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戀情.深情守候】
李誰從沒想過會再遇到這個在收費站前借錢的白痴,
更沒想到他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屬下,
但最難以置信的,是這個脫線人竟然莫名吸引了他的目光。
但因為陳唯早已有女友,
所以他可以是他的上司、朋友,就是不能當戀人。
直到那一晚,陳唯對他說出了藏在樂觀外表下的脆弱,
他才毅然決然的決定,就算受傷,他也要再賭一次……
「李誰。」陳唯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問昨晚送自己回家的人。
『嗯?』
「那個……我昨晚喝醉後,是不是摔了好幾跤?」
『為什麼會這麼問?』李誰一挑眉,不解他的疑問從何而來。
「我……今天起床發現身上有很多青紅印記,又不像蚊子咬的,
難道是昨晚撞到哪裏了嗎?」
李誰含在嘴裏的豆漿差點噴了出來,撫著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
「那個、我不是怪你,只是隨便問問,真的,不怪你。」陳唯連忙解釋。
『沒關係,下次我會讓你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李誰輕聲嘀咕。
「你說什麼?」
『我說豆漿要冷了。』
「噢。」陳唯連忙端起碗,將剩下的半碗豆漿喝了。「味道不錯。」
李誰目光複雜地望著對面的人。『味道……確實不錯。』
長夜,又名似曾相識穎歸來,
(同人)女(耽美)一位,雙魚座,血型AB。
雖已年近四十,卻跳動著一顆年輕的心(嘔~~)。
喜歡美食,喜歡數錢,喜歡作夢,尤其是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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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李誰第一次遇見陳唯的情形很戲劇性,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其實,李誰想說的是,那次相遇真的很……
「那個白痴究竟在幹什麼?」
這是高速公路收費站前,那輛半新不舊的奧拓已經停在那裏快五分鐘了,既不繳費也不離開。在燈光的照射下,李誰清楚地看到穿著筆挺制服、畫著精緻妝容的漂亮收費小姐臉上的笑容已經開始僵硬,而那位白痴卻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
陳唯滿頭是汗。
褲子口袋裏沒有,背包裏沒有,外套口袋裏還是沒有!他的錢包呢?到底在哪
他一臉苦笑地抬頭望了望面前笑得有些無奈的漂亮收費員,收費員見他終於抬頭,連忙把已僵在臉上的笑容擠得再生動燦爛些,好聽的聲音第三次重複道:「請繳費四十元,謝謝!」
抓抓頭髮,陳唯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後突然傳出的喇叭聲提醒了他。轉頭一看,等在後面的是一輛銀灰色的Mazda 6,他頓時眼睛一亮。
李誰皺著眉,看著那個白痴打開車門下了車,三步併作兩步朝著自己跑過來,氣喘吁吁地敲打著自己的車窗。
他不解地降下車窗,冷冷地瞪著來人,只聽到他一邊喘氣一邊說:「先生……對不起……我忘了帶錢包了,能借我四十元繳費嗎?我一定還……我保證!」
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李誰不待他說完,就打開錢包遞了個硬幣過去。
陳唯楞了楞,沒有馬上接過錢,而是傻乎乎地繼續說道:「先生,只要四十元就夠了,這是五十的……」
李誰的眉皺得更緊,眼神更冷。「我當然知道這是五十,我沒其他零錢。」
「哦。」他傻傻地應著,接過錢道了謝,興高采烈地朝收費小姐跑了過去。
冷眼看著那個白痴繳了費,李誰打了D檔,正準備慢慢起步,沒想到卻看到那個白痴並沒有發動車子離開,而是再一次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這個白痴到底要幹麼?」他忿忿地重新打回N檔,不待來人敲車窗便率先降下,惡狠狠地瞪著他。
「先生,這是找回的十元,還有四十元我要怎麼還給你?」那個人趴在車窗上,一臉誠懇地望著他。
「不用。」原來是為這個。接過找回的零錢,李誰冷冷地回答。他並不在乎這區區四十元,他更在乎的是被這個白痴白白耽誤了不少時間。
「那怎麼行!」彷彿沒看到對方不善的臉色似的,陳唯繼續喋喋不休。「你有名片嗎?給我一張,我會聯絡你的。沒有嗎?哎呀,真糟糕,我也沒有……」
陳唯背光站在黑暗中,李誰從車裏望過去,只看到對方亮晶晶的雙眼和不斷一張一闔的嘴,被煩得忍無可忍,他大喝一聲打斷了對方的話,近乎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說:「我、說、不、用、還、了!」說完,不顧對方的反應,直接升起車窗。
陳唯仍是呆呆地站著,抓抓頭髮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聽見後面那一排車的喇叭聲此起彼落響個不停。他有些慌亂地看了眼後面的車輛,這才放棄留手機號碼的堅持,再次感激地對一臉寒霜的恩人笑了笑,趕緊回到自己的車上,發動車子。
見前面那輛奧拓終於走了,李誰吐出口氣,讓車緩緩向前滑行。
故事,就從這一刻開始。
第一章
陳唯連走帶跑衝進機場大廳的時候,果不其然,蘇婉已經氣鼓鼓地站在大廳裏不停看錶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他一邊喘氣,一邊帶著討好的笑容提起蘇婉腳邊的行李。
蘇婉臭著臉,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行李箱,轉頭朝外走。
偷偷扮個鬼臉,陳唯再次從她的手中抓過行李,繼續陪著笑解釋。「我沒想到晚上高速公路會這麼塞,到了收費站又發現忘了帶錢包,幸好後面那部車的駕駛好心借給我。」
蘇婉這次沒有再把行李搶回來,只是板著臉走在離他身邊兩步的位置,聽他這麼說,冷哼了一聲,櫻唇輕吐,擠了兩個字出來。「笨蛋!」
