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狂霸帝攻】
呼爾赤,荒原霸主,狠厲殘酷,
這輩子從沒在意過誰,
除了前世為他產下一子、擋箭身亡的孟清漓,
所以當這人的靈魂換了個軀體,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
他就決定,無論再生的孟清漓是男是女,
就算要綁架軟禁、用盡殘酷手段,
他都要再次將這人納入懷中,霸佔一輩子!
被呼爾赤拋到軟榻上後,孟清漓猛的抬起頭,
「你早就知道我的行蹤,為何不在一開始就攔下我?
看我被強盜凌辱,你很高興是嗎?」
呼爾赤眼神冒著火,他彎下身來,逼近孟清漓。
『你說的對,我可以更早去救你,但我沒有這麼做,
因為這是對你不知天高地厚想逃走的一點小小懲罰!』
孟清漓聽言氣急,不敢相信這人竟然如此狠心,
一揮手就要往呼爾赤的臉上招呼。
呼爾赤輕易抓住了他揮過來的手。
『你可知道,沒人在我面前敢像你如此放肆!
既然你不希罕,我又何必好好待你。』
說著,他的手摸上了孟清漓的脖子,不安分地往下滑去。
「你要做什麼?放開!」
孟清漓不由自主的顫抖,卻又掙脫不出呼爾赤的箝制,
只能聽他在自己耳邊猶如惡魔般低語,
『你可知道,要像那強盜頭子般待你,簡直是易如反掌。』
青靜
O型的獅子座,樂觀開朗,喜歡大笑、喜歡旅遊、更喜歡寫作。
堅定的喜劇主義者,喜歡那種在幸福中帶著淡淡憂傷的感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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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當草原上寂靜的夜空被沖天的火光和刺耳的喊殺聲劃破,身在匈奴王帳的孟清漓掀開了遮擋視線的簾子,看到的是一片腥風血雨。
天朝與匈奴長年交戰,這回不遠千里深入荒漠,只為了在這個時刻夜襲。
他怎麼也想不到,原本只是個普通大學生的自己,會因參加社團的登山活動遇到雪崩,接著靈魂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時代,而且還附在被流放邊境的天朝罪官之女蘇煙蘿身上。
當時恰逢匈奴軍隊來犯,相貌清麗的蘇煙蘿被匈奴士兵擄走,獻給匈奴王呼爾赤。
雖為女身,但靈魂仍為男子的孟清漓,一開始無法忍受這種變故,但呼爾赤的強悍霸道,加上不失溫柔體貼的對待,竟讓他一時間產生迷惘,屈從在男人身下。
之後不久,他便有了身孕。
這短暫的回憶被外頭忽然傳來驚聲尖叫所打斷,匈奴王的妃子之一,同樣也懷有身孕的彤妃被刺殺了。孟清漓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將手貼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上,頓生不祥預感。
這次天朝不惜長途奔襲,看來不只要重挫匈奴,另一目標更是要讓匈奴王室絕後……
突襲的天朝軍士大舉闖入帳中,尖銳的箭頭對準孟清漓的臉。
「清漓!」此時帳外又衝入一人,正是匈奴王呼爾赤!見愛人成為敵人的目標,這位高大威嚴的王怒極了,雙目血紅地大喊著。
這名字是孟清漓要求他這麼叫的。那時孟清漓想:就算不能做回自己,至少也希望以自己的名字生活在這個時代,證明自己還存在。
軍士們見狀,立刻將對著孟清漓的箭轉向呼爾赤。顯然已經意識到負責刺殺呼爾赤的夥伴已經失敗,而殺死匈奴王的功勞,可要比殺死匈奴王妃更大。
「不!」孟清漓沒有來得及思考,直覺朝呼爾赤奔去,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胸膛已是一陣劇痛。
箭頭整個沒入胸腔。
電光石火的瞬間,他替呼爾赤擋下那致命的一箭。
肺部受傷,讓他的嘴角很快溢出血來,呼吸開始困難,心臟劇烈地收縮,眼睛已經開始失去焦距。
他抓著緊緊抱著他的呼爾赤的手臂。模糊間,看到呼爾赤的嘴一張一闔,卻聽不到他說什麼。
孟清漓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抓著呼爾赤的手臂,他努力維持最後一絲清明,艱難地囑咐,「我……肚裡的孩、孩子……等我失去意識……你叫大夫……把我肚子……剖開……把孩子……拿出來……還能活……」
其實,他還想伸出手,摸一摸呼爾赤的臉,奈何,說完這短短的一句話,他便用光了力氣。
匈奴王呼爾赤,曾經那般不可一世、曾經那樣豪氣干雲。然而此刻,除去王者的身份,他只是一個即將失去自己愛人和孩子的男人而已。
他抓著孟清漓的手,將那失去溫度的手掌貼在臉上。
有著金褐兩色的瞳中,溢出滾燙的淚水,滑落到孟清漓的指縫間,飛快地失去溫度。
最終,他還是在呼爾赤懷裡閉上了眼睛。
面容安詳。
第一章
孟清漓覺得身子很輕,他猜測自己應該是死了。
想起失去意識之前,自己在塞外親身經歷的一幕幕驚心動魄,如今已離他遠去,他便解脫般地嘆了口氣。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人聲。
「玉相公有氣了!」
一陣忙亂聲,乒乒乓乓地響起,讓孟清漓頭痛欲裂,所有知覺終於全部回籠。
喉嚨像著火了似的。
「水……」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向眼前的陌生人要求。
