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世界的情與慾,讓你血脈賁張!
縱橫情場的齊總翻船後血淚控訴——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說這句話時,只想勾引眼前清冷如謫仙的美男上床調教,
可等目標達成,他只想說──混蛋,你的名字叫惡狼!
★凍感丸子 暢銷作品《我懷了死對頭的崽》相關角色系列作
★完整收錄:問塵齊宣婚後故事、如果是彼此初戀的IF線番外、配角番外
★套組附贈限量「今生僅此」典藏透卡!
|高嶺之花畫家攻 × 釣系美人總裁受|
縈繞包裹的檀木香如同他這個人,
從不張揚卻無聲無息,將他拉入愛情陷阱……
人人都知道,盛星娛樂的總裁齊宣是怎樣的人──
一、看似多情卻薄情,只玩包養不談情;
二、對象務求年輕英俊體力好,二十五歲以上就不要;
可誰也沒料到,有個人讓齊宣推翻了所有規矩,翻、船、了!
因為酒醉走錯包廂,齊宣跟問塵在高級會所見了第一面,
美男清冷如謫仙,齊宣看了就勾人家長髮來撩撥,
轉頭沒打探出美男的來歷,也就拋在腦後,
可萬萬沒想到,他去美術學院看展覽,
見到問塵現場作畫,又再次讓他蠢蠢欲動……
齊宣一心想要勾引調教問塵,連人體彩繪模特兒都當了,
最終如他所願,問塵跟他回家共度火熱夜晚……然後他跑了!
謫仙是假的,問塵在床上活脫脫是惡狼,打從相遇就是別有居心,
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想維持炮友的關係,
卻習慣向對方傾訴悲傷,靠對方的香氣與體溫來安眠,
甚至在見到問塵風塵僕僕趕來與他過除夕時,
悸動得接下了那枚寫作新年禮物,讀作求婚戒指的鑽戒……
~小劇場~
問塵(面無表情):你要去探望那個影帝?
齊宣(無奈):公司搖錢樹受傷當然要去,怎麼連這種醋都吃?
問塵(語氣平板):畢竟他是唯一過完二十五歲生日才和你分手的人。
齊宣(白眼):那你怎麼不說你是唯一為我戴上戒指的男人?……
😘 這故事不能只有小編看到!
當一開始就誤判對手,這場慾望遊戲就注定失控!
外人眼中的齊宣是風光無限的娛樂公司老總,俊美、富有卻薄情寡義,風流得
花邊新聞無數,實際上彷彿誰都進不了他的心。
如今遇見美得讓人想拉下凡塵的問塵,齊宣一心只想撩得人失控,萬萬沒想到
人家床上不但猛,花樣還比他多,他竟然翻船了!
問塵看似冷清,愛情卻是持續而堅定,當遇上齊宣的心病、遇上陰影,他
沒有退縮,而是選擇並肩走下去。這樣的深情,誰能不為之動容?
一個只想走腎不想走心,一個卻在慾望糾纏之時尋求一份承諾與真愛,大人世
界既甜又揪心的曖昧與感情戰爭,在故事中淋漓盡致展現。
凍感丸子
資深二次元作品、遊戲愛好者,目前正處於拖延症晚期。
少時受武俠文化影響,有一顆熾熱的俠義之心,但因為廚藝太好,最後放棄了闖蕩江湖。
只寫自己喜歡的題材,永遠熱愛筆下的每一個角色,永遠保持寫作的赤忱。
暢銷作品:《我懷了死對頭的崽》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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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豔遇能改變心情
鉛雲罩頂,風雨欲來。
今天是聚榮藥業董事長齊茂的五十大壽,壽宴設在一座名為「沁園」的私人莊園內,前來賀壽之人繁多,無一不是渝城的政商兩界知名人士,宴會上觥籌交錯,與書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截然相反。
「嘩——嘩——」
絹布被人用力撕碎,與黑色點漆花梨木卷軸一同落地。
齊宣垂眸看向滿地的碎片,嘴角勾出一抹淺笑,本該是風流含情的鳳目,此刻卻多了幾分譏諷在裡面。
