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魔法.狐狸受VS.忠犬攻】
聽說,在荊棘高塔上許下誓言的心,將終有一天得償所願──
早把伊萊恩王子當「自家人」的法爾斯,
原打算找個機會拐帶小王子回家探親順便入贅,
豈料他那失蹤了幾百年的同事妖王卻跑出來搗亂,
連精靈一族也半路殺出、從中作梗,
看來想把光明陣營的小王子拐進教堂,
黑袍大法師要走的路還很長……
大法師返鄉探親事件簿
1.法師想回家,王子愛「對路」篇
聽說舊同事北方妖王最近在他老家作客,
還拐了小王子他哥當寵物養,
黑袍法師決定回家探望老朋友(順便要回他未來的大舅子),
但得知此事的小王子,竟然說要發揮騎士精神保護他,
堅持兩人一起上路,前往被妖魔盤據的國度──
法爾斯這才想起來:這下糟了,他好像忘了告訴伊萊恩,
他就是傳說中的黑袍教父,
而分屬不同陣營的兩人將會是敵對的……
2.王子被誘拐,法師救美(?)篇
在伊萊恩傷心寂寞覺得被拋棄的時候,
那群不要臉精靈竟然趁隙而入、拐走小王子,
還說要拿身具光明之力的王子當精靈王復活的祭品!
所有物被人染指讓法爾斯怒火中燒,
「忠於慾望」一向是黑暗陣營的信條,
認定了伊萊恩是他的人,就絕不允許別人覬覦,
就算要硬闖能消融一切黑暗生物的精靈樹海,
只要能奪回屬於自己的王子,
他堂堂黑袍教父也沒在怕的啦!
千舞
好吃懶做的人,另外喜歡睡、購物和寫文,
希望生活之神別給我磨難,小磨難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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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當夜幕降臨洛亞的時候,整個皇宮都亮了起來。
無數絢爛的魔法光球讓整個皇宮沉浸在一片明亮的星海中,無數煙火被點燃,一起衝向夜空,爆炸後開出璀璨的花朵。
法爾斯趴在天台上,看著用魔法光球充當火把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到神殿,迎出前幾天才回到洛亞的大祭司。
「啊,大祭司終於回來了。」旁邊的男人輕聲道。
法爾斯轉頭。「為什麼要說終於?」
「因為大祭司已經出門好一陣子了。」烏拉爾柔聲解釋,「您看,這就是為了歡迎大祭司回國而舉辦的慶典。」
「大祭司叫什麼名字?」法爾斯漫不經心地轉回頭,繼續盯著街上。
「蘭洛德。」他謹慎地回答,「也許您有聽說過。」
「噢,我聽說過,」法爾斯瞇起黑色的眼睛,「光明教會未來的主教,好像剛出生就被認定是現在主教的接班人吧?」
「是的,現在正在吾國擔任祭司呢。」烏拉爾溫順地回答。
看到街道上被魔法光球包圍的隊伍又緩慢地動起來,法爾斯再度轉過頭,看著身後的男人說:「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幸災樂禍,烏拉爾?」
「怎麼會呢?」宮廷總管溫順地鞠了個躬,「我一點兒也不為您感到緊張,只是一個祭司而已,對您可不是什麼威脅。」
法爾斯哼了一聲,抬頭看向夜空,靜靜沉思。黑夜裏,無數煙火在頭頂盛開,星星的光芒顯得更加隱晦幽遠。
先前在古拉德得到祖國卡特拉姆被北方妖王「蓮」控制的消息,因為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離瓦貝耐拉樹海那麼近的地方,也不知道現在卡特拉姆帝國的情勢,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先跟隨伊萊恩回到斯特美斯聯合王國,才派遣魔法使者去查探消息。
只是如今三天已經過去,使者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真是……不妙啊。」回過身,法爾斯有些驚訝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天台,烏拉爾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但他沒時間去追究這樣無聲的消失是否有失禮儀,又迅速陷入思緒之中。
蓮那傢伙,傳說在聖戰中死亡,但其實是被瓦貝耐拉樹海的精靈王給分離了靈魂與身體,失去軀體,他的靈魂必須不斷依附在其他生物上,例如:人類。
這樣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選中自己的祖國……
法爾斯並不是個具有愛國情操的人,但是,他也沒辦法放著不管。
因為那不僅是他出生的地方,還有很多回憶,那些生為人類的回憶。甚至在那裏還有他的親人—所以就算再過一千年,他還是無法拋棄那裏。
一邊想著將來的對策,他一邊走下階梯,到了三樓的走廊。
這三天,他都在推敲應對方法,因為他一點兒也不想和北方妖王發生什麼衝突,不過老實說,他也不覺得蓮是可以勸誘的人,這從以前的觀察中就能看出。
看來,只能親自走一趟卡特拉姆看看情況如何了。法爾斯輕輕嘆了口氣,這時,他的背後出現了腳步聲。
他下意識地轉頭,卻立刻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到處在找你。」金髮的年輕人臉上是傻乎乎的笑容,「你不該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走開,我不喜歡在皇宮裏繞來繞去。」
「我也不喜歡……」法爾斯想把這個金髮騎士推開,可惜一點效果也沒有,他就像大型犬一樣撲在自己身上,讓他只剩動口的能力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王子殿下?」
「啊,蘭洛德回來了!你該去看看他!」伊萊恩燦爛的笑容彷彿能照亮陰鬱的角落,「宮裏的人都為他的回歸感到高興,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參加慶典。」
「……什麼?」
「蘭洛德回來了!」他高興的重申,彷彿是他的親人回歸了一樣。
「不是,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我得去參加那個慶典?」法爾斯困難的邊問邊扭動著身子,「王子殿下,能不能先放開我……」
「噢,抱歉,我弄疼你了嗎?」伊萊恩立刻緊張的鬆開手,但也只是稍微拉開一點距離,足夠法爾斯順利呼吸而已,「因為蘭洛德回來,所以……光明之神在上,所有人都應該去看看,光明之神的使者會保佑每一個人的。」
法爾斯挑起眉,「還真是所有的人都圍著他轉呢。」
伊萊恩沒聽出他的諷刺,認真的點點頭。「而且這些場合我也必須出現—說起來,我哥哥一直沒從卡特拉姆帝國回來……」
「那個,王子殿下……」法爾斯剛開口,就被伊萊恩用手捂住。
「叫我伊萊恩,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伊萊恩像個孩子一樣堅持。
「好吧,伊萊恩。」法爾斯推開他的手,他的手指上傳來鋼鐵類的金屬氣息,讓他很不舒服。
後者滿意的點點頭,「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
「……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他還沒有說完,伊萊恩忽然叫了起來。
「啊,我要馬上過去大殿!」
「我話還沒有說完……」
「抱歉,親愛的,但是我恐怕得先去大殿了,父親一點也不喜歡別人遲到。」伊萊恩一臉懊惱,「所以我們走吧?」
「可是……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法爾斯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恐怕我站不了那麼久。」
「你不舒服?」金髮騎士詫異地瞪著他,「你應該早點說出來,我們去找巴里爾醫生好嗎?相信我,他應該還沒有去慶典。」
「不用了,那個……伊萊恩,」法爾斯有些不太適應這麼親密的稱呼,「我可以照顧自己,如果又更不舒服的話,我會去找巴里爾醫生的。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說……」
這時一個女僕走過來,朝伊萊恩欠了欠身。「國王陛下請殿下馬上前往大殿,大祭司已經到了。」
「你剛才說什麼?」伊萊恩朝她點點頭,見女僕走遠才調回視線,看向法爾斯,「我想,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等晚上我們回房間再說吧?」
法爾斯抓了抓頭髮,不甚自在地回答,「嗯……不算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晚上再說吧。」伊萊恩湊過來吻了一下他的唇,便迅速離開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法爾斯輕輕撫過雙唇。「……晚一點再說沒有關係吧……」
如果告訴那個人自己要去卡特拉姆帝國的話,他一定也會要求跟著去。可是北方妖王非常難纏,還是別讓伊萊恩跟去涉險……也許不告而別比較好?