床畔的丫鬟立刻遞上水杯,將他的身子扶起,清涼的水滑過喉間,讓孟清漓的意識更清醒了點。
四周明顯不是自己熟悉的裝飾,倒是像中國古代的民間擺設。
「請問……這是哪兒?」
忽然察覺自己的聲音不似從前,他意識到什麼,心中一緊。
在面前水杯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雖然頭髮凌亂、面色蒼白,但水中之人的樣貌並未因此而折損分毫,反而有一種病弱的媚態風情,雖不能說是傾國傾城,卻也風韻十足。
自己果然死了,而且是又死了一次!孟清漓感到陣陣難受。
他的靈魂已經在兩具不同的身體裡轉換過,無論是之前的罪官之女蘇煙蘿,還是現在這個不明身份的俊逸男子……
他果然還是回不了原本所屬的世界,也做不回那個普通的大學生孟清漓。但現在他又在哪?對於命運的捉弄,他十分無力。
小丫鬟聽他這一問,臉色一變,也顧不上回答,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叫人了。
不一會,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在僕人簇擁下走了進來,空氣中立刻多了一股濃郁的脂粉味。
「水玉,你真是好樣的!是不是被袁爺看上了,骨頭就硬了?玩完自殺玩失憶?別以為我就不敢動你了!」男人拿著華麗羽扇指著孟清漓的鼻子,劈頭就罵。
孟清漓擦去男人噴到他臉上的唾沫,嘆了口氣。看這男人的打扮和他說的話,看來自己這次竟附到一個小倌的身上了。
小丫鬟怯怯地挨在孟清漓身後,小聲勸解,「玉相公,您就跟花爺服個軟吧。花爺平日最疼你了,定捨不得罰你的。」
孟清漓將手中杯子交給她,對這看起來是老鴇的花爺說道:「花爺,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
一句話堵得花爺一肚子火發不出來,只好訕訕地扔下一句「好好休養,別再難為自己」,便出門去了。
孟清漓覺得,這花爺是真的為這個「玉相公」操心,可惜真正的玉相公,應該已經死了,不然自己也沒辦法佔用他的身體,就像當初的蘇煙蘿。
待閒雜人等都出去了,孟清漓在小丫鬟的攙扶下靠著軟墊坐起,認為有必要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他只覺得渾身無力,脖子更痛,讓丫鬟拿來銅鏡細看,上面竟有一段青紫印痕。
摸著脖子上的傷痕,猜想這玉相公應該是上吊自殺的,但八成沒多久就被人發現,給救了下來,不過最後還是魂歸離恨天,這才讓他陰錯陽差佔了這個身體。
服侍他的小丫鬟是個安靜的姑娘,話不多,只是一邊為他按摩手腳,一邊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水。
這樣看來,這玉相公怕也是個有故事的悲情人物。
過了數日,孟清漓的身子狀況已經好轉。
撇開門外看守嚴密不說,現在就算逃出去,無一技之長的他也不知要如何過活,只能選擇靜觀其變。
花爺前來與孟清漓一起用午膳,還帶來了豐厚的禮物,說是替水玉贖身的袁大爺送來的。
孟清漓好笑地看著眼前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雖知道價值連城,卻也沒有理會。
花爺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清茶小呷一口,「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歡的東西,怎麼,現在全不當回事了?」
孟清漓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沒有答話。
異於往日的安靜,讓花爺覺得對方渾身上下散發出溫潤閒淡的自得之氣。
他凝視那張脂粉未施的臉。很久沒有看到水玉做如此素雅的打扮了,一頭青絲用一支簡單的碧玉簪綰起,身著淡青滾邊的白色錦衣。眼前這標緻的人兒確實是人如其名、溫潤似玉的玉相公沒錯。
花爺道:「明日袁爺就要來把你接走,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萬勿恣意妄為了。」
孟清漓皺皺眉頭,「這麼說,我以後就要在袁爺府上服侍了?」不知這袁爺是何方神聖?
「什麼?」花爺聽聞吃了一驚,「你真不記得了?你雖然是被袁爺贖下,卻是要送到將軍府中去的。」
孟清漓疑惑,「將軍?是哪位將軍?」
「那自然是宋越宋將軍。」
宋越?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他低首不語,心中感慨萬分—原來自己雖然再度借屍還魂,但還是在原來的時代裡。
「原來是他啊……」他低聲喃喃道。
體諒水玉剛醒不久,而且似乎還失了憶,花爺便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再交代一遍。
宋越乃天朝的驃騎將軍,不久前成功制止匈奴入侵中原,居功厥偉。隆成帝龍心大悅,宋越連跳數級,官拜二品,一躍成為聖上跟前的紅人。
朝中各方勢力自是想方設法要將這名年輕將軍拉入自己的陣營當中。
但宋將軍卻拒絕了所有餽贈的金銀財物和美女姬妾,之後又有傳聞,說他有龍陽之好。
為商多年的袁爺在此事上獲得先機,得知宋越的這個「嗜好」,便擲萬金,將京城最有名的水玉公子贖下,送去將軍府,希望能獲得南方三條水路的通行權。
聽完花爺的敘述,孟清漓頓感萬分頭痛。不久前他還是匈奴王妃,現在又成了力抗匈奴的將軍的男寵!
