗯嗯。」見她臉露難色不想談的樣子,東方綾也識相的不再追問,漾起笑道:「放心,不管有沒有人特別囑咐,我都會盡全力醫治小薔的。」
  「我相信妳。」因為東方綾的保證,她稍稍鬆了口氣,「那我先回病房陪小薔。」
  「嗯,等等我還得跟喬琳談喬安的狀況呢!」東方綾點點頭。
  「喬安也住院了?」喬安是個十八歲的年輕女生,一樣深受白血病所苦,因為同病相憐的關係,喬安跟小薔常互相打氣,成了忘年之交,而她也因此跟喬安的姊姊喬琳成為好朋友,彼此互相鼓勵。
  「嗯,高燒不退。」
  「她不會有事吧?」白嵐擔心的問,她知道喬琳為了這個妹妹也付出很多,跟她一樣過著辛苦的生活。
  東方綾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道:「我們都要有信心,對嗎?」
  白嵐虛弱的微笑,「是的,我現在也只能抱持著信心面對未來的挑戰。」


  不等柏原司開口,柳敬恆已經一拳揍上他的臉頰,這一拳又重又沉,讓柏原司踉蹌的退了幾步。
  才站穩身子,柏原司也立刻不客氣的回敬他一拳,之後兩人同時跌坐在沙發上。
  「該死!」柳敬恆低咒一聲,用手背拭去唇瓣滲出的血絲。
  柏原司微微瞇起黑眸,抽了張面紙遞給他,沉聲問:「現在你可以說你揮這一拳的原因了吧。」
  「你還敢問我原因?」柳敬恆站起身,氣急敗壞的在柏原司下榻的飯店房內踱步著。
  「我想除了她,應該沒有其他讓你跟我反目的理由。」柏原司打開冰箱拿出了冰塊,用毛巾包覆著冰塊冰敷著挨揍的臉頰。
  「你到底想怎樣?你不是已經把她交給我了嗎?為什麼要派人去守著她們?」柳敬恆厲聲質問他。
  原來是這件事。柏原司沉默的將視線放在前方的地板上,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你說,你是不是後悔了,想要跟我搶她?」柳敬恆激動的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
  柏原司望向他,慢慢的道:「小薔是我女兒。」他已經偷偷請醫院在替小薔檢查時順道幫他們驗DNA,白嵐想賴都賴不掉。
  柳敬恆一怔,雙手僵住,「你……你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柏原司微微變了臉色。
  「唉,果然天下沒有永遠的祕密。」柳敬恆鬆開了手,長嘆口氣。
  「該死,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柏原司朝他低吼。
  柳敬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也是這幾天才猜到的,是Sophie叫我不要告訴你的。」
  「我真搞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滿肚子怒氣無處發洩,柏原司懊惱的一拳擊向桌面。
  「為什麼?還不都是為了替你著想,要不是為了你,她根本不需要活得這麼辛苦。」柳敬恆沒好氣的道。
  「為了我?」他困惑的皺起眉頭,「若是我當年知道她懷孕,我一定會馬上娶她的。」
  「你怎麼娶?你家是日本有名的政治世家,你父親那時正好要參選議員,加上你又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如果爆出這種醜聞,你家的臉要往哪裡擺?」柳敬恆瞪了他一眼,「你應該要感謝她那時沒有執意要你負責,否則我看你怎麼收尾。」
  「這些你是聽誰說的?」柏原司蹙眉問。
  「我找她的好友聊過,她當年為了堅持生下孩子被父母趕出家門,斷絕親子關係,是葉秀敏伸出援手,後來她們也曾經透過在日本的表姊打探你的消息,試圖聯絡上你,不過得到的答案就是我剛剛講的那樣,所以她才決定隱瞞一切,一肩挑起這段戀情的苦果。」
  「那時我根本沒有未婚妻,那是謠傳。」該死,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之間有太多的誤會!
  「就算你沒有未婚妻,你家人能接受她嗎?」柳敬恆質疑。
  「當然,我母親也是台灣人啊!」他堅定的點頭。
  「你母親也是豪門之後,跟你爸門當戶對,但Sophie呢?她只是個平凡家庭的女兒,你以為你家族會接納她嗎?」
  「不管怎樣,要娶她的人是我,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的!」柏原司大吼駁斥後,一切突然安靜了下來。
  柳敬恆點頭,苦澀的笑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敬恆?」柏原司困惑的看著好友。
  「別這樣看著我,其實輸家是我,她永遠都不會選擇我。」他神色平靜的道:「阿司,換我警告你,給她幸福,否則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柏原司正色的點點頭。
  「這樣也好,我也可以死心了,誰教我運氣這麼不好,偏偏情敵是你。」柳敬恆自嘲。
  「你會找到你的真命天女的。」
  「廢話少說,我自己會看著辦。」柳敬恆不甘心的用拳頭又搥了好友的胸膛一下。
  這次,柏原司欣然承受,沒有反擊。
  「不過我問你,你打算拿你現在的未婚妻怎麼辦?」柳敬恆問到了重點。
  他暗忖了半晌,輕嘆口氣,「如果傷害無法避免,就讓我當壞人吧。」
  說什麼他都不會再讓自己錯過最愛的女人,還有心愛的女兒。
第五章
  「她跟女兒的骨髓配對失敗……而且骨髓銀行又找不到合適的配對者……」
  白嵐的心情低落,看著床上沉睡的女兒,瞧她原本一頭烏黑髮絲因為化療的關係而掉落殆盡,皮膚也因此暗沉不少,她的心就不捨的疼痛著。
  難道,要叫他試試看嗎?
  可是這樣不就承認了小薔跟他是父女關係?
  雖然他堅決的認為小薔就是他的女兒,也曾經來醫院探訪過好幾次,但全被她擋在病房外,不讓小薔跟他相見,就怕他會跟自己搶女兒。
  但是現在,為了女兒,即使再不願,她還是得讓他去試一試,不是嗎?
  白嵐煩惱的用手按著額頭,沒發現葉秀敏遞了杯熱茶給她。
  「嵐嵐,對不起……都是我亂說話……害妳這麼煩惱。」葉秀敏充滿悔意的道歉。
  「不關妳的事,這件事情本來就不可能永遠瞞下去。」白嵐微笑安撫好友,不希望她為此深感歉疚。
  「那……乾脆讓他們父女相認,否則,我怕……」葉秀敏看著床上的白薔,眼眶泛紅。總不能讓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吧。
  「不會的!」白嵐知道她的意思,激動的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東方醫生說了,只要骨髓移植成功,她會好的。」
  「但是一直找不到適合配對的人,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葉秀敏擔心的道。
  想到這點,白嵐也擔憂的黯下神色,她憐愛的凝視著女兒,突然站起身,朝病房門口走去。
  「嵐嵐,妳要去哪?」葉秀敏錯愕的問。
  「我出去一下,秀敏,麻煩請妳幫我照顧一下小薔。」
  「喔,好,不過妳要去哪啊?」
  白嵐沒有回答,迅速的閃到門外,對著守在門外的黑衣人士沉聲道:「告訴他,我要見他。」


  鈴聲響起,等不及出聲,柏原司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打開門。
  時間彷彿在他們四目相視的同時凝結了,站在門外的白嵐臉色憔悴不少,讓柏原司看了心疼極了。
  「不請我進去?」看他這樣怔怔的瞅著自己瞧,白嵐虛弱的扯了扯唇畔。
  柏原司這才如夢初醒,讓開身子,讓她走進房裡。
  「突然來找你,希望沒有打擾到你。」站在飯店的總統套房內,她略微侷促的扭絞著雙手。
  「對妳,我永遠都有空。」他意味深長的瞅著她道。
  「咳咳!」白嵐佯裝乾咳撇開臉,掩飾自己因他的話而悸動的心緒。
  「我知道妳不會沒事找我。」柏原司走近她,打量她臉上的神情。
  「我……我是為了小薔來的……」她說出自己的來意。
  「小薔她怎麼了?」
  聽到女兒的名字,柏原司不禁緊張了起來,雙手忍不住箝住白嵐的肩膀,急切的詢問。
  他後來問過醫生ALL代表什麼意思?才知道是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也是血癌的一種,治癒率不算高。
  「她現在很好。」見他激動的模樣,讓白嵐吃了一驚。
  這就是父女親情嗎?即使沒相處過,他依然這麼關心女兒。
  「那就好。」柏原司輕吁了口氣,放鬆下來。
  「不過,她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配對。」白嵐接著低聲道,「我試過了,我的也不合適……你願意去試試看嗎?」
  柏原司一頓,整個人像被雷打中似的怔在原地。
  見他久久沒有反應,白嵐有點難堪的道:「我知道了,我會再請醫院幫忙尋求合適的配對,不打擾你了,再見。」關心歸關心,捐不捐又是另一回事呵。
  不等柏原司開口,白嵐已經低垂著頭轉身往外衝去。
  她完全不想聽到他親口說出拒絕的話,此刻的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讓她困窘的地方。
  但就在她的手觸碰到門把之際,她的身子瞬間被一雙長臂捲入了一堵堅硬的高牆之中。
  貼著他的胸膛,沉重而快速的心跳聲竄入了她的耳中,洩漏了他激昂的情緒。
  「妳終於認了。」再開口,柏原司的聲音帶著沙啞的粗嗄。
  她的情緒也同樣激動,眼眶熱熱辣辣的,彷彿下一刻淚水就要潰堤。
  「你願意嗎?」她忍住哽咽,低聲問。
  「就算拿我的命去換我都願意,只要她能健康。」他發自內心的道。
  「謝謝你。」這是自離開父母後,她第一次感覺到人可以有依靠的安心感受。
  「我是她爸爸,幹麼要道謝?走。」他微微推開她,凝視著她道:「我現在就去。」
  「不用這麼急,醫生還要安排時間,還要一些事前的準備。」看他一副猴急的模樣,白嵐不禁失笑。
  低頭凝視著她,柏原司的心中充滿了憐愛,一如當年。「我喜歡看妳笑。」
  她的臉霎時燙紅,意識到自己還賴在他懷中,趕緊站直身子後退幾步,「那……我先回醫院。」
  「嵐嵐。」柏原司不讓她離開,又將她拉回。
  白嵐揚起長睫看向他,那雙依然讓她心悸的黑眸佈滿了溫暖的情感,彷彿又回到那年夏天……
  「回到我身邊。」他的聲音彷彿是最醇美的紅酒,醺醉了她的思緒。
  看著自己唯一愛過的男人,她多希望可以不顧一切的投入他懷抱。但是當年的差距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流逝,反而成為更寬更深的鴻溝,怎麼跨越?
  「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低語。
  「為什麼?」因為她的回答,柏原司皺起了眉頭,「當年因為妳個人的主觀判斷,所以才會害我們失聯這麼多年,也害我錯過了跟女兒相處的時光,難道妳還要再錯下去?」
  「我沒錯。」白嵐咬住下唇,即使獨自辛苦了這麼多年,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妳讓兩個相愛的人硬生生的分離,讓一對父女相見不相識,妳還說妳沒錯?」他懊惱的質問。
  「若不是你有未婚妻了還來招惹我,我也不至於做出那樣的決定。」她揚聲指控他的不是。難道他以為她是以愉快的心情度過沒有他的日子嗎?
  「沒有未婚妻,我當年才二十一歲,哪來的未婚妻?」該死,他真想殺了誤傳的人!
  「沒有未婚妻?」白嵐怔住。
  「沒有,我的心中只有妳一個人。」柏原司的告白像顆巨石似的投入了白嵐原本死寂的心湖。
  她忍住心頭的悸動,「不說這些了,反正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妳分明還愛著我。」他說得理直氣壯。
  「誰……誰說我愛你了。」她撇開臉道:「都這麼多年了,你該不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吧?」她的口氣虛弱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柏原司氣惱的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妳是愛我的,否則就不會為了那些自以為是為我好的無聊原因,讓我受苦那麼久。」
  他的目光如炬,銳利的看透了她的心,讓她心虛得無法迎視他的凝望。
  「說,妳是愛我的,說!」他霸道的命令。
  「不—— 我不說,我不……」白嵐的聲音消失在柏原司覆上的熾熱唇瓣中。
  他的吻一如記憶一樣的灼熱,輕易就撩撥著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經,讓往日的記憶如潮水般氾濫開來。
  她從沒忘記過他的碰觸、他的氣息,也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多渴望與貪戀他的溫度。
  「嵐嵐,妳是愛我的。」他的聲音彷彿魔咒,隨著他的吻竄入了她的心底深處,勾引著她拋開一切,承認還深愛他的事實。
  「說,說妳愛我依舊。」他輕咬著她的唇瓣,催促著。
  「我……」她輕吟出聲,情不自禁的仰起脖子任由他的唇瓣恣意遊走。
  緊閉的心門快要因為他的熱度而淪陷。
  在她的腦海中,有個聲音拚命吶喊她愛他。
  天!是啊,她愛他,從沒停止過。
  一旦承認,那被深深壓抑在心底的所有濃烈情感,就宛如排山倒海般朝白嵐席捲而來,讓她忍不住舉手圈上他的頸項。
  「嵐嵐!」感覺到她的回應,柏原司喟嘆了聲,緊緊的擁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叮咚!」突然,門鈴聲響起,讓沉浸在旖旎氛圍的白嵐猛然清醒,慌亂的退開,困窘的低垂著雙頰燙紅的臉蛋,心臟卜通卜通跳得既急且狂。
  「該死!」柏原司低咒了聲,沒好氣的上前開門,「最好是有緊急的事情,否則……」不耐的聲音在看到站在門後的女人身影時戛然而止。
  「司。」女人用日語溫柔的叫喚,讓白嵐的心狠狠的揪起。
  「妳怎麼來了?」驚訝過後,柏原司的臉色沉重了下來。
  「對不起,你不高興嗎?」女人小心翼翼的道歉,目光瞟向了站在房內的白嵐。
  「沒有。」口中雖然說沒有,但柏原司臉上卻沒有絲毫開心的神色。
  「那,我可以進去嗎?」女人的語調始終溫柔。
  「進來吧。」他點頭,但雙眸卻是擔心的瞅著白嵐。
  「妳好。」女人朝白嵐笑笑。
  「抱歉,我不懂日文。」白嵐尷尬的撐起僵硬的笑容。這女人的一言一行、穿著打扮都那麼優雅而高貴,讓一身T恤、牛仔褲的她頓時自慚形穢了起來。
  「喔,對不起。」女人改用中文自我介紹,「我是司的未婚妻裕子,我的中文都是司的母親教我的。」
  未婚妻……白嵐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大白癡,剛剛竟然會有瞬間的動搖心志,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人。
  白嵐自嘲的扯起了唇瓣,瞟了眼一臉焦慮的柏原司,然後朝裕子點頭道:「妳好。對不起,我還有事先離開。」
  「等等!」柏原司攢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
  「放手,你的未婚妻在等你。」白嵐加重未婚妻三個字,然後甩開了他的箝制,頭也不回的衝出房門。
  「嵐嵐!」柏原司懊惱的朝著她消失的背影喊著。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被晾在一邊的裕子手足無措的問。
  看著一貫溫柔優雅的裕子,他愧疚的凝起神色,「我有些事想告訴妳。」
  「可是我剛下飛機覺得有點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可以晚點再談嗎?」裕子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要求。
  看著她一無所知的神情,柏原司只好將已經到口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點點頭道:「我幫妳安排房間。」
  「我……我可以住這裡嗎?」她這次來根本不打算住其他房間。
  柏原司沉默的看著她,還來不及開口拒絕,裕子已經舉起手輕敲著自己的腦袋,吐吐舌頭道:「你瞧我,胡言亂語什麼,其實我已經訂好房間了,就在樓下,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你不用送我。」
  不等他回應,她就拖著行李箱轉身要走。
  「裕子。」柏原司喊住她。
  「什麼事?」她期待的回頭。
  她那閃爍著期望的雙眸讓柏原司不忍,暗嘆了聲,「我送妳。」
  「喔。」雖然不是留她,但裕子還是開心的咧開了嘴,嬌羞的點點頭,「謝謝。」
  他沉默的接過裕子的行李,腦海中想到白嵐離去時的神情,他的心就像被顆沉重的大石壓住似的沉甸甸。
  曾經有一瞬間,他可以感覺到她軟化的接近,但現在卻又因為這個意外訪客搞砸了。
  她一定誤會了,但現在的狀況又不能說是誤會……
  該死!柏原司懊惱的低咒了聲,眉頭緊緊深鎖,許久不曾舒展開來。