打定主意,他立即準備回房間整理東西—比如一些研究筆記、實驗藥材等,都需要整理一下,並且用魔法保存起來,否則很容易被發現,畢竟那些東西都被打上了「黑暗之神信徒」的印記。
只是才轉身走了一步,法爾斯又忽地頓住。
一種奇怪的感覺瞬間籠罩住他,甚至還令他產生細微的耳鳴。
楞了楞,他扶著牆,仰頭望向窗外。
「法爾斯大人?」去而復返的烏拉爾看到他臉色有些難看,連忙走到他身邊,「怎麼了,不舒服嗎?」
「……有東西進來了。」法爾斯喃喃的說。
「什麼?」烏拉爾一臉困惑。
法爾斯深吸了一口氣。「洛亞皇宮的結界是光明教會佈下的,照理說,它應該能阻隔黑暗屬性的生物—」
「可是您在這裏,」烏拉爾打斷了他的話,皺著眉頭說,「我聽說如果有黑暗生物強行進入光明結界,結界就會崩壞,不過現在看起來,您和結界似乎都安然無事。」
法爾斯看了烏拉爾一眼。「任何魔法都有些小漏洞,何況對於我們這樣等級的黑暗生物來說,這種光明結界根本算不了什麼。在不久前,我的力量已滲入這裏的結界,所以所有東西進來我都會知道。」
烏拉爾難得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黑髮的年輕人。
若是真如他所說,那麼現在整座洛亞宮殿,凡是有光明結界覆蓋的地方,所有人的行動或許都在法爾斯的掌控之中了。
「……那麼您現在發現了什麼?」烏拉爾回過神之後又問。
「有東西進來了。」法爾斯皺皺眉頭,「帶著很濃的血腥氣息……似乎在大殿的方向。」
烏拉爾不解。「可是那裏分明在舉行大祭司蘭洛德大人回歸的慶典—」
「那東西絕對是黑暗陣營的。」法爾斯一臉肯定。
「不可能啊……」烏拉爾蹙起眉。
「帶我去大殿看看那位大祭司吧。」法爾斯輕輕地說。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裏了,雖然對這個國家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如果有什麼黑暗生物進入皇宮,伊萊恩一定不可避免的會受到傷害,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烏拉爾猶豫了一會。「去那位大祭司面前,您沒有關係嗎?」
法爾斯冷笑。「難道你覺得一個人類祭司能和我比嗎?」
烏拉爾低下頭。「當然不能,請讓我來帶路。」
在這段時間裏,雖然法爾斯稱不上熱情,但是比起傳聞中的「黑袍教父」,差距也頗大。在烏拉爾的印象裏,這個年輕人有點迷糊,有點驕傲,甚至有些孩子氣,可是當他剛才那樣說的時候,他卻感覺到那個冰冷的事實—這個年輕人,的確是亞格大陸上人人畏懼的黑袍教父法爾斯。
法爾斯跟著烏拉爾走,自二樓便可看見一群穿著白袍的祭司站在一樓大殿中央,正接受國王的熱情招待。
雖然祭司不等於白袍法師,但是對於黑暗陣營的人來說,可沒什麼區別,狹路相逢的時候,誰也不會手下留情。
所以法爾斯就在樓梯上止步,以至於烏拉爾也只能站定在原地,看著大殿裏的情況。
精靈的視力是所有種族中最出色的,他們能看到樹林另一側的樹葉飄動。出色的視力讓他們成了最會使用弓箭的種族。雖然暗精靈的視力不如普通精靈,但是比起人類來依舊出色許多。
「那個東西是在這裏嗎?」烏拉爾問。
法爾斯疑惑地搖搖頭。「我看不到……似乎不是這些人帶進來的。」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站在白袍祭司最前面的那個人忽然抬起頭往自己這邊看來。
那道視線銳利而直接,一下子就與法爾斯的視線接觸,讓他微微驚訝了一下。
那是一個金髮年輕人,容貌精緻俊美,有著湛藍的眼睛和淺金色的頭髮,目光卻銳利得像把刀子。
法爾斯和很多種族打過交道,但是真的沒有見過這麼年輕的人類擁有如此銳利而露骨的眼神,以至於呆了一下。
那個金髮的年輕人一直盯著他,直到旁邊有人叫他,才將視線從法爾斯身上移開。
「法爾斯大人?」烏拉爾在旁邊道,「您怎麼了?」
「烏拉爾。」法爾斯忽然認真地看向他。
「怎、怎麼了?」烏拉爾被他凝重的神情嚇了一跳,畢竟他的語氣永遠是那麼漫不經心。
「我看起來像黑暗之神的教徒嗎?」法爾斯問,「能感覺出來,或者看出來嗎?」
烏拉爾搖搖頭。「至少我看不出來。您看,我只是因為以前見過您,所以才認出您……難道您被發現了」
「不可能啊……他只是一個人類。」小聲咕噥著,法爾斯抬手指向那個年輕人,「那個人是誰?」
烏拉爾看了一眼。「那就是大祭司蘭洛德。」
法爾斯聽了,慢慢走下樓梯,在烏拉爾的陪同下走進人群。
大殿王座上坐著斯特美斯聯合王國的國王,在王座的台階下則是二王子伊萊恩,而靠伊萊恩最近的,就是大祭司蘭洛德。
法爾斯只是看了一會兒,注意力就被王子殿下吸引過去。
雖然之前覺得他有些蠢,但現在卻看得越來越順眼。
伊萊恩的金髮不像蘭洛德一樣淺色,反而燦爛得像陽光一樣,藍色的眼睛一看就能讓人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生命力……
「法爾斯大人,請注意您的形象。」烏拉爾小心翼翼地提醒。
回過神,法爾斯下意識的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驀然闖進白袍祭司的隊伍,毫無防備的祭司們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闖入者,他看起來十分狼狽,黑色的斗篷上都是灰塵,不知道他是如何繞過防衛森嚴的守衛進入皇宮的。
站在一邊的衛兵立刻以手裏的戟對著那個人。
伊萊恩也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那個人面前,用亞格大陸的通用語大聲問:「你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烏拉爾看了看身旁的法爾斯,見到對方露出困惑的表情,馬上問:「怎麼了,法爾斯大人?」
「是那個東西。」法爾斯瞇起眼。
闖入者低著頭,雙手撐在地上,彷彿準備爬起身。他的臉對著地面,黑色的斗篷包裹著他,像是牆角蔓延出來的陰影。
