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1105
卿卿深藏不露之《王妃下堂樂》
出版日期
2017/12/22
數量
NT. 220
優惠價: NT. 174
從王妃變成下堂妻,這種感覺只有一個字,爽!
她是現代穿來的,沒那種以夫為天、沒男人活不了的舊觀念,
再加上王爺前夫夠大氣,離婚條件任她開,所以啦,
她現在住豪宅,有銀子有自由,還認了他的世子好友當乾哥兼靠山,
創立的替天行道組織也在她發揮高超忍術鏟奸除惡下,名聲益發響亮,
只是王爺前夫的作為實在讓她不明白,照理說他們已是陌路人,
為何他要派暗衛守著她家,搞得她出門像做賊,
且自從被他認出來她就是曾救過他的蒙面女子,
往後她只要出動就會多個他當跟班,據說是不想她身陷危險或受傷啦,
他甚至每晚都來找她,就算只是看她吃飯他也開心,真是怪人一枚!
周圍的人都說他是真的喜歡她,所以才討好她,想把她追回來,
她很想回一句「干我屁事」,但最近她常因為他的親近和情話害羞臉紅,
想到他和側妃卿卿我我的畫面會莫名心情不好,
看到他為了保護她而受傷還會覺得心兒刺刺疼……
天哪,該不會她不談情不說愛的原則要因為他而破功了吧?!
陽光晴子
阿Q射手,也許無心,也許有意,
以幽默EQ、感恩的心,溫暖加值,
密縷勾勒一個love story,期許,在翻開書頁的剎那——
即能撞進隨身版的快樂氛圍,烘焙愛情,擁抱短暫的喜樂人生。
如是,晴子謝天謝地,謝謝每一個與晴子的文字相遇的妳(你)。
攜手同行的愛情
 
這位女主真的是深藏不露,
受過忍者特殊訓練的她,到了古代都是孤身一人出任務,
直到男主發現她的身分,暗中派了許多人保護她,
甚至親自與她一起出生入死鏟奸除惡,
她才發現,其實能有個信任之人守護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他們的緣分雖然在一開始波折不斷,
但也因為如此奠下信任的基礎,
這種攜手同甘共苦的愛情更為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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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日本 京都

燈火閃動的黑夜中,幾道黑色身影在古色古香的東本願寺御影堂的木造屋簷上快速潛行,另一抹踉蹌奔逃的身影急急屏住氣息,讓自己無聲無息的隱身在一棵枝葉茂密的松樹後方,然而,腰間傷口大量失血,讓她虛弱的透出一絲聲息。
驀地,那幾道黑色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陡然回轉,直奔她而來。
下一秒,她捂住鮮血淋漓的傷口,迅速竄離,鑽入樹影後方的黑暗中,試圖掩飾身影,但追她的人都是同門,她知道自己的生存機會渺茫。
幾次在夜風中來回逃竄,她愈發虛弱,再一次被逼到亭臺時,她咬了咬牙,拉掉罩頭黑巾,一頭長長烏絲在夜色中揚起。
緊追不捨的幾名黑衣人也已竄身過來,將她團團包圍。
「跟我們回去。」帶頭的黑衣人以日文冷冷的說著。
「紫一,妳回去,哥會替妳說話。」另一名黑衣人卻以標準的中文勸著,聲音裡的擔心與不捨是那麼明顯。
紫一看著他,卻嘲諷的笑了,以標準的日文回道:「我腰間的傷還是拜哥哥之賜呢,你會替我說話?!」
「哥是不得已的,哥必須大義滅親,妳竟然喪心病狂的殺了師父。」黑衣人以日文回答,聲音帶著濃濃痛楚,一雙明眸卻透著抹冷意。
紫一不由得笑了,她是中日混血兒,容貌精緻出色,輪廓極深,帶了點冶豔,這一笑,美得教人驚心動魄,但開口的聲音卻極冷,「黑十三,我一直當你是親大哥,我們都是孤兒,都拜在師父門下,但從你陷害我殺師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我十六年的親情也如此鏢—恩斷義絕!」話音一落,她咬牙拉出腰間的星形鏢朝他射過去。
同一時間,其他人也朝她射出暗鏢,她險險閃過,也看到黑十三逃過她的星形鏢,她抿緊唇,似是下定決心,身形一轉,迅速將另一只暗鏢射向帶頭的黑衣人,再以日文急道:「鏢裡有隨身碟,有黑十三殺師父的畫面!」
黑十三眼神一冷,射出手腕間的銀爪至對面的屋瓦,身形順勢借力飛去,欲搶下那只暗鏢。
沒想到,她卻再度開口,「真正的隨身碟在我手上。」
他黑眸一瞇,身形隨著堅韌銀線在半空中劃出半個弧線,立即轉向掠到她身前,伸手抓住她射出的那只暗鏢,再抬頭,一對上她清澈冷然卻含笑的明眸,他悚然一驚,該死,他上當了!
紫一知道自己失血太多,離死不遠,但她拒絕背負弒師之名離世。
她雙眸鎖著黑十三,以眼催眠,攝動他的腦波,再以日文下指令,「說出你弒師的真相。」
其他人瞬間安靜下來,這是紫一最厲害的催眠術,也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施展,因為施用一次相當耗費心神,師父總是提醒她不到非不得已,絕不使用,而此時,她已受傷過重……
「師父要將伊一派交給紫一,我不服,師父竟嚴聲指責我心不定,不如紫一冷靜,就連忍者各項的武學功夫亦在她之下……」
黑十三神情呆滯,聲音平穩的娓娓道來他弒師的經過。
紫一緩緩的跌坐在地,奄奄一息的靠著亭臺圓柱,沒多久,她眼前一黑,嚥下最後一口氣。
第1章
紫一再次醒來,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紅,有龍鳳花燭、紅喜字兒、紅色百鳥喜簾、紅色鴛鴦喜被,還有,連自己也是一身的紅。
她雖在日本成長,但在得知自己是中日混血兒後,每每在嚴酷的忍者訓練結束的少數休憩時間,她不時的透過網路學習中文,探索中文的世界,也觀看不少古今電影戲劇,想一窺她的父親或母親的世界,所以,她對身上的喜服並不陌生,在一些電影、戲劇節目,甚至一些新人的婚紗照都曾見過,這是古代新娘出嫁才會穿的鳳冠霞帔,就連眼前喜氣洋洋的房間都充斥著濃濃古味,中式的檜木家具,她半坐臥的這張床鋪亦是。
她困惑的再眨眨眼,從床榻上下來,套上那雙精緻的粉紅絲縷繡鞋,蹙眉看著這一室刺目的紅,而窗外已是陽光燦爛。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這是什麼地方?
她閉上雙眼,豎耳凝聽,忍者的聽力訓練極為嚴厲,而她還是其中的佼佼者。
屋外,有一道平穩的呼息聲,該是某人熟睡的聲音,還有另一道從右後方快步跑來的聲音,但在更遠處,有幾道腳步聲緩緩朝這兒走來。
「瑩星,瑩星,醒醒,快醒醒!」
屋外,一抹微喘但刻意壓低的女聲響起。
「啊!該死,該死的,鈴月,我怎麼會睡著的?」一道懊惱的清脆嗓音跟著響起,「王妃,王妃—」
「噓,別嚷嚷,瑩星,王妃也許一夜未睡。」
「鈴月,這……什麼意思?對啊,王爺呢?王爺怎麼沒來洞房啊?側、側妃娘娘,呃……瑩星參見側妃娘娘。」
紫一蹙眉,這叫瑩星的女子聲音明顯帶了驚慌不安。
「鈴月參見側妃娘娘。」
這女子的聲音倒是鎮定許多,紫一心想。
接下來,外頭是一陣寂靜。
紫一下意識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在經過雕刻精美的梳妝鏡前,乍見鏡中那名粉妝玉琢的女子時,她驚愕的煞住腳步,頓了一秒,快步來到鏡前,瞪視著那張陌生無比的美麗容顏,一眨眼,鏡中的人兒也朝她眨眼。
她心口一窒,猛然想起她已經死了,死在日本京都……
她瞠視鏡中驚愕萬分的容顏,感受著腳踩地的實在感,她摸著自己的臉,有溫度,再掐手臂一記,會痛,難道……她附體重活,還穿越到古代?!