  騙子!大騙子!還說沒有未婚妻!
  呵,沒想經過這麼多年,她還是這麼天真,隨便人家哄一哄就信以為真。
  她在酒店中看到的男人還會少嗎?怎麼會不知道男人的伎倆是什麼?
  白嵐苦澀的笑,不想承認自己心上沁著血的傷口是因他而起。
  是自己不該,怎麼會在他吻她的時候,又傻傻的燃起了不該有的期待?
  看那女人的談吐、氣質跟容貌,在在都顯示是個家境不俗的千金女。
  她站在柏原司的身旁,兩人是如此登對,宛如金童玉女,任誰看了都要忍不住發出讚嘆。
  哪像她……
  鏡中的她明顯憔悴不已,兩道連妝都掩飾不了的黑眼圈掛在失神的雙眼下,哪比得上那洋溢著青春的閃亮雙眸?
  青春?
  二十五歲的她怎麼會這麼滄桑?竟然覺得自己已經離青春很遠……
  她到底在幹麼?現在她唯一該想的是如何讓女兒趕快好起來,其他的事對她來說都微不足道,沒什麼好在乎、好難過的。
  深吸口氣,她正準備自單人病房的廁所走出去時,卻聽到女兒難得開心的笑聲。
  是秀敏來了嗎?她說了什麼讓自化療後就不舒服的小薔這麼開心?
  白嵐才打開門,就聽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整個人不禁震住。
  「只要妳喜歡,下次我再買更多給妳。」柏原司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愛之意。
  「真的嗎?可是……」白薔遲疑著,在看到自廁所走出來的母親時,趕緊將手中的禮物還給了柏原司。「媽咪。」
  「媽咪說過,不能隨便收人家的東西。」白嵐睇了眼柏原司手中的Hello Kitty娃娃,微微蹙起眉頭。
  「這只是小東西,日本多得是。」他將娃娃又放到白薔手中,「況且我也不是其他人。」
  「媽咪,這位叔叔不是壞人。」白薔委屈的噘著唇,替柏原司說話。
  「妳第一次和人家見面,就知道人家不是壞人?」難道真是父女天性?初次面對,就能毫無距離的交談?
  「媽咪,叔叔說是我們家很親近的人,跟我們家很親近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啊!」白薔童言童語。
  白嵐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上前將娃娃自病床上拿起,塞回了柏原司的懷中道:「小薔現在做化療,抵抗力很低,你不要帶些有的沒的東西給她,免得細菌感染。」
  「呃,我以為只是個娃娃,應該沒關係。」柏原司困窘的看著手上的Hello Kitty。
  「你以為的不一定是對她好。」白嵐警告的瞪著他,就怕他突然衝動的對女兒表明自己的身分。
  柏原司深深的凝視著她,「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
  「我們不是都講清楚了。」白嵐撇開臉。
  「如果妳想在這邊談也無所謂。」他不會讓她有逃避的機會,也絕不讓她再次自他的世界消失!
  「你……」白嵐懊惱的睇向他。
  「媽咪,我也想跟叔叔聊天。」白薔稚嫩的嗓音要求著。
  「小薔,妳乖乖休息,媽咪跟叔叔有事在外面聊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打針了,我不要……」白薔突然使性子的吵了起來。
  「小薔乖,不打針病怎麼會好呢?」白嵐耐心哄著。
  「打針痛痛,小薔不要痛痛。」小薔噙著淚的大眼睛充滿了無奈與委屈,看得白嵐與柏原司的心都擰成了一團。
  「媽咪知道,媽咪秀秀,小薔要忍耐好嗎?」白嵐也跟著紅了眼眶。
  看著兩個他深愛的女人傷心受苦,柏原司真恨不得老天爺把所有苦痛全都由他一個人扛。
  「這樣好了,叔叔講故事給小薔聽好嗎?」柏原司建議。
  「真的嗎?」女孩淚光閃閃的眼睛總算有了生氣。
  「爸……呃,叔叔從來不說謊。」他拉了張椅子在女兒病床邊坐下,微笑道。
  「媽咪,可以嗎?」白薔懇求的望向母親。
  柏原司也將目光放在白嵐臉上,等候她的允諾。
  眼前這幅父女情深的景象,讓白嵐突然有種想哭的慾望,如果當年她不顧一切的帶著女兒找上他,現在他們會是怎樣的情景?
  小薔會不會是健康寶寶,也不用跟著她受這麼多苦……
  「媽咪,拜託!」見她不語,白薔童稚的哀求聲又起。
  「只能講一個故事。」在女兒懇求的眼神之下,白嵐投降了。
  「可以兩個嗎?」她小聲要求。
  「小薔……」白嵐正要發作,柏原司卻打斷了她。
  「沒關係,叔叔會講一個好長好長的故事。」他朝女兒眨眨眼。
  「好,那就一個。」白薔開心的點頭。
  「妳要一起聽嗎?我要說一對年輕男女在某個夏夜相遇相戀的故事。」柏原司深深的瞅著白嵐道。
  白嵐的心被他的若有所指的話驚得猛然一突,但很快的佯裝起冷淡,「我沒興趣,我要去外面透透氣。」
  「媽咪掰掰。」白薔爽快的跟她揮手道別。
  看了眼柏原司勝利似的眼神,白嵐彷彿逃跑一樣的走出了病房。
  父女天性,鐵一般的事實與血緣,真是怎麼斬都斬不斷的嗎?白嵐不禁茫然了。
第六章
  「她睡著了。」柏原司走向站在長廊上望向窗外的白嵐,在她耳邊輕聲道。
  他低沉的聲音打斷白嵐的沉思,令她驚嚇的顫了下身子。
  「是嗎?那我進去了。」但她很快的冷靜下來,淡淡的回了句話,低下頭就想越過他。
  「嵐嵐。」柏原司拉住了她的手,「我們談談。」
  白嵐沉默了半晌,原本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麼,但想到那個到飯店找他的未婚妻,她忍不住嘲諷道:「你從來不說謊?」那為什麼騙她說當初他並沒有未婚妻?
  「我沒說謊。」他坦率的直瞅著她。
  「騙子。」白嵐輕聲指控。
  「我沒騙妳。」他忍不住稍微加大了音量。
  白嵐望入他的眸底,那清澈的眸光催快了她的心跳,最後卻是她狼狽的移開了視線。
  「我說的都是真的,當年我沒有未婚妻。」柏原司強調。
  她默然的垂下眼睫,久久才笑道:「其實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
  「當然需要。」柏原司強硬的抬起她的下巴,聲音中充滿了痛苦,「這麼多年了,妳就當憐憫我,給我點時間,讓我們搞清楚這一團混亂好嗎?」
  他臉上的哀求神色讓白嵐的心像被針刺了下,她態度軟化下來,選擇用沉默代替了應允。
  靜靜的斜倚在長廊的窗前,帶著暖意的陽光自窗外照入,耳邊飄來了樹梢上的鳥鳴聲。
  白嵐將目光放在遠方,靜聽他的傾訴。
  「我記得當年我們說好的,妳先回國完成大學學業,只要我一有空就飛到台灣來看妳。」
  柏原司低沉的聲音竄入了她的耳內,她的眼前似乎浮現了八年前在機場離別時的畫面,兩人依依不捨的互擁,而她哽咽垂淚。
  她還記得她那時哭得好慘,感覺整間機場的人都在看她,但當時年輕的她只顧著摟緊他撒嬌,哪顧得了別人的眼光。
  「那時收到妳的Mail、跟妳通電話、用msn交談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柏原司繼續道:「而我們也的確熱線不斷,一點都沒有因為距離而改變什麼。」
  她也是啊!那時她還常常想他想到哭著睡著,可是他先斷了音訊,她接著被父母趕出家門,在得知他已有未婚妻,她原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等我忙完父親的競選後,突然再也聯絡不上妳,電話變空號,網路上也沒有妳的訊息,妳就像平空消失了般,任由我怎麼等都等不到妳的音訊,我還特地飛到台灣來。」
  「你有來台灣」白嵐訝異的收回目光,望向他。
  柏原司點點頭,「我找到妳家,但妳家早已經人去樓空,我問遍了鄰居,沒人知道你們搬去哪。」
  「我離開之後,我爸媽就搬走了。」她的唇畔有抹淒楚的笑容。或許父母太過痛心,痛心她這個不孝女抗命不從,也或許是重視面子的他們,無法容忍繼續留在原地讓鄰居指指點點吧!
  「我找了妳很久,但始終找不到妳,最後被我爸媽壓回日本,度過了一段荒誕不堪的日子。」他迄今還記得那時的絕望。「我不斷想著是不是妳發生意外,或是變心了,各種想法不停的折磨我。」那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
  想像著他當年所承受的折磨與痛苦,白嵐不禁揪心。
  「後來我才慢慢的走出陰霾,擴展家族事業,也接受家人安排的未婚妻,因為對我來說,失去了妳,娶誰都無所謂。」柏原司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的凝望著她,「裕子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成為我的未婚妻的。我沒騙妳,也沒必要騙妳。」
  「可我表姊明明說……」白嵐困惑的呢喃,但隨後苦笑道:「就算當初是誤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畢竟,現在他的確有個未婚妻。
  「怎麼會不重要?若不是當初妳誤會了,妳也不會在懷著孩子的狀況下離開我。」他咬牙反駁。
  「不,就算你沒有未婚妻,我也會離開你,我跟你的世界差距太大了。」她輕聲駁斥。
  「我跟妳只有男人跟女人的差別,我從不覺得我們的世界有什麼不同。」
  「不要再說了,現在討論這些都是沒意義的。」她轉過身,不想讓自己被他灼熱的視線所影響。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這種狀況持續太久,我會跟她說清楚的。」柏原司保證。
  「說清楚?」白嵐錯愕的回頭望向他。
  「我要告訴她,我已經找到我深愛的女人跟小孩,我要解除婚約。」他正色表明。
  「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我愛妳愛得快發瘋了。」他原本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沒想到再見到她,他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停止愛過她,甚至,隨著時間加深了對她的愛戀。
  他愛她……他還是愛著她!
  他的告白一字一句撞擊著她的心,讓她感動得幾乎快要落淚。
  她也好想放縱自己的心,不顧一切的告訴他她也愛他,但是她不能!當年不能,現在更不可以。
  「你別傻了,我根本就不愛你。」她臉上裝得淡然,但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已深深刺進掌心。
  「我不相信!如果妳不愛我,不會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甚至為了生下我的孩子跟父母斷絕關係。」
  「哈哈哈!」白嵐突然笑出聲,冷冷的瞅著他,「為了你?你也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是為了我的孩子,跟你無關。」
  「該死,不許妳再說『跟我無關』,小薔也是我的孩子,所有的事情都該死的跟我再有關係不過。」她的淡漠激怒了他,也刺痛了他的心,他不相信當時的情感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是讓醫院決定你是否為合適的骨髓捐贈者,除此之外,你跟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她冷硬著心腸再刺他一刀。
  他雖感到受傷,但仍堅決道:「這可由不得妳。」他不會再任由她片面決定他們的未來。
  「你想怎樣?」他黑眸中閃爍的危險光芒,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我是她爸爸,我要她!」還有妳。
  「不行,她是我女兒,誰都別想搶走她。」她緊張的申明。
  「如果打官司的話,我會贏的。」他故意嚇她。
  「你……」她懊惱的怒視著他。
  「我不會放棄的。」柏原司舉起手輕撫過她的臉頰,不等她反應,高大的身子轉身走開。
  他心意已定,他要他的妻女回到他身邊,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在所不惜。


  「你說什麼?」裕子不敢置信的瞠圓了眼,單薄的身形微微的晃了晃。
  「對不起。」柏原司英俊的臉上滿是凝重的歉意。
  「裕子不懂,為什麼你突然要解除婚約?是不是裕子做錯什麼?裕子會改,請你不要生氣。」她慌亂了手腳,想要去拉他的衣襬哀求,卻又怕惹他不高興而怯怯的縮回手。
  「妳很好,都是我的問題,是我對不起妳。」柏原司輕嘆口氣,「我終於找到我愛的女人了。」
  「你愛的女人」她震驚的愣住。
  「妳應該聽過我當年的事情。」那時他為了一個台灣女人發瘋的事蹟,可是傳遍了上流社會,而他也從來沒有想要隱瞞這件事。
  裕子想了想,臉色霎時刷白,「是她她不是失蹤了嗎?」
  「那天妳在這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她。」
  「所以你要回到她身邊?」她的聲音顫抖著。
  「裕子,我愛她。」柏原司堅定的說出口。
  「不—— 不可以這樣!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你不可以這樣……」震驚不已的裕子不斷的搖頭。
  「裕子,妳聽我說,妳這麼年輕美麗,又是澤田議員的女兒,沒有我,妳會有更好的歸宿。」他很愧疚,但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
  「不要,我愛你,我已經是你的未婚妻,我不要跟你分開。」
  「裕子,我不值得妳愛,妳應該找一個好男人好好愛妳、疼妳。」
  「司,我只要你,我不要解除婚約,我不會答應的,我們的父母也不會答應的。」裕子慌忙的重申她的態度,還拉出自己的父母做靠山,希望他改變心意。
  「不答應也不行,我已經決定了。」柏原司不得不硬起心腸表態。
  「司,你難道忘了,是她離開你,是她拋棄了你?」裕子難過的道。
  「不是,那全是陰錯陽差的誤會。」為了徹底讓她死心,柏原司沉聲道:「裕子,我跟她有個孩子,已經七歲了。」
  「你說什麼」裕子猛地一震,頹然的跌坐在沙發上。
  「對不起。」看她痛苦的模樣,柏原司也不好受,但如果他不狠心解除婚約,對她更不公平。
  裕子低垂著頭沒有吭聲,眼眶早被淚水給佔據。
  「你先回去,讓我冷靜。」裕子哽咽的要求。
  柏原司神色凝重的輕輕頷首,然後退出了房間,他並沒有解脫的暢快感,反而心中充滿了沉重的愧疚與自責。
  隱隱約約的哭泣聲自門後傳了過來,讓柏原司微微握緊拳頭。
  他遲疑了下,最後還是堅定地舉步走開。