他面前衣著光鮮、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憤怒地盯著他,剛撕完畫卷的手與聲音一樣顫個不停,「這就是你送給我的賀禮?」
齊宣收回視線,用渾不在意的口吻說道:「爸,這幅《牡丹亭》可是我花了三十二萬買來的,您就把它當破布撕了啊。」
齊茂盯著這已有五年不曾歸家的兒子,憋了許久只吼出「混帳」兩個字。
齊宣絲毫不懼他的怒色,哼笑道:「我媽已經死了二十年,您還記得她的模樣嗎?」
中年男人的胸膛起伏明顯,像是壓制不住心裡的怒火,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真不巧,我媽今年的忌日居然與您農曆的生日撞上了。」齊宣語調平緩,絲毫不覺得在父親生辰這天說著另一個人忌日的話有什麼不妥,「我以為您還喜歡《牡丹亭》,上個月特意往蘇州跑了一趟,費了好多周折才買來這麼一幅畫。」
齊茂握緊雙拳,嘴角因慍怒而抽搐不已,「不學無術的東西,別拿你捧明星戲子的手段來糊弄我,我不需要你的賀禮!」
齊宣失笑,「演藝圈的人在您眼裡是不入流的戲子,唱崑曲的在您眼裡也是戲子——齊董事長出身尊貴,確實看不上這些人。俗話說得好,戲子無情,婊子……」
「啪——」
未說完的話被中年男人的巴掌打斷了,齊宣的面頰頓時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
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齊宣的耳膜似乎嗡了幾聲,嘴裡也充斥著鐵鏽味,與酒氣融合,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感。
四周的氣氛沉凝到極致,讓本就僵硬的父子關係降至冰點。
良久,齊茂指著書房門顫聲道:「滾出去!」
齊宣理了理凌亂的鬢髮,輕笑一聲後轉身離去。
離開沁園時正值下午五點,城市上空鋪滿鉛雲,壓得人透不過氣。
他在壽宴上喝了不少酒,眼下沒法開車,只能打電話給助理讓他來接自己。
幫老闆開門請他入座後,助理坐上車,朝後照鏡瞥了一眼,見老闆已經扯鬆領帶,襯衫領口也開到了鎖骨處,最重要的是左邊臉頰還掛著一個不太明顯的巴掌印,忙錯開視線,小心翼翼地問道:「齊總,回家嗎?」
齊宣抬起眼皮,偏頭看向沁園的方向,素來招桃花的臉竟在此刻變得陰鬱沉重,鳳目微闔,似是在壓抑著情緒。
他輕搓臉頰,把那股火辣辣的痛感揉散,連掌印也揉碎了不少,很快便看不出端倪。
不等他回答助理的疑問,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響個不停,系統內建鈴聲在靜謐的車廂裡顯得格外突兀。
盯著螢幕上的備註看了幾秒,齊宣果決地按下了拒接。
很快,鈴聲又響了起來。
他煩躁地擰起眉頭,而後接通說:「哥。」
「你走了?」電話裡的男聲很溫和,又帶有幾分急切。
齊宣嗯了一聲,「有點私事要處理就先離開了。」
沉吟片刻後,齊玉琛溫聲說:「對不起。」
齊宣怔了怔,眼尾因為薄醉染上的幾分紅因兄長這句話而漸漸消散。
「是我的錯。」對方又強調了一句。
早在半個月之前,齊玉琛就打了電話給弟弟,說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和家人團聚了,希望這次能出席父親的壽宴,和家裡人一起吃頓團圓飯。
自從五年前齊宣和父親鬧掰之後,他就再沒回過老宅,父子倆基本沒任何聯繫,明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卻如同隔了三山五嶽遙不可及。
既然今年是父親的天命之年,理當回來盡盡孝,不想他們又鬧翻了。
齊宣努力驅散先前的不愉快說:「和你沒關係,用不著道歉。我本來就不是齊家人,不受歡迎是正常的,倒是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
「阿宣……」