她怔怔的瞪著鏡中的自己,這時外面又傳來說話聲—
「妳們兩個丫頭還不知道吧?王爺在我們主子那裡待了一整晚,還跟我家娘娘一起用完早膳才整裝進宮,這會兒,應該已經帶隊前往西北征戰了。」
這是一抹略帶苛薄的清麗嗓音。
「征戰了?那我家主子怎麼辦,王爺就這麼把我家主子丟下了?」
啪的一聲,摑掌聲陡起。
「妳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
啪!又是一記犀利的摑掌聲。
「鈴月,嗚嗚……妳嘴角流血了。」
這是瑩星的聲音,紫一皺起柳眉,緩步往門口走去。
「妳們兩個賤丫頭,還看不清楚形勢嗎?王爺對這趕鴨子上架的婚事不滿,寧可跟我家主子溫存一夜,也不想跟妳們家主子洞房!」
「就是啊,別提昨晚,這陣子,王爺都是在我家主子那裡過夜的,我家主子肚裡也許已經有了王爺的子嗣,而妳家主子枯等一整夜,也許已經羞愧得服毒自殺了!」
紫一腳步未停,思緒也跟著傳進耳中的話語轉著,所以原主是自殺的?
「呸呸呸,我家主子才不會自殺,她才剛嫁人呢!」瑩星火大的吼了出來。
啪!又是一記摑耳光的聲音。
「全京城誰不知道妳家小姐都還沒進門呢,就開心的四處跟一些閨女說她就是寧王妃,還肩負著替王爺留後的重責大任,真真是不要臉!」
「就是,妳家小姐不只不知羞恥,還是個毒婦,王爺此行打仗,兇險萬分,羌族與金族長期聯手侵犯我國邊疆,要拿下他們,沒個一年半載是辦不到的,但王爺武藝過人,這一仗還是勝算極高,她的留後說,根本就是在詛咒王爺!」
「才不是呢,我家主子是喜歡王爺,鈴月,妳快跟她們說啊!」瑩星急道。
「真的,妳們誤會了,我家主子是個善良的人,她在見過王爺的畫像又聽到老爺說王爺種種的好,如此尊貴的身分還願意領兵征戰,遂心生傾慕,知道要嫁給王爺後,她就努力的調養身體,希望能有個入門喜……」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響亮的摑耳光聲陡起,嗚咽哭泣聲也跟著響起。
夠了!紫一抿緊唇瓣,打開房門,映入眼中的一幕,讓她不由得蹙緊眉頭。
碧藍天空下,亭臺樓閣的庭園間有五名身著古裝的女子,其中一名珠翠環繞的女子顯然是個主子,她身邊兩名粉衣丫鬟,正對著一對跌坐在地的紫衣丫鬟左右開弓。
兩名粉衣丫鬟看到她一身鳳冠霞帔的走出來,隨即目瞪口呆,呼吸都微微一窒,好個天仙美人!
「誰讓妳們停的?!」李芳儀冷冷的嗓音隨即響起。
玉瑜、玉妍頓時回神,繼續揚手搧耳光,啪啪啪……
鈴月跟瑩星被打得臉部紅腫,淚如雨下,好不悽慘。
「住手!」紫一語調平靜的開口。
李芳儀冷笑一聲,點個頭,玉瑜和玉妍這才收了手,退到她身後,跟著得寵的主子,即使她們只是丫鬟,下巴也抬得高高的,不過她們眼中的驚豔仍然明顯,她們真的沒想到新進門的王妃有如此傾國之貌。
李芳儀眼也不眨的看著佔了王妃位置的丁荷晴。
春日暖暖的陽光下,她的臉上無半點殘妝,卻更顯得五官精緻非凡,眉如畫,一雙黑白純淨明眸如碧泉澄澈,姣好的鼻形,粉嫩欲滴的紅唇,在凝脂肌膚的映襯下,美得如夢似幻,漂亮得令人嫉妒,但……再美也只是個棄婦!
她冷聲嘲諷道:「不知我該喊妳一聲王妃還是姊姊?」
紫一直勾勾的看著這個杏眼薄唇,眼角微揚,流露幾分傲慢的女子,她能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惡意。
她正要回話,腦海裡突然跳出略顯蒼老的女聲的溫柔提醒—
側妃李芳儀是戶部尚書的庶出千金,這才當不了正室,但她有才氣容貌,加上是李尚書唯一的千金,家人嬌生慣養,並不好相處,妳與她共事一夫,得多寬待些……
紫一蹙眉,稍微頓了一下,就見兩名紫衣丫鬟慌亂地起身,快步來到她身前,背對著她,卻是朝著李芳儀雙雙跪下。
「側妃娘娘,我家小姐……不是,王妃什麼都不懂,妳別、妳別……」瑩星急得眼淚落得更兇了,慌亂的看向她心中最聰明的鈴月。
主子最是單純善良,根本不知人間險惡,而這樁婚事雖是皇上賜婚,但老百姓間的議論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寧王根本是抗拒不喜的,可是,包括最疼愛主子的老夫人,還有景寧侯府的其他人,全都瞞著返回侯府居住待嫁的主子,老夫人是善意,不捨主子多幾日煎熬,但侯府的人卻是惡意欺瞞,怕她得知內情不願出嫁。
「側妃娘娘,王妃自幼與潛心學佛的老夫人在偏僻別莊同住,因王妃先天心疾,老夫人特別寵愛,不對她過多要求,周遭的人事物皆純良,以致王妃性純無邪,很多事都不懂,還望側妃娘娘體恤,不與王妃計較。」
鈴月的口齒雖清晰,但她在說話間扯痛了紅腫的雙頰,淚水壓抑不住的直直落,這樁婚事,老夫人雖不喜,但皇上賜婚,她也無力阻止。
「唉呀,姊姊,妳瞧瞧妳這兩個哭喪著臉的死丫鬟,是把我當成妖魔鬼怪不成,怕我這先來的欺負妳這後到的?兩個丫鬟如此放肆,姊姊妳說說,是不是該教訓教訓?用杖刑如何?打個上百下應該就可以了。」李芳儀嘴角一揚,冷笑道。
上百下?這會被活活打死!瑩星和鈴月簌簌發抖,面色如土的面面相覷,卻不敢回頭看向自家主子,她們知道主子肯定手足無措,她應付不了側妃的。
紫一習慣性的垂下眼簾,掩住心中的複雜情緒。
她是被丟在日本一家孤兒院的棄嬰,一張薄薄的紙上只寫了她的出生年月日,是個中日混血的孩子,還有一個她早已遺忘的中文名字,但她從五歲開始,就被帶進隱密的國家特工營,她沒有名字,只有代號,接受忍者的各種調教,刀劍、幻術、毒藥、暗器等幾近生不如死的殘酷訓練整整十年,她的心志及體能都超乎常人,也開始執行忍者任務。
她所屬的組織以保衛國家安全為第一要務,負責執行竊密、暗殺、偵察等等的任務,但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一旦失敗,也不會有人替她收屍,所以每一次出勤,她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從未有人擋在她身前護衛她。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跪著的兩名丫鬟身上,她們擔心害怕卻沒逃開,護衛動作明顯。
思及此,腦海中有更多原身的記憶湧上,她叫丁荷晴,是景寧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母親難產離世,侯府老夫人將她養在身邊,接著她父親續絃,因此與老夫人不和,老夫人便帶著她到別莊,這一住就是十幾年,直到皇上賜婚,老夫人才帶著她回到侯府,待到她出閣,即返回別莊,稱塵緣已了,不再見外客。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鈴月相貌清秀,心思靈巧,瑩星雖然莽撞駑鈍,卻極為忠心,三人情如姊妹,不過兩個丫鬟被教得很好,維持主僕的分際,克盡本分,從未逾矩。
老夫人曾說過,若說這兩個丫頭有什麼不好的,就是少了大戶人家一等丫頭那分不卑不亢的氣勢,但這氣勢需要環境養成,在單純的別莊裡是養不起來的。
紫一迅速的消化這些記憶,很清楚自己從今爾後有了新的名字,有了新的身分,她成了丁荷晴。
再抬頭,她看著李芳儀的眼神已然不同。
李芳儀微微蹙眉,她早就派人暗中調查過丁荷晴的事,明明是一個天真單純、善良可欺的人,此時又怎麼會有一雙冷豔的眼神?