他非常吃力地抬起頭,一見到他的臉,拿著戟的士兵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連伊萊恩也驚訝的挑了挑眉。
烏拉爾同樣皺起眉頭。
當他待在暗精靈的屬地時,曾見過許多不可思議的種族,但是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長相。那人看起來有點像人,但皮膚卻是慘澹的青色,上頭還覆蓋著一層細小又透明的鱗片,並不整齊,而是東一塊、西一塊,就和蜥蜴人差不多。
不過烏拉爾知道,蜥蜴人的四肢粗短,比人類強壯許多,而且嘴向外突出,紅色的舌頭會一直吐出,測探空氣成分,但眼前的人並沒有,所以他不太肯定這個人屬於哪個種族。
「是黑暗生物!」
一名宮廷法師忽然一吼,整個場面立刻變得混亂,場中的紳士淑女都尖叫起來,烏拉爾立刻帶著人維持秩序,讓一些無關緊要的貴族先離開皇宮,然後為了安全起見,又多調進一部分士兵,連鮮少露面的某位宮廷法師也被叫來。
眼看士兵們就要在這個闖入者身上刺出一個窟窿,一直沉默的大祭司蘭洛德及時走過來,沉聲制止。
「請等一下,他是人類。」
蘭洛德的話語讓在場的人都驚訝地抬頭看他。
雖然大多數人都贊同光明教會總以寬容的眼光看待事物,不過在這個大殿裏,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不會認為眼前類似蛇類種族的生物會是人類。
烏拉爾也挑了挑眉,仔細觀察起這個「人類」。
他看起來很虛弱,黑色長袍上的帽子落下,能看到他的頭頂幾乎沒有什麼頭髮,頭皮上也覆蓋了一些鱗片。
除此之外,他的耳朵微微上翹,脖子也比一般人長,雖然臉不像蜥蜴人一樣,但是也比普通人類突出,而且有著爬行種族特有的金色梭子狀眼瞳,只不過現在裏面泛著血絲,一副黯淡的樣子。
烏拉爾沒有看到他張嘴,但是很肯定他的上下頜比人類尖上許多,一個正常人類不會長成這個樣子。
因此他狐疑地轉頭看向法爾斯,只見那個黑髮的年輕人隻手環胸,原本平靜的面容上出現類似驚訝和疑惑的表情。
回想起這個人方才說過有什麼東西進入了結界,應該就是這個類似蜥蜴人一樣的生物吧,所以闖入者絕不會是蘭洛德口中的「人類」。
烏拉爾是這樣想的,周圍的人更是如此,甚至有人主張立刻殺死這個怪物。
「等一下!」伊萊恩卻大喝一聲,抽出長劍,用鋒利的劍刃挑開對方身上的黑色袍子,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他身上穿的,是我國出使卡特拉姆帝國的使者團成員的服飾。」
法爾斯皺著眉頭打量。衣服都破成那樣了,真虧伊萊恩能認出來。
伊萊恩的話剛說完,國王倏地從王位上站了起來。「是諾亞的隨從嗎?」
法爾斯有些驚訝地側目。他一直以為現任國王是那種即使海水倒灌、高山崩塌也仍舊面不改色的男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人臉上顯露出驚訝和擔心,只見他從高高的台階走下,直到那個長得很像妖魔的男子面前,看了看他,又看向自己的二兒子。
「你肯定這是諾亞的隨從?」
「我不確定,父親。」伊萊恩一臉嚴肅,「但他的領口上有我們皇室的標誌。」
於是那個男子被架起身,臉上被鱗片覆蓋的地方幾乎辨別不出人類的臉部特徵,眼睛閃耀著妖異光芒,長長的舌頭帶著濃重腥味。
他看起來很痛苦,當然,黑暗生物從來不會在光明結界中感到舒適,對他們來說,這裏的空氣就和硫酸一樣。
蘭洛德走過來,淺金色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柔和淡漠。「我有不同的意見,殿下,我說過他是人類。他既沒有被妖魔吃掉,也沒有轉變成妖魔。」
「那是什麼意思?」伊萊恩悄悄翻了個白眼。大祭司總是不太愛講重點,這對一個直來直往的年輕騎士來說有些難以忍受。
「他被某種黑暗生物附身了。」蘭洛德淡淡掃了他一眼,「黑暗植入了他的靈魂,令他的外表開始變得像妖魔,但他還是人類,所以光明結界只是讓他喪失一部分的行動能力。」
「你的意思是,在那個國家有著能附身在人類身上的妖魔?」
「是的,王子殿下,」蘭洛德輕聲回答,「我想,那個國家肯定非常危險。」
「為什麼這麼說?」
蘭洛德轉過頭,藍色眼睛在燈光下顯現出奇異的淺金色。「這種妖魔無法獨立存在,他之前必須依附在強大的妖魔身上。」
「那麼卡特拉姆帝國……」伊萊恩看了一眼那個半人半妖樣的隨從,立刻想到先前法爾斯的擔心。「所有人都會受這種妖魔影響嗎?」他的手按在長劍上,這種情況讓他緊張,尤其是牽涉到自己關心的人。
「並不是所有人,但是很遺憾的,這對大部分人都有影響。曾經在幾個國家,這種妖魔化的情況像瘟疫一樣蔓延,連光明教會也很頭疼。」
「那對我哥哥諾亞呢」伊萊恩追問。一個冬天過去了,兄長卻沒有回來,現在隨從又被妖魔附身,如此看來,處境絕對不會好到哪裏去。
蘭洛德似乎在考慮什麼,然後慢慢抬起手,動作優雅而緩慢。
他的手指纖長蒼白,甚至能看到細微的血管,他將手輕輕放在那個人的肩膀上,白 的皮膚被黑色襯托得慘白,幾乎接近病態。
「看起來光明結界讓你感到很痛苦呢,」他的聲音就像水一樣溫柔,「不過黑色的觸腳也佈滿了這個結界,讓你以為找到棲息之地對不對?」
周圍的人只聽到這個年輕祭司在自言自語,但是站在伊萊恩身後的法爾斯,卻迅速感到一股冰冷純淨的氣息在大殿裏蔓延開來,占領大殿的每一處角落,也讓他的皮膚開始降溫。
他有些驚訝,即使穿著衣服,也能感覺到皮膚傳來異樣的刺痛。
「你怎麼了?」察覺他的僵直,伊萊恩轉身走過去把他摟在懷裏,絲毫不在意周圍訝異的視線。他看得出法爾斯的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也許是站太久了。」法爾斯輕聲回答,沒有推開伊萊恩。
雖然這個舉動在大庭廣眾之下有些不合宜,但是如果離開伊萊恩身上結界的保護,他又無法施展黑魔法抵禦,會很不舒服,所以自然很配合的縮進伊萊恩懷裏。
蘭洛德忽地看向他,法爾斯連忙垂下眼,裝作沒什麼事情的樣子。
不過那位被黑暗生物附身的人類就沒有那麼好命了,他很快地尖叫起來,聲音不大,但是聽得出來很痛苦,像是難受到無法再發出更大的聲音。
