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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殊途?NO NO NO,他們是天作之合!
百年前的那天,他打敗鬼王將其囚禁起來,
百年後的現在,鬼王的復仇是求他和自己去登記結婚?
悶騷賢慧鬼王攻vs.慵懶美人天師受
從看不順眼死對頭到秀恩愛小情侶,只需要一個同居的過程!
梁秋白的擇偶標準:
1.林不殊這樣器大活好,賢慧持家的。
2.絕對不能找陰緒那種又凶又小氣的人。
林不殊aka酆都鬼王陰緒:「這樣又罵又誇的,搞得我好亂啊!」
月光之城B040 《鹹魚天師的鬼王室友 1》
百年前,他梁秋白打敗鬼王、封印鬼城,
英雄事蹟流傳整個玄門,被後人尊稱為祖師爺。
不過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他就只是一條帥氣的鹹魚,
平常佛系經營玉石鋪子,偶爾替人解解難,
可惜悠閒又滋潤的日子在重遇死對頭鬼王陰緒後被打破了,
他收到委託去花溪鎮的祭祖活動看看,陰緒非要橫插一腳,
結果就是兩人一起受困幻境,又是被鬼追又是差點溺死,
最過分的是這傢伙還想跟他生同衾,死同穴……
棺材中傳來衣物摩擦聲,梁秋白聽著都能知道陰緒正在翻身,兩人
的距離似乎被拉近了,他開始糾結是不是要換個姿勢。
陰緒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在鎮上聽到過一個傳聞,有人說當年
是因為你喜歡我,對我暗生情愫,又不敢讓那群牛鼻子老道知道,
所以才會上演失蹤的戲碼,目的就是為了和我雙宿雙飛,真的是這
樣嗎,我的天師大人?」
月光之城B041 《鹹魚天師的鬼王室友 2》
梁秋白受邀去青寧顧家做客,路上卻遭遇鬼打牆,
本以為是他體質偏陰,容易招來好兄弟的緣故,
沒想到是當地的鬼老大想幫他牽、紅、線!
雖說最後和玄門的人一起把惡鬼收服,
可將計就計時身邊那位「新郎」總讓他覺得不對勁,
不僅如此,陰緒最近似乎改名叫陰魂不散,
老是在他身邊晃悠不說,還在緊要關頭維護他……這鬼沒事吧?
陰緒看著廊外的雨幕,腦中想起的是對方一身豔紅嫁衣,湊到他
跟前耳語的模樣。
梁秋白進屋翻了半天,半晌又跑出來,將找到的紙筆塞進陰緒手
裡。「你把剛剛那管家說的顧家禁忌全部寫給我。」
陰緒將手裡那張白紙來回看了看,垂眸道:「寫東西需要時間,
愛的,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
月光之城B042 《鹹魚天師的鬼王室友 3》
梁秋白當初下的封印接二連三被破,酆都鬼城即將重現於世,
全玄門人心惶惶,梁秋白表面上說不想管,實際還是有默默出力,
不過他現在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情,一直以為自家室友是完美好人類,
結果居然告訴他,他好不容易心動的對象就是陰緒(崩潰),
這傢伙真身暴露後還逃回鬼界當起縮頭烏龜……
死鬼等著,他現在就衝去找人算帳,要分手也得當面說!
梁秋白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看見自己裸露在外的腳踝上多了一道不
知名的紅痕,他將被子掀開,就發現那紅痕順著自己的小腿盤旋向
上,最後停在大腿內測。
這絕對不是他自己睡出來的,那傢伙的確來過,趁著他睡覺為所欲
為,完事後人還跑了!
梁秋白臉都黑了,起身進浴室洗漱,然而一看到全身的草莓印就臉
紅且憤怒的道:「陰緒你他媽是狗嗎!」
月光之城B043 《鹹魚天師的鬼王室友 4》
前任鬼王為了奪取陰緒的身體,不惜動用禁術,
陰緒雖然早有對策,可成功機率到底不是百分之百,
尤其還沒說這個方法需要以身為祭……
不過梁秋白是何許人也,早就知道這死鬼總是報喜不報憂,
所以他心裡也有個計畫,就是動用修復之力復活陰緒,
只是這樣對壽命本就岌岌可危的他來說跟送死沒兩樣……
梁秋白仰起頭看著那如星光一般的靈魂,彎了彎唇張開懷抱,
接住了重現於世的陰緒。「阿緒,歡迎回來。」
陰緒一把接住了那滑落在地的身體,紅著眼低吼,「梁秋白!
我告訴過你不准再用修復之力,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懷中之人沒有回應,他深吸一口氣將頭埋在對方的肩膀上,軟
了聲音,「秋秋,只要你醒過來,你以後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我再也不騙你了,秋秋……
😘 這故事不能只有小編看到!
這是一個「兜兜轉轉幾百年,你的正緣還是我」的故事,梁秋白雖然是祖師爺
級別的天師,最大願望卻是當條躺平的鹹魚,順便跟自家醫生室友林不殊談場
戀愛。可他的悠閒生活卻因為死對頭鬼王陰緒出現被打破。
一會是兩人受困幻境,不合作就等死;一會是他被選中結陰婚,陰緒主動擔任
新郎,簡直高潮不斷,其中最讓他意想不到的當然要屬陰緒=林不殊這件事,
可以說梁秋白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了。
劇情巧妙地將靈異元素與情感糾葛相結合,讓整個故事既有趣又引人入勝,特
別是梁秋白與陰緒之間的微妙關係,更是讓人期待他們之間的發展,無論你是
喜愛奇幻、懸疑還是耽美的讀者,都能在這裡找到共鳴!
小桃兔兔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喜歡寫書法,喜歡大自然和安靜的獨居生活,
非常喜歡進行一些天馬行空的想像,是專業的「嗑學家」。
在作品裡面會隨時隨地的撒糖,會給每一個故事的角色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故事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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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詭異墜樓案
「昨日下午,南苑社區發生一起離奇的墜樓意外,警消接獲通報後迅速派人趕到現場,幸好沒有人員傷亡,具體原因還要進一步調查……」
客廳的電視機開著,主播口齒清晰地播報著新聞,梁秋白在睡夢中被吵醒,擰緊了眉頭從臥室走出。
客廳一片漆黑,他伸手將窗簾拉開,明媚的陽光從窗外擠了進來,映在那張精緻卻又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
微風吹在微長的銀髮上,梁秋白伸手壓了壓睡得有些亂糟糟的頭髮,轉過身來時就看見屋內一片狼藉,一隻黑不溜秋的貓咪正坐在地板上歪著腦袋看他。
「肉包,你主人不在家你就造反。」梁秋白走過去將貓咪抱起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教訓了一頓,剛要拿遙控器將電視機關掉,上面播報的新聞卻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南苑社區……」梁秋白輕聲呢喃著,掏出手機按了兩下,發現案發地點距離他居住的地方僅僅只有一百公尺,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了敲,嗤笑一聲,「這隻鬼倒是挺會給自己挑地方。」
最近經濟不景氣,玉石鋪子生意不怎麼好,他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重新拾起老本行,在網上接起委託。
這些委託可大可小,有時候是算命批字,有時候是去誰家的屋子驅驅邪氣,好在客戶給的錢都還算闊綽,不至於讓他入不敷出。
今天,梁秋白好不容易給自己放了個假,實在是不想再應付這群麻煩東西,可他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他點開消息看了一眼,發現住戶群組裡面也在討論同一件事。
你們看電視了嗎?南苑社區那事上新聞了。
我聽說那地方鬧鬼,哎喲,你們不知道啊,當時的情形可嚇人了。
真的假的?南苑社區距離這麼近,我們不會有事吧……
要我說現在這些媒體淨會瞎下標題,指不定是哪個想不開的跳樓自殺,被恰巧路過的人救了而已。這件事要換到老娘這兒,管你是什麼牛鬼蛇神,耽誤了老娘直播賺錢,老娘就跟誰翻臉!