丁荷晴面色清冷的道:「鈴月,瑩星,站起來,退到我後面。」
聞言,兩人皆是一愣,飛快的回頭仰看,在看到主子沒有溫度的眼眸時,又是一呆,動也沒動。
丁荷晴瞥見兩人的眼神,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收斂己身的冷峻氣息,轉而看向李芳儀,語氣仍舊平靜地道:「側妃既然喊我一聲姊姊,怎麼不知該屈膝行禮?更甭提言行間充滿高傲,這是不是放肆?是不是也該杖刑百下?」
李芳儀先是一怔,隨即又冷笑,「是,雖然王爺未入姊姊新房,但確實是拜了堂的,論輩分,妹妹是該行禮,可是王爺也發話,一旦功成名就,休妻就是他要的賞賜,姊姊說說,我就算放肆又怎麼了?妳不過是個下堂妻而已。」
鈴月跟瑩星臉色煞白,紅腫的雙頰更為明顯,但她們不敢插話,只是憂心忡忡的看著主子。
「放肆又怎麼了?」丁荷晴重複她的話,然後笑了,這一笑是千嬌百媚,她越過兩個跪地的丫鬟,一步步的走近李芳儀,「既然他尚未功成名就,我就仍是他的正妃,就有資格管妳這個側妃。」
她眼神一冷,右手揚起,啪的一聲,李芳儀眼前一黑,臉兒一偏,嘴角滲出血絲。
她捂著紅腫發痛的臉頰,不敢置信的瞪著丁荷晴,玉瑜和玉妍驚到目瞪口呆,瑩星跟鈴月也是嚇傻了。
「妳竟敢打我?!」李芳儀兇惡的揚聲怒罵,「妳當真以為妳是王妃?妳根本是個笑話,是京城的大笑話!」
丁荷晴明眸一瞇,看著她臉上殷紅的五指印,「是不是笑話是我的事,但我身後那兩個丫鬟是我的人,日後,誰敢再動我的人,我就動誰,明白了?」
「妳、妳、妳—」李芳儀不是不想撂狠話,而是眼前這雙明眸突然森寒凜凜,她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丁荷晴的目光隨即落到她身後那兩個神情驚慌的粉衣丫鬟身上,同時間,她腦海中原身的記憶不時湧上,有些很跳躍,有些很片斷,她知道她勢必得花一段時間消化重組,但事有輕重緩急,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妳們兩個,立刻去把王府最大的管事給我找來。」
「我們……」
被點名的玉妍、玉瑜互看一眼,再吞嚥了口口水,對上丁荷晴那雙沒有溫度的清亮眸子,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吭也不敢吭一聲,嚇到壓根忘了要先請示自家主子,急急的轉身就跑了。
李芳儀倒抽一口氣,猛地一回頭,見兩個丫鬟拔腿快跑,她氣得咬牙切齒,回頭朝丁荷晴怒道:「妳這個下堂妻竟敢指使我的丫鬟!」
「再開口,我直接拔了妳的舌頭。」
她心口一窒,怔怔的瞪著丁荷晴,不敢再開口,那雙冷漠雙眸,那不帶任何情緒的冷絕嗓音,告訴她,她不是開玩笑的!
可她不懂,據她所知,丁荷晴明明單純可欺,怎麼現在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沒多久,玉妍、玉瑜去而復返,身旁還跟著一名看來就精明幹練的中年男子,他一襲黑袍,眼神睿智。
何誠上前拱手,先後向王妃及側妃躬身行禮,再向王妃介紹自己,「小的何誠,是寧王府的大總管,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他半躬著身,微微垂眸,但犀利目光早已掃過兩名相貌皆出色的主子。
寧王在出征前早已交代,府中兩個女主子要怎麼鬥都隨她們,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他自己對趾高氣揚的李芳儀早已看不慣,對剛進門的王妃也沒好感,她是皇后及內閣首輔劉閣老等擁戴大皇子為太子的一派,趁著皇上臥病在床,使計頒布賜婚聖旨,硬塞給寧王的妻子,而寧王刻意不進洞房,已有休妻的打算。
丁荷晴直視著何誠,見他垂眉斂目,態度看似恭敬。但身為殺手,她識人敏銳,很快就看出他不喜歡她!她冷冷一笑,「何總管免禮,我只想問,王爺出門征戰,我是否就是府中最大的主子?」
「是的,王妃。」何誠點頭。
「那便好,馬上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她們的傷。」她下了第一道指示。
何誠一愣,看向站在另一旁的兩名丫鬟。
「王妃,不用,真的不用……」瑩星、鈴月嚇壞了,她們是奴才啊,陪嫁過來,老夫人也耳提面命許多次,就算她們會受委屈,但絕不能給主子添麻煩。
「丁荷……」李芳儀覺得荒謬,正要上前開口怒斥,卻在對上她那雙含著危險的眼眸時,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閉口了。
丁荷晴再看向何誠時,眼中只有沉靜,「去吧。」
他拱手退下,心裡卻相當疑惑,他本以為被找過來後,王妃會先抱怨王爺的不告而別或是發表什麼長篇大論,沒想到竟是替兩名丫鬟找大夫?
不得不說,不管此舉是否虛假,他對她都高看了一些。
 
何誠真的找來大夫看了兩個丫鬟的傷,再恭敬的問了丁荷晴,確定沒有其他吩咐後才離開。
此刻,在雅緻又不失奢華的廳堂內,驚魂未定的鈴月跟瑩星,手上拿著價值不菲的冰鎮消炎藥膏,仍有一種置身夢中的不真實感。
還是聽到主子開口要她們抹藥,兩人才驀然回神,替彼此上藥,原本火辣辣疼著的臉頰,抹上清涼的膏藥後,疼痛頓時舒緩。
她們敷好藥,再齊齊看向氣定神閒喝著茶水的主子,主子頭上華麗的鳳冠已取下,她身上仍是那襲昂貴嫁衣,只是,這主子變得好陌生,尤其剛剛與側妃的應對,讓她們迷惘駭然又不知所措。
丁荷晴擅長察言觀色,透過原身的記憶,她知道原身就是隻單純的小白兔,偏偏她這名新住戶是個來自現代的忍者,煞氣及殺氣過人,不過,由於忍者也有變臉訓練,得以出任各種任務,她也曾扮過風騷的妓女……
不必回想,那些日子太遙遠了。
她在心裡跟自己對話後,放鬆臉部肌肉,朝兩個嚇壞的小丫鬟微微一笑,黑白明眸綻放純淨光芒,這是原身最常有的表情。
「妳們別怕我,這是我出嫁前一晚奶奶特別教我的,說是一開始若沒在寧王府建立威信,我這王妃會被看不起,妳們在府裡的日子也會難過。」這當然是謊話,出嫁前一晚,景寧侯府的老夫人是讓她看春宮圖冊,要她好好伺候寧王,博得他的歡心,她在王府的日子才會好過。
瑩星這才鬆口氣,隨即,她忍不住又道:「可是小姐……不對,王妃是怎麼辦到的?那個眼神好冷啊,我都做不來。」
鈴月則是依舊蹙眉看著主子,她沒有瑩星那麼粗線條,主子變得實在太不一樣了。
「我私下練習很久,怕妳們嚇到,不敢讓妳們知道。」丁荷晴含糊解釋,就以累了為由,回房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還算平靜,丁荷晴將規模極大的寧王府走了幾遍,在腦海裡畫了地圖,也慶幸原身記憶都在,她原就聰慧,不到幾天,就搞清楚自己的未來堪憂,絕對是棄婦的命運!