他蜷縮成一團,拚命大口喘氣,彷彿下一秒就無法呼吸一樣,不停發抖,那種抖動程度,幾乎讓人以為他要把骨頭抖散了。
法爾斯卻看得真切,他看到有個黑暗的影子一點一點地從那個人的靈魂裏慢慢脫離。
那個人痛苦的來源,顯然是靈魂被蹂躪得支離破碎的緣故。
無法看見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卻目睹了這個儀式慘烈和血腥的部分。
即使如此,他的雙眼仍舊為之一亮。
早在尚未認識伊萊恩之前,他就曾有過脫離黑暗的想法,只因永恆的生命太無趣,如果可以,他只想要以一個人類的姿態長眠。
在發現伊萊恩身上能消弭黑魔法的完美結界後,讓他更加執著於找出脫離黑暗力量的方法,即使伊萊恩本身無法替他解決這個難題,但這個金髮王子卻給了他更加美好的東西。
請不要忽略騎士的承諾。
法爾斯輕輕揚起嘴角。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想,如果……如果要他也經歷這樣的痛苦,直到把糾結在靈魂中的黑暗抽離,現在的他會是願意的,就算法師這種生物忍耐疼痛的能力其實有點糟,他也願意。
因為愛情來得莫名其妙,但又真實無比,為了和這個傻氣的金髮情人不受屬性、時間的限制在一起,痛一陣子似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只是很可惜,他不覺得這個大祭司有能力分離黑袍教父身上的黑暗力量,而且一旦他身上的力量褪去,過往在他身上停滯的時間想必也將會迅速流逝,僅憑一個人類,是不可能做到讓他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的。
終於,他看到黑暗生物從那個人類的靈魂中全數抽離。
那個男人劇烈地嘔吐起來,一副要將內臟全部吐出來的樣子,吐了足足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中,蘭洛德的手一直按在他的肩膀上,這是最徹底的驅逐方法。
那個人到後來只能嘔血,吐在地上的東西變成了一堆黑水,最後,當他再次嘔吐時,吐出了一條和成人手臂一樣長的恐怖蜥蜴。
只見牠比周圍的人還驚恐,抬著頭努力想往法爾斯的方向跑,腳上沾著血液和黑色的液體,看起來噁心極了。
因為本能的知道法爾斯的力量能庇護自己,所以牠一個勁地往那裏跑,只是剛跑幾步,就被護著法爾斯的男人斬成兩段,被砍斷的前半段還繼續往前跑了幾步才死去,流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
法爾斯有些同情的看著目前仍是同一陣線的夥伴死於情人劍下,但他也做不了什麼,而且比起伊萊恩,同陣營夥伴之間的友誼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蘭洛德這才鬆開手,又轉頭看了法爾斯一眼。
那個人還在嘔吐,但是吐出來的血液已經呈現鮮豔的顏色。沒多久,他臉上的鱗片開始慢慢轉為透明,最後脫落,身體發出一種骨節錯位、格格作響的聲音,然後突出的臉慢慢縮了回去,變成普通人的容貌。
旁邊一直站著看好戲的宮廷法師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因為自己的無知,差點在國王面前誤殺一條生命,這是非常罪過的事,尤其這個人對國王來說非常重要。
「讓他說說事情的經過,這是怎麼一回事?」國王立刻說,臉上出現了急切的表情。
蘭洛德卻搖頭。「抱歉,陛下,這個人現在太虛弱了,而且也還沒有恢復語言能力。」
「諾亞王子……諾亞王子他……」那個人忽然出聲,儘管聲音悶在喉嚨間有些詭異,但是他似乎急於表達什麼。
「我哥哥怎麼了」伊萊恩等不及他說完,就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肩膀。
法爾斯不禁瑟縮了一下,好在那股冰冷氣息已經消失,他可以堂而皇之地站著了。
那個人的視力似乎還沒有恢復,無法辨別眼前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是……伊萊恩王子殿下嗎?」
伊萊恩說了聲,「是的。」
只見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忽然一把抓住他,而由於臉部剛剛恢復原來的容貌,所有的肌肉都繃緊了,以至於表情看起來十分猙獰。「伊萊恩王子……殿下!請您……馬上去……卡特拉姆,諾亞殿下他……他被妖魔控制住……要成為卡特拉姆帝國的國王了!」
「什麼」原本在一旁安靜聽著的國王再次發出驚呼,一把推開伊萊恩。
法爾斯連忙上前去穩住伊萊恩,一邊在心裏埋怨國王的偏心,即使伊萊恩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緊,他還是不滿地扁嘴。
「被妖魔控制是什麼意思?」國王抓住那個人的領子,一下子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卡特拉姆帝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卡特拉姆帝國……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那個人的聲音抖顫,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氣一樣,「那個國家……好像完全被妖魔控制住了……我不知道……」
「把話說清楚!」國王忍不住吼。
「……我走的時候,諾亞王子……被妖魔關起來了……」話剛說完,那人就暈了過去,國王這才鬆了手。
伊萊恩剛往前走一步,蘭洛德就伸手阻止了他。
「他需要休息。」蘭洛德輕聲說。
「可是他還沒有說完!」伊萊恩著急的說,「我的哥哥,他被妖魔關起來了!光明之神在上,天知道那些邪惡的黑暗生物到底會怎麼樣傷害他!」