陳唯吐吐舌頭,嘿嘿笑著說:「妳不就喜歡我這笨蛋嗎?」
蘇婉這次也笑了,嗔道:「誰喜歡你!」
兩人一邊打情罵俏一邊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停車場,見陳唯打開了奧迪的後車廂,蘇婉臉色又變了。「你怎麼又開丁丁這台破車來?幹麼不開你們單位那輛好車?」
「什麼叫破車人家丁丁肯把車借我不也是一片好心嘛。」聽她這樣說自己的好友,陳唯有些不快。「再說,那工作我已經辭了。」
「辭了」此時蘇婉已顧不上計較車子的問題,正彎下腰準備往車裏鑽的動作一停,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就辭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弄進去的耶!」
「可是那種坐辦公室的工作和我的專業一點關係都沒有。」陳唯不高興地嘟囔著。「好歹我也是電子系研究生。」
「你!」蘇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又沒了脾氣,坐上了車嘆口氣說道:「算了,隨便你,還跟個學生一樣,不知道面對現實。」
陳唯也不再多說話,發動車子朝市區開去。
不一會兒,車開到蘇婉家樓下,他將行李從後車廂拿了下來,正準備幫女友提上樓,蘇婉一個箭步衝過來,將行李箱硬生生地從他手裏搶下,說了句「不用你送了」便上了樓。
陳唯呆呆地站在車前,聽著那「篤篤篤」的高跟鞋踩著地面的聲音逐漸遠去,竟然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
李誰坐在飛機上閉目養神。
這次深圳之行收穫不小啊!
李誰是港資SIS公司華北地區的產品經理,本來這次去深圳只是參加INFOCUS公司的一個培訓會,熟悉一下即將上市的幾款新型投影設備,可沒想到意外地見到了對方中國區的老大,更加意外地拿到了INFOCUS華北地區銷售和維修總代理的授權。
說實話,那銷售總代理還小Case,可維修總代理……這種好事,他和Peter可是想好久了。這年頭,做IT的誰不知道,換個零件可比賣台機器的錢都多!像投影機,把螺絲一鬆,機器拆開,隨便找把刷子把裏面刷刷,美其名曰除塵保養,就可以穩當地收個幾千塊,利潤非常可觀。
現在再單獨成立個技術維修部是肯定必須的,可是該派誰當經理呢?他有些頭痛,弄不好又得捲起袖子親自上陣了。另外,技術人員、維修人員也得另外招募,唉,要是能挖幾個熟手過來就好了。
回到公司,推開門,櫃台的Mary一見他走進來,就連忙站起身,拘謹地打著招呼。「李經理,您好,您回來了。」
李誰斜睨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回應。他知道公司裏的年輕人都有些怕他,可他不明白,他有什麼好怕的?難道還會吃了他們不成?每個人只要把手上的事做好不就成了?外商公司從來都是只看實力,不講關係的。
走進Peter的辦公室,Peter就先給他來了個熊抱。Peter是SIS公司華北地區的總裁,新加坡人,華裔,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說是熊抱一點都不誇張。
「Jim,這次辛苦你了,沒想到去參加培訓,居然能拿回華北地區的總代理權。」Peter鬆了手,改為親熱地拍著他的肩膀。
「是啊,我也沒想到。不過看起來他們注意我們很久了,這次只是剛好給雙方一次相互接觸的機會而已。」李誰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還是不能習慣這樣過於親密的動作。
「我想也是。那麼下一步……」Peter住了口,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望向對方。
「先成立技術維修部,招聘新人培訓,只是這經理的人選……」
「你看小譚怎麼樣?」
「嫩了點。」李誰搖了搖頭。
「老王?」Peter沉吟了一下,又提出了一個人選。
「人緣和管理上沒問題,不過專業和技術方面可能差了點。」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你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
「那就只有招個空降部隊了。」Peter嘆了口氣,狡黠的目光卻投向李誰。
「那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找得到的。」猶豫了一下,李誰無奈地說:「要不然,我先頂著吧。」
「好。以後公司裏的售後服務、技術支援和維修這一塊可就全靠你了!」Peter很快地應道,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你—」他這才發現自己又掉進了一個圈套。
陳唯扭著身子坐在SIS寬敞的大會議室裏,只覺得全身不自在。
空調開得太冷了,領帶打得太緊,鞋好像小了點,還有……糟糕,他想上廁所。
他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他在心裏第一千零一次對自己這麼說。
研究所畢業已經兩年多了,畢業後他先到一家規模不大的小公司做技術支援,本來這份工作他做得挺開心的,公司也頗器重他,可是後來他認識了蘇婉,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後,蘇婉就說那公司太小,沒前途,逼著他辭職,再靠她家裏的關係把他安排到一家研究機構裏工作。雖然收入不錯,工作穩定,可他卻覺得越做越沒勁,終於趁蘇婉出差時乾脆的辭了職。
他知道像SIS這樣的港資企業對人員的要求都很高,雖然他對自己的學歷和能力有信心,但自己的工作經驗終究還是少了一點,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
他緊張的站起身來,打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出去。
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陳唯在心裏感嘆。果然還是港資企業好啊,連廁所都這麼寬敞,這麼豪華,這麼……