所以,她也找了何誠問府裡的一些人事,但鑑於何誠太過油條,他的回答都避重就輕,幾近敷衍,她不得不對他施行催眠術,才能問到她想知道,甚至她沒想知道的重重祕辛。
寧王,其實是東鷹國的五皇子朱靖,他文韜武略,俊美出眾,也是皇上多名兒女中最出色的,即使如此,整座王府裡,除了她這名正室外,也只有側妃一名,以古代男子而言,他對於女色相當克制。
近半年來,皇上龍體欠佳,太子未立,朱靖身為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所出的皇子,沒被立為太子,反而被派去西北征戰,也是權力鬥爭下的結果。
按東鷹國律法,該立皇嫡長子為太子,但大皇子品性不端,為人殘暴,動不動就殺奴洩憤,皇上也無心立他,反而在生病後,封朱靖為寧王,此舉引發皇后不滿,爭取外戚劉閣老等一些朝臣支持,卻將朝中百官分裂成兩半,另一派擁寧王,讓政治更加腐敗。
東鷹國原就不是太平盛世,在爭權奪利的內憂下,外患更是從零星的越界搶劫,逐漸演變成大患,最後不得不派兵前往討伐。
內閣首輔劉閣老乃三朝元老,在朝中黨羽甚多,在朱靖愈來愈嶄露頭角,又見一些朝臣在皇上封朱靖為寧王後,開始見風轉舵巴向朱靖,他與皇后驚覺情勢不妥,急急聯合己方的朝臣勢力向皇上請奏,由寧王領兵征戰,一旦立下戰功,被扶持為太子,也有依仗,大皇子也能心服口服。
然而,戰場上可是生死一線,死了,縱使擁有滔天戰功又如何?
劉閣老八面玲瓏,很會做人,同時說服皇上指婚,讓寧王成親,有了正妃,在出征前留下子嗣,就算有意外,也不致斷了寧王血脈。
皇上病體虛弱,無力回天,朱靖不得不接軍令,接下來,皇后又獨排眾議,從眾家閨女中選了景寧侯府的嫡長女丁荷晴為寧王妃。
丁氏也是百年世族,但聲名狼藉,族人中多有貪官汙吏,丁荷晴的父親有三妻四妾,多名兒子不學無術、只思玩樂,幾個嫡庶姊妹心機皆深,嫁入哪戶人家,莫不讓該府雞飛狗跳,是京城有名的惹禍家族,不受歡迎。
皇后不在乎世人觀感,替朱靖選了這門親事,根本就是添堵,給朱靖找不快。
她也會做人,先是讚美景寧侯府的老夫人長年學佛,親自教養的丁荷晴是個善良單純、知書達禮的女子,絕對能擔負王妃之職。
姑且不論丁荷晴有沒有如皇后說的那般好,就她身後惹禍不斷的丁氏家族,就讓人不喜,更甭提皇后、劉閣老等重臣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生病的皇上無力也沒體力駁斥眾口,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了。
於是,朱靖火冒三丈的接了旨也拜了堂,但洞房夜,他讓新娘獨守空閨,而後天一亮就出征,以行動召告天下,他只當她是擺飾。
一個出色的男人被迫娶妻,還要他當種馬,丁荷晴將心比心,她若是朱靖,也無法善待新婚妻,這樣的婚姻怎麼會幸福?
此時,她靜靜的坐在梳妝鏡前,凝睇著鏡中那張嬌滴滴的水靈臉孔。
回憶起原身嚥下最後一口氣的一幕,她也無言。
原身不吃不喝等了丈夫一夜,從一開始端坐在床榻,到後來疲累的靠坐在床側,但她仍然不敢睡,屋外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緊張萬分,一夜的精神緊繃,讓心臟原本就有問題的她,就此一命嗚呼,連喊人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妳要怎麼過日子?」她反問鏡中的自己。
拿張休書走人?可以,但沒有錢萬萬不能,一定得要足一大筆,當然,如果寧王不幸戰死,有王妃這個身分也不壞,她便決定留下來。
只是何誠說了,這場戰爭恐怕得耗上一年,一年足夠她做很多事,但賢妻良母絕不在她的選項內,她得未雨綢繆,總不能坐吃山空,她得找個事業,自立自足。
她在現代是忍者,走南闖北的出任務,如同古代的暗衛死士……或許,她也可以靠這一身功夫在古代生存?
反正這條多出來的命是老天爺給的,總不能什麼都沒做就白走這一遭,只是,她需要一些武器。
她思索一陣,步出屋外,守在門口的瑩星跟鈴月立即跟在她身後。
「王妃,妳要去哪裡?」瑩星有些急切的問道。
「庫房。」丁荷晴嫣然一笑,一個王爺的庫房,肯定有許多好東西。
 
 
西北邊疆號角急響,東鷹國上萬名精兵拔箭上弦,箭雨齊齊落在敵對的上千名騎兵中,接下來,兩軍就近對戰,震天的慘叫聲,馬的嘶鳴聲、鐵蹄聲,金戈交鳴聲不斷。
城垛上方,東鷹國的旌旗飄飄,卓然偉岸的朱靖穿著一襲黑甲戰袍,紅色披風在風中飛揚,他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瞳眸俯視下方的戰局。
在他身後站著一排高大挺拔的將領,他們也定睛注意著戰況,屍首肢塊四散,一片血腥,但眾人表情不變,堅毅的目光隨即又落到朱靖的身上。
他是他們東鷹國的戰神,為了上陣指揮,刻意留了一臉落腮鬍,遮住丰神如玉的容顏,但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天生貴氣。
這一年來,不管是炎熱的夏季或白雪紛飛的冬季,驍勇善戰的他運籌帷幄,親自領兵衝鋒陷陣,狠挫敵方銳氣,奈何敵方善用地勢打游擊戰,其他外族又乘亂進攻邊境,如此來回,征戰整整一年,而眼前是最後一場戰役,是敵方潰散逃逸後,不甘心的烏合之眾的最後反撲,他們都清楚,這只是頑強抵抗,不足為懼。
果不其然,戰場上傳來了士兵們打勝的振臂歡呼聲。
朱靖仍是一臉冷靜,示意後方幾位將士做後續的整兵、清點傷者及俘虜、沒收兵器等事。
不久,夕陽緩緩落下,無數的火把照亮夜空。
朱靖步下城垛,回到駐紮的營地,身後跟著的是蘇晨光,他是朱靖麾下的貼身大將,也是從小與朱靖一起長大的好友,出身鎮國公府,還是一名世子爺。
兩人前後步入燈火通明的營帳,朱靖坐下,讓鬍鬚遮了大半的臉上,未見戰爭結束的喜悅,蘇晨光俊逸的臉上亦然。
他們雖在這裡征戰一年,但國內的事,也有暗衛定期來報,尤其是某些特別希望寧王戰死的人,所以這一年那些人也很忙,戰場每有捷報傳回京城,這些人就得密會想著怎麼對付寧王。
然而,暗衛無法全數掌握到這些人,尤其是劉閣老跟皇后,這兩個老奸巨猾的惡人防得密不透風,最讓他們忌諱。
「靖,我說你……」蘇晨光大嘆一聲,「皇上病是好了,但皇儲之位,眾皇子都有野心,有的養兵自重,有的養謀士出謀劃策,他們的勢力及能耐本就低你一截,這回你立下戰功,這凱旋回來的路恐怕不平靜。」
兩人在外,於公,一切以紀律為重,他不逾越本分,但兩人獨處,就能沒大沒小。
事實上,這個問題,他們至少私下討論了半個月以上。
朱靖微微頷首,「兵分二路吧,只是,回去的路恐怕又是另一場惡戰。」
他厭惡戰事,但不得不參與,就如同兄弟間,還有皇后、劉閣老等人伸手干涉立太子一事,讓東鷹國的朝政難見平和,只有爾虞我詐,想要他這條命的人也變多了。
蘇晨光真的同情這個太過出色的好友,但他也清楚,他絕不會讓好友獨自面對。
 
三日後,朱靖率大軍拔營,準備凱旋返國。
大軍一路前行多日,在一驛站短暫休息再出發,即一分為二,朱靖改坐馬車,由蘇晨光帶著百名精銳侍衛策馬隨行,往另一條山路而行。
車內,朱靖沒有束冠,仍是一臉鬍子,一襲簡單的窄袖黑袍。
一行人再行駛數里,行經兩邊高聳的峽谷,風呼呼的吹刮著,寧靜的氣息透著一股詭譎,僅有馬蹄及車輪聲在空曠的山谷間迴響。