花爺說完,不放心地囑咐,「此番前去將軍府,你定要安分守己,萬不可再想著那負心的梁漢庭。你身份特殊,在將軍府中得時時留心、處處留意,方為上策。」
「梁漢庭?」孟清漓多日以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看他一臉迷糊,花爺差點把手上的杯子都給打翻了,「你不記得他了?」
孟清漓搖頭。
「怪不得我說你這次醒來怎麼沒繼續鬧……原來你已經不記得他了。」
花爺站起身,「罷罷罷,是福不是禍,既然老天爺讓你忘了他,你就好好過之後的日子。」
拍拍孟清漓的肩膀,他便出了門。
次日,孟清漓便被一頂紅花翠玉轎接了,從側門進了將軍府邸。
宋越收了水玉,便命府上的管家老趙給好生安排著。雖不寵幸,但有好東西都往他那送。
將軍府極大,宋越公務繁忙,兩人身處同一屋簷下,竟未見過一面,不禁令孟清漓大惑不解,便藉機向下人打聽,這才知道,宋越迎水玉入府,其實另有用意。
原來宋越為人耿直,打仗只是為了保家衛國,並無意介入朝廷中的黨派之爭,因此對各方的示好,甚至聯姻要求一一婉拒,只是說媒送禮之人仍是源源不絕,絲毫沒有罷休的跡象。
宋越不堪其擾之時,正好一門客暗示他拒婚是否因為有龍陽之好,宋越本想辯駁,但轉念一想,這確實能成為拒絕婚事,又不得罪他人的藉口,這才默認。
至於袁爺之事,是他經過一番思量,覺得這人長袖善舞,與朝廷關係不差,但又不屬於任何一個陣營。收了水玉也不代表加入任何一方,以後還可以以水玉為擋箭牌,營造出獨寵男倌的假象,拒絕其他人的「送人」行為,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這才應了袁爺請託,將水玉迎進門來,其實也不過是個煙幕彈。
孟清漓本就不是以色侍人的相公,在知道宋越並非真有龍陽之好,更無意召他侍寢之後,便放心下來。
緊張幾日,突然放鬆之後,空虛與寂寞的感覺便接踵而來。夜深人靜時,他總不自覺地想到重生前的驚險歷程。
府中也有丫鬟和長工成了親的。有時候看到婦人給嗷嗷啼哭的嬰兒哺乳,想起自己那個在塞外至今生死未明、無緣見面的孩子,孟清漓的眼眶就發酸。
終於明白為何母親的愛總是那麼深沉。
過了數月之後,他心中的鬱結才稍減,但整日被悶在這將軍府中,實在無聊,便打算往外跑。
可惜老趙管得嚴,表面上雖對孟清漓十分客氣,但絕不會讓他隨意外出。
孟清漓要想出去,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經過將軍大人的允許。
只是宋越軍務繁忙,有時宿在軍營中,十天半月不回府都是常有的事,要見上 一面談何容易。
後來,他發現一處偏僻圍牆邊有棵老樹,粗壯的枝椏越過了牆頭。
孟清漓一向很會爬樹,藉著那老樹之助輕易地就翻出牆去。
然後從宋越給的賞賜中,挑了最普通的拿去典當,換了點小錢,隨處亂逛。嘗了一次甜頭之後,他幾乎是逮到機會就往外溜。
某天,他買了將軍府裡吃不到的桂花糕,見天色已晚,急忙趕回去,但手上拎著一大包桂花糕,實在不方便爬牆,聽了聽牆內的動靜,似乎沒人,便先把桂花糕給扔過牆。
等他七手八腳地爬上牆頭,才發現牆角下竟然站了一個人,嚇得他摔了下來,牆下站的人則一把將他接住。
剛想道謝,便看到老趙往這邊走了過來。
孟清漓最怕老趙嘮叨,而且若是被他發現,以後就甭想再跑出去。他心裡一急,也不管男子是何人,便扯著他往一邊的假山躲去。看老趙走遠了,才放心地拍拍胸口走了出來。
這才有機會打量身旁的男子。對方雖然相貌堂堂,但衣著樸素,手掌中粗繭甚多,他便推測起男子的身份來,「兄弟,你是這裡的長工啊?」
男子看著孟清漓,似乎愣了一會,點了點頭。
「啊!那太好了!」孟清漓趕緊湊過去,「我這次偷偷溜出去的事,你千萬別跟老趙說!不然老待在府裡悶死了!我以後要是買了什麼東西,也都分你一份。」
說著,似要證明自己說到做到,他又將裝桂花糕的包包打開,從懷中掏出手帕,包了兩、三塊給自己,剩下的都塞到男子手裡。
「對了,我叫水玉,你叫什麼?」
男子看著手中的桂花糕,半晌後才道:「我叫阿牛……」
孟清漓笑問:「以後有東西去哪找你?」
「就約在這兒見吧。」
自從認識了阿牛,孟清漓進出將軍府方便了許多。因為阿牛熟悉守衛的換班時間,兩人總能逮著空檔溜出去,不用再爬牆了。
兩人大概三、四天就往外溜一回。
孟清漓發現,阿牛雖是長工,但因為自小就在將軍府長大,是識得字的。只要不是太深奧的問題,兩人都會聊聊。即使阿牛的話不多,可總是能說得條理分明,也讓孟清漓嘖嘖稱奇。
溜出去的日子久了,總會發生些小插曲。
那天他們一如往常地瞎逛,為了抄近路經過小巷子。
竟讓他們遇到一群地痞混混調戲女子的事。
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圓溜溜的大眼睛盈滿水氣,但她也十分倔強,就是不願在那些面前掉下淚來。
孟清漓氣憤難當,也不管自己有多少斤兩便挺身相助。
混混們看到孟清漓面如冠玉,比青澀的小姑娘更具風華,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
流連慣煙花之地的混混,馬上就有人認出他就是豔名遠播的玉相公,紛紛將他圍了起來。
孟清漓百般無奈之下便抬出宋越的威名,希望可以嚇退這群惡狼。
誰知這些人色膽包天,見他身邊只有個小子跟著,覺得己方人多勢眾,到時候大不了將人都弄死,便成了無頭冤案,宋越再怎麼神通廣大,也難察一二。
孟清漓將小姑娘護在身後,希望阿牛能順利逃跑,至少他可以和這些人周旋,爭取時間讓阿牛將救兵帶來。
不過阿牛接下來的行為卻出乎他的意料,竟一個人硬生生地將衝上來的眾人全部撂倒。
有些混混不服氣,惱羞成怒地爬起來衝上來,阿牛便朝呆住的孟清漓大喊,讓他帶小姑娘先走。
孟清漓這才反應過來,將小姑娘拉出陰森幽長的巷子。
由於扯著一個人,又不斷地回頭張望,以至於他沒注意到眼前,衝到大街上的時候止不住腳步,往一頂華麗的大轎子撞了上去,幾把大刀剎那間就架在他脖子上。
有人往他膝蓋踢了一腳,他便順勢跪到地上。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轎子裡傳出來,「怎麼回事?」
「稟王爺,有人衝撞王轎。」
「哦?實在有趣。本王倒想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膽?」
轎簾被掀開,從銀線繡花的四爪紋龍鞋,順勢上看,孟清漓不禁暗暗吃驚。
這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人。
氣度悠然,奢華高貴卻又不俗的服飾,更使他渾身的王者風範展露無遺。
灝王趙廷灝往旁邊的侍從遞了記眼色,侍從便上前詢問。
孟清漓只好將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雖也報上「水玉」這個名字,卻不敢再搬出將軍名諱。
趙廷灝聞言,上下打量孟清漓。
「水玉?」他笑道:「可是最近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宋將軍的新寵水玉?」
孟清漓看著男人嘴角雖揚,但笑意全無的冷冽眼神,心中暗道不妙。
不會那麼巧碰上宋越的政敵、死對頭之類的吧?