  唉,存款快要見底了。
  白嵐憂心忡忡的看著餘額不多的存摺,緊鎖眉頭。
  這陣子的住院費與醫療費,加上她看顧小薔都沒去上班,著實讓她們的經濟陷入困境。
  接下來還需要一大筆錢,她還是得上班賺錢才行啊!
  白嵐心事重重低垂著頭走著,沒發現女兒的病房前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白嵐小姐。」溫柔的嗓音帶著點不標準的腔調,自前方飄過來。
  她困惑的循聲望去,在看清楚站在前方的人影時震愣住。
  「不好意思打擾妳,可以談談嗎?」裕子客氣的詢問。
  「這……對不起,我還要照顧我的孩子。」再說,她不覺得她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我就是要談孩子的事情。」裕子急急的道。
  白嵐一怔,警戒的瞅著她,「妳想說什麼?」
  「給我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好嗎?」裕子央求。
  暗忖了半晌,她才道:「我知道了,妳先到一樓的STARBUCKS等我,我馬上來。」
  「嗯,我會在那邊等妳,不見不散。」裕子點頭,優雅的旋過身,蹬著高跟鞋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的身影,白嵐眉頭輕蹙,又看了看經過她對柏原司抗議之後只守在房門口的兩名黑衣男子,不禁嘆口氣,暫時放下這些煩心事,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嵐姊,妳回來啦?」
  一進門,一個清麗的女子朝她露出了笑容,讓白嵐也跟著咧開嘴笑。
  「琳琳,真不好意思,耽擱妳們的時間,還要麻煩妳幫我看著小薔。」白嵐由衷對喬琳道謝。
  「哪裡,剛好讓她們這對忘年之交好好聊聊。」喬琳看著自己的妹妹跟躺在床上的白薔開心的玩著,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啊,嵐姊姊,別擔心,我還有很多話要跟小薔講,妳們可以不用管我們。」喬安坐在白薔床沿,握著她的小手道。
  「媽咪,我們要說悄悄話,妳們不要偷聽。」白薔也跟著開口。
  「好好好,媽咪跟琳琳阿姨出去外面,妳們慢慢講好嗎?」白嵐笑道。
  「好啊好啊,謝謝媽咪。」白薔開心的漾起笑容。
  白嵐與喬琳好笑的互看了一眼,一起走出病房外。
  「真沒想到她們年紀差了十歲,還能有這麼多話可以聊。」喬琳笑著表示。
  「可能是因為同病相憐吧,她們知道彼此受了多少苦,所以更疼惜彼此。」白嵐知道喬琳的妹妹喬安同樣患有白血病,只是型態不同。
  「真希望她們都能趕緊好起來。」想到妹妹的病,喬琳的笑容微微退去。
  「是啊……妳決定要帶她去美國就醫了嗎?」她有聽說,現在喬安除了去美國一試之外,別無他法。
  「嗯,不管怎樣,我都一定要讓她去美國試試看,我不會放棄希望的。」喬琳堅定的道。
  「我支持妳的決定,可是費用……」白嵐擔心的問,她知道喬琳跟她一樣,必須一肩扛起所有的費用,喬琳的母親早就不知去向,父親又不負責任,所以這個妹妹一直都是喬琳在負擔照顧。
  喬琳黯然的垂下眼睫。
  「是妳跟我提過,那個叫做辜一夫的男人嗎?他會幫妳嗎?」她曾經跟她聊了幾次,大概知道她跟那男人的故事,也是場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情,唉。
  「他爸媽給我一筆錢。」喬琳幽幽道出。
  「分手費?」
  喬琳點點頭,「一億。」
  「這麼多」白嵐驚呼。
  「嵐姊,一億元去買我的愛情,妳覺得多嗎?」喬琳苦笑。
  「琳琳。」她了解的拍拍喬琳的手。是啊!對無價的東西,怎麼能出價呢?「那妳打算怎麼辦?」
  喬琳黯然的紅了眼眶,勉強擠出了抹笑容道:「嵐姊,妳記得嗎?妳曾告訴過我,很多時候愛情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會讓自己更難受而已。」
  聽到喬琳重述自己說過的話,白嵐心酸了起來。
  「我已經決定離開他,帶著喬安去美國醫治,或許這對我跟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喬安聲音平靜的道出自己的抉擇。
  「不管妳怎麼決定,嵐姊都支持妳。」白嵐拉起她的手,誠摯的道。
  「謝謝妳。」喬安感謝的揚起唇畔,話題一轉,「不說我了,妳呢?」上回在醫院長廊,她曾經看到白嵐跟一個男人在講話,後來才知道原來那男人是小薔的爸爸。
  「我?」這下換白嵐苦笑。
  「小薔的爸爸沒說什麼嗎?」白嵐曾告訴過她,孩子的父親當年不知道白嵐懷孕的事情,現在知道了,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吧?
  「不管他說了什麼,都沒辦法改變現況。琳琳,我跟妳一樣,選擇一條為他好,卻苦了自己的路走。」
  「嵐姊,這表示妳還是很愛他。」喬琳心疼的看著白嵐。如同妹妹跟小薔,她跟白嵐也是另類的同病相憐。
  白嵐輕輕的扯起唇畔,用沉默代替回答。
  「但我看他不像會輕易放棄的男人,尤其在知道小薔是他女兒之後。」喬琳說出了白嵐心中的隱憂。
  「我會想出辦法逼退他的。」想到他,白嵐的心又擰痛了起來。
  「對那樣的男人,能有什麼辦法?妳瞧,他都派人緊緊的看住妳們。」喬琳的視線瞥向了不遠處的兩個男人。
  白嵐微蹙起眉頭,像在安慰自己般低聲道:「總會有法子的。」


  「對不起,讓妳久等了。」白嵐在裕子桌前站定,開口道。
  「沒關係,妳要喝點什麼?」裕子柔聲問。
  「不用了。」想起見底的存款,她還是能省則省。
  「我請妳,別客氣。」
  「真的不用。」裕子的雍容華貴,讓她相形之下頓時自慚形穢。她忍不住扯了扯有點發皺的衣襬,在裕子面前坐下。「不好意思,我沒有太多時間……」
  「沒關係,我很謝謝妳願意撥時間給我。」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即使對眼前的女人嫉妒得快發狂,表面上她還是保持平靜優雅的姿態。
  白嵐靜靜看著裕子攪拌著咖啡的手,那手指細白修長,指甲上塗著淡淡的粉色蔻丹,看得出是雙沒有做過家事的玉手。
  裕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都知道了。」
  這句話拉回白嵐的思緒,她將視線自那雙手移到裕子淨白的秀氣臉上。
  「司都告訴我了,妳跟他之間曾經發生的事情,還有……你們的孩子。」裕子聲調平緩的繼續道:「我也調查過了,孩子現在身患重病,需要骨髓移植。」
  「如果妳今天找我的目的是擔心我帶著孩子糾纏他,那請妳放心,我根本不打算跟他再有任何瓜葛。」白嵐表面上看似平靜,但放在膝上的雙手已緊握成拳。
  「請別誤會,我知道妳沒那個意思。但是司卻不這麼想,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絕對不會讓柏原家的骨肉流落在外,更何況,孩子又生了重病。」裕子平靜的黑眸總算漾起波濤。
  「女兒是我一個人的,沒人可以從我身邊帶走她!」裕子話中的意思她很清楚,要求她把孩子還給柏原司,然後要她自動滾得遠遠的。
  「但是,她畢竟是柏原家的骨肉,始終要認祖歸宗的。」裕子不放棄的努力勸說。
  「她現在姓白。」白嵐板起臉,冷冷的道。
  「白小姐,我求求妳,若妳不把女兒還給司,他是絕對不會罷手的,他甚至說要跟我解除婚約……我絕對不會答應的。」裕子顫抖的唇瓣洩漏了她有些失控的情緒。
  解除婚約他真的這麼做了
  白嵐心中湧起複雜的感覺,感動於他對自己的感情,卻又對他因此傷了另一個女人而心懷愧疚與慌亂。
  「白小姐,我父親跟司的父親是議員好友,他娶我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過幾年說不定他也會參加競選,有了我父親的幫助,他一定可以選上的。」見白嵐遲遲不答應,裕子急了。
  「妳不需要告訴我這些。」她知道裕子有多適合柏原司,正因為有這樣的認知,她才會壓抑自己的感情,忍住椎心刺骨的痛苦,佯裝自己從沒愛過他。
  「我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妳,妳是這麼美麗、這麼有自信,也難怪司會這麼迷戀妳。」裕子難過的承認自己輸給她,不禁咬緊下唇。
  面對裕子的話,白嵐不由得錯愕了,不敢相信在她眼中的自己是這麼出色,又或者她是在嘲諷她?
  「白小姐,請妳答應我的請求,不要跟我搶司,我拜託妳。」裕子將額頭垂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拚命哀求。
  「請妳不要這樣,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妳搶什麼,妳快別這樣。」白嵐伸手制止她。
  「白小姐,妳想想看,小薔跟在妳身邊只會吃苦,若跟著司和我就不同了,我一定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給她最好的醫療,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我拜託妳,把孩子還給司吧,我拜託妳!」說完,裕子拚命磕頭。
  「別……」
  「不,妳不答應我,我就不會停止磕頭。」
  看著裕子,白嵐突然很羨慕她,至少她還能理直氣壯的護衛自己的愛情。
  「夠了。」白嵐阻止她的動作。
  裕子充滿期待的抬起頭看向她。
  她緩緩站起身道:「妳回去吧。」
  「白小姐?」裕子緊張的喊著她。
  白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語的轉身走開,但心底已做了決定。
第七章
  「什麼?那個女的竟然敢上門來跟妳嗆聲?真氣死人了!她住哪間飯店?我去幫妳教訓她。」葉秀敏氣呼呼的捲起衣袖,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她還以為柏原司良心發現,會好好對待嵐嵐跟小薔,沒想到竟任由他的未婚妻這樣欺負人?真是太可惡了!
  「秀敏,坐下。」白嵐卻異常冷靜,瞥了眼病床上熟睡的女兒,小聲的道。
  「嵐嵐,妳不能再忍氣吞聲了。」她越說越氣,「當年真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事情鬧大,看看柏原家怎麼給妳一個交代。」
  「我真的錯了嗎?」白嵐陷入沉思,喃喃自語。一直以來,她始終堅持著不讓任何人搶走女兒的信念,卻在裕子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後動搖了。
  「妳當然錯了啊!是柏原司搞大妳的肚子,本來就該對妳負責,有什麼道理妳要顧及他們家族的形象,默默承受這一切?這麼多年,妳吃的苦難道還不夠多嗎?是該老天爺還妳一個公道的時候了。」葉秀敏義憤填膺的道。
  「秀敏,小薔跟我在一起真的很苦對不對?」白嵐想的卻不是自己,而是女兒。
  「嵐嵐?」葉秀敏困惑的看著她。不對喔,這女人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秀敏,我是不是該聽她的話,把女兒給他們扶養才對?」白嵐看著好友,擔憂的問。自己太自私的把小薔留在身邊,是不是反倒害她受苦?
  「妳瘋了啊說那是什麼話,小薔要不是有妳,哪可能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小薔有多愛妳,妳又有多愛小薔,少被那個女人說的話給影響了。」葉秀敏揚高聲音道,想把那女人的話自好友腦中清除。
  「是嗎?」白嵐垂下眼眸自嘲,「我從來就沒有給小薔好的物質享受,比起同年齡的小孩,她能擁有的實在太少了。」
  「物質算什麼?我們給她滿滿的愛。」葉秀敏頗不以為然,「妳別再想了,再想下去,只會鑽進死胡同裡,越想越難受。」
  白嵐苦笑點頭,「我知道。」
  「總之妳別傻傻的真把孩子送回去,要就連妳這個媽媽一起接回去,至於那個什麼未婚妻的,才應該識趣一點趕快自動閃人,不要破壞人家一家三口團聚的幸福才是!」
  「秀敏,不要再說了,我從來沒有想要回到柏原司身邊的念頭。」白嵐阻止她。
  「傻女人,妳以為我當妳朋友是當假的嗎?妳要不是還深愛著他,幹麼不藉機狠狠敲他一筆錢?還要處處為他著想,就連人家未婚妻也可以囂張的踩在妳頭上撒野。」她對白嵐的退讓頗不以為然。
  「她沒有踩在我頭上,她是個好女人。」而且跟柏原司很匹配。
  「拜託,妳還替情敵說話?若真是個好女人,就不會對妳做出這麼過分的要求,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竟要人家母女骨肉分離!妳看著好了,這次她沒達成目的,一定會再想辦法搞鬼的。」葉秀敏就是對那個日本女人沒什麼好感。
  「好了,別說這些了,我也沒心思去想,我只希望他們父女的骨髓可以配對成功。」她希望小薔能盡早脫離病痛的折磨。
  「啊!對了,剛剛東方醫生有來找妳,說請妳等會去她辦公室找她。」都是被那個自私的女人氣的,差點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
  「真的?應該是配對的結果出來了,我馬上就去。」白嵐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衝了出去,因為緊張,一顆心快提到喉嚨口。
  「東方醫生,配對結果怎樣?」等不及東方醫生應門,白嵐逕自打開門闖了進去,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愕住。
  那是一幅賞心悅目的俊男美女擁吻圖,教人看了臉紅心跳。
  「呃,對不起,妳在忙嗎?那我等等再來。」白嵐尷尬的撇開視線,慌張的想要打開門離開,手卻不小心滑了開,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啊,對不起。」她趕緊道歉,又伸手想開門。
  「沒關係,我正要離開,妳們慢慢聊吧。」男人醇厚的聲音揚起,高大的身子越過了白嵐,慢步走了出去。
  「東方醫生,我要不要等會再來?」看著東方綾一臉緋紅的嬌羞樣,白嵐都不好意思起來。
  「不……不用了,請坐。」東方綾羞紅著臉,佯裝鎮定的道。
  白嵐點點頭,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唇畔忍不住微微上揚。她第一次發現東方醫生這麼女性化的一面,真可愛。
  那男人看起來很英俊也很體面,跟東方醫生相當速配。
  「配對結果出來了。」東方綾努力平復心緒,恢復專業的神情道。
  「真的?結果怎樣?」白嵐整顆心吊在半空中,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她雙手交握在胸前,唇瓣揚起弧度道:「恭喜,配對成功了。」
  「真的真的成功了」白嵐驚喜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東方綾點點頭,「現在只要安排時間進行骨髓移植。」
  「這是指小薔有救了嗎?小薔有救了是嗎?」她急切的拉著她的手問。
  「我相信成功的機會是很大的。」東方綾微笑解說。
  「謝謝東方醫生,謝謝妳。」白嵐紅了眼眶,頻頻道謝。
  「妳應該要謝謝小薔的爸爸。」東方綾意有所指。當初她知道那個日本青年實業家竟然就是小薔的爸爸時,也嚇了好大一跳。
  也難怪他會這麼積極運用關係,交代要特別照顧小薔。
  提到柏原司,白嵐的臉色驟地黯淡下來。
  「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事,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很關心妳們。」東方綾小心翼翼的道:「或許,這是個契機,讓你們一家團圓的契機?」
  白嵐沉默沒有回答讓她看出端倪。
  「呃,對不起,我可能太多事了。」連忙道歉。
  她搖頭,微笑道:「不會的,謝謝妳的關心。」
  見對方不想多說,東方綾也不好再多問,她回到正題,「等我一安排好時間就通知妳,小薔目前的狀況不需要再住院,可以先回家休息,好好儲存體力,等候骨髓移植的手術吧。」
  「我知道了。」白嵐站起身,不忘再三鞠躬道謝,「一切就麻煩妳了,東方醫生。」
  「放心,雨後一定會天青,我相信妳們苦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東方綾真心為她們祈禱。
  「是啊,雨過天青。」白嵐重複低喃,盼望這一天早日到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籌措小薔的醫藥費才是。