為首的蘇晨光回過頭,以眼神示意眾人小心謹慎,而馬車居中,後方還有侍衛隨行,將寧王護個紮實,每個人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策馬快速經過山谷時,四周早已埋伏的上千名蒙面黑衣人已經拉滿弓,箭矢已在弦上。
當代表放箭的手勢出現時,屏息以待的他們一一放手,咻咻咻—上千支羽箭發出刺耳的破風之聲,瞬間,天空黑壓壓一片,箭雨遮天。
「保護王爺,快!」蘇晨光臉色大變,大吼一聲。
其他人也迅速拔劍打掉箭矢。
然而,更多蒙面黑衣騎士如鬼魅般欺近,他們手執刀劍迅速圍繞而上,緊接著兩方交戰,刀劍相擊的鏗鏘聲此起彼落,多人中箭慘叫落馬,鮮血飛濺。
蘇晨光揮劍拚命殺敵,但馬車內靜悄悄的,這讓他心裡忐忑,朱靖從來就是一個會正面迎戰的人,「你們快掩護我,我要進車內。」
其他侍衛拚死上前掩護,蘇晨光踉蹌的邊打邊跳上馬車,卻見朱靖全身無力的癱軟在車內,但他的手……他竟持刀刺傷自己的腿?
蘇晨光立即丟掉仍滴著鮮血的劍,衝上前急切地問道:「你做什麼?」
「馬車裡的茶水,被下了軟筋散,藥是塗在壺嘴上……」朱靖視線模糊,意識也逐漸模糊,他聲音虛弱,只能拿刀子刺腿,以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該死,我們已經小心再小心,那些人怎麼那麼奸詐,太可惡了!」蘇晨光粗咒一聲,見好友那鮮血淋漓的腿傷,連忙從衣服下襬撕塊布替他繫緊。
「外面怎麼樣?」朱靖忍著痛楚問。
「不好,他們人多,坐穩了,我駕車帶你突圍。」
蘇晨光讓他靠坐,再將幾個軟墊塞在他四周後,直接抓起劍劃破車簾,再縱身跳上駕駛座,一手緊抓韁繩,策馬直奔,其他侍衛陸續奔上前護衛。
只是,對方來勢洶洶,個個身手頂尖,人數眾多,還有不時射過來的飛箭,迫得他們不得不邊打邊退,在一道箭雨又飛過來時,眾人拚命打飛箭矢,然而,其中一支長箭卻直直射進車廂內,噗哧一聲,射中朱靖的腹部,他身體一震,左腹湧出的鮮血立即濡溼身上的黑袍。
蘇晨光掠身進入,臉色一白,大吼一聲,「王爺中箭了!」
車外的侍衛紛紛往馬車齊聚過來,一邊執刀殺敵。
「靖,你先忍忍。」蘇晨光果斷的一把折斷礙事的箭羽,將臉色慘白的朱靖斜揹起來,再跳下馬車,侍衛們立即上前掩護他們,焦急的邊打邊移動,慌亂看著前方那片黑漆漆的森林。
眾人眼中都有猶豫,這座森林人跡罕至,離京城還有一長段距離,由於林木生得密集,每一棵皆高聳入天,只能有些微的陽光灑落,走在林蔭間容易迷路,誤入者幾乎沒幾個能活著出來,一向有鬼魅森林之稱。
但他們根本沒有選擇!蘇晨光一咬牙,帶頭揹著幾乎要失去意識的朱靖衝進森林,其他侍從也快速跟上,而那些刺客也紛紛跟進。
第2章
接下來,雙方是一陣你追我跑的逃殺,從最初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一直到久久一次的哀號,終至恢復死寂的平靜。
此時的鬼魅森林透著微光,不到一片漆黑,視線勉強還算清楚,然而森林中一直有飄忽的氤氳霧氣,時而繚繞,時而湧動,來來去去,相當詭異。
在森林深處,一棵高聳入天的大樹前方,有一處可以擋風遮雨的天然洞穴,朱靖正虛弱的斜靠在洞口。
原本在他身旁護衛的親兵侍衛死的死、傷的傷,到最後,連蘇晨光都不得不將他放下,跟其他倖存的侍衛將那些窮追不捨的刺客們引開。
隨著時間流逝,他中的軟筋散的藥效退了些,雖然他仍然無法使用功力,但也能踉蹌的撐起自己,在林蔭間找個較好的藏身之所,並在經過的樹上留下暗號,讓蘇晨光等人可以找到他。
但已過去兩個時辰,他遲遲等不到其他人來。
驀地,遠遠的,有一抹身影往他這裡跑來。
是敵是友?他喉頭緊縮,半瞇著眼,終於看清那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模樣狼狽,神情慌亂,還不時的回頭看,但他並沒有看到對方身後有人……
不對,有一個人!一道疾如閃電的身影在林蔭間迅速飛掠。
就在那名中年男子驚慌胡亂逃竄的身影直奔向他時,下一瞬,中年男子突然瞪大了眼,他的喉頸間被抹了一條紅線,刺目鮮血噴濺而出,他仆倒在地,鮮血直流的嚥下最後一口氣。
接著,從容的腳步聲響起,朱靖一抬頭,就見一名蒙面黑衣女子迎面走向他。
她非常嬌小,一身窄袖束身上衣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但她的下身卻是一襲寬褲,褲子兩旁還各有四、五個口袋,裡面顯然都裝了東西,看來鼓鼓的,她的腰上還掛著一柄長長的彎刀。
在他打量自己時,丁荷晴也在打量著他。
束髮的他一臉落腮鬍,臉色蒼白,卻有一雙精銳又湛然的瞳眸,身上還有一股讓人敬畏的天生威勢,她看不出他的年紀或相貌,目光繼續一路往下移,在他腹部近腿的尷尬部位插了一支像是折斷箭羽的箭桿,該處的黑袍已被血染到溼透,另一條腿上綁著布條,也浸染了血漬。
兩人靜靜打量彼此,誰也沒動,誰也沒開口說話。
突地,四周一暗,像是陽光被雲遮蔽,一陣涼風隨即拂來,寧靜的林間立即響起一片葉片敲打的沙沙聲。
丁荷晴仰起頭,雙眸微瞇,從幾抹透著微光的枝椏縫隙看向天空,雲朵飄浮的速度加快,雲層變厚,起風了,不久就會下起傾盆大雨。
她低頭注視地上的屍體,為了追殺這個騙財騙色還害了幾條人命的渣男,她不得不跟著闖進這座大多數人都不敢踏進的鬼魅森林,沒想到這座森林還真的不簡單,除了過於密集的林木外,這裡的地形,一邊是山谷,另一邊卻是腹地極廣的峽灣,太陽一遇溼氣就容易起霧,一旦迷失方向,只能困死在這裡。
暫時是走不了了!她的目光再度落在靜靜看著自己的男子身上,「等一會兒會下大雨,我待在這裡,希望你別介意。」
朱靖聽著她年輕而清冷的嗓音,搖搖頭道:「這地方不是我的。」
「是你先找到的。」她平靜的說完,就在洞口的另一端坐下來,那具死屍就躺在不遠處,但她像沒看到一般。
他凝睇著她,腦海中迅速思索著,蘇晨光跟其他人可能凶多吉少,她看來身手極好,如果他付重金請她出手去救他們,也許可行。
「姑娘可在林中見到其他人?」他問。
「沒有。」她的語氣淡漠。
難道……不可能!蘇晨光的功夫只差他一截,任何人要擺平他都不容易,他別自己嚇自己,他深吸口氣,卻因此牽動腹部傷口,忍不住逸出呻吟。
但丁荷晴看也沒看他一眼。
「姑娘可有把握離開這座森林?林中一直有一片飄忽的氤氳霧氣,也許是有人施了幻術……」
「不是幻術,只是地形跟溫度的關係,要離開也不難,只要月亮出來就可以。」她的口氣仍舊平靜,忍者要學的太多,就連擺陣製造幻術也是其一。
朱靖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但感覺得出來她並不想多談。
他突然想到,自己蓄留的大鬍子所遮掩住的出眾容顏,那在蘇晨光口中,任何女子看了都心動的俊顏,她若見了,對他的態度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此時,他也只能選擇安靜,刺紅的鮮血仍汩汩地從腹腿間的傷口流出,一直抽疼著,暖黏的血染溼了地面,但他因失血過多,整個人虛弱到無法起身處理傷口。
由於他就坐在洞口,空氣中一直有股濃重的血腥味。
丁荷晴蹙眉看向他,他不怕失血過多而死?