雖然心虛,但也沒辦法不回答,他只好說道:「正是小人。」
「果然是絕代佳人,難怪宋將軍捨棄各家千金,獨寵你一人。」
孟清漓也不知這王爺心思為何,不敢隨便搭腔,只好低頭沉默。
「本王本不想為難你,奈何你是宋越之人,那本王只好請你到我府上一敘了。」
說罷,身邊的侍衛便架起孟清漓。
此時,阿牛已解決完巷子裡的地痞混混,走了出來,見了這陣仗,情急之下,立刻將孟清漓護在身後。
趙廷灝回頭看到阿牛,臉色驟變,「你!」
身邊的侍衛見此人突然出現,就要衝上前去制伏他,卻被主子喝止。
見阿牛竟毫不畏懼地與王爺對峙,孟清漓緊張不已。這古代的王爺可不能隨便得罪啊!他趕緊扯了扯阿牛的袖子,「阿牛,你幹麼出來?」
雖然是耳語,但卻沒逃過趙廷灝過人的聽力。
「阿牛?」他突然大笑起來,「宋大將軍,幾日不見,本王怎麼不知你改了這般低俗的名諱?」
孟清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人。
宋越嘆了口氣,自知身份被揭穿,再無隱瞞的可能,便當著眾人的面將臉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臉。
眼若寒星、飛眉入鬢。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天朝驃騎將軍宋越。
沒有理會身後孟清漓的驚異,宋越向趙廷灝拱手道:「水玉是因救人而衝撞了王轎,實乃無心之過,望灝王海涵。」
趙廷灝抱著玩味的表情看了眼前的兩人,並未示意眾侍衛將孟清漓放開。
他對著沉下臉的宋越道:「若將軍願意來府上賞光一敘,這個水玉公子,自會奉還。」
宋越身體一僵,但礙於大庭廣眾之下,加上孟清漓被制,無法忤逆對方的要求,只得應承下來。
於是,孟清漓被軟禁在灝王府整整一個晚上,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之外,其他倒沒什麼要緊。
次日下午,孟清漓就被人接回將軍府。
見到已經不再易容的宋越,雖多得他才能毫髮無傷地從灝王府回來,但一想到對方一直用阿牛的身份欺瞞他,難免心生怒意。
宋越苦笑著解釋,「那日見你,我正易容喬裝混入軍中體察軍情。後來與你相談甚歡,實在不想因為將軍的身份而失去一位朋友,所以才隱瞞。」
他的坦誠讓孟清漓稍稍釋懷,又念及宋越為了救他而不惜前去灝王府赴了鴻門宴,也不知為贖回他做了多少妥協,心中對他更加感激,也就不計前嫌了。
沒有了芥蒂,兩人更成為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
第二章
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了近一年,加上有宋越的陪伴和照顧,孟清漓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但宋越的日子卻沒有那麼好過。
盛夏已過,又要迎來加強邊關守衛、防範匈奴南侵的關鍵時期。
在這敏感時期,天朝皇帝竟收到匈奴王的信函,希望能停止多年的征戰,結為兄弟之邦,並開放邊關互市。
朝中立刻掀起軒然大波,意見對立的兩派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
以宋越為首的主戰派以匈奴向來奸詐狡猾,此次很可能是假意示好,實則是為了鬆懈天朝的警戒,趁機大舉入侵為由,主張應加強邊關防護,嚴格盤查往來行旅,防止匈奴勢力滲透。
但以灝王為首的主和派卻認為現下雙方勢均力敵,任何一方都無法徹底戰勝另一方。與其長期征戰、勞民傷財,還不如放下成見,開放邊關互市,加收賦稅,有利於緩解朝中財政吃緊的局面。
隆成帝夾在兩派之間左右為難,一時也難以定奪,只好將此事延後再議。
宋越被匈奴議和之事纏著,忙得不可開交。孟清漓窮極無聊,只得獨自一人在街上閒逛,無意中卻看到路邊有一群孩童正在打鬧,這種事實屬尋常,他本來也沒打算理會。
但是這次情況卻有點特殊,六、七個大孩子,竟圍著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孩童拳打腳踢,嘴裡還不斷嚷嚷,「妖怪小孩搶吃的,打死他、打死他!」
孟清漓一開始覺得童言無忌,可是他們不但叫那孩童是妖怪,而且還真的往死裡打,他看不下去,上前把孩子們喝退了。
抱起渾身灰塵的小人兒一看,那孩童竟不哭。鼻青臉腫的,卻仍然有三分骨氣,動著嘴巴將剛才塞進去的小饅頭往肚裡吞,吞著吞著還噎著了。
孟清漓趕緊為他拍背,孩童好不容易順了氣,便抬起腦袋看向孟清漓。
孟清漓登時呆了。
難怪那些孩子會叫這孩童妖怪。
他的眼睛竟是金褐異瞳!