  「妳說什麼?妳想回來上班?」柳敬恆神色凝重的皺起眉頭。
  「我需要錢。」白嵐直言不諱。
  「妳需要多少,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該死的柏原司,怎麼到現在還沒追回她?
  白嵐搖頭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知道我的脾氣。」
  「也是,若妳願意接受我的幫忙,早幾年前妳就這麼做了。」柳敬恆自嘲的道。
  「只要你讓我回來上班,我就很感謝了。」她期盼的看向他。
  柳敬恆卻一臉為難,「不行,妳不能再回來上班了。」
  「敬恆,我知道我之前請這麼長的假給公司造成困擾,但這次我會盡量正常上班,絕對不會再請假。」白嵐急切的道。
  「Sophie,妳明知道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柳敬恆沉重的道:「雖然這店是我開的,但我原本就不希望妳在這邊上班,就算我再怎樣照顧妳,也難免會有疏失的時候,像上回,若不是阿司替妳解圍,後果不堪設想。」他聽到那一段時,真的很氣憤也很擔心,他不希望那種事情再發生。
  「我會小心的……」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直接打斷白嵐的保證,這次柳敬恆是鐵了心。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拒絕,白嵐也不會走投無路,畢竟有柏原司在她身邊。
  「我知道了,那我去別家上班。」白嵐賭氣的道。
  「妳哪裡都別想去!」突然,柏原司低沉的嗓音自門口傳了過來,讓他錯愕的望了過去。
  「是我通知他的。」柳敬恆朝他道:「你把她帶回去吧。」
  「謝了,兄弟。」柏原司感激的點頭示意,然後伸手攫住了白嵐的手腕。
  「你放開我。」白嵐氣憤的甩開他的手,挺直背脊道:「我自己會走。」不等柏原司跟上,她已經甩頭走了出去。
  柏原司無奈的搖頭,正準備追上她時,柳敬恆卻出聲喊住他。
  「阿司,你再不好好抓住她,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柏原司深深瞅了他一眼,斬釘截鐵道:「你不會有機會的。」隨即大跨步追出去。
  當柏原司走出鋼琴酒吧時,白嵐已經招了輛計程車準備上車。
  「她不坐了。」柏原司上前攫住了她的手腕,甩門將車門關上。
  「莫名其妙。」計程車司機不爽的嗆了聲,嘀咕著將車駛離。
  「你到底想幹麼?」白嵐氣惱的瞪著他。
  「我送妳回家。」她生氣時臉蛋微微泛紅,讓他不禁著迷的瞅著她。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家送。」白嵐沒好氣的回絕。
  「是啊,妳都替我生下孩子,是個性感的小女人了。」他粗嗄著聲音說。
  她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材曲線維持得很好,完美得找不到贅肉。
  白嵐被他瞅得臉龐通紅,羞窘的道:「不要這樣看我。」
  「為什麼?」他只恨就算二十四小時盯著她,也無法彌補他錯過的八年時光
  「因為……算了,我要回家。」因為他的視線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沒有穿衣服,渾身燥熱了起來。
  「跟我走,我想順便跟妳討論關於移植的事情。」他知道要怎麼讓她乖乖聽話。
  果然,白嵐的臉上浮現出掙扎的神色,隨即認命的抿唇低聲道:「你車停在哪裡?」
  柏原司英俊的臉上浮現勝利的笑容,「不遠。」


  「這裡是哪裡?你不是說要載我回家?」白嵐困惑的看著柏原司將車子駛入一間獨棟別墅的庭院。
  「下車吧。」熄了火,柏原司沒有回答她的困惑,下了車,然後朝著主屋走去。
  白嵐怔愣片刻,旋即下車跟上前。
  這是間兩層樓的別墅,充滿了典雅的英國風味,她很喜歡。
  只是他帶她來這裡幹麼?這裡可是高級住宅區,一般人根本沒辦法在這裡置產,若今天不是他帶她進來,她想,她這輩子應該都跟這裡無緣吧。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同,光看這門前樑柱上的精緻雕刻與厚實的防爆大門,即使這樣的「小別墅」也是所費不貲吧。
  在台北市能擁有這麼大的庭院,能擁有這樣的景觀,真是賞心悅目—— 庭院裡有個小涼亭,涼亭旁的大樹下有個鞦韆。
  這儼然是電影中才看得到的場景,此刻卻活脫脫的出現在她眼前。
  要是小薔可以住在這樣的地方養病,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健康吧。
  理想跟現實總是不一樣的。
  突然,裕子的話又在她耳邊迴盪—— 
  「小薔跟在妳身邊只會吃苦,若跟著司和我就不同了,我一定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給她最好的醫療,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我拜託妳,把孩子還給司吧……」
  白嵐美麗的眉間微微蹙起,心情霎時沉重了起來。
  「怎樣?妳覺得這間房子怎樣?」柏原司站在門前,聲音帶著些微的急切。
  「你帶我來這裡,為的就是問我對這間房子的感想?」甩開腦中的紊亂思緒,白嵐沒好氣的反問。
  「妳跟我來。」無視她的不悅,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興奮的拉起她的手往屋內走。
  「你到底想幹麼……天!」白嵐被他拉著經過了氣氛溫暖的大廳,步上實木階梯,來到一間用粉紅色打造夢幻浪漫的公主房,讓她忍不住讚嘆出聲。
  「很棒吧,妳看小薔會不會喜歡?」柏原司走到房間中央,像獻寶似的雙手展開再問。
  白嵐跟著走進房裡,觸摸著床柱上斜曳而下的白紗帳幔,雙眼不自覺的閃閃發亮。
  「我請設計師特別設計的。」柏原司走到白嵐身邊,柔聲道:「我想小女生應該都喜歡粉紅色對嗎?我等不及看她開心興奮的模樣了。」
  「你說什麼?」雖然沉浸在眼前的夢幻世界,但白嵐沒有忽略他最後的一句話,「這跟小薔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我已經叫人去幫妳們搬家了,我想等會他們就會帶著小薔過來了。」
  「你說什麼」白嵐一臉錯愕。
  「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柏原司漾著笑容道。
  「你瘋了!」她早該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只是沒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
  「我說過,我要妳們回到我身邊。」柏原司正色道:「以前我沒給過小薔的,現在我都要一一彌補過來。」
  「柏原司,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白嵐懊惱的擰緊眉,可心中居然有股聲音告訴她,將小薔交給柏原司吧,他才可以給她安樂無憂的生活。
  「因為我愛妳們。」柏原司堅定表示,「從我第一眼看到妳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要妳永遠留在我身邊。」
  「不……」她感覺到自己的堅持正漸在潰堤。
  「嵐嵐,我們已經錯過了這麼多,難道妳真要讓我們遺憾一輩子?」柏原司放柔了嗓音哀求。
  「那裕子怎麼辦?你未婚妻怎麼辦?」她忍不住大吼。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要跟她解除婚約,我相信她會諒解的。」柏原司樂觀的道。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她苦笑嘲諷。看來他還不知道裕子上門找過她的事情。
  「我只需要了解妳就夠了。」他凝視著她,聲音中充滿著難以掩飾的濃厚感情,「嵐嵐,我愛妳。」
  她的心因為他的話而掀起陣陣波濤,快壓抑不了的情感撞擊著她的胸腔,讓她幾乎無法再隱藏。
  「你……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根本一點都不了解我。」她轉過身,故意冷諷。
  「我知道,當妳故意背過身裝出冷漠時,其實心裡在哭。」柏原司雙手搭上她纖瘦的肩,將她緩緩扳了過來,黑色的眸子似看透她的心,讓白嵐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他們就這樣對望著,時間彷彿在他們之間凍結了,回到那年瘋狂愛戀的夏日。
  如果時間真的能停止在那個時候該有多好?
  可惜不能,他們只能任由時間鴻流把他們推向不同的方向。
  白嵐的心一陣揪痛,卻硬是擠出一抹笑容道:「看樣子你還陷在自己編織的愛情故事中。」
  「嵐嵐?」柏原司皺眉,他可以感覺她又退回了她的保護殼中。
  「好啊,你真的這麼想要女兒嗎?」她神情一變,嬌媚的伸手搭上他的肩。
  柏原司瞇了瞇黑眸,輕輕點頭。
  「那好,你給我十億啊!給我十億,我就把女兒給你,讓她住在這裡。」喬琳的事情給了她靈感,這樣應該可以逼退他吧?就算不能逼退他,應該也能讓他討厭她吧?
  柏原司一頓,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怎樣?做不到對嗎?」白嵐暗暗吁口氣,放下了手轉身,「那以後就不要再提起任何要回女兒的話,我要回去了。」
  「我答應。」柏原司的聲音在她走到房門口時,堅定的響起。
  站在門前,白嵐的身影頓住。
  「不過有個條件,」他看著白嵐僵硬的背影,緩緩道:「我要妳。」


  她是預料女兒看到這屋子一定會非常喜愛,卻沒想到她會那麼認真的懇求她讓她住下來。
  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堅持想要滿足自己的慾望。
  那雙閃爍著喜悅的晶亮眸子,完全忘了化療後的痛苦,一整櫃的洋娃娃,更是讓她忘卻了所有治療的副作用,神采奕奕的探索著這個對她來講彷彿愛麗絲的夢遊仙境,直到玩到睡著。
  「算了,妳就依了她吧,接下來還要經過骨髓移植的大關卡,會怎樣都不知道,妳就不要再對她這麼嚴格了。」
  葉秀敏的話在腦海中響起,白嵐看著在柔軟床上安睡入夢的女兒,想到她的早熟與體貼,從來也沒有跟她要求過什麼物質享受,她就好愧疚。
  「她就像個小天使一樣可愛對嗎?」
  不知何時,柏原司已經緊貼在她身後,淡淡的煙草氣息鑽入了她的鼻息之間,騷動著她的心。
  她微微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走出房外,待他跟上,便關上房門,深吸口氣道:「我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開心,謝謝你,不過這只是暫住而已。」
  「妳想食言?」他蹙眉。
  「我從沒答應你什麼。」
  「十億。」他提醒,「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
  「那不算。」白嵐迴避他的目光。
  「怎麼不算?」她真想要他來硬的嗎?
  「那只是口頭上說說,我又還沒拿到錢。」她胡亂找了個藉口。
  「我知道了。」柏原司沉聲道,突然轉身走開。
  看著他的背影,想喚住他別走,但白嵐克制著自己,伸出去的手又頹然放下。她知道自己不斷在刺傷他、折磨他,但這都是不得已,她也很不好受啊。
  她沮喪的垂下雙肩,身子無力的倚著門扉,心緒紊亂得甚至沒有發現柏原司又走了回來。
  「十億。」
  白嵐錯愕的瞪著遞到她眼前的支票。
  「即可兌現。」柏原司補充。
  她望著他,沒有動作。
  柏原司乾脆拉起她的手,將支票塞入她的手中,「現在銀貨兩訖,妳再也沒有藉口和理由了。」
  「你……」
  「該死的妳!」不想再聽她說不,柏原司低咒了聲,俯身覆住了她的唇瓣,吻住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他的吻帶著憤怒的懲罰,吮痛了她的唇。
  她眉頭微蹙,卻甘願承受他的怒氣,任由他在她的唇上發洩著連日來的挫敗,直到他們彼此嚐到了血腥味,他才愕然停止,緩緩的移開唇。
  他舉起手輕撫過她被自己咬破的唇瓣,臉上充滿了懊悔,「對不起。」
  他的道歉揪痛了她的心。
  該道歉的應該是她,應該是她啊!淚水霎時不受控制的盈滿了眼眶。
  「很痛是嗎?該死,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生氣,都是我的錯。」驚見她眼中的淚光,讓他慌亂得像個小孩子。
  白嵐搖了搖頭,就怕自己一開口,蓄滿眸底的淚水就會滾出眼眶。
  「別哭,妳要我怎樣我都答應妳,只求妳不要哭。」他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輕哄。
  白嵐卻依然搖頭,眸底的熱氣因為他的溫柔而衝上腦門,酸了鼻頭。
  「妳打我好了,用力打,把這些年來的辛苦跟辛酸都發洩在我身上吧!」他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揮去。
  「不要!你幹麼啦!」白嵐收回手,哽咽聲。
  「妳罵我、打我吧。」柏原司深深的凝視著她,懇求道:「但不許不要我。」
  這句拋開自尊的請求,徹底的擊潰了白嵐苦苦建建立起的防衛,淚水終於宛若下雨似的撲簌簌落下臉頰。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回日本繼續當你的大少爺,跟你貌美如花、門當戶對的未婚妻結婚,選你的日本議員去?」白嵐掄起了拳頭搥打著他的胸膛,哭泣地嘶吼著。
  「因為我愛妳,我只愛妳。」他發自內心的吶喊。
  「不要再說了。」她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快要無法再佯裝淡漠了。
  「我偏要說,要我再說幾百次、幾萬次都可以,我就是愛妳愛妳愛妳……」柏原司的宣言消失在四唇相貼中。
  他因為她的主動而詫異得瞠目,然後一股巨大的感動瞬間充斥心臆,他情緒激動的緊擁住她,輕柔的吻她,就怕又弄痛了她。
  她的唇嚐到了自己的淚,也嚐到了他的。
  「阿司?」她震驚的移開唇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發紅的俊眸,眼淚更加無法遏止的滑落而下。
  柏原司輕柔的吻去了她的淚,然後緩緩的覆住了她的唇。
  她輕喟了聲,放棄所有束縛掙扎,雙手環過了他的頸後。
  翻騰的情感再也無法遮掩,就讓她放任自己一天吧,就算只有一天,她也心滿意足。
  他們吻得纏綿,彷彿要將所有的錯過全在這一天彌補過來。
  他橫抱起她,沉穩的走向主臥的房間,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期間並沒有停止親吻著她。
  他的吻落在了她美麗的鎖骨上,引起她一陣嬌喘。
  隨著他的親吻逐漸下移,他的手也一吋吋褪去了所有的束縛。
  「妳好美!」他著迷的凝視著她潔白無瑕的身軀。
  「還是一樣美嗎?」她記得十七歲那個夏日,他也總是這樣讚嘆。
  「更美!」他低語,俯身向她,用實際行動膜拜著她每一吋吹彈可破的肌膚。
  這一晚,她又成為他的,即使在她心中,這只是暫時的永恆……
第八章
  一覺醒來,耀眼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櫺映照在床上,喚醒了一夜好眠的柏原司。
  他慵懶的伸展了下四肢,想到昨夜的一切,唇瓣微微的揚了揚,長臂往身旁探去—— 是空的。
  他的眼睛驟地睜開,看著身邊空盪盪的位置,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胡亂的抓了件T恤及休閒褲往身上套,隨即三步併作兩步的衝出房間,直奔女兒的臥房。
  白嵐該不會趁他睡著時帶著孩子又消失無蹤了吧?昔日的惡夢宛若鬼影一樣又纏了上來,讓柏原司的心臟因為不安恐懼而狂跳著。
  「媽咪,我吃不下。」
  「小薔乖,再吃一口就好。」
  「可是我好想吐……」
  「媽咪知道,那是因為藥藥在妳體內殺壞人啊,所以小薔才要多吃點,這樣才有體力幫忙藥藥一起殺壞人好嗎?」
  「那……那我再吃一口就可以玩玩具了嗎?」
  「那可不行,想玩玩具得等飯飯全吃完才可以。」
  「媽咪……」
  站在白薔房前,隔著半敞的房門,聽到了她們母女的對話,柏原司忐忑不安的心才漸漸恢復正常的跳動。
  冷靜後,他推開了門,寵溺的哄道:「小薔趕快吃完,吃完叔叔帶妳去玩具反斗城好嗎?」
  「叔叔,真的嗎?」白薔的小臉蛋陡地發亮,馬上轉向母親問:「媽咪,可以嗎?」
  這傢伙,又要亂寵女兒了!
  「不行,妳才剛化療完,不適合去人多的地方。」白嵐反對。
  「可是我好想去喔,人家都沒去過……」白薔噘起了唇。
  「妳就讓她去吧,我會特別小心的。」看女兒失望的神情,柏原司心疼極了。
  「你要怎麼特別小心?如果不小心感染什麼病菌,你要怎麼負責?」白嵐沒好氣的輕斥。
  「我們會戴口罩,而且我會抱著她不讓任何人接近她。」柏原司仍努力替女兒爭取。
  「對啊,媽咪,我會乖乖的戴口罩的。」白薔附和。
  「算了,我不管你們了,你們想幹麼就幹麼。」白嵐惱怒的站起身,將碗放在柏原司的手上道:「以後都換你來餵。」隨即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媽咪……」白薔扁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沒關係,媽咪只是太累了,叔叔餵妳,讓媽咪休息一下。」柏原司拿著稀飯走到女兒身邊坐下。
  「叔叔,我想我還是不去玩具反斗城了,媽咪養我很辛苦,我要乖乖聽媽咪的話,不惹媽咪生氣。」白薔小聲的道。
  女兒這麼小就這麼懂事,看得柏原司一陣揪心。
  「乖孩子,那等妳病好,叔叔再帶妳去好嗎?妳可以先想想妳要買什麼,到時叔叔全都買給妳。」柏原司寵溺的道。
  「好。不過我看看就好,不用買給我啦。」她有些不好意思。
  柏原司看著自己的女兒,那雙眼睛跟自己簡直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是漂亮的內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早熟的體貼,讓他忍不住放下了碗,將她擁入懷中。
  「叔叔?」白薔好奇的眨了眨眼。
  「小薔真的好乖,叔叔好愛妳。」他忍不住說出心底對她的愛。
  「叔叔才是好人,對我們好好喔,還讓我們有大房子住,不知道有爸爸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白薔眨著眼,童言童語。
  「小薔想要一個爸爸嗎?」柏原司期待的問。
  她卻沉默,沒有吭聲。
  「怎麼了?」見女兒遲遲不說話,柏原司好奇的詢問。
  「我只要媽咪就好了,不要把拔,因為問把拔的事情會讓媽咪哭哭。」白薔神色黯然的回道。
  她的話彷彿一把利刃似的刺入了柏原司的心,想到她們母女曾受過的苦,他就很想狠狠揍自己一頓。
  「而且我現在有叔叔了,根本不用把拔了啊。」小女孩接著又朝他綻放出笑容。
  「那……如果叔叔當妳的把拔呢?」提著心,他試探的問。
  白薔的眼睛閃過一抹亮光,但很快的又熄滅,天真的道:「可是叔叔就是叔叔,怎麼會變成把拔呢?」
  柏原司苦笑,「是啊,叔叔怎麼會是把拔呢?」一旦錯過,就沒機會了嗎?
  「不過,我最喜歡叔叔了。」白薔似乎聽出他的情緒低落,趕緊強調的說,還伸手抱緊了他。
  柏原司只覺得一陣暖流流過心頭,眼眶竟微微發熱。
  難怪人家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從他知道自己有女兒之後,就對小薔疼入心坎裡,真正的體會了這句話的真諦。
  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他才可以向她表白身分,聽到她叫自己一聲爸爸呢?
  摟著女兒瘦小的身軀,柏原司收緊了雙臂,不由得暗嘆了聲。