朱靖對上她困惑的眼眸,苦笑道:「我中了軟筋散,只能勉強撐到這裡,再加上失血過多,實在沒力氣起身。」
她擰眉,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兩個傷處後,陡然起身。
他看著她消失在森林處,沒多久,她回來了,雙手抱了不少枯枝,還有一截有著褐色葉片的折枝,她將這折枝先放在一旁,隨即將枯枝堆放好後,動手生火,讓略微陰暗的洞內頓時明亮許多。
「姑娘,此舉恐會引來追殺我的殺手……」
「我會解決。」丁荷晴走到他身邊跪坐下來,傾身看著他的兩處傷口,目光定在中箭的傷處好一會兒,喃喃自語道:「必須拔出來。」
他看著她微側低著頭,長長的髮辮落在胸前,即使他身上的血腥味極重,他仍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青草香,不知怎地,他脫口問道:「妳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殺了人,你看見了。」她頭也沒抬的回答。
意思是,她才是壞人?朱靖突然想笑。
她坐直身子,從腰間束帶內拿出一柄極小的短刃,拔了刀鞘,再次靠近他。
他看著她俐落的來回甩動短刃,他中箭處的袍服及貼身黑褲的布料已飄落在地,他的大腿與腹部交接處便裸露出來,中箭的撕裂傷口清楚可見。
他抬頭看她,就見她那雙如靜夜璀亮的星眸依然平靜無波,他既震懾於她靈活高超的手上功夫,也驚愕於她的冷靜。
男女有別,他裸露的地方算是相當隱私,已近胯下,他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就她的身形及那雙眼眸,她應該相當年輕。
丁荷晴的寬褲共有八個口袋,這是仿現代忍者褲,每一個口袋裡都有東西,有乾糧、小水壺、暗器,甚至是逃命用的毒藥、迷藥及煙霧彈。
她從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塊白布捲起來後拿到他嘴邊,「咬著,我要拔箭。」
「不必,我撐得住。」
丁荷晴瞧了臉色蒼白的他一眼,點點頭,將白布放回口袋,再度起身,將先前摘來的折枝葉片一一摘下,再從另一個口袋拿出小巧的水壺,將葉片略微洗淨,放入口中咀嚼。
朱靖困惑的看著她的一切舉止,沒想到她再蹲回他身前時,小手抓著折斷的箭桿,一把就將箭拔出,在他因痛楚而悶哼一聲時,她已及時閃過噴湧而出的鮮血,將咀嚼過的葉片吐到手中,迅速的塗抹在他的傷處。
一陣劇痛瞬間襲來,他極力緊咬著牙,但還是忍不住又悶哼了一聲,再看向她,仍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她到底是何方人物?
她能毫不猶豫地拔出斷箭,再迅速上藥,動作熟悉得像做了上千次,他無法想像她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她是殺手?
雖然從小養尊處優,但為了練武,他吃的苦、曾經受的傷都不少,他絕不是一個怕痛的人,但這種像被數千數百隻螞蟻咬噬的痛感,令他額頭都冒出了冷汗,而且傷口愈來愈痛,他下意識想伸手將藥草撥掉。
「別動,這種野生紫葉草可以很快的止血。」丁荷晴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平靜的。
朱靖定睛一看,果真,傷口慢慢止血了,痛感也舒緩下來,她隨即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捲布條,俐落的包紮傷口,接著處理他刺傷自己的刀傷,慶幸的是,這個傷口已不再流血。
「妳是大夫?」見她都包紮好後,他開口又問。
「不是,只是為了活命,認識一些特殊草藥。」她淡淡地回道。
聽來她的生活充滿危險,他深吸口氣,「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朱某有幸脫困,定當回報。」
「不必,若不是為了等月光,我不會在這裡停留,更不會救你。」她話說得冷漠,隨即走出去,再回來時,她沾血的雙手已洗乾淨。
他其實口乾舌燥,卻見她已經坐下,靠著洞口閉眼休息。
他看著已包紮好的傷口,終究抵不過對水的渴求,他試著扶著壁面起身,卻是一陣暈眩。
「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時候走出去,」丁荷晴仍舊閉著雙眼,口氣仍是不緊不慢,「那片白茫茫的霧氣繚繞,在密密麻麻的林蔭中忽東忽西,讓人猶如置身幻境,只要驚慌逃竄,失了方向,最後只會體力不支,渴死或餓死,而且就快下大雨了,勸你還是耐心待著。」
身為忍者,她從來只知聽命行事,只是她天生多了一份良善,也斬不斷七情六慾,才會沒了防備,斷送自己的生命。
對這名男子,她是多事了,但要什麼都不說的看他送死,她也做不到。
清冷的嗓音迴盪在山洞內,卻讓朱靖的心頭一暖,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
「我只是口渴,想找水喝。」
他的傷口雖疼,但含笑的低沉嗓音清楚的告訴她,他沒那麼不知好歹,想找死。
丁荷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口袋裡拿出已裝滿乾淨溪水的小水壺,起身走到他身邊拿給他,再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她刻意買來當乾糧的硬肉乾,追那個狡兔三窟的渣男多日,也只剩一小片,而後她轉身回到原位坐下,再度闔眼休息。
「謝謝。」朱靖沒有拒絕,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大口水,但一咬那硬死人不償命的硬肉乾時,他實在難掩驚愕,猛地看向動也不動的她。
他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就算行軍打仗,他也不可能吃到這種東西,她到底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他對她愈來愈好奇,更想看到她的容貌。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緩慢而安靜的將那硬如石板的肉乾艱難的和著水吃下,注視著洞外那些詭異的白霧來回飄忽,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傷及疲憊讓他不由得闔上眼眸,沉沉睡去。
同一時間,傾盆大雨宣洩而下。
 
 
朱靖這一睡極久,直到被滂沱大雨聲驚醒,洞外早已是一片漆黑,他本以為只剩下他一人,但洞內火堆上的火仍燒得熾烈,而一抹嬌小身影就貼靠在洞口的牆面,面向外的注視著黑漆漆的森林。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突然轉過身來,在火光照射下,他清楚看到她臉上仍蒙著黑巾,莫名的,他感到非常失望。
丁荷晴走向他,「吃吧。」
朱靖再眨眨眼,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兩顆野果,「我一顆,姑娘也吃一顆。」
「我吃過了。」她平靜的說完,再度走回原來的位置坐下。
他連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他靜靜的看著她一會兒,這才開始吃起略帶酸澀的野果。
兩人靜坐好一會兒後,他試著跟她攀談,甚至問及那具消失在洞口前的屍體,她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只能閉口。
朱靖完全沒想到,他會跟她困在這山洞裡多日。
時值春夏交接,一連帶來幾日的狂風暴雨,他們被迫往洞內移動,也好在氣溫漸漸回暖,再加上有火堆,入夜或清晨不致太過寒冷。
相處的時間長了,朱靖發現她不太愛說話,總在雨勢稍停時來來去去,有時撿枯枝,有時找了藥草,同樣是以咀嚼方式為他上藥。
軟筋散的藥效早已過了,但他傷的地方讓他不好使力,連站起身來都難,他算是人生頭一回品嚐到廢物的滋味。