「如果你再把這個人叫醒,他會死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已經超過他靈魂承受能力的極限了。」蘭洛德淡淡的道。
伊萊恩頓時沉默下來,接著猛地轉身,一拳打在大理石柱上。
法爾斯知道,騎士只有透過這種發洩方法才能安定自己的情緒,不過這會他仍擔心他的金髮的王子是否會因此受傷。
蘭洛德轉過身,對國王道:「我會讓他盡快恢復到能陳述實情的程度。」
原本伊萊恩還想說什麼,國王卻先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就把這個人交給蘭洛德大祭司吧。」
聞言,伊萊恩不得不站到一邊,盯著那個暈過去的人。
「是,陛下。」蘭洛德欠了欠身。
「我的兒子會平安無事嗎?」國王又問。
「光明之神會保佑祂的子民,庇佑祂的信徒。」
這等於沒回答嘛!法爾斯在心裏不屑地冷哼。
第二章
「我早該聽你的話!」回到房內,伊萊恩坐在床上,非常懊悔,「當我們還未到菲迪亞城的時候,哥哥也許就被妖魔抓住了……我不應該只派人去打聽消息,而是該親自去卡特拉姆一趟才對!」
「只是被關起來而已。」法爾斯笨拙地安慰他,「如果妖魔只將他關起來,應該就代表暫時不會傷害他。」
「在那些可惡的黑暗生物身上,我可找不到什麼準則!」伊萊恩皺著眉頭,伸手抓著自己的長劍,「也許他們的關押代表著折磨,他們是邪惡的黑暗之神爪牙,根本不存在什麼道德,生命對他們更是完全不值一提。」
法爾斯沉默著沒說話。
「親愛的法爾斯,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不敢看那雙湛藍的眼睛,法爾斯只好把視線移到他處,小聲說:「我……對黑暗生物……不是很瞭解。」
伊萊恩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親愛的,你很善良。」
「王子殿下……」法爾斯想找些話來安慰眼前人,偏偏他不擅長說好話,尤其現在伊萊恩的哥哥可能已經死了,就像他剛才說的,對黑暗生物來說,生命的確完全不值一提。
而黑暗生物在這位年輕騎士眼裏沒有任何區別,所以如果他告訴伊萊恩自己也是黑暗生物的話……他大概能想像得到那是多麼淒慘的情景。
但蓮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跑到瓦貝耐拉樹海附近作亂,他真的不知道傳說中的精靈王還在那裏嗎?
聖戰後,他記得吟遊詩人傳唱的故事是精靈王抓住了北方妖王,並將其靈魂和身體分開,讓他的靈魂永世在亞格大陸上流浪,沒有棲息之地。
這麼想來是有點慘,難道這就是蓮到卡特拉姆帝國的原因?只是因為那裏接近精靈王的森林,可以作為報復對方的根據地?可是沒道理,接近樹海的並不只有那個國家啊……
「不行,我要去卡特拉姆!」伊萊恩忽然站起來,走向櫃子,「哥哥一直沒有回來,我早該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等一下,你先等那個隨從醒過來,把事情說清楚了再去!」被他的話嚇得回過神,法爾斯連忙拉住他。
伊萊恩卻反手抓著法爾斯的肩膀。「相信我,法爾斯,沒有任何資訊了,他的話說明了一切,我哥哥的處境很危險。」
「可是……」
「如果你的親人正在危難之際,你會放手不管嗎?」清澈的藍色眼睛看著法爾斯,彷彿要看進他的心裏。「如果你知道他們現在的處境,還有耐性等待嗎?」
法爾斯頓時說不出話,他想起那枚沾著血液的硬幣,想起那支和他已幾乎不再有關係的血脈。
「我跟你一起去。」半晌,他說。反正本來他就打算明天獨自離開,前去卡特拉姆,現在只是多了一個同伴而已。
蓮不會有太多的耐性,一個國家的覆滅對他而言輕而易舉,就像喝口水那麼平常。那位北方的魔妖之王在大戰中屠殺了無數城市,他不會介意多這麼一個的。
「我們明天一起去。」法爾斯又說了一次。
伊萊恩皺了皺眉。「你不能去。」
沒有聽到法爾斯反對的聲音,於是他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那個國家發生了什麼事,你看,卡特拉姆帝國位於瓦貝耐拉樹海東側,這說明它不但有強而有力的光明教會支持,還有來自樹海精靈王的庇佑,但它還是被妖魔入侵了,我想,這次的妖魔一定很危險。」
雖然在某些時候他看起來不太聰明,法爾斯想,但是這次的分析似乎還挺接近事實。
「我是法師的學徒,能幫上忙。」他小聲地說。
伊萊恩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我相信卡特拉姆帝國的法師們現在都過得不太好,何況是一個學徒。」
法爾斯皺起眉。「你的話似乎太直接了。」
「抱歉,我可能太著急了,但是……我不想你去冒險。」伊萊恩歉然的低頭親吻他的額頭。
溫暖的感覺瞬間充滿法爾斯的身體,即使事實上皮膚沒有變溫暖,氣溫也沒有上升,但就是有這樣的感覺,無關物理原則,無關魔法奇蹟。
「我……還是要去。」他輕輕地靠在伊萊恩的胸前,「我畢竟是法師啊,我是說……我總能幫上一點忙。」
「不行。」伊萊恩還是拒絕,輕輕撫摸他黑色的長髮,「這太危險了,卡特拉姆帝國已經被妖魔侵入—」
法爾斯稍稍推開他。「卡特拉姆是我的祖國,我必須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我……我想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我很不放心。」
「法爾斯。」伊萊恩臉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嚴肅,這回他一點兒也不想讓心愛的人跟著自己。
黑暗之神的力量強大,信徒也十分狡猾,他實在不想因為這件事讓法爾斯遭遇任何危險,所以最保險的做法自然就是讓他待在這裏。
「我保證會平安回來的。」他放柔聲音試圖說服眼前人。
但法爾斯卻意外的堅持。「如果你不讓我去,我會偷偷的自己跟去。」
這個年輕的王子雖說做好了和妖魔搏鬥的準備,但他並不知道對手可能是北方妖王,那個在聖戰中留名,被形容成狡猾殘忍的黑暗之神的代言人—蓮!