  餵完了白薔,陪她看了幾本圖畫書,等她聽故事聽到睡著之後,柏原司才拿著空碗悄悄退出她的房間—— 他沒忘記替她蓋好棉被,親吻她的額頭。
  走下樓,就看到白嵐站在大廳落地窗前眺望著窗外,那背影是如此的纖細孤寂,讓他的心擰了擰。
  「妳看,她好乖,把飯都吃光了。」他刻意以輕鬆的語氣道。
  白嵐並沒有回應,仍然背對著他靜默著。
  「嵐嵐?」柏原司將碗隨意放在桌上,上前碰觸她的肩,卻愕然的發現她的身子微微抽搐著。
  她在哭
  柏原司的心倏地緊揪,馬上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心疼的看著她臉上交錯的淚痕。
  「我是個壞媽媽。」她哽咽自責著。
  「不許妳這樣講,再也沒有一個媽媽能像妳一樣偉大,辛苦的獨自撫養一個生病的女兒。」柏原司正色道。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能像其他孩子一樣享受,也從沒有任性要求過什麼,可是我剛剛卻對她這麼兇……」白嵐愧疚的落淚。
  「不,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自以為是的建議要帶她出去玩。」柏原司搶著認錯。
  「對,都是你,你憑什麼突然冒出來就要扮演一個好爸爸的角色?你可知道我是多麼戰戰兢兢,就怕她有任何閃失,努力隔絕任何可能的危險?你只需要出張嘴說要帶她去玩,在她面前裝好人,就贏得女兒的心,那我算什麼?我的擔憂算什麼?」白嵐邊哭邊指控。
  「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柏原司輕聲哄著她,只盼望她能止住哭泣。
  「你是思慮不周,否則今天也不會搞成這樣。」白嵐嘴上依然強硬著,但面對柏原司的低聲下氣,心底不禁湧上滿滿的愧疚。
  她知道他沒有惡意,只是疼女兒,想要哄女兒乖乖吃飯,所以想一古腦滿足女兒所有的慾望。
  是她自己有鬼,是她自慚形穢,在柏原司給予的一切之下,自卑與自責不斷的蠶食著僅存不多的驕傲。
  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她道歉。
  「妳說怎樣都好,只要妳開心,就算打我罵我都可以。」柏原司捺著性子安撫她。
  「夠了,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不需要對我這種女人低聲下氣。」白嵐把對自己的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妳再這樣說自己,我真的要生氣了。」對她這句話感到不悅,柏原司板起臉沉聲道。
  她抿著唇,低頭不語。
  「沒有任何人可以批評我最愛的女人,包括妳在內。」他抬起白嵐的下巴,凝望著她還漾著水氣的靈動雙眸,情不自禁的俯身貼近她的唇。
  他的深情款款撼動著她的靈魂,有那麼一刻,她真想沉浸在他的愛情之中,不管現實世界的風風雨雨,就這樣由著他呵護疼愛。
  「白嵐小姐,請妳答應我的請求,不要跟我搶司,我拜託妳。」
  裕子磕頭懇求的容貌與聲音閃過了腦海,讓白嵐猛地清醒,撇開了臉,咬牙對抗著自己的愛戀,也躲避著他     親暱的碰觸。
  柏原司困惑的看著她往後站了幾步,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想你是誤會了。」她艱困的冷凝起神色,武裝起自己。
  「誤會?」柏原司皺眉。
  「如果你以為昨晚代表了什麼,那你就太天真了。」白嵐嘲諷的扯起唇角。
  「什麼意思?」他有預感,自己將會非常不喜歡她接下來要強調的事。
  「你不是給了我十億要女兒也要我?現在我都給你了,我們之間算互不相欠了。」白嵐故作輕佻的道。
  「該死,妳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你說了你要我,我也……」她困窘的一頓,忍住羞赧,衝口道:「我也給了你,你想後悔嗎?」
  柏原司深深的凝視著她,英俊的臉上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難道在妳心中,我是這麼卑劣的男人?」
  白嵐迴避他的視線,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難受。
  「為什麼?為什麼妳就是不肯誠實點?為什麼不肯承認妳愛我?」他不是笨蛋,他知道自己抱的是怎樣的女人,也知道她身體的回應代表了什麼意思。
  「我不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她咬緊下唇,幾乎都快嚐到血腥滋味。
  「很好,證明給我看。」他微微瞇起黑眸,反而冷靜了下來。
  「證明?」她頓時愣住。
  「妳若動用那筆錢,我就不再逼妳說愛我。」他知道她的個性,就算十億現鈔放在她面前,她也會分毫不取。
  可他若不用這樣的方法逼她用錢,她肯定寧願求柳敬恆讓她回去上班,而這絕對是他所不允許的。
  「我……我本來就打算要拿來花的,否則你以為我跟你要錢幹麼?」白嵐說得心虛,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動用這筆錢,原本的用意就只是想嚇跑他而已啊。
  「那好,我拭目以待。」突然,柏原司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你……你看著吧,我一定會狠狠的花,爽快的花。」白嵐裝兇狠。
  柏原司唇角輕扯,深深的瞅了她一眼後,轉身拿起空碗走向廚房。
  「等等,你那笑容是什麼意思?喂—— 」白嵐懊惱的咬咬下唇。他那副篤定的神色,是覺得她真的不敢花嗎?
  好,她就花給他看。
  真的!


  「十億」葉秀敏驚呼。
  「噓,小聲點。」白嵐趕緊摀住了好友的嘴巴。
  「放心,我家自從妳們搬走之後就沒別人了,只有鬼會聽到啦。」葉秀敏促狹道。
  「呸呸呸,亂講話。」白嵐好笑的白了她一眼。
  「不過說真的,他真的給妳十億?」她這次乖乖的壓低了音量。
  「嗯。」白嵐苦笑。
  「怎麼了?我看妳好像不太高興。」這女人,十億耶,要是她有十億的話,肯定會飛到外太空去歡呼慶祝。
  「我本來只是想嚇退他,沒想到他……」
  「沒想到他非但沒被嚇到,還真的給了妳十億,對嗎?」葉秀敏搶著接她的話。
  白嵐無奈的點了點頭。
  「嵐嵐,由我這個旁觀者來判斷,我覺得他真的很愛妳耶,我都沒想到他會為了妳們做到這個地步。」他的表現、他的一切條件,真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的夢幻大丈夫啊!
  白嵐咬了咬下唇,輕聲道:「老實說,這陣子我對他真的很壞,壞到我都討厭起自己,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還是說他愛我。」想到他毫不掩飾的愛情,她的心就暖烘烘的,被熨紅了臉頰。
  葉秀敏細細打量好友的神色半晌,嘆口氣道:「我真的是搞不懂,妳愛他,他愛妳,而且你們又有了孩子,根本就沒有理由不能在一起嘛。」
  白嵐斂眉不語。
  「有時我真受不了妳這種超ㄍㄧㄥ的個性耶。」葉秀敏真想把她的腦袋剖開,看看裡面裝了些什麼。
  白嵐還是不吭聲。
  「那這筆錢妳打算怎麼辦?」葉秀敏只好換個話題。
  「我想,就拿來支付小薔的醫藥費吧!」她考慮過了。
  「也對,他身為小薔的爸爸,本來就應該負責醫藥費。」葉秀敏點頭,「不過……這樣會不會太弱了啊?」她不是誇下海口說會狠狠的花,爽快的花嗎?
  白嵐美麗的臉上閃過尷尬的笑容,輕聲道:「除此之外,我又不缺錢。」
  「妳缺的才大呢!」這幾年來,她沒看過白嵐買過什麼奢侈品,就連衣物常常都是穿她的二手衣,這女人偏偏又很有骨氣,不接受人家幫助,真是讓人心疼死了。
  「只要小薔可以健康,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與祈禱,希望老天爺真的能聽見。
  「放心,現在貴人出現了,小薔一定會健康的。對了,醫生決定什麼時候做移植手術?」
  「下個月,等小薔體力恢復點之後,就要開始進行。」
  「那太好了,妳總算可以稍微放心了。」
  「嗯,希望能順利成功。」
  「一定會的。」葉秀敏用力的點頭。
  「我也是這麼相信的,只是……」
  「別胡思亂想了。」葉秀敏趕緊打斷一個母親的纖細感性,靈光一閃,她轉移話題道:「對了,我想到妳可以把錢拿來幹麼了。」
  「幹麼?」白嵐困惑的問。
  「書店啊,妳不是一直幻想著要開一間充滿個人風格的書店,沒有商業氣息,而是徹底充滿藝術跟文學的溫馨空間?」葉秀敏還記得,高中時期的她就常嚷嚷著希望跟電子情書中的梅格萊恩一樣,開間小書店。
  「是啊,我都忘記了呢!」想起年少時的夢想,白嵐忍不住輕揚起唇畔,只是這麼多年來,現實生活的折磨,讓她早就把夢想藏在心底,不敢再妄想。
  「怎樣?好主意吧?」葉秀敏邀功似的道。
  「可是,我真的可以嗎?」白嵐卻遲疑了。
  「當然,妳當年可是我們班的才女耶。」葉秀敏誇張的吹捧著。
  「都是妳在說的。」白嵐被她逗得笑了出來。
  「我可是實話實說啊!說真的,去做吧。」葉秀敏鼓勵她。
  白嵐沉思了片刻,才點頭,「好,就這麼決定!」