這雙眼,這輩子,他只看過一個人擁有……
遺忘已久的傷痛忽然湧上,孟清漓覺得自己的心臟陣陣緊縮。
這孩童的年齡,還有他的眼睛,難道會是……
那雙罕見的眸子,正如他深藏在記憶中的那個人,總是帶著滿腔的愛意,溫柔地凝視著自己,如此清靈,又如此深邃。
孟清漓用顫抖的手,將孩童髒兮兮的臉擦了擦,想看清楚他的模樣,就在此時,他卻被一股蠻力給打飛。
身子撞到牆上,嘴角竟不小心磕出血。
「混蛋!竟敢對摩勒少主無禮!」
出現在孟清漓面前的,是一名英姿挺拔的少年。
竟然是二子!二子也在這裡!
他是呼爾赤乳母的孩子,自小就跟在呼爾赤身邊伺候。自己還在蘇煙蘿身體裡的時候,就認識這個少年。
現在的二子,比他記憶中的模樣長高了、也成熟了不少。
人依舊是以前的人,卻有了景物全非的悲涼感。
現在,即使不看那孩童的臉,孟清漓也可以猜出他的身份。
淚潸然直下。
他無法抑止,一碰到這個孩子,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就被深深地觸動了,曾經以為永遠失去的孩子,正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但二子似乎認為孟清漓就是傷害寶貝少主的人,正打算掄起拳頭朝他招呼,摩勒此時突然大哭起來,不過他畢竟年紀還小,嘴裡哇啦哇啦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二子頓時慌了,沒空再理會孟清漓,趕緊回頭看看少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誰知摩勒沒理他,反而抽抽噎噎地邁著小短腿跑到孟清漓身邊,撲進他懷裡繼續哭。
孟清漓拭去唇邊的血,緊緊地抱住孩子。
「這……」二子有點懵了。
孟清漓連忙解釋,「這位公子誤會了,你家少主是被一群大孩子欺負,我只是幫他解圍。不過還是讓他受了點委屈。」
聽了來龍去脈,二子羞愧得滿臉通紅,「這位公子,誤傷你了,實在……」
「沒關係……」
話說開了,二子便上前兩步,欲從孟清漓懷裡接過摩勒,孟清漓雖然捨不得,但礙於二子現在不認得自己,他也不好抱著孩子不放,只是摩勒竟然不願意放開手。
二子沒辦法,只得硬是將摩勒抱了過去,惹得孩子嚎啕大哭。
「我還是陪公子去看看大夫吧,別落下什麼毛病才好。」
孟清漓本來還打算找機會去大漠尋找,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僅活下來了,而且還活得很好,這樣就夠了。
更何況,這孩子是未來的匈奴王,和自己將再沒有交集……
孟清漓狠下心不再看哭泣的摩勒,轉過身子一瘸一拐地離開。
摩勒在二子懷裡哭得更兇了,從身後一聲一聲地傳來,簡直就是在用刀割著孟清漓的心。
但他又如何能回頭,憑什麼再介入到摩勒的生命中?
他已是一個死去多時的人。而且,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他就是蘇煙蘿。
現在放手,對誰都好。
二子將摩勒帶回客棧,向呼爾赤請罪。
這一次私訪天朝,一是由於和議之事尚未得到回音,二也是呼爾赤心血來潮,想來心愛妃子的家鄉看看,才只帶著幾個侍衛和二子、摩勒低調出行,一路來到京城,尋了間客棧住下。
房內,呼爾赤看著哭泣不止的兒子,皺了眉頭。
「摩勒平日甚少哭泣,這回不就是和其他小孩鬧了一下,怎麼哭個不停?」他們塞外的孩子從不像天朝的貴族子弟般嬌慣。
二子緊張地猜著,「會不會是受了驚嚇?」
呼爾赤將兒子抱起,摩勒也乖乖地用短手勾住他的脖子。
「王兒是怎麼了?」呼爾赤用下巴的鬍碴蹭了蹭摩勒的小臉。
「娘,娘娘……」摩勒將拇指塞進嘴巴吮吸,邊口齒不清的喃道。
偏偏這句話,卻讓呼爾赤蹙起了眉,「什麼?」
「哇!娘娘……我……娘娘……要……嗚嗚……」
「今天救了摩勒的是女子?」他朝二子問道。
「回大王,是一男子!」
「……」呼爾赤的眉蹙得更緊了,「摩勒的反應實在是奇怪。」
二子撓撓頭,跟著說:「其實我覺得那男人更奇怪……」
「快說!」
「是!那男子被我誤會,挨了我一拳,不僅不惱,也未索償就只是摟著小王子哭……」
他們算是私訪中原,在外二子都稱摩勒為少主,也就回到客棧,只有自己人的時候才恢復原來的稱謂。
「不過,會不會是這男人剛經歷喪子之痛?看到小王子就觸景傷情了?」二子猜測著。
「即使是這樣,摩勒也不會抱著一個陌生人哭。」
摩勒出生的時候,就被族裡最具威望的巫王指定為接班人,一個孩子同時具備王者之瞳與通靈之能,實屬百年少有。
想了會,呼爾赤下了令,「去查查這個人,我倒要會會他。」
水玉入了將軍府之事,京城內幾乎人盡皆知,因此二子沒花多少工夫就打聽到他的消息,自然也包括了水玉曾為情想不開,卻在上吊自盡不成後失憶、性情大變等等。
而這個時間點,正好和蘇煙蘿死去的時間相差無幾。
這更令呼爾赤起疑,決計親自見見這名叫水玉的男子。
但他們在遇見孟清漓的地方守候多日,卻再也沒有見到他出現。
呼爾赤索性花重金收買了將軍府的下人,弄清守衛的輪值時刻,憑著高超的武藝和過人的膽識,利用輪換的空檔避開巡衛,潛入將軍府。
雖說將軍府守衛森嚴,但畢竟佔地廣大,再怎麼嚴密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加上宋越今日夜宿軍營處理軍務,不在府中,他的親衛精兵也隨行不在。