「你去招待客人吧,我先掛了。」話畢,齊宣掐斷電話,靠在座椅上徐徐闔上眼簾。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向後照鏡裡的人,連呼吸都變得謹慎起來——
他跟在齊宣身邊的日子並不長,對齊家之事瞭解不多,只知道老闆是齊董事長的私生子,和家裡關係不太好,別的一無所知。
看現在這個情況,估計老闆又和家裡鬧開了。
助理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觸黴頭,便只能耐心等待老闆的吩咐。
不知過了多久,齊宣淡聲開口,語調盡顯疲憊,「去Edam。」
「哎,好。」
車輛駛離沁園,剛上主幹道就被瓢潑大雨澆了個透澈,雨珠子淅淅瀝瀝地從車窗上滑落,無端讓人被一股煩悶的感覺包圍。
半個小時後,白色的阿斯頓馬丁停在會所門前,立刻有侍者持傘走來,打開車門時躬身一笑,「齊總,您來了。」
在壽宴上喝下肚的幾杯白酒此刻已經徹底在體內漫開,齊宣頂著眩暈感往會所內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如同踩在棉花上。
Edam是渝城最大的招待會所,來此消費作樂之人非富即貴,無論晝夜,皆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
齊宣從人群裡走過,很快便聞到了浮在空氣裡的混雜香水味,熏得他眉心緊擰,胃裡像是在攪湧,差點讓他在大廳嘔吐出來。
直到進入包廂後,喧嚷聲和難聞的香水氣才徹底消失。
好友路康翹著腿,狹長的狐狸眼綻出幾分淡笑,待他在沙發上坐下了才調侃,「齊二爺這是被趕出家門了?」
齊宣側目看過去,眼尾掛著薄紅,分不清是醉意還是怒意。
路康和齊宣認識多年,兩人有著過命的交情,對彼此也是知根知底,他很清楚這位爺的脾氣,沒有在對方不痛快的時候補刀,便轉移話題,「今天玩什麼,射擊還是球?」
齊宣脫掉外套後索性躺在沙發上,淺聲歎息著,「不想玩。」
「那你叫我來幹什麼?」
「聊天。」
路康怔了怔,頓覺血壓飆升,「心裡不痛快就回家擼貓去,再不濟讓程影帝陪你睡一覺,或者從你公司裡隨便挑一個小明星也行,反正願意爬你床的人那麼多,別他媽擱我這兒撒酒瘋!」
齊宣一本正經說:「我不吃回頭草,也不是隨便的人。」
路康被氣笑了,好半晌沒有說話。
沁園壽宴用的是窖藏老酒,後勁極大,齊宣在車裡悶了半個小時,這會兒躺下不到十分鐘就覺得格外難受,蹙緊眉頭起身往包廂外走去。
「我出去抽個煙。」
路康懊惱地揉了揉頭髮,他可是從酒店總統套房趕來的,若不是聽說好友和家裡鬧翻了,他怎麼會捨得把新交的小男友丟在床上?
走廊狹長幽靜,偶爾可見侍者進出包廂的身影。
齊宣點燃一支從女公關那要來的薄荷味女士香煙,倚在牆上吞雲吐霧,冷不防,腦海裡又浮現出老頭子那張氣得發黑的臉。
呵,今天雖然是他的五十大壽,但也是那個被他拋棄,最終鬱鬱而死的女人的祭日。
他怎麼能忘記?怎麼可以忘記?
齊宣張嘴,緩緩吐出一縷白煙。
嵌在濾嘴裡的爆珠被他用牙齒擠裂,珠內液體流出,化作更為濃醇的薄荷味彌漫在口腔內,清清涼涼的,連縈繞在喉間的煙絲都變得柔綿細膩,餘味生津回甘。
煙草似乎能麻痺神經,讓他在層層白霧裡短暫地忘卻了煩惱。
一支香煙抽盡,齊宣將煙蒂掐熄扔進垃圾桶上的簡易煙灰缸裡,隨後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包廂。
不得不說窖藏老酒確實很烈,抽完煙之後醉意更濃,一沾沙發便忍不住闔眼,大有就此睡過去的念頭。
齊宣把身體陷進沙發裡,修長筆直的長腿隨興且隨意地搭在大理石茶几上,雙手枕於腦後,整個人呈放鬆狀態,連語調也變得柔和起來,「寶貝我先睡會兒,九點的時候記得叫醒我,咱倆去打球。」
路康沒有應聲,齊宣也懶得重複。
包廂內光線昏暗,吸頂燈投來一抔揉碎的暖色燈芒,輕飄飄地灑在他臉上,平添幾許招搖,黑色耳釘被這捋光暈浸染,散發出璀璨的色澤。
按理說腦袋昏沉沉的,本該很快睡過去才是,可齊宣閉眼不到十秒便覺得有視線釘在自己身上,像是探究和審視,令人如芒在背。
路康發什麼神經?