她會定時拿水給他喝,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吃野果果腹,偶爾她不知道到哪裡抓了魚或鳥,會烤來吃,她處理的動作相當俐落,彷彿已經這樣做過千萬次。
他曾好奇詢問,但她只是靜靜的做事,或是坐在洞口閉眼小寐,雙手環胸,帶著警戒。
日子一天天過去,朱靖也慢慢歇了對她的好奇,很多時候,他就跟她一樣,注視著洞外恣意肆虐的風雨,要不就是在風雨停歇時,凝睇著在林蔭間未曾散去的詭異雲霧。
他時睡時醒,甚至不是很清楚他們留在洞內已經幾天了。
但他知道他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原本就一臉落腮鬍,一身髒汙,早沒了貴氣,再加上幾日未淨身,身上也有血腥味,那味道連他自己都快受不了,反之,自由進出山洞的她,似乎找到地方淨身,每回她靠近自己,他都能聞到她身上令人舒爽的青草味。
但他沒開口要求她帶他去,不管是不是為了等月光,她能為他張羅食物跟水,甚至照顧他的傷,他已經很感激,何況,她不知他的真實身分,甚至不曾見過那張讓多少姑娘們傾慕羞澀的俊美容顏,如此照護他,並無所圖。
蘇晨光等人遲遲沒有找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這一天,雨勢終於轉小,丁荷晴從外頭找來幾根較粗的枝幹及細藤蔓,就在洞內忙碌起來,一陣敲敲打打後,她做成了兩只拐杖,接著重新為他上好傷藥,再包紮好後,林蔭間的雲霧同時散去,久違的銀白月光稀稀疏疏的灑落,但鬼魅森林看來還是一樣黑漆漆的。
「我要離開了。」火光下,她的雙眸仍不見任何情緒,如一面山中靜湖,連一絲漣漪也無。
朱靖只能點頭,她為他做得已經太多了,不過,他也注意到他的右手腕處被綁了一條紅絲線,他伸手一碰,不由得一愣,這是堅韌的天蠶絲,而且還是稀有的血蠶吐出的絲,他會識得,是因為父皇在他十五歲時,特別命人重金尋來一件刀槍不入的蠶絲背心,然而這次出征,他卻將它留在府中庫房忘了帶走。
「這座森林詭異難走,如果你的人還活著,或許能順著你留下的暗號找到你。」丁荷晴沒有理會他詫異的神情,其實在追殺那名人渣時,她就聽到不少哀號聲,顯然有人遇難,但忍者的教條以完成任務為先,她只追蹤她的目標,之後,又因為那些會擾亂方向的雲霧,她被迫在有限的範圍內行動,自然看到了樹幹上的暗號,猜測是他留下的,才說了這席話,「若是再沒消息,你只要順著我給你的這條紅線走,就能走出這片森林。」
「妳是怎麼知道暗號的事?妳知道我是誰?」他突生警覺。
「知道暗號是意外,救你也是意外,而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火光下,丁荷晴清澈如泉的沉靜眸子映著火光,格外的璀亮。
朱靖抿緊薄唇,看著她從寬褲的一只口袋裡拿出兩顆黑色丸子,交到他的手中。
「這是煙霧彈,一旦有危險,你往地上扔,就會有大量的煙霧產生,這煙無毒無味,可以混淆敵人視線,你就趁機逃吧。」
他蹙眉看著手裡的兩顆小黑球,他帶兵打仗,也曾遊歷他方,怎麼不曾見過這種東西?
丁荷晴其實有點捨不得,在古代要做這玩意兒可不簡單,她可是花了好幾個月,費了好些功夫才找足材料,親手製造,但也只做了十顆,還真是便宜他了,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這是多管閒事的代價。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她轉身就往洞外走。
朱靖一怔,連忙抓起她給的拐杖,忍著傷口的痛,一拐一拐的走出去,「等等!姑娘可否給朱某一個名字……」
「不必。」她清冷的聲音一如以往,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掙扎著想快步追上她,卻不慎撲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經過一株大樹旁,似乎彎下身,提了一個重物後,右手再往上方一甩,然後,他在微亮的月光下,看到一絲微微閃動的紅光往上,接著,她整個人騰空,瞬間消失在繁密的林葉間。
同時,他手腕上的紅線動了一下,他抬頭,瞇起黑眸,仔細察看,銀光下的樹林時不時傳來葉片拍打的沙沙聲……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她說等月亮出來就能離開是什麼意思了,她顯然是施展輕功飛掠到樹梢頂端,藉由星象看清方向,才能離開這座不見光的迷宮森林。
思緒到此,他手腕的紅線再度被拉直,他抬頭搜尋,隱隱見到一抹黑色身影正往前方疾奔,就再也看不見了。
但他這一端的紅線時不時的被拉扯,他知道每一次的拉扯,都可能是她掠身到樹梢找出正確方向後,再飛身而下,只為了給他指引活命的出口。
這樣的奇女子,竟留個名字也不肯,更不要他的報恩,他有幸遇上,卻沒深交,日後也可能不再見面,朱靖一想到此,不免懊惱萬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幾道微弱光影緩緩朝他這裡移動。
不知是敵是友,他只能先起身,回到洞內,將那火堆打滅,靜靜靠在山壁,神經緊繃著,警戒的注視著洞外,在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立即撐著拐杖步出。
高舉火把的侍衛一眼瞧見他,興奮的回頭大喊,「蘇副將,看到王爺了,他在這邊啊,快!」
朱靖等一行人困在鬼魅森林長達半個月,那些追殺進來的刺客可能死的死,逃的逃,或者也困死在森林,他們不清楚,但蘇晨光為了替朱靖引開殺手,帶著六名精兵往另一個方向走,卻是九死一生,好在七人沒打散,聚在一起,東走西找的找了十幾天,總算看到樹上的暗號,一路尋來。
他們悲觀的以為會看到一具屍體,沒想到寧王除了滿臉鬍鬚外,精神很好,刀傷已經結疤,箭傷也已經控制住,沒有發炎的跡象。
朱靖將救他的女子簡略說出,蘇晨光頻呼阿彌陀佛,直稱她是貴人,對沒機會見到那名奇女子直道遺憾,畢竟他們也在這座森林裡打轉好幾日,卻無緣遇見,但也是拜她之賜,他們一行八人才能順著那條紅線安全的離開。
當眾人回頭看著身後那座鬱鬱蔥蔥的森林,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朱靖仍由蘇晨光揹著,遠離森林一段距離後,朱靖要蘇晨光將自己放到一旁的草地坐下,再命兩名精兵先行到最近的偏僻村落買了水、乾糧、馬車跟幾匹馬兒。
朱靖上了馬車,蘇晨光坐在前頭駕馬,其他人騎馬,一行人才登上返京路。
 
 
「那個女子,王爺沒深交太可惜了,別說救命之恩,光是憑她能在鬼魅森林生存跟脫困的能力,留在王爺的身邊都是好的,不然回京後,不知又有多少明槍暗箭要防。」
「就是,王爺要田副將混淆視聽的那隊人馬已經凱旋回京,我們這一行人卻還在這裡,皇上跟田副將一定覺得我們凶多吉少了。」
「皇后那一派的人肯定高興極了。」
馬車正行駛在杳無人煙的官道上,幾名侍從恣意談論的聲音傳入馬車車廂內,朱靖半坐臥著,看似闔眼休息,但思緒卻快速翻轉。
他已派人快馬進京去打探消息回來,得知在七天前,田副將已帶著軍隊返京,還刻意散播消息,指他跟蘇晨光都在戰場上受傷,所以是乘坐馬車回朝,當日,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及老百姓們是沿途恭迎歡呼,也大聲為兩人的傷勢祈福,爆竹聲更是不絕於耳。
也在同一天,朝臣們就傳出消息,指皇上將寧王跟蘇晨光安置在宮中,讓太醫進駐後,又對外宣布,兩人的傷勢不致危及生命,但為了讓兩人好好養傷,不准任何人,包括親屬進宮探望。
第二日,皇上即設了皇宴慶祝勝利並招待有功將士,並在三日後正式下詔授以勛官,賞賜華宅、金銀珠寶等物。
想到這裡,朱靖張開雙眸,看著車窗外,離京城愈來愈近的青山景致。
算算時間,田副將顯然等了他們數日,才不得不對外丟出他受傷的消息,再整隊進京,事後再向父皇坦承,回朝的人之中根本沒有他,因此才有不准任何人探病的皇令。
田副將也真是烏鴉,他竟然真的得坐著馬車進京!