在弄清將軍府內的地形後,呼爾赤很輕鬆的抱著摩勒,尋到孟清漓房內。
當這一大一小兩名不速之客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孟清漓一下怔住,脫口而出,「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一般來說,若是素不相識的人闖入自己房內,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你是誰?」或是「你們想怎樣?」
孟清漓這像是彼此早就認識的問句,更加深了呼爾赤內心的疑問。
「這位公子認得在下和摩勒?」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孟清漓連忙亡羊補牢,「我是看到你手裡的孩子,之前我們有一面之緣。」
「對一面之緣的孩子,公子都能記得如此清楚,真是好記性。」
「呃……」
呼爾赤對孟清漓的態度越加起疑,正想再問些什麼,懷中的摩勒已不安分的扭動起身子,口裡咿咿呀呀的叫著「娘」,不斷伸手朝對面的人揮舞著。
孟清漓見狀,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靠在身後的桌沿,臉上那自然流露的掙扎神色,全被呼爾赤看在眼裡。
他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
懷中的孩子仍不安分的扭動著叫娘,呼爾赤索性將他放到地上。
一落地,摩勒便跑到孟清漓身邊,抱著他的腿叫著「娘抱抱」。
孟清漓礙於呼爾赤在場,本想輕輕推開小傢伙。可摩勒彷彿懂得他的心思似的,沒等他的手碰到他,就扁起嘴,雖然沒有馬上哭出來,但兩隻眼睛水汪汪的,淚珠直在眼眶裡打轉。
被孩子這樣委屈的眼神一盯,本就心軟的孟清漓哪受得了,當下什麼都不顧,就把摩勒抱了起來。
摩勒立刻轉悲為喜,小手環著他的脖子,臉蛋直往孟清漓臉上蹭。
這骨肉相連的親密感,好像並沒有因為孟清漓換了身體而改變過,懷胎十月的記憶湧上心頭,這就像那個一度離開自己身體的小人兒,又再次回到懷裡、緊密不分似的。
抱著懷中軟軟的身子,孟清漓覺得,就是現在讓他立刻死去,也再無遺憾了。
看著這溫馨的畫面、那人抱著摩勒,臉上露出熟悉的愛憐神情,全部都染著深駐在他心裡愛人的影子,呼爾赤心中的猜測更加肯定了。
但他還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公子可知道『蘇煙蘿』這個人?」
看著摩勒握著自己小指的手,孟清漓心裡劇烈地掙扎著,最終牙一咬,道:「抱歉,公子,我不認識你說的人。」
呼爾赤看出他的推託,眼光一沉,「既然公子不認識,但摩勒堅持要叫你做娘,看來為了犬子,在下不得不請公子去我那作一趟客了。」
孟清漓自是不肯,倒不是害怕呼爾赤,而是自己現在的身份。
他名義上是宋越的男寵,私下裡是宋越的好友,無論哪一種身份,若是讓他知道自己遭人擄走,恐怕會給呼爾赤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再者,他之前路上遇到二子和摩勒,回府之後就探過宋越口風,並沒有匈奴使者造訪一事。那麼,呼爾赤怕是私下暗訪而來,如果讓天朝發現,正在進行的議和恐又生變。
而且他也擔心,呼爾赤孤身在天朝,肯定勢單力薄,要是和朝廷對抗,絕對討不到任何便宜,若這些事牽連到摩勒,又叫他如何忍心。
想到此,他也只得橫下心,將摩勒放下。
「公子請勿強人所難。當初救了令郎,並未圖報,現在只希望公子莫要為難在下。」孟清漓往屋外看了看,「趁現在巡夜守衛尚未過來這邊,請公子盡快離去。」
就在這時,恰好外面傳來「有刺客」的喊叫,打鬥聲隨之由遠及近。
他趕緊推開窗子一看,發現二子正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來。
眼看侍衛的刀就要往他身上砍下,孟清漓緊張地大叫提醒,「二子小心!」
二子驚險地避開揮下來的刀,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住手!他們是我朋友!」看著一眾持刀侍衛殺氣騰騰的趕來,孟清漓不得已,只好出面維護。
侍衛們停了下來,他們雖不屑孟清漓的身份,但也知道將軍對此人極為愛護,也不好造次。
領頭的一名侍衛問道:「敢問公子,你的朋友來訪之事,是否向將軍知會過?」
「這……」
「既然如此,請公子的朋友速速離府,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那名侍衛又上前一步,大有呼爾赤等人若不離開,就要動手的架式。
呼爾赤也不想在此時掀起什麼風波,便彎身抱起摩勒,二子則退到他身後跟著。
「叨擾了,我們這就離開。」
呼爾赤在路過孟清漓身邊時,俯身在他耳邊說道:「你怎麼會叫出二子的小名?二子說,他從未在你面前提及自己的名字,更何況是小名。」
呼爾赤離開後,侍衛們也都退下。
孟清漓突然覺得體內力氣被抽去一大半。
坐下來思索一下,才發現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其實都在呼爾赤的掌握之中。
以他的小心謹慎,怎麼可能讓二子驚動到侍衛?