還沒感嘆完,廁所裏突然傳來沖水的聲音,隨即有人拉開了門。陳唯瞥見對方逕自朝著洗手台走來,連忙停止發呆,轉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洗完手抬頭,無意中瞥了鏡中人一眼,他突然楞住了,偏著頭細想了下,隨即驚呼出聲。「是你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
旁邊的人明顯被嚇了一跳,抬起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陳唯驚喜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對方,激動地說:「你不記得了?上周在高速公路上,你借給我五十元,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手是濕的。」
他慌忙收回濕漉漉的雙手,手忙腳亂地扯了兩張紙巾來,殷勤地擦上對方的手。
李誰皺著眉,終於想起這個傢伙是誰了,顧不得問他怎麼會出現在公司裏,也不想知道,他把搓揉成一團的紙巾往垃圾桶裏一扔便要離開。
同樣擦乾了手的陳唯卻像是一點都沒發覺他的不快似的,又一把握住他的雙手,分外熱情地搖了搖,繼續說:「原來你在這家公司上班呀!我是來應徵技術人員的,快告訴我,你們公司對這個職位有什麼要求?上司好相處嗎?待遇怎麼樣?哦,對了,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李誰有些無奈,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才能甩開這個喋喋不休的人,可這一連串的問題要嘛是公司機密,要嘛就是自己無法下結論的,最後只有一個問題可以回答。
「李誰。」
「啊?」「李誰」兩個字進了陳唯的耳中自動成了「你誰」,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笑道:「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陳唯,耳東陳,唯一的唯。你叫什麼名字?」
「李誰。」看他一副茫然的模樣,李誰不得已又加上了註解。「木子李,你是誰的誰。」說完,再也不願在這裏和這個人多說一句話,拉開門走了出去。
「哦!李誰啊!」陳唯恍然大悟,一邊追出去一邊喊,「哎,等等,我還沒還你錢呢!」
「不用還了。」李誰很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陳唯楞在走廊上,還在考慮要不要追過去的時候,就聽到人事部的小姐唸到了自己的名字,只得打消念頭。
戰戰兢兢的走到小姐說的那間辦公室前,打開門,陳唯看到房間內坐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當看到最左邊的那個男人時,他立刻驚訝地張大了嘴。「李誰」
李誰的臉頓時更冷,狠狠瞪了他一眼,陳唯隨即反應過來,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他與對方認識,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連忙抱歉地笑笑,坐了下來。
等被問到專業技術方面的問題,他一直緊張跳動著的心居然莫名平靜了下來,他興致盎然地和Peter討論起各種專業術語和名詞,等到和面試的主審官們一一道別的時候,居然還有了依依不捨的感覺。
「你覺得怎麼樣,Jim?」Peter待他離開後,問向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李誰。
「白痴……」他的臉抽搐了一下。第二次見面,陳唯帶給他的還是這個印象。
「你們……認識?」坐在Peter右手邊,負責人員培訓的Lorry有些好奇地發問。
「說不上認識,一面之交而已。」
「我覺得那小夥子不錯,專業方面沒問題,只是欠缺經驗而已,而經驗是可以慢慢累積的。」Peter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而且待人熱情,可塑性很強。」Lorry笑得高深莫測。這幾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萬年冰山這麼情緒化呢,嗯,好戲要開場了。
「留下吧?」Peter點點頭表示同意,又對李誰說。
「那就……留吧。」老大都這麼說了,他實在不好再反對,猶豫了一下,在陳唯的名字上打了一個勾,可突然間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SIS華北分公司新成立的技術維修部共招聘了三名新人,再加上公司裏原來的小譚、老王等人和李誰,這個新部門目前擁有七個人,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部門了。
因為時間緊迫,新進人員的培訓由過去常規的一個月縮減為一個星期,主要由人事部的Lorry做企業文化方面的培訓,和李誰做技術方面的初級培訓,至於更深入的,只有在實際工作時逐步提高了。
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幾名新成員總算有些像樣了。
「這週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水電設計院四十多台機器集體保養的Case。這個Case由我親自負責,Sam和Jake配合,希望大家能互相協助,好好合作,把這個Case漂漂亮亮地做好。Understand?」
周一的例會上,李誰考慮再三後,決定由老技術人員Sam(小譚)和新人Jake和自己一起執行第一個案子。經過近一個月來的觀察,李誰終於可以確認,那個人不是白痴,甚至做起技術工作還頗有天賦,只是有時在待人處事上比較笨拙而已。
被點到名的兩個人齊聲回答了一句,「明白!」
陳唯抓了抓頭髮,彷彿覺得這簡單的兩個字還不能表現自己的決心似的,又大聲地加了一句,「就是3P嘛,李經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認真配合的。」