最後一個說話的是住在四樓的女直播主周莉莉,年紀差不多二十歲出頭,平日裡不喜歡出門,就喜歡在屋子裡鬧騰,有時候聲音開大了點兒,整棟樓都能聽見。
梁秋白見過對方幾面,那訊息他多看了兩眼,抬手在自家屋內的陳設擺件上又加了一層驅邪的符籙。
醒了一會兒,梁秋白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他將客廳掃蕩一圈,最後打開冰箱的門,先別說冰箱裡除了一點新鮮蔬菜,其他什麼都沒有,他想了想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廚藝,還是默默合上了冰箱的門。
他雙手環胸靠在冰箱門上,抬頭看了一眼客廳內掛著的鐘,發現這會兒才下午兩點鐘。
這個時間,他那位廚藝高超,賢慧持家的室友應該還在公司裡當社畜,等人下班回來也要六點多了。
很不幸,他還得再餓會兒肚子。
梁秋白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室友發了條訊息,讓他晚上下班的時候順便捎一條魚回來。
訊息剛發出去沒多久,對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麼想起來打電話了?」梁秋白接起電話,癱到沙發上,一邊調著頻道,一邊回著對方的話,「餓?我倒是沒餓……」
就在這時,梁秋白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聽著對方的調侃,他握著手機面不改色的胡扯,「那是你耳背。對了,今晚的魚我想吃紅燒或清蒸的。」
他頓了一下,將手機從眼前拿開,就看見肉包那隻肥嘟嘟的貓美美地喬好了姿勢,趴在他胸口準備大睡特睡。
梁秋白面上滑過了一抹無奈,隨便說了幾句便掛掉電話,伸手捏了捏貓耳朵,再將肉包抱了起來,「你最近是不是又吃胖了?這重量起碼得有個六七公斤了吧,要不跟你主人商量商量,晚上罰你不准吃魚?」
「喵!」肉包罵罵咧咧的叫了一聲。
梁秋白剛要再說什麼,就被貓踹了一腳,手一滑就讓這逆子從沙發上跳了下去。
可肉包跑了兩步之後突然停下來,還向後退了幾步,琥珀色的眸子盯著大門的方向叫了兩聲。
「肉包,怎麼了?」梁秋白穿上拖鞋走了過去,蹲下身撫摸著貓咪的脊背,抬頭看向大門處。
玄關處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昏暗,門外的動靜似乎比平日裡要小上許多。
突然,有股猛烈的風掀了進來,他抬手遮擋,餘光看見窗外的天暗了下來,客廳垂掛著的窗簾隨風胡亂飄飛,老式窗戶前後來回撞擊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風來得有些蹊蹺啊……梁秋白撐著手臂起身,將窗臺上那盆被冷風吹得顫顫巍巍的向日葵抱了下來,站在原地感受著吹在臉上那越來越冷的風,半晌抬手把窗戶關了。
冷風被隔絕在窗外,屋內尚存少許暖意,但就在剛才,他感受到有什麼東西被這風給帶進來了。
梁秋白轉過身,朝著不遠處昏暗的玄關看了一眼,感受到盤旋在整棟樓的戾氣並沒有侵襲這間屋子之後,面色這才和緩下來,邁步朝著屋子裡走。
牆上掛著的鐘顯示著下午三點半,離室友下班還有三個小時……等等。
梁秋白的步子慢慢停了下來,這個時間點,他那位室友應該還在公司,可是剛剛那傢伙在電話裡說什麼來著?他已經在買魚了?
梁秋白眉頭輕蹙,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訊息:你現在在哪?
對方很快回覆:樓下。
梁秋白捏緊手機,壞了,盤旋在這棟樓裡的鬼東西還沒離開,這人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他將肉包抱到沙發上,拿起丟在沙發上的外套就推門而出。
老舊的樓道十分昏暗,雜物堆疊,看上去有些破舊,頭頂照明的還是那種老式吊燈,風從外面吹進來的時候,燈繩隨之晃動,四周的光影明滅不定。
梁秋白按下電梯鍵,伴隨著老式電梯緩慢上升的轟隆聲響,電梯面板的數字燈向上跳躍著。
等待的過程中,那股戾氣從下方一點點蔓延而上,梁秋白朝著一側的樓梯看了一眼,單手撐著樓梯扶手一躍而下。
樓梯間比原先更冷了一些,空氣裡還混雜了一些令人作嘔的腥味和讓人頭皮發麻的窸窸窣窣聲。
一樓的燈徹底熄滅,四周漆黑一片,梁秋白摸索著下了最後一階樓梯,而此時他能察覺到戾氣已經十分深重,這樣的程度少說也是個凶,他不由得想到了剛剛看到的那則新聞。
一想到他那位人美心善的室友最後會成為一具屍體,梁秋白眉宇輕輕蹙起,向前又走了兩步轉過彎,隨後在大門不遠處的暗光當中看見了一個寬肩窄腰,高大挺拔的背影,那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腳邊的黑色袋子裡是兩條奄奄一息的魚。
微暗的光從一側籠罩過來,勾勒出了那人半張精緻的輪廓,此時他微微垂著頭,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仔細看那骨節修長的指尖上似是染上了血。
梁秋白輕輕喊了聲,「林不殊?」
那人擦著手指的動作微微一頓,在梁秋白的注視之下,他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彎腰撿起地上的袋子,轉過身朝著他走了過來。
隨著對方的身影逐漸從陰影顯露在光亮處,四周的戾氣在一瞬間消失乾淨,梁秋白挑眉,抬眼時就正對上一張斯文英俊的熟悉面容。
「親愛的,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林不殊的話清晰地落進了梁秋白的耳朵裡,他收緊了放在樓梯扶手上的手,裸露在外面的一節手臂肉眼可見的緊繃了一瞬,轉眼又放鬆下來。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話,而是將手遞到了對方面前。
林不殊輕笑一聲,邁步走上去,剛握上染著一絲微涼的指尖,梁秋白卻是輕挑眉宇,不鹹不淡的開口道:「那一隻。」
林不殊頓住腳步,他看著梁秋白的臉色,唇上笑意未減,依照對方的話換了另外一隻手遞過去。
梁秋白藉著微弱的光線,掰著對方的手指看了起來,林不殊這手生得格外的好看,仔細看還能瞧見食指上一個豔麗的深紅色小痣。
梁秋白多看了幾眼,隨後輕咳一聲,伸手點了點對方手上的兩道劃痕,「這是……」
林不殊眼也不眨的道:「剛不小心被魚劃到了。」
梁秋白垂眸掃了一眼那袋魚,嫌棄地將對方的手給丟開。
林不殊將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看上去有點失望?」
「買個魚也能劃到手,林不殊,你可真有本事。」梁秋白撇了撇嘴。
林不殊伸手推了推眼鏡,「過獎過獎。」
梁秋白嗤了一聲,轉過身朝著電梯走去,「走了,上去給你包紮傷口。」
林不殊站在原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輕微劃痕,伸出指腹摩挲了兩下,似是能感受到指尖殘留的餘溫,「沒事,小傷。」
梁秋白按了兩下電梯,「你是小傷,耽誤了我吃魚那就是大事。」
林不殊抬眸輕笑了一聲,「餓了?」
梁秋白沒說話,危機一解除,那久未造訪的饑餓感重新襲了上來,這回是真的餓了。
吊燈的燈繩在頭頂晃動了兩下,刺耳的摩擦聲格外難聽,他伸手掏了掏耳朵,冷著一張臉道:「誰餓了?我才沒餓,我是怕你家貓餓得快死了。」
「那看來我今天回來的時間剛好。」林不殊微微側目,朝著陰暗的角落裡看了一眼,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拎著手中的魚跟上去。
「湊合吧。」梁秋白又按了按電梯,結果發現除了轟隆轟隆的聲音有些擾人之外,依舊沒什麼動靜,想來應該是剛剛那鬼東西造成的結果。
他剛要認命的爬樓梯,本來昏暗的樓道突然亮起了光。
「怎麼回事?剛剛是停電了嗎?」
「這破樓怎麼三天兩頭搞事情,老娘的直播都斷了!」
極為潑辣的聲音從四樓傳了出來,梁秋白仰頭去看的同時就聽見三樓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周莉莉,妳聲音小一點,都吵到我兒子寫作業了。」