光是想,就更讓人擔心了。法爾斯更加堅定地看著金髮的王子。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激烈辯論,伊萊恩最後還是不敵情人的威脅攻勢,同意讓法爾斯同行,但是他緊接著卻提出令法爾斯驚嚇的方案。
他把地圖鋪在桌子上,上頭清清楚楚標明了斯特美斯聯合王國和卡特拉姆帝國的距離。
「如果按照一般的行進路程來算的話,」伊萊恩用鵝毛筆把路線標出來,「從洛亞繞過詭異的瓦貝耐拉樹海到卡特拉姆帝國,大概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路線嗎?」法爾斯立即問。
伊萊恩沉默了一會才說:「我們從瓦貝耐拉樹海穿過去吧。這樣的話只要三至四天就可到達卡特拉姆帝國近郊,從那裏前往卡特拉姆帝國的皇都利爾曼,大概只需兩天就可到達。」
「什麼」法爾斯幾乎想尖叫,「你說……要穿過瓦貝耐拉樹海?」
「是的。」金髮王子毫不在意的說,「雖然那個森林充滿了危險和傳說,但是精靈王不應該是美德的化身嗎?」
「等等、等等……」法爾斯立刻叫停,但是伊萊恩仍然自顧自的說下去。
「傳說中的精靈王宣揚美德,並為光明之神所庇佑,而現在一個騎士和一個忠實的僕人,或者說一對相愛的人,為了拯救他人的生命進入他的森林,他為什麼要為難我們?」
「可是、可是……」如果是你也許真的會沒事,但一個邪惡的黑袍法師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入那片森林……黑暗之神在上,這和一隻老鼠去挑釁貓有什麼區別
「就這樣吧,親愛的。」伊萊恩沒看見情人臉上難得出現的慌張,收起地圖說,「我想,精靈王會理解我們的,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
「難道你沒有聽過那些傳說嗎?」法爾斯吞了口口水,艱難地準備說服這個瘋狂的王子,「精靈王在聖戰以後就封閉了瓦貝耐拉樹海,禁止任何人進入。『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水裏游的,無論是人類或者其他種族,有思想或者沒有思想的一切生物,皆禁止進入我的森林』—你記得那段話嗎?」
「噢,法爾斯,」伊萊恩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雖然法爾斯不知道他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你一定沒完全記住他的話,精靈王後面還說:『森林只會排斥黑暗陣營的生物』,所以我保證不會有事的,我們不但能平安到達卡特拉姆帝國,而且還能從原路走回來,相信你會喜歡瓦貝耐拉樹海的,親愛的。」
「但、但是……」誰會喜歡啊!法爾斯在心裏咆哮。
伊萊恩露出困惑的目光。「法爾斯,你對精靈王有什麼意見嗎?」
「不是的……」他有些心虛,「我怎麼會對精靈王有意見呢……」
「可是,你看起來有些緊張。」
「我緊張嗎?」法爾斯縮了下肩膀。
伊萊恩見了,伸手揉揉他的黑髮,一臉瞭解地道:「我原本就不希望你去,那裏太危險了,你還是不要去吧。」
法爾斯知道伊萊恩以為他害怕了,事實上,他也的確害怕精靈王的結界,壓根就不想靠近那裏。
但是原則這種東西,總是會隨著感情而變得不那麼堅定。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想起先前在菲迪亞城遇見的那個要找伊萊恩的精靈,總覺得伊萊恩和精靈間似乎有著什麼特別的關係。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咬咬唇,他說。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昨天就已經討論過了,最後是王子妥協,所以當問題又轉回這裏的時候,豁達的金髮王子只是聳了聳肩膀表示贊同,不再爭論下去。
接下來就只剩收拾行李了。
法爾斯回到房間整理自己的實驗筆記。老實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再回到這裏繼續研究,畢竟這次的旅程和預期的不一樣,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不過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就是。
把該帶的東西帶好,然後將筆記與資料和黑魔法器具放到一處隱密的地方,做好這些以後,他才從口袋裏拿出卡特拉姆帝國的銀幣。
自從他投身黑暗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對於蓮所做的事情,他不置可否,但是如果關係到他的國家……他嘆了口氣,有些頭疼。
想了一會,他又把錢幣放進口袋,走出房間去找伊萊恩,有些路程上的細節問題他還需要再跟他商量一下。
一般來說,王子並不需要親自動手收拾行李,但是法爾斯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男僕,所以伊萊恩只能靠自己。
當法爾斯推開王子殿下寢室的門時,伊萊恩已經收拾好了,正坐在床上,似乎有什麼心事。
他在門口喚了對方一聲,並沒有得到回應。
走進房間,他伸手在伊萊恩面前晃了晃。「王子殿下?」
伊萊恩抓住他的手,悶悶的說:「我沒有發呆。」
法爾斯點點頭,儘管他一點也不相信這個說法。「你怎麼了?」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話。「在擔心你的兄長諾亞王子嗎?」
伊萊恩輕輕頷首。「我的哥哥……我非常擔心他,」他把法爾斯拉到自己懷裏,「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選擇走瓦貝耐拉樹海的心情。」