李誰聽了兩人充滿自信的回答,正滿意地點點頭,端著杯子喝了口水,猛然間聽到陳唯驚天地泣鬼神的宣言後,忍不住「噗」的一聲,把水全部噴了出來,眾人也全數石化,只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陳唯還東看看西望望,對著呆滯的眾人發出疑問。
「你們……怎麼了?」
強自定下心神,李誰難得小心翼翼地發問。「那個Jake,你明白3P的意思嗎?」
「明白呀。」他面不改色地回答,「Lorry姊調教我的時候就告訴我了。」
「調教」眾人再次石化。
陳唯毫不為大夥的情緒所動,自顧自地說:「Lorry姊說港資企業規矩多,比如只稱呼彼此英文名字,而培訓就叫調教,三個人一起工作就是3P,如果是三人以上就是NP……」
「這個死女人……」平時雖然冷傲,但向來言談舉止有禮的李誰這次著實氣得不輕,他無力的搖搖手,止住陳唯的胡言亂語。「你!不要再聽她那些胡說八道的話,以後在公司裏不要再說什麼3P、NP之類的東西了,記住了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李誰已恢復正常,陰冷的目光「嗖嗖嗖」地朝著陳唯直射。
陳唯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結結巴巴地答道:「記……記住了。」
原來白痴還是白痴。李誰在心中長嘆口氣。
只是雖然他很聰明地對這次技術維修部內部例會採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但是會議內容還是很快被外洩了。從此,公司其他部門的同事,特別是女性同事,只要看到技術維修部的人三三兩兩地拿著工具、提著機器、抱著配件出門,就會不懷好意地圍上來,笑著追問:「哎,你們這次是幾P啊?」
夜幕降臨,整個城市在搖曳閃爍著的霓虹燈光妝點下,顯得分外迷濛。
李誰把車停在對街,穿過馬路推開暗夜酒吧的大門,在門邊的空位上坐下,正翻看著Menu,就聽到一個囂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喲,李總,大忙人,今天終於有空過來探望小的了?」
李誰抬頭一看,就見顧飛上身穿著的黑色緊身襯衫只扣了兩顆釦子,下面的牛仔褲膝蓋處破著幾個大洞,胸前戴了條銀色十字架項鍊,頭髮亂七八糟地豎著,嘴上叼著一根煙,仍是一貫的吊兒郎當模樣。
說來也怪,李誰和顧飛,一個出身書香門第,從小進退得宜舉止有禮,一個成長在小康家庭,向來言語粗俗動作輕佻,這兩個出生、性格、行事、作風、經歷完全不同的人,居然從高中起就結成好友、兄弟和死黨。
不過,他們兩人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共通點,他們有一個不能隨便對外人道的祕密,就是他們都是Gay。簡單地說,就是都喜歡男人,而且都是號,這也是他們再怎麼相互瞭解,也成不了情人,只能是兄弟的原因。
李誰知道顧飛向來刀子嘴豆腐心,也懶得搭理他,自顧自要了瓶紅酒,才淡淡地問:「最近怎麼樣?生意還好吧。」
「好,怎麼不好!這年頭,只要手上有新鮮的好貨色,就不愁賺不到錢。」蹺起二郎腿,顧飛勾笑。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起拉皮條的來了?」李誰皺了皺眉。
「你別說得那麼難聽好嗎?」顧飛不以為意的大笑,滿不在乎的說:「大家都是你情我願,我只是為他們提供一個相識的場所而已,這叫……為人民服務。」
李誰聽著他的歪理,懶得再跟他爭辯,只是又瞪了他一眼。
「誰像你啊,都多久了還那麼死心眼。怎麼,從國外回來這麼久,還是忘不了他?哼,那個姓方的小子除了長得漂亮還有什麼優點?真不知道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撇撇嘴,顧飛替好友斟了杯酒。
李誰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手驀然抓緊杯子,一口氣把酒灌下肚。
「我說,李誰。」顧飛完全無視他不善的臉色,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湊過頭去,嘻皮笑臉地問:「要不然我今天幫你安排一個吧?憑你的長相,要想一夜情的話太容易了,搞不好3P都有人願意呢!」
這是李誰今天第二次聽到有人說3P這個詞,回想起上午的例會那個白痴一臉慎重地說出這兩個字的神情,他再次噴笑,這回口中的紅酒直射在和他貼得緊緊的顧飛的臉上和身上。
「我操!你幹什麼」顧飛一下子跳了起來,慌亂地擦拭著滿臉滿身的酒漬。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誰嘴裏道著歉,心中卻想著那個白痴茫然的臉,笑意越來越濃,終於一掃剛才的陰霾,撲倒在桌面上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居然笑了,還笑成這樣」顧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不知變成冰山多久的好友,現在竟毫無形象地笑得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很是不解,好半晌才湊上前去問:「難不成你真的有這個愛好?不然怎麼聽到3P就樂成這樣—」
「滾!」回答他的,是李誰狠狠的肘擊。
李誰離開暗夜的時間並不是很晚,才過十一點,因為他實在是不喜歡Gay吧裏曖昧的氣氛,和男人間目標明確的調情和搭訕。
街上的行人和車輛都不多,但他卻把車開得很慢。不知為什麼,今天晚上他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靜不下來。想到回家後面對的又是三十幾坪空曠靜謐的房子,心中就沒來由的煩躁。
掉了個頭,他開車來到河邊。現在正是初夏季節,天氣不冷不熱,河邊三三兩兩散步、玩耍的人還不少,當然,更多的是一對一對相依相偎的情侶。
他把車停在樹下,打開天窗,放下座位平躺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已平靜如古井的心今天又泛起陣陣漣漪?是因為顧飛提到的那個……他嗎?