「老娘聲音小一點還怎麼直播?不直播你們給我錢啊?我一天賺的也不多,也就八千一萬吧,妳是打算付現還是刷卡?」
「欸,妳這人怎麼說話的,信不信我投訴妳?」
「妳敢投訴我,我就敢讓那鬼東西今晚找到妳家去。」
「周莉莉,口中不留德,小心遭報應!」一道大力的關門聲響起。
梁秋白眉宇輕蹙,剛要將視線收回,一道慵懶的女聲就從樓上傳了下來,那嗓子裡像是帶了鉤子,又有絲漫不經心,「喲,這不是秋秋嘛,剛回來?」
四樓的圍欄處倚靠了一個長相十分豔麗的女人,看上去二三十歲,視線微垂看下來,手裡捏著一根煙,吞吐的煙圈讓那張臉籠罩其中,看的不怎麼清楚。
梁秋白搖頭,「不是。」
周莉莉捏著手中的煙,將雙肘抵在了圍欄上,衝著他笑道:「今天時間還早,不如來我這兒……」
梁秋白微微側目看向身後那個慢步走上來的人,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我來接人。」
周莉莉探頭一看,就見一個斯文冷峻的男人走了過來,「原來是林哥回來了啊。」
林不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推了推眼鏡,補充了一句,「秋秋是特意來接我回家的,你說是不是,親愛的?」
眼看著他這位室友還要再胡扯些什麼東西,梁秋白伸手扯過林不殊的胳膊,將人塞進了恰好到達一樓的電梯裡,直到電梯爬上九樓,他才長舒一口氣。
兩個人進了屋,還沒來得及開玄關的燈,肉包就撲了上來,梁秋白抱著貓咪進房,關門出來時就看見林不殊將魚放在廚房的流理臺上,站在客廳換衣服。
梁秋白挑眉,「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林不殊將西裝外套放在一旁的衣帽架上,解開襯衫的袖扣邁步朝著他走了過來,「醫院那邊有病人鬧事。」
「鬧事?」
林不殊抬眸看了梁秋白一眼,屈指推了推眼鏡,「沒事,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
梁秋白白了他一眼,「誰在擔心你?」
林不殊輕笑一聲,沒跟人計較就起身去廚房忙活了,等飯做好,差不多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梁秋白抱著貓出來,餓得差不多能把肉包給吞了,許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肉包沒敢在對方身邊待著,掙脫懷抱後跑到桌子下面等著自家主子投餵。
然而林不殊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夾起來的第一塊魚肉卻是放進了梁秋白的碗裡。
梁秋白看著肉包一臉怨念的眼神,將魚肉又放在了對方的小碗裡。
「明明是給你夾的。」林不殊不滿的道。
梁秋白瞪了他一眼,「這是你的貓還是我的貓?你都不怕肉包餓瘋了,半夜起來把虐待牠的主子給宰了?」
「不怕。」林不殊重新又給人夾了一筷子魚,「大不了晚上我睡你那兒。」
梁秋白被嗆了一口。
就在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他咳了兩聲起身去開門,就見門外站了個胖子。
「沈哥。」
胖子名叫金石山,是這裡的房東,梁秋白剛剛下山那會兒因緣際會救了胖子一命,後來他才知道對方是特別行動處的人,但他不想跟玄門那群人交往太深,所以當初租這間房子的時候化名沈秋。
梁秋白雙手環胸靠在門上,有些好奇的看著對方,「你怎麼有空來這兒了?」
據他所知,南苑社區鬧鬼的事情應該夠他們特別行動處忙活一陣了,這會兒過來怕是沒什麼好事。
「我在這兒附近查案呢,你今天沒去店裡?」胖子說著探頭朝著裡面看了一眼,見屋子裡沒什麼異常後,長舒了一口氣。
梁秋白見狀輕挑了眉宇,「沒去,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
胖子點點頭,「也行,你平常一個人在店裡也挺忙的。」
聊了兩句,胖子就聞見了滿屋子飄飛的菜香,他樂呵呵的推開門道:「喲,今天這麼早吃飯呢,正好我還沒吃,趕巧了不是?」
梁秋白瞧著胖子滿頭大汗,本沒打算讓人進來,哪知道胖子夾著公事包硬是擠了進來,他只能歎了一口氣將門關上,剛轉過身卻看見胖子的腳步停在原地。
「怎麼了?」他順著胖子的視線朝著屋子裡一看,笑道:「我說到底你是房東還是他是房東,怎麼每次你看見林不殊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胖子壓低了聲音,湊到梁秋白的耳邊低語,「沈哥,我不知道啊,就是、就是莫名的腿抖,要不改天……」
梁秋白哭笑不得,伸手在胖子背上推了一把,「改什麼天?不是要吃飯,進。」
胖子向前踉蹌了兩步,穩住身形,慢慢抬起頭跟林不殊看過來的眼神撞了個正著,他面上一僵,笑著打招呼,「原來林先生也在,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哈哈哈……」
林不殊抬手拿起桌子上的紙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不回來早一點,怎麼能看見房東呢。」
胖子陪笑了兩聲,「是是是……」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單手撐著下頷,掃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日曆,「我記得今天好像才月中,來收房租?」
「不不不!」胖子抱著公事包像是罰站般站在一旁,看了坐回餐桌的梁秋白一眼,「這不是昨天隔壁南苑社區出了事,就想著過來看看提醒二位最近出門的時候注意安全,回頭要是遇見了什麼……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記得第一時間聯繫我。」
梁秋白撇了撇唇,凶祟身上都有陰氣,所過之處會有異常,如果他猜得不錯,胖子應該是追著那東西從南苑社區跑來的。
他怕胖子說多了嚇著室友,剛想要開口送客,外頭突然響起了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音。
「不好了!有人墜樓了!」
「糟了糟了,壞事了。」胖子低咒了一聲,急匆匆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功夫,外面就傳來了紛亂嘈雜的聲音,夾雜著尖叫和議論聲。
飯桌前,梁秋白慢條斯理的又夾了一塊魚肉。
林不殊朝門外看了一眼,撐著手臂起身,「我出去看看。」
梁秋白看了一眼他這個儒雅斯文,弱不禁風的室友,好看的眉宇輕蹙,「等等,我跟你一起。」
林不殊朝著桌子上的飯菜看了一眼,「沒事,你繼續吃。」
梁秋白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雖說這屋子裡有他設下的陣法,尋常東西根本不敢靠近,但現如今外面情況不明,冒然讓對方出去他不太放心,但若是直說這世上有鬼,對方恐怕不會相信他。
梁秋白思忖片刻,到底什麼都沒有說,走到玄關處將門打開,「走吧,一起。」
林不殊站在原地彎了彎唇角。
兩個人關了門站在屋外,就聽見警車上的警示燈從下方映透而上將整棟樓映照得通明,頭頂的感應燈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昏黃不定的光將人的面容籠罩在半邊黑暗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梁秋白向前走了一步,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發現他們所在的九樓自打事發之後連個出來看熱鬧的人都沒有,整層靜悄悄的,十分懷疑這層樓是不是只住了他們一戶。
梁秋白壓下了心中的疑惑,邁步走到了不遠的圍欄處向下張望。
四邊圍欄合圍形成一個回字型,樓不寬,向前大約三十公尺,從上往下看的話能看到中央有一個不大的方形空地。