  興起開書店的念頭之後,白嵐開始尋找有關任何開書店的資訊,趁著柏原司在家可以照顧小薔時,她就出門逛遍了大街小巷的書店,汲取別人的經驗。
  之後,她順利的找到了開店地點,現在正在裝潢準備營業,就連柏原司都對她能快速搞定一切感到詫異與讚賞。
  常常她就這樣一忙,一轉眼就天黑了,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有種充實的快樂。
  只是一忙,有時會疏忽了小薔,還真的讓她挺愧疚的。
  不過好險他們父女倆倒沒有對這樣的狀況有任何抱怨,甚至有時還會怪她打斷他們玩遊戲的時間。
  看著他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緊密融洽,她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替女兒開心,總算可以享受到有爸爸疼愛的感覺;憂的是當要面臨分離時,該要怎麼收拾彼此的心情。
  白嵐抬頭看了看夜空,深吸口氣,推開了大門走進去,卻感覺到不同以往總是笑聲滿屋的歡樂,而是僵滯的沉重氣氛。
  心一凜,她趕緊加快腳步朝女兒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只見白薔的小臉蛋上淚痕斑斑,而柏原司則是一臉怒容,房內還有垂首斂眉的裕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薔,怎麼了?」她心疼的喚了聲。
  「媽咪,媽咪。」白薔見到母親,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
  「乖寶貝,媽咪在這裡,不哭,乖。」她緊緊擁著女兒輕哄。
  「媽咪,叔叔真的是我把拔嗎?是真的嗎?」白薔瞪圓著淚眼,不斷的追問。
  白嵐一臉愕然的望向柏原司,卻是裕子搶著回答——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沒跟小薔說。」
  「我不是都跟妳說清楚了,妳為什麼還要跑來胡鬧?」面對她的道歉,柏原司懊惱的皺起了眉頭。
  「我並沒有答應,也不會跟你解除婚約,我要嫁給你。」裕子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卻堅定。
  「媽咪,如果叔叔是把拔,為什麼他以前都不來找我們?為什麼這個阿姨說以後我要跟他們住在一起?那媽咪呢?我不要跟媽咪分開。」白薔抓著白嵐問出一堆問題,小小的心靈無法理解大人的話。
  「小薔,把拔不是不找妳們,把拔是不知道妳們在哪裡。」柏原司趕緊蹲下來耐心解釋,見不得女兒傷心難過。
  「小薔,阿姨以後一定會把妳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在日本妳可以過公主一樣的生活,每個人都會很愛妳的。」裕子也跟著蹲下來道,想趁機拉攏她。
  「我不要!我要跟媽咪在一起,你們都走開,我不要把拔!」白薔哭喊著將臉埋入了白嵐的懷抱中。
  「小薔—— 」柏原司急著想要去抱她。
  「夠了,請你們都出去,放過她吧!」保護孩子的心情,讓白嵐再也忍不住嘶吼出聲。
  霎時,房內只剩下白薔哭泣的聲音,空氣僵滯得教人窒息。
  「媽咪……媽咪……」白薔緊擁著白嵐,彷彿怕她消失似的。
  「媽咪在這裡,不怕不怕。」白嵐也紅了眼睛。
  看著她們母女倆緊緊相擁的模樣,柏原司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扭著似的疼痛著。
  「好,我們先出去。」柏原司站起身,英俊的臉上一臉挫敗與痛苦。
  「司,等等我。」裕子跟著他的身後追了上前。
  不理會裕子的叫喚,柏原司自顧自的下了樓梯,走到吧台後拿了瓶酒就往杯中倒。
  「司,你怪我?」裕子走到他面前,擋下他拿起酒杯。
  柏原司眉頭深鎖,揮開了她的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司……」她擔心的喊了聲。
  沉默了片刻,柏原司才將視線放在她臉上。「妳怎麼會找到這裡?」
  「你為什麼搬走都不通知我一聲?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妻。」裕子沒有回答,反而委屈的質問。
  「裕子。」他滿臉的困擾,「我以為我已經跟妳說得很清楚了。」
  「司,我想過了,你有女兒也沒關係,我會把她當成我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也會說服我爸媽接受她的。」裕子急急的表示。
  「裕子。」柏原司無奈的打斷她的話,抱歉的看著她,「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愛的是她。」
  裕子的臉色倏地刷白,咬咬下唇道:「沒關係,我可以等。」
  「天!妳要等什麼?」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放手?柏原司對她有一分愧疚,但對於她的到來傷害了他的家,仍無法不感到憤怒。
  「我願意等你忘記她,不,你忘不了她也沒關係,但至少你或許也會愛上我。」裕子放低姿態,忍氣吞聲的道。
  「不可能,這輩子我唯一愛的女人只有白嵐。裕子,妳還年輕,不要再為了不值得的感情堅持了。」他懊惱的道。
  「不要!」裕子的情緒突然激昂了起來,「司,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連一點點的希望都不給我?」她到底哪一點比不上白嵐?
  「對不起,我的心只有一顆,再也沒有空間住進任何人。」柏原司雖然心懷愧疚,但卻無法退讓。
  「不要再說了!」裕子吼道,「我要去問問她,為什麼她明明說根本沒有回到你身邊的意思,為什麼又要帶著女兒住進你買的房子!」
  「等等,妳找過她?」柏原司臉色一沉,身形一閃擋在她身前。
  裕子一愣,抬頭回視著柏原司,「對,我找過她,我是以你未婚妻的身分求她,求她不要搶走你。」
  「該死!妳為什麼要這樣做?」難怪,難怪白嵐怎樣就是不肯鬆口回到他身邊。
  「為什麼?」裕子失笑,「柏原司,因為我愛你,因為我愛你啊!」
  她的坦白讓柏原司無言的擰緊了眉頭。
  「司,你跟我回日本吧,當初你說是來談生意的,現在生意談完了,我們也該回日本結婚了。」裕子抓住他的衣袖哀求。
  柏原司搖了搖頭,「一切都不同了。裕子,我不可能跟妳結婚的。」在見到白嵐之前,他可以依家人的希望過活,但現在他終於再次遇到她,八年前他錯過她,八年後的今天,他絕不再讓她自身邊溜走。
  裕子的身子晃了晃,淚水開始在眼眶中蓄滿,「我都已經退讓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我怎麼做?難道真的要我去死嗎?」
  「我不值得妳這樣,裕子,再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嫁定你了,若解除婚約,我家的臉都被我丟光了,我不能讓我們家族蒙羞。」裕子顫聲堅持。
  「這部分我會處理,所有罪過由我一個人承擔。」柏原司保證。
  「那選議員呢?你不選了嗎?如果這種醜聞爆發的話,你一定選不上的。」她抓緊最後一絲希望,語帶威脅。
  「無所謂,我不在乎。」那本來就不是他要的人生。
  裕子錯愕的看著他,淚水緩緩的滑下臉頰,顫抖著唇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就是不要我。」
  柏原司抱歉的看著她,嘆口氣道:「我送妳回去吧。」
  裕子沉默的低垂下頭,轉身走了幾步後,突然朝廚房奔去。
  柏原司錯愕的看著她飛快的身影,愣了幾秒後才追了上前,卻正好看到她拿刀子往自己的手腕劃去—— 
  「妳幹什麼?住手!」他一個箭步衝上前,試圖搶下她手中的刀子。
  「你放開我,失去你,我不如死了算了,放開我。」她彷彿失去理智似的掙扎著。
  刀子於兩人互奪間在半空中揮舞著,驚險萬分。
  「夠了!」忽地,不知何時走下樓的白嵐喝斥一聲,讓裕子瞬間分了心,刀子才被柏原司順利的奪下。
  「妳不用這樣,我會離開的。」白嵐站在廚房門口,用面無表情來武裝自己脆弱的心。
  「真的嗎?妳這次不會再騙我了嗎?」裕子認真的瞅著她問。
  白嵐點點頭,隨即轉過身準備離開。
  「嵐嵐,我不許妳走!」柏原司衝上前,從背後緊緊的擁住了她。
  「放開我!」她強忍心酸,冷冷的道。
  「我不放,妳拿了我十億,妳就得做到妳的承諾。」他懊惱的說。
  十億他為了挽回她,竟然願意給她十億裕子的心狠狠的揪緊,「白小姐,妳都已經拿了錢了,就該把司還給我,妳不可以這麼貪心。」她哭喊道。
  「閉嘴!妳懂什麼?」柏原司回頭朝她怒吼,又趕緊安撫白嵐,「嵐嵐,妳不要聽她的……」
  「我會把孩子給你。」白嵐打斷了柏原司的話,忍著椎心之痛,淡淡的道。
  柏原司整個人彷彿被電擊似的僵住,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一直以來,白嵐始終堅持要留在孩子身邊,現在卻連孩子都不要了,這代表她真的想徹底跟他了斷!
  感覺到身後男人的絕望與震撼,白嵐幾乎想要回身緊擁住他,告訴他,她是愛他的,這輩子她只會有他這個男人。
  但是她沒有,只是開口再道:「但必須等她健康之後,等她移植手術成功之後,我會讓你帶走她。」
  「這是妳說的,妳不能後悔。」裕子不放心的確認。
  「我說到做到。」白嵐挺直背脊,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有痛。
  「哈……哈哈哈。」突然,柏原司竟笑出聲,卻讓人聽了心痛。
  「司」裕子詫異的低呼了聲。
  白嵐也忍不住回身將視線望向他。
  「妳們以為我是東西嗎?妳們協議好就好了嗎?那我的感情呢?我的想法呢?」
  在他的臉上佈滿了讓白嵐看了不忍的受傷神色。
  「妳們都走吧。」他頹然的在沙發上坐下,垂首雙膝之間。
  「司……」裕子遲疑的喚了聲。
  「走!」他低吼。
  裕子咬牙,最後踏著高跟鞋離去。
  「我……」看裕子離開,白嵐才卸下冷淡的臉色,放縱真實的情感流露。
  「我好累,拜託別再說了,我真的好累,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再想了。」柏原司的聲音充滿了疲倦,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他的話句句刺痛著她的心。
  所以他也放棄她了嗎?為什麼她會這麼難受?這不是她堅持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麼當她聽見他這麼說時,一顆心彷彿被掏空了似的難受?
  「我知道了,我不吵你。」強忍著漫過胸口的酸楚,白嵐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樓。
  突然間,她後悔了,後悔這樣不斷的傷他,後悔自己不該說出絕情的話,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第九章
  從這天起,柏原司對白嵐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彷彿她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客氣而疏離,只有在面對白薔時才會露出開心的笑容。
  雖然白薔對這個爸爸還是有諸多的困惑與不諒解,但畢竟是小孩,很快就被擁有父親的喜悅取代了一切的不豫。
  自從知道柏原司是她父親之後,她從原本的抗拒排斥,到接受黏膩,比起以前更期待他的陪伴。
  父女天性,血濃於水,真的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白薔對他的依賴越來越重,或許是因為以前都沒有享受過爸爸陪伴的滋味,所以現在一古腦的想要補回那段時光。
  他們父女倆就像連體嬰,讓白嵐都忍不住吃味了起來,同時卻又欣慰他們之間感情融洽。
  只是柏原司對她的淡漠,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人,看著他們父女倆和樂融融的景象,她突然有點了解當初柏原司一直被排拒在外的感受了。
  這樣不是正好,或許白薔跟著爸爸,才能過真正幸福的日子,她也才能放心的獨自離開……可是離開兩個她深愛的人,光是想像,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也罷,何必想這麼多,最重要的是移植手術能成功。
  「這樣都清楚了嗎?」東方綾朝著白嵐跟柏原司解釋著關於移植要注意的事項,就怕他們有任何疑慮或不清楚的地方。
  「都清楚了,請東方醫生一定要救我女兒。」柏原司懇求道。
  「我會盡力的。」東方綾微笑點頭,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發現小薔有像爸爸,都有雙明亮的黑眸。
  「謝謝妳。」白嵐跟柏原司異口同聲的道謝。
  「沒問題的話,我就安排小薔下星期住院。」這兩人明明就很登對,她不懂他們為何會分離這麼久的時間。
  「嗯,我會回去準備。」白嵐點頭。
  「那我們就不打擾醫生了。」柏原司起身道。
  「不會,別這樣說。」
  「再見。」柏原司欠身跟東方綾禮貌的道別,沒等白嵐動作,就逕自走了出去。
  白嵐尷尬的愣在當場,朝醫生困窘的笑了笑,隨即也跟著離開。
  看著柏原司高壯的背影,白嵐咬緊下唇,低垂著頭跟在他身後走著。
  打從他開始對她冷漠,她的心就總是緊緊揪著,沒有一天舒坦過。
  突然他停下腳步,害她差點撞上他。
  「回家還是去書店?我可以送妳。」
  柏原司禮貌卻疏離的語氣讓白嵐的心又刺了下。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搭車。」她婉拒。
  柏原司深深凝視她一眼,隨即爽快的道:「那好,我先回去陪小薔。」雖然已經請了鐘點傭人照顧女兒,他還是不放心。
  白嵐點點頭,看著他俐落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種失落的空虛感。
  現在她才發現,她以前其實是在享受著他堅持追逐她的感覺,雖然她嘴巴上說不會回頭,但其實內心深處卻有種有恃無恐的感覺,總覺得不管自己怎樣傷他,他都會守候著她。
  沒想到現在……
  白嵐苦笑,這才發現自己是個這麼貪心自私的人,不給人家想要的,卻還要求人家無怨無悔的堅持,真是可笑。
  她輕嘆了聲,慢步跨出醫院大門,正準備搭車時,耳邊卻傳來驚喜的呼喚聲—— 
  「嵐姊。」喬琳開心的走向她。
  「琳琳,妳……妳懷孕了」白嵐詫異的看著她微凸的小腹。
  「是啊。」喬琳的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喜悅光輝。
  「是辜一夫的嗎?」上回聽說她要離開,難道又復合了?
  喬琳點點頭,唇畔的笑容微斂,「我也要當單親媽媽了。」
  單親媽媽這麼說他們沒有在一起白嵐看著她年輕的臉龐,心疼的道:「妳真傻。」
  「嵐姊,妳是五十步笑百步。」
  白嵐微愣。是啊,她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她們都是傻女人。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她關心的問。
  「本來該是我陪小安去美國就醫,但因為懷孕了,只好請朋友幫忙陪伴她。現在我一個人在台灣,想找份工作,卻又總是因為孕婦的身分被打回票,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喬琳道出她的煩惱。
  「找工作?」白嵐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樣吧,我的書店要開始營業了,妳來幫我吧,只需要坐櫃台,不會太累,妳覺得怎樣?」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喬琳臉色一亮,開心的展眉。
  「當然。」白嵐咧開了嘴,牽起她的手道:「走,我帶妳去瞧瞧。」


  白嵐的書店順利的開幕了,有喬琳加入幫忙營運,很快的步入軌道。
  另一方面,白薔也住進入了無菌室,接受了幾次高劑量的化療,準備骨髓移植。
  「媽咪……我好怕。」隔著對講機,白薔不舒服的哭泣著。
  「小薔乖,媽咪知道,妳要堅強,不會有事的。」看著女兒瘦弱的身軀,白嵐真恨不得受苦的是自己。
  「是啊,等把拔的骨髓移植給妳後,妳一定會很快恢復健康,也不會再痛了。」柏原司也跟著擠在對講機前,溫柔的安撫著女兒。
  「嗯,小薔知道。」白薔堅強的點了點頭。
  「這才是我的好女兒。」柏原司很心疼的說。
  「那你們要答應我一件事。」白薔擦了擦眼淚要求。
  「好,妳說,妳說什麼我們都答應。」柏原司搶先道。
  白嵐瞅了他一眼。沒看過這麼寵女兒的爸爸,什麼都說好。
  「那我希望把拔跟媽咪可以和好,不要吵架了。」白薔認真的道。
  柏原司睇向白嵐,直到她心虛的移開視線,才轉向女兒道:「我們沒吵架。」
  「真的嗎?媽咪。」白薔年紀小小,卻很早熟,敏感的察覺父母間不太對勁。
  「呃……當……當然,我們沒吵架。」白嵐趕緊附和。
  「那你們親親給我看。」白薔要求。
  「小薔,不要胡鬧。」白嵐的臉倏地漲紅,輕斥女兒。
  白薔立刻扁起嘴,委屈的垂下眼睫。
  「不要罵她,她已經夠辛苦了。」柏原司捨不得女兒被罵,開口替她講話。
  「我知道,難道你以為只有你心疼她嗎?」怎麼她反而變成惡媽媽了?
  「我知道,妳一直以來心疼的只有她。」柏原司淡淡的扯唇。
  他話中的含意讓白嵐當下一愣,不禁沉默下來。
  「把拔,你剛剛明明答應我的……」白薔又出聲了。
  柏原司將視線放在白嵐臉上,面無表情的低聲道:「我知道妳不想跟我有接觸,就當讓女兒開心吧。」
  「我不是……」
  白嵐的話還沒說完,柏原司已經快速的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唇瓣,然後又快速的移開,速度快得讓她以為他不曾吻她。
  「這樣可以了吧?」柏原司朝女兒漾著溫暖的笑意,不同於白嵐唇瓣上感覺到的冰冷。
  「嗯。」白薔滿意的點頭。
  「好了,妳該好好休息了,把拔跟媽咪會再來看妳。」柏原司雖然不捨,但還是得遵守醫院的探病規定。
  「可是我還想跟把拔媽咪說話……」
  「乖,護士阿姨要拿藥給妳吃了,我們明天再來好嗎?妳乖乖聽話,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喔。」柏原司安慰著。
  「小薔最勇敢了,媽咪明天帶小薔最喜歡聽的音樂帶給妳好嗎?」隔著對講機,白嵐也跟著安撫女兒,強忍著眼淚,就怕女兒更難過。
  好不容易白薔才含著淚點頭跟他們道再見。
  離開了無菌室前,白嵐跟柏原司的心情都沉重難受不已。一個小孩子要遭受這樣的折磨跟痛苦,教為人父母的於心何忍?心如刀割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感覺。
  白嵐跟柏原司並肩走著,誰都沒有開口。
  他可以感受到一直低垂著頭的她眼眶含淚,她的身子是如此嬌小柔弱,讓他忍不住想緊緊擁住她、保護她。
  但再怎樣難忍,他還是忍住了。
  他只是個凡人,就算再愛她,也無法承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與傷害,更何況她竟然當他的面自作主張跟裕子決定了他的歸屬問題。
  該死,他是這麼的愛她,卻也同樣的氣她。
  沒錯,他很生氣,氣她永遠不顧他的感受,氣她總是自顧自的決定他們的未來。
  八年前如此,現在又是如此。
  難道她真的認為,他會乖乖的接受她的安排,撇下她帶著女兒回日本嗎?
  她讓他又愛又氣,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只好先偽裝冷淡對待。
  「明天抽骨髓,你—— 沒問題吧?」白嵐忍不住打破沉默關心問道。
  「會有什麼問題?」柏原司淡淡的反問。
  「呃,沒有,我只是想謝謝你。」
  「不用,我一直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這正好給我彌補的機會。」
  他的聲音充滿了距離感,讓白嵐刺痛了心。
  「你……還在怪我?」她忍不住問。
  「妳說呢?」柏原司不答反問。
  「我知道你對我很不諒解,可是我……」她試圖解釋。
  「不用說了,若妳還是老調重彈的話,對不起,我沒時間。」他冷凝的道:「我先走了,不送妳了。」
  不等她反應,他轉頭就走,留下白嵐怔愣的待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鼻子突然不爭氣的酸了起來。