和他分手有多少年了,五年還是六年?真的還是忘不了那個人嗎?李誰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
他茫然的雙眼盯著灰濛濛的天空,少有的失神模樣若讓公司裏的人見了,必定大吃一驚。
良久,李誰自嘲一笑,坐直了身子,正準備開車離去,卻剛好看到車前不遠的地方,正拉扯著的一對男女。
陳唯今晚的心情也很不好。
自從接機那天與蘇婉一別,他們足足半個月沒有見面。好幾次他約她出來,蘇婉都藉口工作忙、家裏有事冷冷地拒絕。他知道自己上次傷了女友的面子,心裏確實過意不去,便接連幾天放低姿態主動去接她下班,請她吃飯,終於使兩人的關係恢復。
今天,蘇婉主動打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吃飯看電影,他因為這幾天工作量較大,感覺很疲憊,本來想拒絕的,可轉念一想,兩人才剛和好不久,如果不去蘇婉肯定又會生氣,才勉強答應。
只是兩人一起吃完晚飯、看過電影後,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可蘇婉絲毫沒有想回家的意思,只是沿著河邊來來回回地走著,談論著晚飯、電影和其他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他累到不行,卻不好說什麼,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不時悄悄打幾個哈欠。
蘇婉自說自話了很久,也感到有些沒趣了,轉頭看到男友正捂著嘴無聲地打著哈欠,頓時惱羞成怒。「你什麼意思不想跟我在一起就明說,用得著這麼委屈自己嗎?」說完,頭一扭,長髮一甩,就準備離去。
陳唯連忙伸手拉住她,好言好語地解釋,「我沒有!蘇婉,妳想到哪去了,我只是這幾天工作有點累,沒別的意思,真的!」
「忙?活該!」不解釋還好,蘇婉一聽他的解釋,馬上又罵,「誰叫你把那麼好的工作辭了?忙?忙都是你自找的!」
陳唯有些不悅,略皺了皺眉,又立即展開一貫的笑容,輕聲說:「蘇婉,別鬧了好嗎?時間不早了,我送妳回去吧。」
聽見前一句話,蘇婉本已有些低了頭,但聽到後一句又抬頭怒視著他。「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起多待會兒?好,我這就回家去,不用你送!」說完,她狠狠甩開他的手,朝馬路對面跑去。
陳唯腳動了動,卻沒有跨出去,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女友招手攔了一部計程車揚長而去。他像失了全身的力氣似的,沮喪地在路邊蹲下。
李誰看到那女人甩開陳唯的手跑到對街,明白是小情侶吵架了,本來依他的脾氣,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裝不知道和沒看見的自顧自走人,可今天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眼神偏偏直盯在路邊的那個身影上,不願挪開。
李誰見陳唯慢慢站了起來,低著頭慢慢往前走,路燈把他單薄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突然間,李誰有種感覺,那個人,應該也是同樣害怕孤獨、害怕寂寞的吧。
這麼想著,他發動了車子,朝前駛去。
陳唯正埋頭走路,猛然一部車子在自己身邊停下,正疑惑著這車怎麼這麼眼熟,車窗玻璃已經降了下來,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出現在面前。
「上車。」平淡但明顯是命令的口吻,根本沒給人考慮或回絕的餘地。
陳唯也沒多想,拉開門便坐了上去。
「真巧啊,你也在這裏。」
「……」
「你吃晚飯了嗎?嘿,我在問什麼啊,都這麼晚了,你肯定吃了。你餓了吧?要不我請你吃消夜?那四十元我還沒還你呢。」
陳唯仍是平時那副笑嘻嘻的嘴臉,看在李誰的眼裏卻分外的不舒服,片刻的沉默後,他輕輕地說:「不想笑……就別笑了吧,看了都難受。」
車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第二章
「Jake,麻煩你,我要牛肉蓋飯,謝謝。」
「還有我的蛋塔和果汁,Jake,來,錢給你。」
「好,好,Lorry姊,妳呢?」陳唯一邊飛快地在紙上記下同事們五花八門的午餐品種,一邊轉頭問在一邊異常安靜的Lorry。
「我……今天中午減肥,不吃。」她隨意翻看著手中的雜誌,慢吞吞地道。
「嘻嘻,Lorry姊,妳別鬧了,妳那麼標準完美的身材,哪還用得著減肥?」陳唯偏頭看了眼Lorry,笑嘻嘻地說。
「你這小鬼,嘴巴倒是挺甜的。」Lorry聞言,笑了起來,闔上手中的雜誌,作勢要打他。
「我才不是小鬼呢,都快滿二十七了。」他一邊護住腦袋跳到一旁,一邊不服氣地喊。
「咦,真的?果然是娃娃臉。」Lorry看著眼前人,圓臉大眼睛,有事沒事都是笑咪咪的樣子,加上在社會上打滾的經驗少,整個人還透著一股稚氣,怎麼看也是二十出頭剛畢業的學生模樣。
正在眾人嘻笑的時候,李誰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所有人頓時靜下來,只有Lorry一個人的聲音高高揚起。「喂,Jim,Jake居然和你同年呢,可是你們兩人看起來明明就好像差了一輩。」
李誰仍是沒有表情的模樣,瞥了陳唯一眼便繼續往前走去。
「那個,李經理。」猶豫了一下,陳唯還是喊了一聲。
停住腳步,李誰側過頭無聲地注視著他。
陳唯被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全身發冷,只得硬著頭皮囁嚅道:「那個,我正要下樓幫大家買午餐,你需要我帶點什麼回來嗎?」
「不用了。」李誰一聽是這事,斷然拒絕,一邊繼續往外走,一邊冷冷地丟下一句,「在公司裏,叫我Jim就好了。」
聽到意料之中的拒絕,陳唯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卻是一陣莫名的失落。
難道,那個人,真的就那麼討厭他
李誰坐在街角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呆望著窗外的街景。
回國已經五年多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國外,他是如此地討厭這些冰冷沒有溫度的西式快餐,可回國後,他卻開始無比懷念起它們。
是因為,這是和那個人為數不多的記憶嗎?
搖搖頭,他推開面前的盤子,拿起紙巾擦嘴,再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沒加牛奶和糖的黑咖啡,真的很苦,為什麼當年他卻可以從中喝出幸福和甜蜜來?
自嘲地一笑,他看向另一邊的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眼中。
李誰楞了一下,隨即結了帳走出咖啡廳。
陳唯低著頭,雙手提了大大小小五六個紙袋,慢慢地走著,他的臉上此時看不到時時掛在嘴邊的笑容,只有一絲陰鬱,緊咬著的嘴唇顯示正在忍耐著什麼。
為什麼,總是會成為惹人厭煩的包袱?為什麼,自己仍是這個世上可有可無、不為人所重視的一員?為什麼,不管怎麼做,也得不到旁人的認可和喜歡?