現在,這片空地成為了案發現場。
梁秋白幾乎不用怎麼找,就看見剛剛從家裡離開的胖子正站在下面招呼著匆忙趕來的特別行動處維持現場秩序,並讓人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
幸福社區位於C市的老城區,住戶不少,這一出事看熱鬧的人也多,不僅警戒線周邊圍滿了人,就連樓上的住戶也紛紛從家裡走出來,趴在圍欄處向下張望,就算胖子第一時間做出了應變措施,現場看上去還是有些混亂。
梁秋白將目光從人群中移開後就落在了空地的中央,除了那些匆忙趕來的特別行動處人員之外,地上還有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身豔麗的紅色衣裙,整個身體趴在地上,四肢折成不自然的角度,頭偏向一側,雙眼大睜,血從頭部流出,模糊了那張妝容精緻,鮮妍年輕的臉。
那是四樓的周莉莉,半個小時之前他們還聊過天。
梁秋白的眉頭輕蹙,突然眼前的光亮消失,緊接著一個溫熱的掌心捂住了他的雙眼,他長睫微動,聽見一個低沉優雅的嗓音在耳際響起。
「太髒。」林不殊湊近,貼靠著他的脊背,「你若是害怕的話,可以握住我的手。」
這話讓梁秋白神色微動,他活了這麼久,可記憶中卻從未有人護過他,也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梁秋白將林不殊的手從眼前拉開,目光重新落在對方身上,「林不殊,你的手在抖。」
「嗯,是我在怕。」
「怕就回去。」
「可我想下去看看。」
梁秋白很無語,朝著下面看了一眼,「算了,我跟你下去。」
兩個人坐電梯下去,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梁秋白就覺得現場看熱鬧的人比他想像中要多,那東西若是想要藏匿怕是不好發現。
他搖了搖頭,撥開擋在身前的人群向前擠了擠,很快就聽見胖子正在跟警方做交涉的聲音。
「黃警官,我認為咱們可以再商量商量,這件事其實跟隔壁南苑社區的墜樓案極為相近,雖然案發時間不同,但都極為詭異,我覺得這案子可以交於我們特別行動處處理。」
「你知道的,我們是接到群眾報案,按照規矩,你們特別行動處需要向我們警方提交證明材料……」
一年前,各地頻發靈異事件,為了不引起恐慌,政府聯合玄門組建了特別行動處祕密調查,平日裡但凡接到報案,警方會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安排特別行動處前來協查,若是想要將案件定義為靈異事件,警方必須拿到特別行動處處長親筆簽署的證明文件。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今天我們處長不在。」胖子笑著攬過黃警官的肩膀,將人拉到一旁的僻靜處,小聲道:「我要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肯定不會請你通融,不瞞你說,其實剛剛我就在隔壁的南苑社區,是追著那東西來到這裡的,誰想到竟然出了這事……感謝黃警官,你們辛苦了,之後我讓兄弟們請你們吃飯。」
梁秋白聽著身後漸行漸遠的聲音,拉著林不殊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見胖子走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一轉眼的功夫就……」胖子滿臉愁容的歎了一口氣,才又開口道:「不過你們總算是下來了,我剛還想說要上去找你們倆呢。」
梁秋白瞥了胖子一眼,「找我們做什麼?」
胖子朝著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這邊,低聲解釋,「剛剛你們沒下來之前,警方那邊已經安排人對這件事做了初步調查。我聽三樓有一個女的說,死者在死前半個小時左右跟你們見過面。」
梁秋白順著胖子的視線朝著不遠處看了一眼,就發現是之前三樓那個與周莉莉發生過爭執的女人,她一個人在做筆錄,而那個據說還在寫作業的孩子並沒有下來。
梁秋白將目光收回,揚了揚眉,「所以?」
胖子聳了聳肩膀十分無奈的開口道:「警方現在懷疑,你們是說了什麼過激的話才導致那女人墜樓的。」
梁秋白挑眉,「如果拒絕邀請也算過激的話,我無話可說。」
胖子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章 半夜闖房間
胖子雖然將幸福社區的墜樓案從警方那邊要了過來,但是特別行動處該走的流程還是一個也沒少。
梁秋白做完筆錄從一旁臨時辟出來的小屋子裡走出來時,林不殊那邊還沒結束,他沒有回去,而是雙手插口袋向前走了兩步,仰頭朝著他們所居住的這棟樓看了一眼。
幸福社區住宅樓與南苑社區相比要舊上不少,建築保持著老式庭院的風格,中間有一處空地,主線對稱,四面環合,這樣的結構就讓這裡的格局氣流不暢,顯得有幾分壓抑。
過去這種結構的房子通常會用於修建宗族廟宇或寺廟塔樓,用來給活人住倒是有點可惜了。
梁秋白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頭頂的天整個暗了下來。
今夜無月,光線要比往日黯淡一些,當黑暗籠罩在這整棟樓的時候,吹來的風也更冷一些,梁秋白攏了攏身上有些單薄的衣服,朝著事發地看了過去。
這棟樓一共九層,周莉莉的住處位於四樓的西北角,也是北邊最後一個房間。
正所謂入戶不缺角,選房不選尾,他之前沒發現,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妙。
梁秋白盯著那處多看了兩眼,就在這時,周莉莉的屋子亮起了燈,隱隱約約能瞧見屋內來來回回走動忙碌著的工作人員。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氣,還能聞見空氣當中彌漫著的香灰味道以及燃燒符紙的氣味。
「我說警官,我跟周莉莉那女人之前發生過爭執不假,但是你們去問問街里鄰坊,誰不知道那女人是個什麼德行,自打她一個月前搬進來,天天直播的聲音大到嚇死人,她擾民我還不能說兩句了?再說,她死前最後見到的人又不是我,你們現在攔著不讓我回去是怎麼回事?」
熟悉的女聲自一側響起,帶著一股子凌厲勁,梁秋白將思緒拉了回來,循著聲音來處看了一眼。
臨到吃飯時間,看熱鬧的人明顯變少,至今還留在此處的不是特別行動處的人,就是跟此案有關的人員和這棟樓裡的住戶,而剛剛出聲的就是三樓的那個女人,此時她正在跟一名特別行動處的人員爭吵。
「還別說,這個孫慧的脾氣倒是也不小。」胖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剛聽警方說,她之前跟死者好像發生過不少次衝突。」
梁秋白目光落在了胖子身上,「就沒人出面解決?」
「解決了啊。」胖子聳肩,「但你也知道,擾民這種小事,警方那邊頂多只能罰款和口頭勸導,誰會二十四小時盯著。」
「也是。」梁秋白微微揚了揚下巴,「那……那個男人是誰?」
胖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發現孫慧身邊多了一個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手中拎著一個公事包,滿頭大汗像是剛趕來。
男人聽著孫慧同警員爭吵,急得眉頭緊蹙,手足無措,一副想勸架又不敢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好像是孫慧的丈夫。」胖子摩挲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哦,我想起來了,那男人是這附近的一個銀行職員,這個點應該是剛剛下班。」
梁秋白聽著胖子的話,又朝著孫慧所在的三樓又看了一眼,「那個孩子呢?」
「什麼孩子?」胖子一臉懵。
梁秋白微微垂眸,「孫慧的孩子,應該上小學了。」
胖子仔細想想,沒什麼印象,「事發之後好像就沒出來。」
梁秋白挑眉,「是嗎?」
這群人身上都沒有那鬼的氣息,那東西會藏去哪?