  獨自待在女兒的房間,白嵐感覺好孤單,即使以前自己跟女兒相依為命,沒有他在身邊,她也沒有這麼寂寞惆悵過。
  該死的他,為什麼偏偏要突然冒出來,然後對她死纏爛打,現在卻又好像兩人是陌生人似的,對她冷眼以對?
  一想到他冷淡的神色與聲調,白嵐的淚水就不受控制的瞬間掉落下來。
  她不在乎。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怎樣對她。
  況且,這不就是她預期的結果嗎?
  趕走他、氣走他,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但是為什麼她的心好酸好苦,脖子上彷彿被人緊緊掐住似的,快要無法呼吸?她到底在矛盾什麼?
  白嵐越想越難受,眼淚越加無法遏止的落下,模糊了視線。
  臭柏原司!要是他一開始知難而退就好了,幹麼為她們做了這麼多之後才又退縮?
  一點毅力都沒有,根本就不是真的愛她吧。
  「臭柏原司,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忍不住哽咽的臭罵。
  「我知道,我想左鄰右舍也都知道了。」柏原司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讓她止住了哭聲。
  「你幹麼偷聽。」被他逮到自己在講他壞話,她不禁漲紅臉指控。
  「我是想來看看女兒的房間,沒想到會聽到我早就知道的事。」他的唇畔閃過一抹苦笑,聲調卻依然平淡無波。
  「你知道就好,我最討厭你了。」她沒來由的一陣氣惱,賭氣的道。
  「我說過我知道了。」該死,她難道非要這樣氣他嗎?「我知道妳看了我礙眼,我走就是。」天知道他有多想要緊緊擁住她,拭去她的淚水,親吻她的唇瓣。
  該死!他在心中低咒了聲,強忍胸口翻騰的慾望,逼自己轉身。
  又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白嵐腦門突然轟的一聲,嘴巴彷彿有自我意識似的道:「大騙子。」
  騙子?柏原司皺眉回頭,「我什麼時候又變成騙子了?」很好,現在她不只討厭他,還認為他騙了她。
  「你不是騙子是什麼?騙子騙子,你是大騙子。」許是小薔獨自在無菌室與死神搏鬥的壓力讓她失去了平日自制的能力,放肆的哭喊著。
  「該死,我從沒有騙過妳!」柏原司也惱了,佯裝的淡漠輕易崩潰,怒聲駁斥。
  「你根本就不愛我。」她知道自己任性,但卻忍不住發洩被冷落的矛盾心情。
  「這不是正合妳意嗎?妳不是很怕我愛妳、糾纏妳嗎?」他咬牙切齒道。
  「我……是啊,你這樣正合我意……正合我意……」白嵐咬緊下唇,凝視著自己深愛的男人,眼淚頓時大顆大顆的滾落。
  「為什麼哭?」該死的,她哭得讓他快要心碎了。
  「不是為你,你不用管我。」她顫抖著唇瓣,試圖用手抹去所有的淚水。
  看著她傷心落淚的模樣,柏原司再也無法壓抑心痛的感覺,長臂一伸,將她擁入懷中。
  「放開我!你放開我……」白嵐掙脫不開,窩在他懷裡,忍不住貪婪的汲取著屬於他的氣息。她明明想念這個擁抱,卻又不擁有……
  「既然妳得到妳想要的,為什麼要哭?為什麼?」他起她的下巴,臉上佈滿痛苦的神色。
  「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你管。」她嘴硬的道。
  「該死,這頑固的女人!」柏原司懊惱的低咒了聲,低頭封住了她的唇瓣,狠狠的宣洩自己的挫敗與愛戀。
  他的吻是如此狂烈,悸動著白嵐的心,滾燙的淚滑過彼此的唇畔,讓她嚐到了苦澀的滋味,淚水彷彿無止境的湧出眼眶。
  她的心在吶喊著愛他,她的身體渴求著他的擁抱,但忽然,那溫暖的觸碰卻被冷空氣所取代。
  她一愣,看向了移開身子的柏原司。
  只見他的臉上又恢復了淡漠的神色,聲調平靜的道:「看來我只會讓妳哭得更難過,我還是識趣點回房間。」
  他轉過身子,卻刻意放緩腳步,他在等,等她開口求他留下。
  但他所期盼的聲音始終沒有揚起。
  他強裝平淡的神色瓦解,繃緊下顎,消失在門後。
  若他有回頭看的話,就會發現白嵐臉上佈滿無法掩飾的情感與不捨,在理智與愛情之間拉扯掙扎而落下的淚,染濕了蒼白的美麗臉龐。


  這天,白嵐語重心長地叫來喬琳。
  「嵐姊,妳要開除我」喬琳錯愕的看著她。
  「琳琳,嵐姊不希望妳做出錯誤的決定。」她認真的看著喬琳。
  「嵐姊,若是因為辜一夫上門造成妳的困擾,我向妳道歉,請妳不要開除我。」喬琳趕緊道歉。
  「跟那無關,若他對妳不是真心的,說什麼我也不可能讓他帶走妳,但嵐姊看得出來,辜一夫對妳的心是無庸置疑的。」
  「我跟他之間根本不可能啊……嵐姊,妳應該最清楚現況。」喬琳苦笑。
  「就因為我也身陷其中,才更不希望妳走我的路,琳琳,這條路真的好艱辛、好痛苦。」白嵐的神色黯然。在跟柏原司陷入冷戰之後,她才領悟自己以前做錯了。
  「嵐姊……妳後悔了?」喬琳心疼的看著這個善待自己的姊姊。
  「我從不後悔生下孩子,但我真的後悔當初沒有極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否則也不會害孩子沒有爸爸,我跟他……一起痛苦。」想起決裂那晚柏原司痛苦的神色,她還是心疼不已。
  「現在還不遲啊,嵐姊,妳還是可以爭取妳的愛情。」喬琳忍不住激動的勸道。
  白嵐揚睫看著她,「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喬琳臉一紅,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琳琳,至少我希望妳幸福。」白嵐握住她的手,真摯的表示。
  「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夠大家都幸福。」喬琳輕嘆,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妳不是菩薩也不是聖人,又怎麼能顧得了每一個人?」白嵐話才說出口,自己就愣住,這不正是她的寫照?
  喬琳似乎想通了,重複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白嵐苦笑以對,「所以說,傻女人,女人傻啊。」
  「那嵐姊,妳還要繼續傻下去嗎?」喬琳忍不住問。
  她一怔,沉默下來。
  「我在書店這段日子,有翻到一本書上面寫著,柏拉圖曾經說過:『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的放棄不該放棄的,固執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嵐姊,這句話我送給妳,也送給我自己。」
  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的放棄不該放棄的,固執的堅持了不該堅持的……白嵐細細的咀嚼這段話,一時之間,對自己該做的決定,竟然茫然了起來。


  骨髓移植時,捐贈者必須全身麻醉抽取骨髓,然後再注入到等待移植者的體內。
  與喬琳聊過之後,白嵐一夜輾轉難眠,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朦朧間,她似乎感覺到柏原司走到了她的床邊,凝視著她的目光依然是那麼的深情愛憐,完全不像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淡。
  他彎身在她唇瓣上輕吻了下,動作溫柔得教人心痛。
  她伸出手想要擁抱他,卻只擁抱到一團空氣。
  白嵐掙扎著張開了惺忪睡眼,房內空盪盪的,除了她哪還有半個人影。
  是夢嗎?
  可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餘溫,是屬於他的氣味。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不安的預感,好像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白嵐緊擰著眉,看了看床頭櫃上擺放的鬧鐘,整個人火速自床上跳了起來。
  天啊,已經十一點了她睡過頭了!
  她記得手術是十點半開始。
  該死,都怪昨晚胡思亂想了一夜,天快亮才睡著惹的禍。
  迅速的盥洗換裝,白嵐快步走到了柏原司房門前敲了敲,沒人應門。
  也是,他應該早就去醫院了吧?
  微微推開房門,裡頭果然空無一人。
  她急忙衝下樓,嘴裡罵自己睡過頭,也抱怨柏原司難道連找她一起去醫院都不願意嗎?
  想到剛剛的夢境,白嵐的心不禁揪了起來,夢裡的他突然消失不見,這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快速驅車趕到醫院,第一個目的地是白薔的病房,只見白薔乖乖的躺在病床上睡覺,應該已經做完了移植注射。
  白嵐連忙抓了個護士詢問,才知道剛剛白薔因為不舒服哭鬧了一下,現在則因為打了藥正在休息。
  「請問移植順利嗎?」她著急的問。
  「移殖順不順利要看術後這段日子的進展,若一切都沒問題,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妳放心,目前看來沒什麼大礙,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護士這麼回答她。
  「謝謝妳。」白嵐感激的向護士道謝,接著又問:「那請問捐骨髓給她的人呢?」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跳個不停,讓她無法心安。
  「這……可能要請妳去問東方醫生了。」護士迴避她的眼神,擠出了僵硬的笑容。
  不對勁!白嵐心一驚,轉身快步走向東方醫生的辦公室。可才走沒幾步,卻遇到了哭得淅瀝嘩啦的裕子。
  她心咚的一聲,整個人的背脊開始發冷。
  「裕子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裡?」白嵐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妳!都是妳跟妳該死的女兒,司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饒不了妳們!」裕子兇惡的威脅,完全沒了平日的優雅與高貴形象。
  「什麼意思?妳說司怎麼了」白嵐忍不住抓住她追問。
  「司……司快不行了。」裕子哭泣著。
  「不可能,只不過是抽取骨髓的小手術,怎麼可能這麼嚴重」白嵐不敢置信的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
  「妳的意思是我騙妳嗎?妳自己去看看,看妳們把他害得多慘?我之前極力隱瞞雙方家長這件事情,看來現在不說不行了,妳等著面對後果吧。」裕子怨恨的瞪了白嵐一眼,旋即踱步離開。
  不可能,她不相信!白嵐用力的咬緊下唇,力道之猛,讓她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裕子一定是弄錯了,她一定是聽錯了,對,一定是這樣。
  白嵐僅存著一絲希望邁開腳步走著,直到遇到了東方綾,看見了她臉上凝重的神情,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一黑,她差點沒昏厥過去,但理智告訴她不能在此刻倒下,孩子跟孩子的爸都需要她照顧,她不能倒下。
  「是麻醉造成的併發症,雖然緊急搶救了回來,生命跡象也呈現穩定狀況,但柏原先生依然昏迷不醒,迄今也找不出原因。唯一的推斷是休克時缺氧太久,導致腦部受傷……若再無法醒來,有可能成為植物人。」東方綾領著白嵐來到了柏原司所在的病房,擔心的看著臉色蒼白的白嵐解釋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白嵐走進病房,不相信的喃喃自語。
  「對不起,不管怎樣的手術都有危險性,只是沒想到柏原先生會是那萬分之一的機率。」東方綾抱歉。
  「不,他只是睡著了,只是太累,所以暫時休息一下,他不會有事的,對嗎?他會好的,對嗎?」白嵐期盼的看向醫生。
  東方綾憐憫的瞅著她,試著鼓勵她,「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或許他明天就會醒過來也說不定,妳一定要堅強,小薔跟柏原先生都需要妳。」
  「我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他們的,就連死神也不許!」白嵐堅決的說,黑色的瞳仁中充滿了堅定的神色。
  「我相信妳可以的。」東方綾拍拍她消瘦的肩膀,暗暗感嘆老天爺給她的磨難也未免太多了啊。
第十章
  「今天天氣真好,你還不想醒來嗎?」白嵐拉開了病房中的窗簾,心疼的看著依然緊閉眼瞼的柏原司。
  「是嗎?你還很累嗎?好吧,你可以再睡一下子,但只能一下子喔,否則我就不理你了。」她自問自答,擰了條濕毛巾坐在床邊,輕柔的替他擦拭著臉頰跟手腳。
  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白嵐的視線忍不住模糊了起來
  她錯了!是她太愚蠢,之前為了她那自以為是的顧忌和堅持,選擇一再的刺傷他、推拒他,如今他昏迷不醒,她才敢大聲說愛他,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白嵐輕嘆口氣,繼續細心的替他擦拭身子,沒有發現身後的房門被猛然打開。
  「司我的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在門打開的同時,婦人驚慌焦慮的聲音傳了進來,只見訪客快步走向病床,撲倒在柏原司床邊。
  白嵐詫異的看著陸續走進來的年長男人跟裕子,心中已經有底,這兩位體面的長者想必是柏原司的父母吧。
  「伯父、伯母。」她站起身,輕聲問候。
  柏原暉緊皺眉頭看了她一眼,便將視線轉向兒子,走上前安慰妻子道:「別擔心,我馬上把他轉回日本,請最好的醫生替他治療,兒子不會有事的。」
  「孩子的爸,你一定要救救兒子,你一定要救他呀!」柏原司的母親阮絲瑜哭道。
  「放心,就算用盡我所有的資源,也會讓兒子好起來的!」柏原暉向妻子保證。
  轉回日本?白嵐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一驚,趕緊道:「伯父伯母,請你們把司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柏原暉跟阮絲瑜同時將視線望向白嵐,困惑的看著她。
  「伯父伯母,就是她,她就是那個把司害得這麼慘的女人。」一旁的裕子趁機打起小報告。
  白嵐咬了咬下唇,低垂著頭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為什麼?當年妳已經害他肝腸寸斷過一次,為什麼現在又害他生命垂危?」阮絲瑜哭泣的質問。
  「我知道是我不好,但為了我們的女兒,我只有硬著頭皮讓他冒險了。」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女兒」這個消息讓柏原夫婦愣在原地。
  白嵐眼眶含淚,輕輕頷首道:「我跟他的女兒,叫白薔,因為患有淋巴性白血球病,需要骨髓移植,現在還在隔離病房中。」
  「天!到底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阮絲瑜搖搖晃晃的依靠在丈夫胸前,一時無法承受這樣的消息。
  眼淚在白嵐眸底打轉,好半晌,才將所有的經過娓娓道出。
  「怎麼會這樣……我們原來有孫女啊……」阮絲瑜不可置信的喃道。
  「她接受了司的骨髓移植,正逐漸的復原中。」白嵐懇求的看著他們,「所以我求求你們,不要把司帶回日本,不要再分開他們了,我求求你們。」
  「伯父、伯母,你們不要聽她的,我們趕快把司帶回日本醫治比較重要。」裕子怕事情有變,趕緊催促。
  柏原暉皺緊了眉頭做出決定,沉聲道:「不管怎樣,我們先把司帶回日本,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不!伯父,我求求你,請讓司留在台灣,讓我好好的照顧他。」白嵐淚眼迷濛,她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分離的痛苦。
  「妳只會害他而已,司是我的未婚夫,要照顧也是我來才對。」裕子冷冷的道。
  「裕子說得對,我們去找醫生吧。」柏原暉扶著妻子往外走。
  「伯父……」白嵐追上前,霍地跪在他們面前。
  「妳這是做什麼?」柏原暉怔住。
  「我真的很愛司,孩子也需要他,求求你們,不要帶走他。」白嵐聲淚俱下的邊磕頭邊懇求。
  柏原暉與妻子互覷了眼,正要開口之際,東方綾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看見眼前的狀況,她一愣,隨即上前阻止白嵐的動作,「這是怎麼一回事?」
  「東方醫生,快告訴伯父伯母,司會好起來的,請他們不要帶他回日本。」白嵐情緒過於激動,哭著哀求此刻唯一能幫她的人。
  東方綾扶起她,神色認真的朝柏原夫妻道:「兩位一定是柏原司的父母了,你們好,我是東方醫生。」
  「醫生,我兒子現在的狀況怎樣?」阮絲瑜急忙問。
  「柏原司先生是因為麻醉併發症造成昏迷,目前生命跡象穩定,沒有立即性的危險。」
  柏原暉與阮絲瑜明顯的吁了口氣。
  「但為何昏迷不醒,原因不明,所以我建議讓他留在心愛的人身邊,希望可以藉由她的呼喚,讓他早日恢復意識。」東方綾繼續道。
  「那如果他一直不醒呢?」裕子忍不住插嘴問。
  東方綾睇了她一眼,緩緩道:「不排除可能成為植物人。」
  裕子渾身一震。如果柏原司變成植物人,那他後半輩子不就完蛋了?她可不想照顧一輩子植物人啊。
  「不!他不會的,為了我,他一定會醒來。」白嵐堅決的道:「即便他真的累了,想一直休息,我也會一直照顧他,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天為止。」她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會一輩子照顧心愛的男人。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盡心盡力的照顧病人的人,兩位真的可以放心將柏原司交給她。」東方綾打包票,「況且誰都不能保證運送病人的過程中不會出差錯,倒不如就讓他安心在這邊接受治療吧!我用自己的信譽做保證,柏原司在台灣,所受到的醫療照護絕對不會比日本差。。」
  「這……」柏原暉沉思了半晌,才艱困的點頭決定,「好吧,就照醫生您說的吧。」
  白嵐喜出望外,連忙道謝,「謝謝你們,謝謝。」
  東方綾微笑的看著坐回柏原司身旁,緊握著他的手的白嵐,又轉向柏原夫妻道:「現在,我想你們還需要去探望一個人。」
  夫妻倆同時困惑的看向她。
  東方綾微笑道:「你們的孫女,白薔。」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在柏原夫妻探望過白薔之後,就無法克制的愛上了這個讓人疼惜的小孫女。
  若不是因為柏原暉在日本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必須趕回日本,他們還真希望可以長住在台灣陪伴兒子跟孫女。
  雖然只在台灣待了短短兩三天,但他們觀察了白嵐對兒子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還有對孫女毫無保留的母愛,終於可以體會為何當年兒子對她如此癡迷狂戀,也可以安心將他們父女交付給白嵐,先行趕回日本。
  至於裕子,早在第一天之後就消失了蹤影。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白薔的狀況越來越穩定,在住了兩個月的無菌室之後,終於可以轉到普通病房,讓白嵐稍稍的喘口氣。
  可柏原司卻依然沉睡著,絲毫沒有起色。
  面對女兒要求父親的陪伴,白嵐只能用盡各種理由來搪塞,每當看到女兒失望的神色,她的心就刺痛一次。
  也不知道還能隱瞞多久,但為了讓女兒好好養病,她只有繼續瞞下去。
  白嵐在女兒跟柏原司的病房兩邊跑,疲於奔命的照顧著兩個人,好險葉秀敏有空時都會來幫忙她照顧女兒,她才有餘力多待在柏原司身邊。
  「我錯了,你醒來好嗎?你還沒有聽到我向你道歉,你怎麼可以這樣一直貪睡不醒呢?」白嵐耐心的用濕毛巾替柏原司擦拭臉頰,一邊不停的對著他說話。
  她相信他聽得到,只要自己不斷的說,他一定聽得到。
  「小薔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情況越來越好,再過陣子就可以回家了,她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捨不得她對吧?那你更該早點醒來,我們一家三口才可以真正的團聚啊!」她將毛巾重新洗過,然後溫柔的擦過他的身體。
  她每天都替他刮鬍鬚,所以他的下巴光潔如昔;她每天都替他按摩翻身,所以他的肌膚依然充滿彈性而沒有生任何褥瘡。
  她每天都向上帝祈禱讓他早日甦醒,但為何他依然緊閉雙眸,遲遲不睜開眼?
  看著他沉睡的容顏,一股巨大的沮喪突然席捲而來,讓她忍了好久的淚水終於無法克制的滑落兩頰。
  「司,你為什麼還不醒來?難道你真的這麼討厭我,不想理我了?」她放下毛巾,俯身輕撫著他的臉,「我知道你對我失望透頂,你累了,所以不想再見到我是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一顆顆宛若斷線珍珠似的掉落在他的臉上,彷彿他也在哭泣。
  「我真的懂了,我不該自作主張決定我們的未來,我總認為那樣做對你最好,其實我根本只是在逃避,逃避可能得面對的困難。是我不對,我不該這樣對你,也不該這樣對小薔。」
  她哽咽的哭訴,「司,我愛你,我一直都好愛你,我需要你,小薔也需要你,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我要我的後半輩子都有你,我要我們一家三口團聚,我要告訴你,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也是永遠深愛的男人,我好愛你,你醒來好嗎?讓我彌補你,司。」
  她誠懇的呼喚聲並沒有喚醒他,看著依然昏睡的柏原司,白嵐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胸口上痛哭失聲。
  「你醒來,我不許你再睡了,你給我起來,你再不醒來,我就要生氣了,我會拿針刺你,會拿火燒你,會虐待你,你怕了吧?司,我求求你醒來,不要不理我,不要不愛我,嗚……」她將臉頰貼緊他的,哽咽的威脅再多的言語,她只是希望他能快快醒來。
  他臉頰上的溫度依舊,卻沒有任任何反應,白嵐的心狠狠的擰痛著,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他醒時,好好告訴他自己始終深愛著他。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終於緩緩止住淚水,起身拿毛巾想拭去他臉頰上屬於她的淚水時,這才發現,除了她的淚,在他臉上還有……他的淚
  她不敢置信的用手觸了觸自他眼角滑落的淚水,狂喜的大喊,「醫生,醫生,他醒了,他聽到我在叫他了,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然後望進了那雙這輩子唯一讓她心醉的美麗瞳眸。
  他終於回到她身邊。