就算二子驚動了侍衛,在他就要「命喪刀下」的時刻,呼爾赤又怎會無動於衷不去解救。
明顯是設了個苦肉計的局讓他往裡邊跳。
只能說,關心則亂。
在緊急關頭,他只顧著二子的安危,哪會考慮那麼多。
最糟糕的是,今天的事情侍衛定會向宋越稟報,如果宋越追究起來,他又該如何圓場?
局勢真是越來越混亂了。
但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孟清漓的擔憂並未成真,因為在侍衛向宋越稟告昨夜發生的事情之前,他就被急召入宮。
而原因是—匈奴王呼爾赤突然造訪京城,隻身入朝求見隆成帝。
朝野上下皆為此震驚不已,對呼爾赤的詭異行徑也各持己見。
有人認為匈奴王此次不帶兵卒、隻身來朝求見,看來對議和相當有誠心;但也有不少人覺得其中必有陰謀。
但在宋越看來,姑且不論呼爾赤此舉有何用意,光看他敢隻身入朝的舉動,就讓他感到佩服。
無論如何,既是匈奴王來訪,天朝也不可失了禮數。隆成帝立刻下令,以國賓待遇款待呼爾赤。
只是這場紛爭過了不久,將軍府便收到呼爾赤的拜帖,希望能與宋越一敘。
身為長年爭鬥的死敵,宋越從來沒有想過呼爾赤會主動要求與自己見面。但對方畢竟是天朝貴客,宋越雖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應承下來,並邀了麾下其他將領作陪。
平日樸素簡約的將軍府中,因為匈奴王的造訪難得熱鬧起來,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酒過三巡之後,呼爾赤忽然對宋越道:「聽聞將軍府中有一佳人,雖身為男子卻風華絕代、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王慕名而來,若宋將軍不介意,可否讓水玉公子彈奏一曲,就當是助興?」
聽到呼爾赤這一說,席間便有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
宋越向來把孟清漓當成至交好友,如今聽了呼爾赤這番話,面色略有不悅,但又顧慮到天朝與匈奴之間的敏感關係,也只得派人去請孟清漓上堂演奏。
自從聽說呼爾赤要來將軍府拜訪,孟清漓的心情便一直焦慮不安。
他雖明白呼爾赤此番前來,名義上說是拜訪宋越,其實定別有用心,但又猜不出對方在打什麼主意,也只得暗自著急。
當他接到下人的告知後,差點沒把手中的瓷杯打翻。
他本就不是水玉,又怎麼會彈琴?但水玉以琴藝見長卻是整個京城人盡皆知,呼爾赤當眾要求他上堂彈奏,根本就是為了揭穿他並非水玉的事實。
無奈現在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去,否則宋越面子掛不住外,也不知道呼爾赤還會使出什麼伎倆來。
換下了平日樸素的衣著,穿上翠白相間的華麗袍服,繫上銀絲琉玉帶、配上玉玨。
待裝扮好後,在眾人的催促下,他只得艱難地移動腳步,忐忑不安地往大堂走去。
引路的下人推門而入。
眾皂色的身影往一旁站去,露出後頭那抹淡雅之綠。
孟清漓雖只用碧簪挽了個簡單的髻,但不知為何,那三千烏絲柔柔地散落在身側,襯得他就像通體透亮的翠玉,溫潤恬淡的氣質讓所有人都無法轉開視線。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孟清漓有點無措地看了看主位上的宋越,卻始終不敢把視線落在一旁的呼爾赤身上。
呼爾赤在孟清漓走入大堂的那刻,便將杯子湊到唇邊。只有這樣,才能稍微遮掩住他對面前人熾熱的視線。
當那如玉的人安靜而又無措地站在大堂之中的時候,他全身透出的無助慌張讓呼爾赤產生一種急切想要將他擁入懷中的情緒。
雖然是不同的長相,雖然一為男子、一為女子,但眼前這名為水玉的男子,其神態反應,都和蘇煙蘿是那麼的相似。
這更讓他認定,眼前這人,就是那為他擋了一箭而喪命的愛人。
雖然已死之人借體重生之事被斥為無稽,但在他們匈奴人的信仰裡,肉體會死,靈魂卻是不滅的,而且摩勒通靈的體質,已經不止一次向他證明這世間真的有靈魂的存在。
清漓,妳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嗎?