孫慧終於不吵了,她跟丈夫一前一後往回走,從梁秋白身側走過的時候,抬頭朝著他看了一眼。
與此同時,梁秋白感受到身後又有一道視線看了過來,那種窺視的感覺他十分熟悉,第一時間回頭卻只看見一個人壓低頭頂的鴨舌帽匆忙離開。
「沈哥。」胖子突然叫了一聲。
梁秋白將視線收了回來,回道:「怎麼了?」
胖子將梁秋白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有些拿不准的問出聲來,「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沒有。」梁秋白說完邁步離開。
胖子趕忙跟了上去,壓低了聲音問道:「咱倆這關係誰跟誰啊,你老實跟我說,之前南苑社區的那個神祕人是不是你?」
梁秋白翻了個白眼,「我店裡的生意都忙活不完,哪還有空管這些閒事?」
「你還真別說,這事一出我第一個想到就是你出手了,畢竟當年你救我……」
梁秋白停下腳步,「你事情都忙完了?」
胖子一滯,看著梁秋白那看上去不怎麼美妙的臉色,趕忙將懷裡的冊子翻開,公事公辦的道:「你們的筆錄我剛剛看過了,基本沒什麼問題,案子雖然被判定為靈異事件,但是目前那東西還沒找到,所以我們暫時還不確定這鬼是不是人為引來的。」
梁秋白挑眉,「所以?」
「所以你們這段時間記得保持電話暢通,我們可能隨時會跟你們聯絡。」胖子朝著四周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後,趕忙湊到梁秋白耳邊小聲提醒道:「我們現在懷疑那東西可能還沒有走,你們今晚注意安全,有什麼動靜隨時給我打電話。」
梁秋白歎了口氣,「知道了。」
果然,一碰上那群鬼東西就準沒好事,這件事怕是要煩他一陣子了。
走到林不殊跟前的時候,他的問話也剛好結束,梁秋白看了一眼離開的警官,問道:「怎麼聊這麼久?」
林不殊聳聳肩,「可能因為最後一個跟她說話人是我。」
梁秋白嗤了一聲,「你下次少跟人貧嘴,也能少一些這種破事。」
「親愛的,我剛剛明明是在幫你解圍。」林不殊說著,轉過身望向空地上用白布蓋著的屍體,轉移了話題,「不過這個女人倒是挺可憐。」
梁秋白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怎麼說?」
林不殊微微側目,唇畔含了一抹淺笑,「你難道沒有發現嗎?這人連個家屬都沒有。」
沒錯,距離周莉莉死亡差不多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可周圍除了那些看熱鬧的住戶之外,至今沒有人來認屍。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家人親戚離得遠,短時間內趕不過來,要麼就是周莉莉根本沒有親人。
梁秋白看了看時間,「走吧,我們先回去。」
折騰了好一會兒功夫,等兩個人回到家收拾好準備睡覺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晚上九點多了。
梁秋白躺在床上滑了一會兒手機,就看見住戶群組裡還在聊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他滑動螢幕看了兩眼,就發現這些人當真如孫慧說的那樣,對周莉莉已經不滿很久了,人都走了還要抱怨幾句,他冷哼一聲,關燈準備睡覺。
今夜的天比往日要黑上許多,臥室被黑暗籠罩的那一瞬,屋子裡的溫度比往日又冷上了幾分,像是一條冰冷的蛇一點點鑽進肌膚,纏裹住身體。
梁秋白閉著雙眼躺在床上,有些不舒服地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半夢半醒之間,他似是聽見了奇怪的囈語……
他蹙緊眉頭,不堪其擾地睜開雙眼,那些聲音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將床側的燈打開,屈膝坐在床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宇。
自從當年那件事情之後,他一到晚上就睡不著覺,原本以為這毛病好不了了,直到屋子裡多住了一個人,這些吵吵嚷嚷的聲音方才不見蹤跡。
梁秋白本以為從此可以安安心心睡個好覺,沒想到今天鬧了這麼一齣,晚上這些聲音又冒出來了。
看來胖子說的沒錯,那東西真的沒有離開。
梁秋白從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大約是半夜兩點,整棟樓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頂住陣陣襲來的睏意向前走了兩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將手抵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上輕輕揉了揉,好久沒熬夜了,再被折騰兩天身體恐怕要吃不消。
看來如果想恢復以前的生活,睡個好覺的話,他需要把那隻鬼找出來從這裡扔出去,還要扔得越遠越好。
梁秋白歎了一口氣,認命的走到圍欄處向下看了一眼,發現樓下竟有光透了出來,他繞著樓道走了幾步,看清亮著光的地方是三樓中間的一間屋子。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情況下,裡面住的應該是孫慧一家。
這麼晚了,這家人竟然還沒睡?
梁秋白單手撐著下頷,懶洋洋的將胳膊放在圍欄上,靜靜地等著。
時間大概又過去了十幾分鐘,孫慧家並沒有傳出什麼動靜,屋子裡的燈也滅了,看來應該是睡了,他這才慢慢直起身。
當四周唯一的光亮褪去,周遭的黑暗變得更加濃郁,陰氣於暗處滋生,與之前所見的蠻橫衝撞相比反倒是變得謹慎了不少,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人的眼前蒙上了一層輕紗,朦朧卻又看不怎麼真切。
梁秋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順著樓梯向下走去,周莉莉家位於整層最末尾的位置,此處所聚集的陰氣果然比別的地方要厚重幾分。
特別行動處的人在周莉莉家內外調查完畢之後就全部撤了出去,此時走廊上空無一人,梁秋白直接拉開警戒線,來到了周莉莉死前站著的位置。
空地中央的屍體已經被特別行動處的人帶走,地上只留下來一個白色人形,屍體想必是送去給法醫確認死亡原因,如果等到案件結束依舊沒有人認領屍體的話,周莉莉的屍體應該就會被送去殯儀館。
梁秋白將手抬起,輕輕撫過身前的圍欄,腦中想到昨日那個女人靠在這兒,明明是笑著,卻莫名覺得有幾分悲戚,像是戲臺上唱戲的戲子,濃妝豔抹之下是滿腹荒唐的人生。
看來他那位室友說的不錯,這人的確有點可憐。
梁秋白將視線移開,轉身朝著屋子裡走,周莉莉的屋門沒關,他走到門前時步子猛地一停,向後挪了半步,而後蹲下身偏頭朝著一側看了一眼。
藉著樓中微弱的燈光,梁秋白看見他眼前橫著一條用鈴鐺穿成的紅線,紅線極細,如果不是藉著周圍的反光大概是看不見的。
這是道門天師平時用來防鬼入侵的,此時放在大門口也可以用來防人,剛剛只要他一個不注意向前邁出去那麼一小步的話,金鈴的響動就會引來附近特別行動處的人。
梁秋白輕挑眉宇,隨後就用手指在那紅線上輕輕抹了一把,上頭的鈴鐺頓時就像是啞了一般,他拆了後隨手掛在一旁的門把手上。
幸福社區的屋子都不大,而周莉莉這間大約只有九坪左右,是一個獨居的套房。
梁秋白在裡面沒走兩步差不多就到頭了,他抬手撥開擋在眼前那些用來壓陣的東西,轉過身來將整個屋子看了一眼。
屋子裡的擺設有些雜亂,大多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衣服和直播時需要用的錄製設備,再有就是滿地的煙頭和幾瓶散落在地上的酒。
周莉莉大約是一個月前搬到幸福社區的,據附近鄰居說她是被人騙了身子又騙了錢,不敢回家才住過來,主要的營生就是直播,那些打賞什麼的足夠日常開銷,她也不怎麼出門,人際關係淡薄。
梁秋白雖然跟周莉莉沒見過幾次面,但也知道對方不是會自殺的人,一定是那鬼東西在他們走之後動的手。
可為什麼偏偏選了周莉莉?那鬼殺了人之後又會躲到哪裡去?
梁秋白在房間裡尋找關於鬼的線索,走到床鋪旁的時候,床頭的一個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相框內沒有照片,但這厚度總覺得不大對,他順手將相框拆了,結果在背面看到了一張合照。
那是一張大學時期的畢業照,梁秋白在自家櫃子上見過,林不殊也有一張。
自家室友恨不得將那張畢業照擺在他隨處都能看見的地方炫耀,可周莉莉反倒將照片藏了起來,為什麼?