的確,這算不上好路線,但是確實比另一條安全的路線快得多。
法爾斯沒有回話,只是輕輕摩挲著伊萊恩疲憊的臉龐。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那麼無助,熟悉的神情讓他想起很久之前,他看著自家兄弟們成為黑暗之神的祭品,卻什麼也不能做的往事。
即使過了那麼久,痛苦依然清晰,但是他已忘記了仇恨。
時間真的可以磨滅很多東西,它讓一顆心在時間的長河裏慢慢死去,忘記仇恨和信仰……直到某一天。
光明之神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值得自己守望和守護。
在遇見伊萊恩之前,他一點兒也不相信這個,因為他活了太久,久到平復了很多情緒,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光明之神是對的。
任由不多話的情人輕撫著的伊萊恩,有些驚訝對方難得的主動碰觸。
其實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人和自己去冒險,那裏太危險,而法爾斯又太柔弱。不過他也知道,固執的情人說要跟著去,就絕對會跟去,與其讓他單獨一人上路,還不如將他帶在身邊來得安全。
低頭親吻情人黑色的頭髮,他感覺到對方的肌膚柔軟且偏涼,和自己的火熱正好互補。
即使不知道法爾斯來自哪裏,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他都覺得無所謂,只是單純的想擁有這個人。
等諾亞回來,他就能輕鬆一點了吧?伊萊恩的吻漸漸往下,來到法爾斯的臉龐。斯特美斯有許多城鎮都非常漂亮,相信法爾斯會喜歡的,等諾亞回來以後,他們就可以一起去那裏度個假……
法爾斯抬起頭,看到伊萊恩那雙溫柔的藍色眼睛,忍不住吻了上去。
沒有人知道這次去卡特拉姆以後會怎麼樣,比起知道蓮底細的他,伊萊恩的擔憂一定更多吧。從來沒有過安慰別人經驗的法爾斯,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安撫他。
他不能失去伊萊恩,不只是因為他想從對方身上找到讓黑暗法師變成正常人的方法,更是因為愛他。
法爾斯將下巴靠到伊萊恩的肩膀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轉移話題。「我們還要討論路線問題嗎?」
他的聲音輕柔緩慢,伊萊恩心一動,手指滑過他的頭髮,落在背脊上,指尖順著脊柱一直往下來到腰帶,輕鬆一扯,腰帶就落到地上。
他一個翻身,把外袍敞開的法爾斯一下子壓在身下。「我想早點休息比討論路線實際多了。」
意識到對方的意圖,法爾斯在伊萊恩的懷裏動了動,無辜地小聲抱怨。「你說要早點休息的……」
「是的。」伊萊恩肯定的回答,動作未停的微笑著吻上他的唇,舌尖也靈巧地侵入法爾斯口中,毫不留情地宣佈占領。
雖然法爾斯是個出色的魔法師,無論在古代咒術和藥理方面都非常厲害,但是這會兒,這些知識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他只是乖乖任由身上的男人引領,心甘情願地順從。
他閉上眼睛,感覺著來自另一個人的溫暖,讓他幾乎要窒息在這個吻裏。
兩人唇齒相交,在口中交換著彼此的氣息,沿著嘴角流下的溫熱液體,帶著濃濃的情慾。
伊萊恩的手在法爾斯身上不斷遊走,自菲迪亞回來後,他不知擁抱過這個美麗又神祕的情人幾次,深知他的敏感帶,輕易挑逗起來。
「啊……啊……王子殿下……」法爾斯喘息著發出呻吟,聽起來卻更像是一種邀請。
伊萊恩貼著他優美的頸側,一路吻至他胸口的突起,懲罰似的輕輕咬了一下。「叫我的名字,法爾斯。」
強烈的快感讓法爾斯不由得叫出聲。「啊……不要……不要咬……」
伊萊恩滿意地看著那雙黑眸泛起動情的霧氣,舌尖繼續圍著突起打轉,手指則沿著法爾斯的腰側撫摸到他的分身,慢慢地套弄起來。
「啊……伊萊恩……」
法爾斯在這方面的忍耐度比較薄弱,很快就尖叫著射在伊萊恩手上,他頓時羞愧的紅了臉,不敢去看那個金髮王子。
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男人,這就是法師和騎士的區別嗎?他氣喘吁吁的想。
望著身下人可愛的模樣,伊萊恩毫無招架之力地低頭吻住情人的唇。
法爾斯充分感覺到伊萊恩的性器正摩挲著自己,那溫度讓他下意識的想翻過身閃避,可事實證明,在這種情況下,退卻是一點效果也沒有的,只是背後姿讓他比較不尷尬而已。
「我愛你,法爾斯……」身後的男人輕聲囈語,有如熱鐵的巨大就貼著法爾斯的入口,讓他覺得有種快被燒灼的錯覺。
剛剛收拾完東西後就該睡覺的,法爾斯有些懊悔的想。但是當伊萊恩掐著他的腰進入時,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對方的灼熱就像要逼瘋他一樣,一寸寸緩慢而堅定地深入他。
「啊……啊……慢點……」法爾斯無意識地輕呼,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中帶著嫵媚和蠱惑,微微顫動的身體更讓男人興奮。
伊萊恩著迷的低頭吮吻法爾斯光滑的背脊,那如絲綢一樣柔軟光滑的皮膚讓他流連不去,更加快律動的頻率。
接下來的每一次衝撞,都讓懷中人的呻吟益發誘人,也令他克制不住的一再失控。
空氣裏淫靡的情慾氣息益發濃重,即使是清冷的月光,也掩蓋不了滿室旖旎的春色。
當拂曉的陽光落在洛亞的土地上,伊萊恩帶著法爾斯從吊橋上出了城。
騎著馬跟在伊萊恩後面,法爾斯腦中轉著的全是憂慮。
天知道北方妖王有多麼厲害,伊萊恩如果真的和蓮對上,這個傻王子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對方鬥個你死我活,後果如何可想而知。
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法爾斯越想越沮喪。如果伊萊恩拔出長劍,那他勢必也無法保持沉默……