  「等等,我好緊張。」白嵐頓住腳步,侷促不安的撫平衣服上的摺痕。
  「媽咪,外公外婆會很兇嗎?」白薔—— 不,現在已經是柏原薔了,被父親抱在懷中的她,天真的問著母親。
  「他們都是好人,是媽咪做了一些事情讓外公外婆生氣,是媽咪不好,所以小薔一定要更孝順外公外婆,知道嗎?」白嵐笑看著逐漸恢復健康的女兒道。
  「我知道了。」柏原薔認真的點頭。
  「不是媽咪的錯,都是把拔的錯,把拔會誠懇的請求外公外婆原諒我的。」柏原司伸手牢牢握住了白嵐的手。
  她深情的回視著他。
  自從柏原司清醒後,他們對彼此敞開心胸,也解開當初的誤會。
  原來,那時柏原司全心投入於父親的競選活動,而疏於和她聯絡,這時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在無法聯繫上他的情況下,又被父親趕出家門,才會委託在日本的表姊幫她找他。
  許是命運捉弄人,表姊卻在雜誌上看到他的消息,暗指雙方家長已經認定他與裕子是一對,在不久的未來會成為親家,才讓白嵐黯然決定獨自養大女兒。
  柏原司的父母後來又來台灣好幾趟,一方面是關切兒子的狀況,一方面是帶來了裕子主動解除婚約的消息。
  原來當初第三天裕子就回到日本,且以這個理由主動解除婚約。對照起白嵐對兒子的不離不棄,讓他們很感動,也就不再刁難他們的感情,僅對兒子堅持要將事業重心轉移到台灣有些微詞,但父母畢竟愛孩子,最終還是妥協讓步了,但規定必須常常帶全家去日本看他們。
  經過這麼多年,白嵐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有多愚蠢,不做求證,結果自以為是的選擇了一條讓彼此痛苦的路走。
  路雖崎嶇,幸好平安越過了山坡險谷,回到了平坦的草原。
  這段時間,柏原司打探到了白家兩老的落腳處,才知道原來他們搬到了高雄。
  他們先簡單的辦了公證儀式,讓白薔入籍成為柏原家的一分子,正式改名為柏原薔。
  而正式的婚宴,他們決定在今天拜訪過白家兩老後遵循老人家的意見舉辦,也算是尊重他們。
  「司,謝謝你,我愛你。」經過那段差點死別的痛苦日子,白嵐再也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情感。
  「嵐嵐。」柏原司感動的凝視著她,深情的道:「我也愛妳。」
  「把拔媽咪,還有小薔,小薔也愛你們。」柏原薔不甘被忽略,搶著表白。
  柏原司與白嵐相視而笑,同時吻上女兒的臉頰,「把拔、媽咪更愛小薔。」
  看著女兒滿足的笑容,白嵐終於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能夠跟自己所愛的人相守,且擁有這麼乖巧貼心的女兒,這世間上她再也無慾無求。
  現在,就剩下求得自己父母的諒解了。
  白嵐深吸口氣,仰頭看向前方的大門,朝柏原司點個頭道:「走吧。」
  柏原司溫柔的微笑,厚實的大掌包裹著她的小掌,另一手抱著心愛的女兒,一起走向緊鎖的大門,按下電鈴。
  「誰?」
  對講機中傳來蒼老卻熟悉的聲音,讓白嵐的心一顫,忍不住鼻酸。
  「媽,是我。」她顫抖著聲音回應。
  對講機那一端沉默了好半晌。
  「媽,我是嵐嵐,我帶你們的孫女跟女婿來看你們了。」白嵐朝對講機急切的說。
  對講機那頭仍舊是一片靜默。
  「看來他們還是不願意原諒我。」白嵐沮喪的垂下雙肩。
  柏原司安慰的拍拍她的背,還來不及開口,柏原薔已經搶先一步朝對講機道:「外婆,我是小薔,可以讓我們進去嗎?外婆?」
  「沒用的。」白嵐絕望的嘆道。
  「媽咪別難過。」柏原薔安慰母親。
  白嵐勉強咧嘴微笑,正想放棄時,門卻打開。
  「門開了!」柏原薔興奮的大喊。
  白嵐緊張又開心的與丈夫對望一眼,然後手牽著手走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父親,還有站在輪椅旁邊的母親。
  「爸」白嵐震驚不已。
  一向身子硬朗的父親,怎麼會坐在輪椅上
  「爸,你怎麼了?」眼眶一紅,她上前蹲在父親面前。
  「我不是妳爸,妳走吧。」白應雄板著臉道。
  「爸,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為父親強硬的態度感到傷心,淚水落下白嵐的臉頰。
  白應雄不發一語撇開臉。
  「爸、媽,初次見面,我是柏原司,也是嵐嵐的丈夫,對不起,當年都是我的錯,要怪就請怪我吧!」柏原司上前,誠懇的致歉。
  「就是你?」白應雄突然狠狠的瞪著柏原司,眼神充滿怒氣。
  「是的,就是我。但我發誓,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再也不讓她們吃苦或受到任何的委屈。」柏原司保證。
  「你懂什麼?我們辛辛苦苦拉拔一個女兒長大,為的不是讓她當未婚媽媽,毀了她一輩子。」白應雄咬牙切齒斥責。
  「嵐嵐是我的妻子,小薔是我女兒,我會用盡一切能力保護她們,給她們最好的生活。」
  「那是你們的事情,用不著跟我報告。」白應雄臭著臉,朝身旁的妻子命令,「推我進房去。」
  「老公,你就聽聽他們說什麼吧。」溫秀珠忍不住勸說。這幾年沒有女兒陪在身旁,她想通了一些事,女兒是獨立個體,有她自己的想法,當初他們要是多支持她,也不會造成之後的遺憾。
  「妳……算了,我自己進去。」白應雄生氣的自己推動輪椅。
  「外公,小薔幫你。」柏原薔毫不畏懼的走向輪椅旁,用纖瘦的身軀試圖幫忙推輪椅。
  看著稚氣純真的外孫女,油然而生的祖孫之情,讓白應雄剛硬的心忍不住軟化了。這就是他的外孫女?清麗的臉蛋跟女兒小時候像極了。
  「外公,你不要再生氣了好嗎?小薔知道外公一定很愛媽咪,所以才會氣媽咪沒有陪在外公身邊。這樣好了,以後小薔每天都來陪你好不好?」柏原薔漾起笑容道。
  那甜美的笑容彷彿春風一般吹撫過白應雄冷硬的心,讓他不由自主的凝視著她。
  「外公?好嗎?」她雙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再問。
  「老公……」溫秀珠看出丈夫的動搖,期待的喚他。
  「誰……誰要妳這不知道哪來的小傢伙陪我?我沒女兒也沒外孫女。」白應雄哪拉得下老臉與多年的堅持,揮開了柏原薔,粗聲斥道。
  「爸!」白嵐頓時湧出傷心的眼淚。
  白應雄的臉上閃過一抹自責,但很快又恢復冷淡,「當初妳堅決要把孩子生下來,竟把孩子養得瘦成這樣,妳有盡到當媽媽應盡的責任嗎?」
  「爸,孩子是因為生病,前陣子做了骨髓移植,正在慢慢復原中。」白嵐解釋。
  「骨隨移植」溫秀珠驚呼。
  「嗯,幸好孩子的爸骨髓跟她配對成功,可他自己卻差點因此喪命。」白嵐深情的望向此生她最愛的人。
  「別說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柏原司握緊她的手。
  「可憐的小傢伙。」溫秀珠聽了拉過柏原薔,心疼的道:「我都不知道你們發生過這些事。」她看向女兒,「當年妳被趕出門後,妳爸也因為受不了鄰居的指指點點,壓力過大中風,造成半身不遂,我們也因此搬了家。」
  原來爸爸是因為這樣才坐輪椅的!白嵐的心猛地一揪,跪下道:「爸,女兒不孝,都是女兒害你的!」
  「爸,對不起。」柏原司也跟著下跪。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白應雄粗嗄道,隨即推著輪椅進了房內。
  溫秀珠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我知道這幾年他常常偷看妳的照片掉眼淚。孩子,妳不要怪我們,妳也知道妳爸的個性,我們對妳的期望又有多高,所以當年妳的事真的對他造成很大的打擊。
  「不是媽不想找妳,實在是妳爸拉不下臉,加上他身體又變成這樣,也不想讓妳知道,所以才不許我去找妳……」溫秀珠吸吸鼻子繼續道。
  「我知道,媽,我都知道,我只希望你們可以原諒我,又怎麼敢怪你們?」白嵐泣不成聲。
  「外婆、媽咪別哭,小薔幫妳們擦眼淚。」柏原薔貼心的用小手替她們拭淚。
  「好乖,真的好乖,幸好當初妳沒聽我們的話,堅持生下她。」溫秀珠親熱的擁著柏原薔道。
  「媽……謝謝妳。」白嵐感動的道。
  溫秀珠朝女兒笑了笑,三個人擁抱在一起。
  「我去陪外公。」柏原薔突然往白應雄所在的房間跑去。
  「小薔。」白嵐擔心想阻止,卻被柏原司拉住。
  「妳沒聽說過,小孩子天真的笑容是最好的潤滑劑嗎?」柏原司朝她笑說。
  「是啊,就讓小薔去融化妳爸那個老頑固吧。」溫秀珠擦擦眼淚,微笑道:「至於你們,就仔仔細細的告訴我,這段時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白嵐與柏原司相視而笑,緊緊交握著雙手,在溫秀珠身旁坐了下來。
  或許未來的路仍然崎嶇不平,但聽著自房內傳來的稚嫩聲音,與偶爾響起的粗嗄回應,白嵐已經不再懼怕擔憂。
  就像陽光穿透層層雲霧照耀著大地,她相信,就在不遠的未來,她期待的晴空萬里終於將到來。

*欲知喬琳如何排除萬難,和眾人眼中的黃金單身漢辜一夫終成眷屬,請 看新月春天系列R187婚姻,十億有找之一《不打折錢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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