梁秋白輕簇起眉宇,又將手上這張照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上面一共三十幾個人,分站成三排,周莉莉大概在二排正中央,看上去像是被眾人簇擁著的樣子。
他將相框微側,藉著門外少許的光亮,分辨出第一排最右邊站著的年輕小姑娘竟是三樓的孫慧。
兩個人原來認識?那為什麼如今看上去不僅陌路不識,還吵成了這般?
梁秋白將手垂下,沉思片刻,門外突然傳來動靜,他朝著聲音來處看了一眼就將相框重新放置在床頭,打開浴室的門躲了進去。
幾分鐘後,屋內亮起了手電筒的光,冷白色的光影晃動出一個極為狹長的身影,有人進來了,但動作似是有些笨拙,看來並不是特別行動處的人。
梁秋白眉頭舒緩,探頭朝外面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他發現來的人竟是孫慧,大晚上不睡覺偷偷跑來這裡,恐怕不是為了悼念死者。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梁秋白就聽見屋內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
見人走近,梁秋白整個身子向門後隱了隱,藉著浴室大門的一絲縫隙看見孫慧拿起了床頭櫃上的相框,湊在眼前看了看。
「周莉莉,這照片妳竟然還留著,妳……妳真的是找死!也不怕晦氣!」孫慧神情有些害怕的朝著周圍看了看,隨後慌張的將那張合照從相框上扯下來用打火機燒了。
紙灰燒灼的氣味在空氣裡彌漫,微弱的火光跳躍著,梁秋白雙手環胸盯著那火苗看了一會兒,心裡湧上了一股子奇怪的感覺。
如果他記得不錯,之前他感受到的那個至少是個凶,可凶殺人沒有理由,既隨興又恣意,殺了周莉莉的鬼卻是有目標的,倒像是剛剛死掉又怨氣頗重的惡。
地上的紙灰已燃盡,孫慧準備打道回府,就在這時,漆黑的房間裡突然發出小孩玩耍的笑聲。
有東西從木質地板上滾過,咕嚕咕嚕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孫慧渾身僵硬的停在原地,朝著地面看去。
那是一個皮球,皮球的樣式有些熟悉,她彎腰撿起,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她就聽見門外響起了一個稚嫩童音,似遠似近彷彿就在耳邊。
「媽媽,妳怎麼在這裡?」
孫慧嚇了一跳,手裡皮球「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皮球咕嚕咕嚕滾到了梁秋白眼前,他朝著大門的方向緩緩抬起頭,就看見一個年歲不大的孩子站在那。
「小志?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這裡做什麼?」孫慧嗓音有些發抖。
邱志方嘻嘻笑了兩聲,「媽媽,我等了好久妳都沒有回來,妳能陪我一起玩嗎?」
「玩什麼玩,快給我回去睡覺!」孫慧咬牙罵道。
「可是我皮球掉了……嘻嘻,媽媽妳能幫我撿起來嗎?」
梁秋白聽著那小孩兒的聲音,雙手環胸冷哼了一聲。
周遭的溫度瞬間又降低了幾分,緊接著他耳邊就傳來了一個孩子的聲音,「那你能陪我玩嗎?」
梁秋白面上的笑容收斂,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邱志方像是發現了什麼樂趣似的,在梁秋白的耳邊繼續道:「我的皮球就在你身邊,你能幫我撿起來嗎?」
「不能。」梁秋白冷著一張臉,聲音輕緩的道:「小鬼,你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皮球也要自己撿嗎?」
這番話柔和輕緩卻又帶著一股子從容不迫,落在寂靜的屋子裡的時候,聽著像是在同人講道理,但又帶著幾分嚴厲。
風從外面吹了進來,吹得浴室門「嘎吱嘎吱」的晃動了幾下,梁秋白伸手扣住那有些吵雜的門框,用力掰了掰,方才推門而出。
孫慧沒想到周莉莉家裡竟然還有一個人,她嚇了一跳,看著聲音來處那模糊的人影,顫抖的問:「你……你是誰?」
梁秋白沒說話。
孫慧又向前走了兩步,藉著門外僅有的光線看到一個青年,微風從他身上輕拂而過,吹動著那齊肩微捲的銀髮輕輕揚起,露出了那過分精緻的臉。
他微微側目看向這邊的時候,月亮剛好從烏雲之中露出,冷白的月光映在那雙黝黑深邃的雙眸中,像是天上的星橋銀河墜落於深空。
整棟樓內,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一張過於精緻的臉。
「沈先生?」孫慧皺緊眉頭,「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孫小姐不是也在嗎?」梁秋白將視線從孫慧身上移開,整個人又向前走了兩步。
孫慧抿了抿唇,無法反駁。
邱志方站在陰影裡,噘著唇,晦暗不清的面上因為他的話顯得不怎麼高興。
梁秋白唇畔輕輕彎起了一個弧度,看向地上的皮球,隨後邁步走了過去,彎腰將那皮球撿起,放在手中端詳,手指輕輕拂去上面的土,「你剛剛想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邱志方面上一掃剛剛的難過,唇邊笑意更深,「對,把它給我。」
梁秋白還是那句話,「不要。」
連續被拒絕了兩次,邱志方的臉色更難看了。
梁秋白站在原地,垂眸將皮球放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再次出聲,「我現在覺得這東西挺不錯,你要是不來拿的話,不如給我怎麼樣?」
邱志方被戲耍得不輕,拳頭攥得喀喀作響,他乾脆放棄與梁秋白爭論,對著孫慧道:「媽媽,有壞人欺負我,妳幫我把皮球要回來好不好?」
四周的溫度彷彿又冷了幾分,孫慧吞了一口唾沫,目光落在了身側那個與自家小孩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身上。
她本不信鬼,可周莉莉的死以及她剛剛所看到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十分詭異,她現在甚至不敢確定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
但她不敢打草驚蛇,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笑著拍了拍邱志方的腦袋,「乖,我覺得沈先生說得對,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做。」
邱志方沒想到連媽媽都不幫他,他咬了咬牙,一臉不情不願的朝著梁秋白走過去,十分不客氣的伸出手,「還給我。」
梁秋白將皮球拿高。
邱志方瞇起眼伸手去搶,然而梁秋白太高了,他踮著腳尖半天都沒能把皮球拿回來,他收回手低垂著頭,像是正在壓抑某種情緒。
梁秋白一臉正經,「好好說話。」
邱志方梗著脖子,「我不!」
梁秋白挑眉,「再給你一次機會。」
邱志方就是不鬆口,「我就不!」
這個小屁孩……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地拽過邱志方的胳膊,將他壓在客廳的茶几上,抬手就往他的屁股招呼過去。
邱志方頓時哭鬧起來,「嗚嗚嗚,你竟然敢打我!」
梁秋白手下動作不停,「會不會好好說話?」
邱志方委屈極了,「嗚嗚嗚,明明是你搶了我的皮球,還不陪我玩,現在卻反過來打我,有沒有天理啊!嗚嗚嗚,你惹我生氣了,我要宰了你!」
梁秋白掏了掏耳朵,手舉起來又要再打,「你說什麼?」
「嗚嗚嗚……你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邱志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看梁秋白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不得不軟下態度,「嗚嗚嗚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好好說話……」
梁秋白這才滿意的將邱志方丟開,把皮球遞還回去。
邱志方抬手擦了擦眼淚,將皮球抱在懷裡,委屈巴巴的道:「謝謝。」
梁秋白唇邊揚起笑,手放在邱志方頭頂拍了拍,「這才乖。」
邱志方冷著一張臉,將梁秋白的手撥開,抱著球小跑回孫慧身邊,笑著仰頭看她,「媽媽,我們回去吧。」
孫慧有些拿不准,抬頭看向梁秋白,然而青年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說。
邱志方遞出手要她牽,「媽媽?」
孫慧硬著頭皮應了一聲,拉著人就朝外走,她只覺得這孩子的手十分的冰涼,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體溫。
她心裡咯噔一聲,一步三回頭不斷朝梁秋白看去,希望對方在這個時候能說些什麼,哪怕一句也好。
梁秋白卻是什麼都沒有說,直到兩個人已經走到大門口,他總算開口了,「小鬼,我好像沒有讓你走吧?」
邱志方腳步停了下來,他站在大門的位置望著頭頂的冷月,面色陰沉,「原來你早就發現了。」
第三章 又有人死了
孫慧腦子裡的那根弦在邱志方出聲的時候徹底崩斷,她慌忙鬆開了那隻冰冷的手,掉頭朝著梁秋白跑了過去。
下一秒,她突然感覺雙腳被什麼東西纏住,低頭一看就發現是兩道不知道何時從地底鑽出來的黑氣,她尖叫一聲,整個人跌倒在地,被那兩道黑氣拖拽著朝著身後的圍欄衝了過去。
她會死,她會像周莉莉那個女人一樣墜樓而死!