此外,他無法不去想那名女子,她那麼冷靜,那麼獨特,還是個善良的人,他很遺憾沒讓她看到自己真正的容顏。
這不是說她是個膚淺的女子,會因此受他吸引,但至少她會認得他,或許他們有機會再見面,他可以報恩。
從她的一切行為舉止來看,他相信她過得並不好,可能隨時身陷危險之中,他並不在乎她的容貌或年齡,只要她願意委身於他,他可以用他的身分來庇護她,讓她過著平靜又尊貴的生活,他甚至也可以為了她,休了皇后硬塞給他的王妃,由她取代,可是,他什麼也沒說……不,是什麼也來不及說。
馬車持續前進,不知過了多久,車簾被掀開,探頭進來的是一身粗布的蘇晨光,「你沒睡?我們要進城了,暗衛已送來消息,原本還有不少人埋伏在城門前,打算讓我們連城門都進不去,但他們已經悄悄的處理掉,要我們放心,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扮這麼醜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幾個都扮成莊稼漢,連朱靖一臉的鬍子都沒敢刮呢。
「還是小心吧,太多人不希望我回京。」朱靖平靜的道。
蘇晨光也知道,不然眾所周知寧王跟他此時應該都在皇宮內養傷,怎麼還有人能掌握到他們的行蹤,想再次行刺?!
一行人平安的穿過城門,映入眼簾的是繁華的京城,闊別一年多,朱靖看著車窗外熙來攘往的熱鬧街道,有一種不真實感。
殺聲震天的殺戮戰場,到處是殘屍血流的場景,而這裡,商鋪林立,人潮洶湧,一片富足安樂景象,但他也很清楚,在這看似安穩的背後,充斥著不安定的政治鬥爭、官吏間的貪贓枉法,甚至是一些地痞流氓狐假虎威的仗勢欺壓……
此時,街道上傳來一陣語調高昂的談話聲—
「你們聽到沒有?替天行道組織將東街霸王給殺了。」
「我不只聽到,還看到他那顆半爛掉的頭顱,他沒有身體呢,而且那顆頭是直接被高掛在霸王家的大門前,他的妻妾哭得可慘了,但誰不知道她們心裡有多開心。」
「就是啊,她們之中有多少是被他騙財騙色給拐進府裡的,聽說不肯進府的都被他給殺了,這種人死了真是活該!」
「要不要去看看?那裡人好多呢!」
「好啊,去看看,那些妻妾個個都是美人呢!」
幾個老百姓熱切議論著,隨即興匆匆的往另一個轉角跑去,同一時間,也有其他老百姓吵吵嚷嚷的往同一個方向跑去。
「外面在吵什麼?」朱靖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來。
蘇晨光早已聽了個大概,回道:「還不是替天行道組織,他們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連京府大人都對東街霸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組織竟然敢動他。」
「東街霸王?」
「那種小人還不配讓你認識,他只是劉閣老找來辦髒事的一條狗,聽說曾是個土匪,拳腳功夫不錯,行事做法都像土匪,京城老百姓見到他,能避多遠就多遠。」
蘇晨光雖然出身世族,但他愛四處溜達,認識不少三教九流,對坊間的一些事也都清楚,反之,朱靖要習武又要學習治國,後來又得防著被暗殺,當然沒有時間理會這種小嘍囉。
不過,朱靖跟蘇晨光對替天行道這個組織都不陌生,因為京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還是有暗衛定時呈報,而這個組織,大約是一年前才出現的江湖組織,有多少人?誰是頭頭?都無人知曉,收費不一,聽聞有的只付了幾串銀子,有的卻得付出上萬兩,只是,這些都是傳聞,無法證實,但只要他們收了錢,肯定使命必達。
而且,截至目前為止,他們打殺的大多是皇親貴冑或高官,皆是趁著世道不平靜,趁火打劫、無惡不作之徒,而這些被打殺的人則會被隨意的丟棄到公共場所,像是熙來攘往的大街上、皇宮門前、某個高官的府第大門,甚至是一些茶樓或妓院,大剌剌的出現在老百姓的面前,老百姓大聲叫好,私下都稱該組織的名字取得真好,真的是替天行道。
也因為這組織的神出鬼沒,使命必達,讓一些欺善怕惡的皇親貴冑人心惶惶,行事作風也收斂許多,連老百姓都感受到了,對該組織更是感激涕零。
不過,要如何與該組織接觸卻是無人知曉,只聽說會有人主動接洽,告知方法,但要再如法炮製,卻會發現不是人去樓空,就是查無此人,相當神祕。
「我們會經過那個地方,現在要繞道也來不及了,你忍忍。」
蘇晨光的聲音打斷朱靖的思緒,朱靖點了點頭。
馬車緩緩前行,沿途還可以看到往前奔跑的老百姓,愈到東街霸王的宅第前,群眾更是多,馬車是動一下,停一下,四周充斥著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聲音。
驀地,一陣強風吹來,車簾往上翻飛,朱靖的視線穿過重重交頭接耳的人群,落在那顆高掛在匾額下方的血淋淋人頭,男子泛著血絲的雙眸驚恐的大睜,顯然是死不瞑目。
朱靖的黑眸倏地一瞇,陡然坐直身,這一動也牽動了傷口,換來一陣刺疼,但他依舊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張臉,這是救他的那名女子殺死的人!
他突然想到她步出洞穴,在大樹旁彎身拿起的重物……
是頭顱!她是替天行動組織裡的殺手!
他的心突然一片清朗,黑眸浮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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