雖然激動,但眼下的場合卻不是時候,呼爾赤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相思之情。開口打破眾人初見水玉時的沉默,道:「還請水玉公子為我等彈奏幾曲。」
看著下人為自己搬來琴和坐椅,孟清漓的臉上為難之色更甚,猶豫了半晌,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落座。
呼爾赤眼中玩味的神色益發地濃了,心中對水玉就是愛人附體重生更加確信不疑。
他比誰都清楚,清漓對樂器完全一竅不通的。
沒有任何人幫忙解圍,因為連宋越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孟清漓為難之下,只得咬了咬唇,跪下道:「水玉之前曾遭遇大劫,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宋越立刻為他開脫,「水玉在入府之前,確實因意外而昏睡數日,應該是受到影響,不能操琴了。」
呼爾赤問道:「不知那是何時發生之事?」
宋越想了想,說了個大概的時間。
呼爾赤早就知道此事,但卻故意裝作初次得知,發出了感嘆聲,「真是想不到啊,那幾日,正巧是本王愛妃蘇煙蘿香消玉殞的日子。」
宋越和孟清漓聽言,臉色都僵硬起來。
宋越是因為蘇煙蘿之死,完全是拜自己的奇襲計謀所賜,心中擔心呼爾赤是要藉機發難。
孟清漓則是因為水玉甦醒的時間與蘇煙蘿死去的時間如此吻合,這樣一來,他更無法為自己辯解,而呼爾赤會這般說,怕也是已猜出他的身份。
堂中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呼爾赤深深看了依舊跪著的孟清漓數眼,最後才道:「罷了罷了,既然公子無法操琴,那本王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孟清漓站起身,向眾人施了禮,才心事重重地退下了。
在將軍府的插曲結束後數日,呼爾赤正式入朝覲見隆成帝。
當日早朝,兩國在金鑾寶殿上達成和平協定,並決定雙方共同斥資,在邊關修建互市、開放通商。
這是雙贏的局面,既結束了民不聊生的戰爭,開放通商更是利國利民。
隆成帝在條約上蓋上玉璽,讓御前侍衛恭敬地將明黃的絹帛送到匈奴王面前。
呼爾赤拿起玉印欲落,眾人正拭目以待這和平時刻的到來,誰知他的動作卻突然頓住。
一干人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隆成帝急問:「不知匈奴王有何疑慮?」
呼爾赤笑答,「疑慮倒沒有,只是本王此來天朝,遇見一位絕代佳人,難以忘懷,想向皇上討要。」
殿下臣子立刻議論紛紛,都猜測著究竟是什麼人物,竟能讓匈奴王開尊口討要。
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覺得這可能是匈奴的變相和親請求。
隆成帝臉色一凜,心中即刻算計起來,「不知是哪位佳人讓匈奴王如此垂青,你說說,若朕能促成此事,倒也是成人之美。」
呼爾赤目光轉至宋越,並走到他身前,拱手道:「還望宋將軍將府上的水玉公子送給本王!」
上至皇帝、滿朝文武,下至隨侍太監宮女,皆對他此舉目瞪口呆。
宋越更是臉色鐵青。
原來堂堂匈奴王,竟也和宋將軍一樣喜好男風,還為了個男人在金鑾寶殿上公然提出要求,這豈不是將之與兩國議和一事相提並論嗎?
實在不知該說呼爾赤是率性而為,還是目無禮法、膽大妄為。
眾人皆知宋越與呼爾赤之間不知對戰過多少回,各自的手下愛將都曾死在對方手中,積怨頗深。
這次呼爾赤擺明要搶宋越的人,除了要討回愛人,更是想讓宋越難堪。不過其中真正的隱情,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但宋越視孟清漓為好友,怎麼可能將他當成物品送人?性格向來剛烈的他,當場厲聲回絕,「此事絕不可能!」
話語一出,滿場鴉雀無聲。
想不到宋越不僅不給呼爾赤面子,更損了天子的威嚴。
隆成帝方才金口說要將人許給匈奴王,宋越這一句話,正是違逆了他的旨意,這讓隆成帝怎能不氣惱。
呼爾赤早就預料到宋越的反應,心中暗喜。
宋越手握兵權,平日韜光養晦,就是擔心皇帝忌憚他功高震主。今日他公然忤逆聖意,已在隆成帝心裡埋下不信任的種子。
將相失和尚且有損國運,更何況是帝將失和?宋越對匈奴而言向來是眼中釘、肉中刺,如果能藉機除去此人,對呼爾赤而言是一石二鳥的事。
「本王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水玉公子與宋將軍感情深厚,據我所知,將軍為了水玉公子,不惜拒絕各大名門閨秀的說媒……」
呼爾赤故意在此時提出宋越之前拒婚的事,讓各大臣顏面掛不住,對宋越更為怨恨。
「但本王心儀水玉公子,今日也是誓在必得。如果皇上能讓宋將軍割愛,本王願意回贈天朝汗血寶馬百匹、牛羊五百隻!」
呼爾赤此言一出,滿朝文武更是議論紛紛,皆驚嘆這水玉竟有如此魅力,讓匈奴王願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只求佳人在側!
宋越的臉色益發鐵青,手背皆爆了青筋。
隆成帝見場面有些控制不住,便清咳兩聲,問道:「匈奴王此話當真?不會反悔?」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得到了呼爾赤的肯定回答,隆成帝滿意的點點頭,轉而望向宋越,「宋愛卿,為了邊關百姓,還望你以國事為重,將水玉送予匈奴王。」
「……臣遵旨。」雖然心中多有不甘,但宋越也知道若是公然抗旨,就真的保不了孟清漓,當下也只能應承。
下朝回到將軍府的宋越,心中憤恨、鬱鬱不平。
這次呼爾赤的計謀下得頗深,讓自己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宋越向來以家國大事為重,如果今天呼爾赤要求讓他當場自刎,他會毫不猶豫地照做,只要能換來邊關百姓的安寧和天朝的萬世太平,犧牲他一人又何妨?
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水玉,是那個他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這叫他如何開這個口!
呼爾赤在朝堂上語出驚人,消息在退朝後就迅速傳開,甚至未等宋越向孟清漓提及,孟清漓就已經從下人口中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以呼爾赤的強勢,向來對認定的人事物誓在必得。上次擅闖將軍府和宴會之事後,雖然兩人未再見面,但孟清漓清楚,呼爾赤定不會善罷甘休。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呼爾赤竟會為了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如果他不從,可能再度引發兩國戰爭。
再者,那日與摩勒相見,他也忘不了那孩子,心中滿滿的愛被激起。就算他能無視呼爾赤當日的熾熱眼神,也忘不了摩勒對著自己磨蹭的可愛臉蛋。
所以於公於私,他都無法說不,便決定和呼爾赤回匈奴去。
找個合適的時機向宋越言明心意,但宋越不清楚其中隱情,只當孟清漓是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自己,故自覺對這位好友虧欠頗多。
到了離別當日,甚至難過得無法前去送別,而只是登上閣樓,遠眺他離開的身影,想到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聚,心中便是苦楚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