「沈先生救我!」孫慧驚恐求救。
梁秋白緩步上前,他伸手輕輕撥動了屋內一側剛剛被他推開壓陣的東西,一剎那整個屋子裡面的陣法流轉,纏裹在孫慧雙腳的黑氣被盡數斬斷。
孫慧喘了一口氣抬起頭,在屋內升騰而起的金光之中,對上了梁秋白那張與往日不同,冷若冰霜的臉。
梁秋白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邱志方,「難怪我沒找到,原來你竟然藏在了這裡。」
邱志方收了招式,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跳到身後的圍欄上,回頭看著下面的空地,而後將目光落在孫慧身上,「你攔我也沒有用,這個女人該死。」
梁秋白哦了一聲,「那南苑社區的那個女人呢?」
「她也該死。」
「如果她們當真做錯了事,自有警方出面解決,就算是鬼界法規,一個惡也只能尋仇,不能傷害無辜的人,可是你現在……」梁秋白聲音一頓,走出門看向蹲在上面的小孩,「你現在霸佔了孩子的身體,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邱志方有些好笑地看著梁秋白,打了兩次交道,他就沒見這個男人講過道理!
「他……他真的是小志?」孫慧跌跌撞撞的從屋內跑了出來,「你這個鬼東西,把小志還給我!」
邱志方沒有理會她,而是衝著梁秋白繼續道:「你這人知道的倒是挺多,今天我不想陪你玩了,但作為見面禮,希望你喜歡這個禮物。」
說完,他就笑著仰面朝著後方倒了下去。
「小志!」孫慧嚇得花容失色
「還真是冥頑不靈。」梁秋白斂了神色,一個縱身上前,伸手在半空中寫了一道符。
符籙沒入邱志方身體裡的時候,一道黑氣淒厲尖吼著鑽了出來,梁秋白單手扣著圍欄一躍而出,伸手將那孩子撈進了懷裡。
他低頭看了一眼,男孩雖然因為陰氣入體而昏迷,但呼吸均勻,應該沒有什麼大礙,這才長舒一口氣。
還好,來得及。
警笛聲響起的時候,梁秋白已經回到了四樓,將孩子交還給孫慧。
孫慧抱著孩子,泣不成聲的坐在地上,頻頻道謝,「謝謝沈先生,今晚若不是你,我和小志就要被那……」
「噓。」梁秋白將手放在唇上,朝著身後趕來的特別行動處看了一眼,對孫慧交代,「記住,如果有人問起,就說今晚並沒有遇見我。」
等孫慧點頭答應,他才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起身,伸手活動活動酸痛的手臂,在特別行動處的人到來之前回了九樓。
梁秋白輕手輕腳進屋,剛打開臥室的門,林不殊就端著水杯從隔壁的臥室走了出來。
兩個人大眼對小眼的看了半晌,梁秋白有些尷尬的道:「那個……你出來倒水?」
林不殊握著水杯,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笑道:「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林不殊怕黑,所以客廳裡的燈常年會留上一盞,微弱的暖橘色光線映在那張英俊斯文的臉上,他此時就穿著一件睡衣,整個人倚靠在臥室的門框上,看上去比白日見到時更添了幾分柔和與慵懶。
梁秋白收緊了放在門把上的手,鎮定回答,「我看外面有點吵,就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的確是有點吵。」林不殊附和著,將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抬手去拿衣帽架上的衣服,「還出去嗎?我陪你?」
梁秋白睏死了,當即拒絕,「不去了,回去睡覺。」
林不殊看了他那張疲憊而又蒼白的臉一眼,提議道:「你要是睡不著的話,要不要……」
不等林不殊把話說完,梁秋白就邁步進房,乾脆俐落的將臥室門關上,隔絕了那探究的目光,站在原地長舒了一口氣,方才卸下全身的防備,重新躺回床上。
那隻鬼今晚受了重傷,想來他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梁秋白心滿意足的閉上雙眼,果不其然沒有再聽見任何的囈語。
林不殊拎著手中的外套,看向那扇緊閉著的臥室門,輕笑了一聲,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待屋內的動靜漸漸歸於沉寂,他才披了衣服走出門。
正如梁秋白說的那樣,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特別行動處的人已經趕到樓下,警笛聲響徹整個夜空,燈光晃動將樓道映照得通明,惹得樓內的住戶紛紛都推開門走了出去,朝著樓下張望。
「怎麼回事?」
「警察不是白天才走,這大晚上的怎麼又來了?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
「誰知道呢?不過我剛剛看下午來的那些人好像又去四樓了?」
「四樓?那不是周莉莉死的那個房間?不會是……」
「可真是晦氣!」
林不殊聽著樓下的議論聲,唇角微彎,他邁開步子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推了推眼鏡,朝著四樓的位置看了一眼。
只見周莉莉的屋門大開,門外的圍欄旁坐著一個孩子和一個女人,那張臉他今天白天的時候見過一次,是三樓的孫慧。
林不殊盯著那女人多看了兩眼,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轉身回了屋。
梁秋白一夜好夢,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洗漱完推開門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剛回來的室友。
林不殊挑眉,「起了?今天去店裡嗎?」
「去。」梁秋白點頭。
林不殊下頷一抬,「那過來吃飯。」
「你這是……」梁秋白視線下移,看見了林不殊手裡拎著的早餐,「今天周末,你不用去醫院值班?」
「不用。」林不殊抬了抬手,「豆漿和牛奶你要哪個?」
梁秋白伸手撥了撥頭上睡得亂糟糟的銀髮,隨手挑了一個,「豆漿。」
他剛拉開椅子坐到了餐桌前,就看見林不殊將牛奶推到他的面前,「喝點這個吧。」
梁秋白曲指碰了碰杯子,發現還是熱的,不像是買來的,應該是對方早上起來之後熱好的,「這是……」
林不殊將筷子遞了過來,「昨晚看你沒睡好,早上喝點牛奶可以養養精神。」
「我說林大醫生,你的職業病這是又犯了?」
林不殊唇角微彎,「我這明明是在關心你。」
梁秋白驕傲地揚起臉,「你看我像是沒睡好的樣子嗎?」
「嗯,確實不像……」林不殊撐著下頷將面前的人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一遍,然後將手裡那杯豆漿推了出去,「那牛奶還我,你喝這個。」
「給出去的東西哪裡還有要回去的道理?」梁秋白立刻端起桌子上的那杯熱牛奶喝了一口。
林不殊將手收了回來,靠在身後的椅子背上輕笑了一聲,「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個人吃著飯,梁秋白拿起筷子夾了一根油條,聽見窗戶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還在,他推開椅子站起身,將一側的窗戶推開一條縫,朝著下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梁秋白發現警車竟然還沒走,特別行動處的人來來往往,似乎比昨天還要熱鬧。
「昨晚的事情這是還沒處理完嗎?」梁秋白眉頭微蹙,咬了一口手裡的油條,含糊不清的道:「特別行動處處理事情的效率也太慢了吧,照他們這個速度,我們豈不是至少還要再被煩上一個星期?」
今日的陽光很是明媚,晨光從半開的窗戶映照入內,落在了梁秋白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顯得鬆散愜意。
林不殊並不想打破這份祥和的寧靜,但他還是開口道:「孫慧死了。」
「孫慧死了?」梁秋白眼睛微微瞪大,他趕忙坐回餐桌上,「什麼時候的事情?」