陳唯緊咬住自己的下唇,慢吞吞地走著,直到走到大樓電梯前,小心翼翼地放下一隻手裏的東西,才飛快擦了下自己的眼睛,剛抬手準備按下電梯的按鈕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從背後靠了過來,搶先一步按下,隨即提起了他放在地上的東西。
陳唯有些吃驚地看著面無表情幫他分攤一半重物的李誰,慌亂地想把對方手裏的東西重新接過來,口裏胡亂說著,「哎呀,是李經理啊,這些東西我來拿就好了,又不重,不用麻煩你了。」
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李誰自顧自抬頭看電梯門上方的數字從十慢慢變成九、八、七……既不接陳唯的話,也不把東西還給他。
陳唯有些尷尬,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只能訕訕地收回手,正想再說些什麼,「叮噹」一聲,電梯門恰好開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李誰站在門邊,陳唯自然而然地走進了電梯的最深處,離李誰最遠的位置,見對方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也不再費心想與對方攀談,只是收了一貫的笑臉,疲憊地斜倚在牆上。
透過光滑如鏡的電梯門,李誰清楚看到身後那人黯然的臉色和憂傷的目光。恐怕,這個表面上整天嘻哈度日的傢伙,心裏的苦比誰都深吧。又是一個戴著面具生活的人,只不過,陳唯用火,而他用冰。
這麼一想,他對陳唯的感覺不自覺的又親近了些。
電梯到達指定樓層,緩緩停了下來,已經很久不在意別人的李誰對於心中那股陌生的感受有些困惑,索性忽略它,看也不看背後,反手把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回復一貫的冷靜。「記得以後叫我Jim或名字就可以。」說罷,便率先出了電梯。
陳唯呆楞地接過那幾個袋子,還沒回過神,那個高大的背影已消失在走廊盡頭。一時間,一股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在心頭湧起,一陣一陣,一點一點的溫暖了方才還沮喪不已的心。
晚上七點,老地方,不見不散。
陳唯看著手機上不容人拒絕的簡訊,無奈的苦笑。丁丁還是老樣子,心血來潮的時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根本不給別人拒絕或考慮的餘地。
丁丁本名丁睿,是陳唯讀研究所時的室友。不同於陳唯,他學的是機械,畢業後直接留校任教。
雖然兩人的性格、脾氣、家庭、經歷、專業都大相徑庭,但並不妨礙他們的友誼,他可以說是陳唯在這個城市裏唯一的好友。
雖然陳唯一下班就一分鐘都沒耽擱地跑出大樓,但在這個下班的尖峰時段,搭車的人就跟搶劫似的,沒有快、準、狠的眼光根本不行。好不容易搶到計程車,在人潮車海中穿梭,也比蝸牛快不了多少,等他趕到母校後門旁的小餐館時,不出他所料,已經是七點半了。
「你是怎麼回事?不知道遵守時間是傳統美德啊?」一看見他小跑進來,丁丁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就嚷嚷開了。
陳唯哭笑不得,臉上卻陪著笑說:「你每次都約這個地方,你倒是近,我可是快要穿城而過了啊,而且我又沒車。」
「嗯,那倒也是。」丁丁沉思了一會,「要不然下次我們找個兩人中間的地點吃飯?」
「那倒不用,反正也習慣了這裏的口味。」陳唯嘻笑著坐下。「再說只要你請客,我跑遠一點沒關係。」
「什麼我請客?你搞清楚,今天是你請客!」丁丁正拿著一隻雞翅膀啃著,一聽這話,連忙把雞翅膀往旁一扔,吼道。
「什麼」陳唯一驚,才坐穩的屁股一彈又跳了起來。「我花了兩百多塊搭車來就是為了請你吃飯的嗎?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來了!」
丁丁也不說話,只是盯著他,一陣冷笑。
「……好吧。」陳唯被這沒來由的冷笑驚出一身汗,心想,最近自己應該沒做什麼對不起哥兒們的事吧?無奈地把手一攤,認命地問:「理由?」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理由?」擦擦手,丁丁慢條斯理地說:「第一,你進了外商企業,該不該請客?」
陳唯略想了想便點點頭,卻忘了眼前這傢伙去年升上助教並沒有請他。
「第二,我這個月過生日,該不該為我慶祝?」丁丁繼續說。
陳唯又點了點頭,但隨即又警覺地猛搖頭。「不對,我記得你不是夏天生日,是秋天生日啊。」
「那是農曆,我這個月過國曆生日。」
天,那不是過兩個月還要再請一次陳唯沮喪地想,沒記起以往他過生日的時候,丁丁都是假藉為他慶祝的名義,狠狠敲他一頓。
「第三,」丁丁端起面前的啤酒杯喝了一口,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我準備和妮子結婚了,你是不是該祝賀我一下?」
「結婚?」陳唯呆呆地重複了一遍,才像是弄懂了這兩個字的含意似的,抬頭問:「什麼時候?」
「國慶。」
「恭喜!」端起自己的酒杯,陳唯淡淡地笑著。
丁丁皺了皺眉,認真地說:「為什麼我覺得你的祝福很假?」
「怎麼會?」陳唯笑得更深,手裏舉著的杯子又伸過來一點。
丁丁又看了他幾眼,才舉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碰了一下,兩人同時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酒,突然一陣沉默,氣氛頓時有點尷尬,良久,還是丁丁率先開了口。「陳唯,你和蘇婉也差不多一年了吧,要不然,我們一起把婚事給辦一辦?」
陳唯正伸長筷子去夾菜,一聽這話,筷子輕輕一抖,菜就滑落了下來,最後他乾脆收回筷子,勉強笑著說:「我哪能跟你比啊,要房子沒房子,要車沒車,說結婚哪有這麼容易。」