哎呀,他一點也不想和蓮對上啊!原本他是希望用最和平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的,像是說服蓮換個國家,他甚至願意提供他一個。
誰要他是一個邪惡的黑袍法師呢?為了達到目的,從來就沒有道理可講。
抬頭看策馬跑在前面的男人,他鮮紅的披風在晨曦下顯現出如生命般鮮活的色彩,金髮被陽光一照,就如同碎在人間的夏日陽光一般亮眼。
這是多麼正直的一個騎士,他忽然感嘆起來。熱情、正直、勇敢、慷慨並且仁慈,就像光明神之子,繼承了一切美好的品德,讓他破天荒的感到……自卑。法爾斯苦澀地想。
隨著沿途的植物益發漫無規律地生長,說明兩人越來越接近瓦貝耐拉樹海。
綠色植物以不可思議的姿態持續向上蔓延,比起別處的同類高上好幾倍,而穿梭其中的小生物更是多得讓人眼花撩亂。
無論是來自北方大陸的雪蝴蝶,或是在樹葉背面的西方大陸紅玉蜘蛛,全都和諧地共生著。
原來這就是精靈王的力量,法爾斯不禁感慨。只是在驚訝的同時,他也感覺到那種和他完全不同屬性的力量所帶來的排斥感。
他的皮膚開始泛起微微的刺痛,手指也有些麻木。
老實說,這樣的力量並不足以傷害他,可就是讓他難以忍受。它遍佈在這寬廣的區域中,彷彿這裏有多少空氣,就有多少精靈王的力量。
越往前走,草就越長越高,甚至蓋過了馬腿,而法爾斯也被那股純淨之氣煩得更加難受。
他知道這些力量集結起來會有多麼可怕,也知道這些力量就像精靈王的眼,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事情,對方無所不知,就像傳說中的光明之神一般。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回頭看他一眼,然後便掉轉馬頭,來到他身邊。
「你怎麼了?」伊萊恩擔憂地看著他,堅毅的眉蹙起,「你看起來很累。」
法爾斯搖搖頭,卻沒能說出話。那種純淨到極致的力量,現在正有如電一樣吸附在他身上,產生難受的燒灼感。
伊萊恩更加擔心地看著他。雖然哥哥的事情很緊急,但是他實在不能看著情人為了陪他趕路而這麼疲憊,何況他看起來有些疲憊過了頭。
「我們可能來不及趕到旅店了,」伊萊恩看了下天空,又打量起四周,當看到不遠處散亂的石堆時,立即決定。「我們今天得在這裏過夜。」
法爾斯略顯虛弱地點了點頭。
見他同意,伊萊恩立即伸手拉過法爾斯手中的韁繩,將兩人的馬一起帶到石堆附近。
一見到石堆,法爾斯立刻下馬,從腰上的口袋裏翻出一個小袋子,接著不顧旁邊男人好奇的視線,急促地把裏面墨藍色的藥粉灑在石堆周圍,然後微微側身擋住伊萊恩的視線,手一揮,一個暫時的結界迅速成形。
感覺到身上的刺痛與不適慢慢消失,他毫無形象地靠在石塊上面休息。
得不到情人的解釋,伊萊恩也不在意,逕自把馬匹栓好,就開始動手搭帳篷,並且四處搜羅乾柴,燃起火堆。
看著他熟練地做完這些,法爾斯才發現,地平線上的最後一抹陽光已經消失了。
儘管離黑夜還有一點時間,但是這裏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幸好篝火的光芒很明亮,伊萊恩把食物拿出來熱了一下,遞給法爾斯。
「你看起來很辛苦。」金髮男人柔聲說,小心地拿著食物,可是遲遲等不到對方接過。
事實上,一整天都必須苦苦忍受純淨之氣侵蝕的法爾斯,現在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所製造的結界只能維持在極小的範圍內,但是這已經足夠,作為一個優雅沉靜的黑袍法師,他本來就不喜歡跑來跑去。
伊萊恩不明白情人的體力怎麼會這麼差。法爾斯的皮膚本來就偏白,現在看來更加蒼白,但那雙黑色的眼睛還是那麼寂靜,彷彿連接著另一個黑色的世界……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好像法爾斯馬上會離開他一樣!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就像石頭一樣沉了下去,忍不住伸手把法爾斯摟入懷裏,慌張的自責起來。「天啊,看看你的樣子,我真不該帶你來的!」
熟悉的安穩氣息讓法爾斯瞬間恢復不少,他怔了怔,才想到要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怎麼會忘了呢?伊萊恩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結界啊。
「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伊萊恩忽然開口,「你太累了。」
「不用。」法爾斯在伊萊恩的懷裏搖頭,待在這個由王子的身體為中心所構成的小型結界,讓他相當有安全感。「我只是有點頭痛,也許是因為感冒的關係,明天可能就—」
「你生病了?」伊萊恩更加緊張,語氣極其自責,「抱歉,這裏的森林本來就怪怪的,你又這麼虛弱敏感,當然很容易受影響,我應該走另一條路—」
「我會很快好起來。」法爾斯打斷他,為了不讓情人再難過下去,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我聽老師說過一個魔法,可以讓身體虛弱的人好過一些。」他越說越小聲,「它……儘管它聽起來像是黑魔法,但我保證絕對不是!」他吞了口口水。「……你能幫我嗎?」
「當然!」伊萊恩立即點頭,甚至沒有問這個魔法的細節,「我該怎麼做?」
「我需要……你的血,一點兒就成。」
伊萊恩連一點遲疑都沒有,就把手臂伸長,從靴子裏抽出一把銳利的匕首,準備劃下一道口子。
「等一下!」
這句話是法爾斯想喊卻沒有喊出來的。
在這座廣大的神祕森林裏,在這個寂靜的夜晚與略顯凌亂的石堆附近,突然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