林不殊娓娓道來,「今天早上警方接到報案,說是有人死了,來了之後確定死的是孫慧。」
「怎麼死的?」
「還是墜樓。」
「時間?」
「應該是早上。」
梁秋白皺緊眉頭,「特別行動處的那群人是死了嗎?」
他本以為昨天晚上把那個鬼趕出去就不會再死人了,沒想到孫慧到最後竟然還是死於非命,這讓他不得不想起昨晚那個小鬼說的話。
昨夜經過一番試探,他確定那鬼並不想殺他。
依照鬼界的規矩,只有惡以下的級別才能只對復仇對象動手,而昨夜那小鬼不殺他,就是因為他並不是復仇對象。
三起案件發生的地點接近,出事原因均是墜樓,當事人又都是女人,還有那張被周莉莉藏起來的畢業照……
不對,有一處不同,前兩件案子發生的時間都是下午三四點,孫慧卻是早上出事,甚至若不是他阻止,昨天晚上說不定就會死了,看上去倒像是等不及似的。
梁秋白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撐著手臂站起身,「我先走了。」
林不殊問了句,「不吃了?」
撈起沙發上的外套,梁秋白衝著身後的男人揮了揮手,一出門就探頭瞧著樓下的情況,大約是連著三天都出了人命,特別行動處派了不少人來,梁秋白仔細看了看,只見他們分成三隊,一隊重新調查周莉莉家,一隊去孫慧家,第三隊則是挨家挨戶查問。
樓下的屍體此時已經被家屬認領之後運走了,這讓梁秋白想檢查屍體都沒辦法,他站在圍欄旁沉思了片刻,就看見胖子神色匆匆趕來,招呼著特別行動處的人維持現場秩序,看那臉色應該一晚上都沒睡好,臉上怨氣看著比昨夜的鬼都重。
這時胖子似有所覺地仰頭,梁秋白不想被發現,就將身子退了回來,抬手將衣服帽子戴起來,轉身下了樓梯。
「周莉莉死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孫慧那個女人做的手腳,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晚上孫慧也死了,你說說這叫什麼事?」
「可不是,一星期之內三起墜樓案,我總感覺邪乎的很。」
「南苑社區那事不是說是鬼幹的嗎?」
「你這話說的我脊背發涼……不行,太晦氣了,我得去我堂姊那住兩天。」
梁秋白從一側的樓梯下到四樓的時候,聽見拐角處一群鄰居在說閒話,他聽了一會兒就從幾個人身旁走了過去。
四樓的情況在白天好上不少,陰氣沒有昨晚那般濃郁,梁秋白腳步沒停,一路從樓道一端走到另外一端,路過周莉莉房間的時候,他腳步稍稍放緩了幾分,朝著一側看了過去。
特別行動處的人此時正在房間裡做進一步調查,昨夜地板上燃燒的照片灰燼被他們給注意到了,除此之外還有新發現。
「你們快來看看,我找到了一張紙條,好像跟我們之前在南苑社區見到的一樣,上面寫著……」
看來是發現他昨晚留在現場的東西了,梁秋白心下稍定,快步離開。
孫慧的命案距離現在才過去一個多小時,三樓還殘存著那隻鬼的氣息,只不過還有很多別的東西混雜在裡面,攪混了原本的味道。
梁秋白又仔細的辨認了一番,眉頭輕蹙。
他對鬼的感知力天生比旁人強上很多,昨晚那鬼是個惡,這種級別的鬼對自身能力的掌控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按理來說行蹤藏匿不易,但是這隻的氣息紛雜,連他也無法第一時間辨別出方向。
如此只可能有兩種情況,要麼這隻鬼是凶,在他面前偽裝成惡,要麼就是這隻惡的背後還有幫手。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的話,只能說這個凶的手段很高明,但若是第二種,事情恐怕就變得複雜了。
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咕嚕咕嚕滾到了腳邊,梁秋白頓住腳步,低頭看了一眼——那是一顆皮球,與他昨晚見到的一模一樣。
他慢慢抬起頭,視線落在那個站在走廊不遠處一個年歲不大的孩子身上,很熟悉的一張臉,只不過此時那雙眼睛如晴空一般澄澈,是真正的邱志方。
梁秋白剛要彎腰伸手去將那球撿起來,邱志方卻快步跑了過來,先一步將地上的皮球撿起,「媽媽說,皮球掉了要自己撿起來。」
梁秋白伸出去的手指微曲,想到昨夜的事情,低著頭笑了一聲。
邱志方有些疑惑,「哥哥,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梁秋白站直身體,伸手揉了揉孩子的頭,「對,所以你要記住媽媽說的話。」
邱志方抱著手裡的皮球,仰起頭看向梁秋白,「哥哥,他們都說我媽媽死了,這是真的嗎?」
這一幕似曾相識,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孩子問過他相同的問題。
梁秋白抿緊了唇,與當年一樣,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關於生死的話題,就在他努力思考著怎麼說才不傷人時,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
「小志,爸爸不是讓你別亂跑嗎?快回來。」孫慧的丈夫在不遠處呼喚,他眼眶泛紅,顯然哭過了,但面對孩子時神態仍然溫柔,還朝著梁秋白點頭致謝。
「好!」邱志方轉頭回應,隨即又轉回來,「哥哥,我爸爸叫我了。」
梁秋白垂眸,「快回去吧。」
與周莉莉相比,孫慧要幸運得多,至少死了之後有人認屍,生活雖然也會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卻有好脾氣的丈夫和懂事的孩子。
梁秋白邁步要從孫慧家的門前走過,就在這時,身側走過一個身穿醫生白袍的男人,他視線從對方胸前一掃而過,上面寫著「經世醫院」。
這不就是林不殊上班的那家醫院嗎?
算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情。
梁秋白剛想去店裡看看,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電話接聽,再掛斷時已經沉著一張臉,他離開幸福社區,朝著右邊的南苑社區走了過去。
南苑社區是老城區這片唯一的高檔社區,對進出人員的控管嚴格許多,他站在社區大門外打了個電話,沒多久一個大約三十歲,長相甜美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名叫宋華藍,就是前天新聞報導上那名離奇墜樓的女人,也是他的顧客,前幾天委託他幫忙解決家中鬧鬼的事情。
梁秋白點了點頭,「宋小姐。」
宋華藍快步上前,「沈先生你總算來了。」
「宋小姐,妳的委託已經結束了,對於同一個人我從不做兩次生意。」梁秋白面無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的事好像還沒有結束!」宋華藍將梁秋白領了進去,她朝四周看了一眼,見附近沒什麼人就壓低聲音道:「想必你也知道幸福社區發生的事情,我昨天在那邊看到你了。」
梁秋白恍然大悟,原來那個戴著鴨舌帽、鬼鬼祟祟的人是她。
「我住在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宋華藍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死的那兩個人其實是我大學室友。」
梁秋白頓住腳步,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宋小姐,妳知道隱匿不報會出多大的紕漏嗎?」
這下全串起來了,那隻鬼真的是有針對性的。
宋華藍咬著唇,整個人慌亂不已,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我……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我現在也害怕極了,求你救救我!」
眼看路過的人因為她的嚷嚷看了過來,梁秋白出聲打斷,「我們上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