「胡說。」丁丁把筷子「啪」的一聲放下。「你以前那些女朋友,為什麼每次一談到結婚就吹了?難道都因為她們逼著你買房子買車?有人說你花心,說你是玩膩了就換人,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陳唯聽了這話,臉色微僵,也不回答,只是又要了杯酒灌下肚。
丁丁見他臉色不對,便把語氣放柔了一些,勸道:「你要是真的覺得蘇婉合適,還是結了吧,別再拖了,再拖,對誰都不好。」
陳唯還是不說話,低著的頭讓丁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痛苦是如此明顯,連丁丁也感覺到了,猶豫了一下,他試探地問:「陳唯,你還是在意那些事嗎?其實那根本不該怪你,你應該相信自己將來不會像他們一樣……」
「求求你,別說了。」陳唯猛地抬起頭來,這時丁丁才發現,他的臉上滿是淚水。
「好好,不說了,都是我的錯。」他一邊把紙巾遞過去,一邊笨拙地安慰。
這個晚上,陳唯喝了個酩酊大醉,丁丁開車把他送回去。在丁丁把他扶上車的時候,陳唯彷彿聽到丁丁在他耳邊說:「唉,你這個傻子,為什麼非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呢?難道,你真的就準備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一個人過一輩子嗎?他也不知道,其實,他也害怕孤單和寂寞啊,真的,好怕……
陳唯這麼想著,隨即陷入黑暗。
李誰皺著眉看著那個空位。
那個人,雖然白痴了一點,有時候會語出驚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陳唯對待工作的態度非常認真,而且看得出來他也很珍惜這份工作,所以今天,他到底是得了怎麼樣的重病,才會耽誤工作呢?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李誰打開信箱看沒有新的郵件需要處理便關了電腦,拿出一份新資料看了幾行,卻不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有些煩躁地推開面前的東西。
不得不再次承認,他確實是在擔心那個白痴!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那個人的?李誰皺著眉想著,是從那個一語震驚四座的例會開始?還是從看到那個孤單的身影走在路燈下的時候?抑或是他在人前笑得開心,獨處時卻咬緊牙關,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的那個中午?
他不知道。
而自己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感情?同情?好奇?同事間的關懷?思及此,李誰「嗤」的一聲笑了。得了吧,在這個公司他也待好幾年了,什麼時候關心過其他同事?
那麼究竟是什麼呢?李誰仍然皺著眉問自己,接下來一閃而過的念頭卻嚇了他一跳。難道他……喜歡上陳唯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在經歷過那樣刻骨銘心的初戀之後,他怎麼還會輕易地喜歡上別人,還是那樣一個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什麼優點都沒有的白痴,更何況,他還是個……直男!
是啊,他明明親眼看過他和他的女朋友的,李誰嘆了口氣。
不要再多想了,不要再隨便陷入了。一個聲音在腦海裏提醒著他。
可是,下一秒,另一個聲音跟著響起。陳唯怎麼說也是他手下的員工,關心一下他的病情也不為過吧?
……是,只是去看看他,關心一下屬下而已。這麼想著,李誰立刻抓起車鑰匙,快步走出辦公室。
陳唯看到一個男孩抱頭蹲在牆角哭泣,一男一女就站在他的面前,無視他的存在,互相破口大罵。
男孩最後哭累了,慢慢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兩人中間,小聲勸道:「爸爸媽媽,你們別吵了,求求你們,別吵了,小唯會乖乖地聽話的。」
「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我們才互相容忍了這麼多年!」
「我們都是為了你!」
「不要,你們不用為了我再為難自己,想分開就分開吧。」男孩搖著頭哭泣。
「這孩子怎麼這麼沒良心和你爸一個樣!為了你我勉強忍了這麼多年,你還不領情!」
「什麼叫跟我一個樣我看他都是跟妳學的!小兔崽子,你怎麼不去死!」
一男一女又開始了無止境的爭吵、辱罵和詆毀,男孩無助地退回到牆角,無聲地抽泣。
接著,那個男孩突然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面無表情地往陽台走過去。陳唯清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背上的寒毛都嚇得豎了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男孩走到陽台上,爬上板凳,站在牆上,然後轉過頭來,對他所在的方向留戀地一笑。
「不要!不要跳!」陳唯終於回神,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卻看到男孩毫不猶豫地縱身往下一躍。
「不!不要!」陳唯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斷地喊著,終於從惡夢中驚醒,一個挺身坐了起來。
他兩眼呆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頭很痛,心也是。
昨晚丁丁的那番話又勾起了他心中多年的傷疤和痛。自己曾經以為早已不在乎的事,當別人再一次揭開時,他才發現,他根本不可能不在乎,不可能忘卻!
糟了,幾點了?要遲到了吧!回過神,他從床頭櫃上抓起手機,看到手機下有張丁丁留下的紙條。
我已經幫你請了病假,今天上午我還有課,先走了,多保重。
陳唯看了,嘴角勾笑,一個真正的、毫不做作的溫暖的笑,放鬆了身子,再次在床上躺下。
這一覺直睡到快十一點,第二次醒來,他感到頭不那麼痛了,肚子倒是有點餓。他想,出去吃點東西後,下午還是去公司上班吧,畢竟到這個公司才兩個多月,沒什麼大事還是少請假為妙。
梳洗過後走出公寓大門,陳唯驚訝地看到一部熟悉的車子停在路邊,李誰靠著車子站著,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李……經理,你怎麼在這?」陳唯頓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李誰聽到他的聲音,驚了一下,先是有些無措,後來深吸口氣後,才裝出從容不迫的樣子,淡淡地答道:「哦,聽說你病了,我剛剛從一個客戶那回來,就想順便過來看看你,但到了樓下才想起不知道你住幾樓,正準備打電話給你……你……沒事吧?」
「沒事了。」聽了這番解釋,陳唯絲毫沒有懷疑,還露出笑臉。「我正準備吃了飯就去公司上班呢。對了,你也還沒吃午飯吧?要不然我請你吧,我還欠你錢呢!」
聽到陳唯念念不忘那次的事,李誰的萬年冰山臉也不禁露出一絲笑容,紳士地拉開車門,吐出兩個字,「上車。」
當陳唯彎著腰鑽進車內的瞬間,他聽到李誰在他身後輕聲說:「以後,就直接叫我名字,好嗎?」語氣不容拒絕。
陳唯楞了楞,隨即幾不可察地輕輕點了點頭。
結果這頓飯吃的是詭異無比。
從頭到尾,飯桌上除了咀嚼聲外,就只聞呼吸聲,兩個人都保持著異於尋常的沉默。
李誰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裏的感情、莫名的感覺,如一團亂麻般理不出個頭緒,他低垂了眼,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面前的飯菜,渾然不知自己吃了些什麼。
其實他剛才在陳唯家的樓下站了好一會兒了。
他只送過陳唯一次,又是在晚上,對他家的具體位置只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從公司出來之後,他憑著有限的記憶,繞了好幾個圈才順利找到,可到了樓下便再次傻眼,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陳唯住幾樓幾號。
他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在公司裏,他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冷情,做事雷厲風行,做人不苟言笑,可當他站在陳唯家樓下的時候,卻猶豫了、退縮了。多年來養成的禮貌修養告訴他,像他這樣未經告知就冒失地闖到別人家是十分不妥的,更何況,自己連他到底住哪都不知道。
不如回去吧,大不了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也算是盡到了上司的職責了。他這樣勸自己。
可是,萬一那個人真的病得很重呢?記得自己看過他的簡歷,他不是這個城市的人,在這裏也沒有親戚,萬一他真的需要幫助和關心呢?他在心裏不斷掙扎著。
也許那個人在這裏是真的沒有親戚,可是,人家有女朋友啊,難道他的女朋友會不知道如何照顧他嗎?
「對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李誰自言自語的說,無意識地把玩著手機,幾乎都下定決心準備回公司了,誰知在這個時候就聽到陳唯喊他的聲音。
看見陳唯雖然臉色不是很好,但明顯並無大礙的樣子,李誰一下子鬆了口氣,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呢?李誰一邊想著,一邊抬起頭打量對面的人。圓臉,眼睛不大不小,鼻梁高挺,嘴唇紅潤,頭髮服服帖帖地梳理著,露出整齊的鬢角和修長的頸項,這個人再怎麼看,也只是勉強算得上清秀,比起他就差遠了,更別提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真是中邪了。他一邊嘆息,一邊挪開自己過於直白的目光。
陳唯卻是一點都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思緒還被昨夜丁丁的一番話和那個惡夢搞得一團糟。
為什麼非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呢?難道,你真的就準備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真的不是自己的錯嗎?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才阻礙了他們的幸福?如果不應該怪自己,那麼錯的又是誰呢?是誰呢?
真的要一個人過一輩子?漆黑的夜裏只聽得見呼吸聲的死靜,和如潮水般將人吞沒的寂寞……光是想,陳唯都要打冷顫了。
要是真的覺得合適,還是結了吧,別再拖了,再拖,對誰都不好。
真的要結婚嗎?和蘇婉?陳唯皺著眉,第一次開始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蘇婉是真的喜歡他,這他當然看得出來,她本人條件也不錯,本市人,獨生女,長得也可以,只是有點小姐脾氣,喜歡插手別人的事情,當然,只要事事順著她,她自然會很溫柔地對待人。
然後呢,結了婚以後,他們也許很快會有個孩子。孩子?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場景。一個孩子無助地蹲在牆角哭泣,一男一女在他面前無所顧忌地吵鬧著,互相辱罵著—
「不!不行!怎麼可以—」不知不覺地,他手中的筷子落了下來,焦急的喊聲脫口而出。
「怎麼了?」刻意把目光轉向窗外的李誰,被他突如其來的低喊引了回來。
「沒……沒什麼。」陳唯有點窘,重新撿起筷子,尷尬地掩飾自己的情緒。
「吃完了嗎?」看出了他情緒上的波動,李誰目光更深邃了。「那就走吧。」
陳唯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木然的隨著李誰起身出門,直到坐上車子,才如夢初醒的驚呼,「不對,說好我請客的,怎麼又變成你買單了」
「呵呵。」李誰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笑容,語帶雙關地說:「沒關係,你欠我的,下次補上好了。」
一走進大樓,李誰立刻恢復往常的模樣,也不跟陳唯多說一句話,便逕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陳唯也很有默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開始手上的工作。
此時還不到下午的上班時間,辦公室裏的人三三兩兩,沒人對他們一前一後進門表示詫異,只有Lorry多看了他們一眼。
關了門,李誰吐出口氣,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思緒,手機就響了,是正在負責投影器場租的Sam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