齊宣不情不願地抬起眼皮扭頭看去,映入眼簾的並非好友路康,而是一個美得令人窒息的陌生男子。
男子蓄有及腰的頭髮,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給這張臉增加了幾分禁慾感;黑色襯衫衣袖捲至手肘處,露出兩截線條流暢的小臂,本應是隨興的模樣卻無端散發似有若無的壓迫感,令包廂的氣氛陡然生變。
齊宣的視線落在男子身上,酒醒了大半。
這人雖然端坐在沙發上,但不難看出他的身量十分高䠷,渾身透出一股子俊竹般的氣質,介於書生和藝術家之間。
怔然間,齊宣胸腔內那顆本該有規律跳動的心臟忽然加快了速度,突突聲直達耳膜。
片刻後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招牌的、能招桃花的笑容,「你是路康新交的男朋友?」
他笑時雙目含情,彷彿能從中窺見幾許綿綿情意。
青年沒有開口,藏在鏡片後的瑞鳳眼無波無瀾,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兩人距離並不遠,齊宣能清晰地聞見他身上的香水味,是Diptyque這個牌子的Tam dao淡香精的味道,檀木香濃郁沉厚,如同溫暖的書卷氣,令持有者的氣質得以昇華。
無聲對視良久,青年想起他方才喊的那聲「寶貝」,不由錯開視線,語調平靜地說:「你走錯地方了。」
一道清潤純透的嗓音落入耳中,彷彿從雪山上吹拂而來的清風,不沾染半分塵俗之氣。
齊宣頓覺耳根發癢,好幾秒之後才轉動眼珠環視著四周,發現這裡確實不是路康定的包廂,大概是自己酒醉走錯。
他卻不急著走,眼底漸漸浮起玩味之色,「以前沒在Edam見過你。」
對方看了他一眼,似乎並不打算開口。
剛清醒不到兩分鐘的神智又被酒精麻痺了,齊宣往對方身邊挪去,用食指勾起一縷如緞的長髮把玩著,低頭輕嗅。
檀木香絲絲入鼻,輕而易舉地在血管裡點燃了一片烈火。
他輕掀眼皮,睫羽微閃,光線撞入眼底,在淺色的瞳仁上映出點點波光,「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原本是個很正常的問題,可是從齊宣嘴裡說出來竟有種說不出的輕佻放浪感。
驀然間,男子傾身靠近,伸出兩指捏住他的下頷,回應道:「問塵。」
Edam會所裡的驚鴻一瞥成了齊宣多日難癒的癢,那晚他醉得厲害,記憶在問塵自報身分之後就斷了,後續還是路康把他扛回家的。
齊宣追問那晚的長髮美人姓啥名誰,路康煩不勝煩地怒罵道:「你這傢伙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啊,會所裡長髮女人多得是,唯獨沒有什麼長髮男人!放眼整個渝城也只找得出一個長髮美男,可惜人家早已名花有主,還生了孩子。」
一通數落後,路康又調侃道:「莫不是昨晚你喝醉之後見到了妖精,把魂兒勾走了?」
齊宣笑了笑,對此不予置評——他倒是希望自己遇到的是妖精,畢竟……他有的是降妖除魔的手段。
但隨著時間流逝更久,那晚走錯包廂的烏龍逐漸從齊宣腦海裡淡去,他並不是什麼深情之人,一面之緣無法在心裡蕩起太久的漣漪。
自從創建盛星娛樂之後,他身邊就沒缺過人,上至影帝視帝,下到網紅明星,都和他有過這樣那樣的關係——但也僅僅是止步於金主和情人,從未上升到戀人的層面。
一開始還有人想和他走走感情路線,可是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齊總只走腎不走心,便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齊宣竭力捧他們,他們為齊宣撈錢,也算是互惠互利。
再次見到問塵是在渝城美術學院中秋節藝術校展上。
一般學校舉辦的藝術展稱不上多有吸引力,但渝城美術學院是國內排得上名號的藝術類大學,校內的塗鴉牆更是吸引了不少遊客入校參觀,故而此次藝術展值得人小小期待一下。
聽說美術學院的許午教授還會在展會當天臨摹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讓一眾藝術愛好者引頸盼望。
學院舉辦藝術展這事兒是齊宣堂弟齊衍告訴他的,齊衍是美術學院的學生,知道二哥對畫感興趣,特意提前幾天傳了訊息給他,邀請他來學校參觀。
齊宣很喜歡收藏名家畫作,對藝術家極為尊崇,而且許午教授和齊家有些淵源,他曾有幸見過許教授為他爸題字,一手書法字遒勁瀟灑,丹青更是極佳,如今自然不會錯過現場觀摩許教授作畫的機會,若是展會上有入眼的作品,還能順手帶回家收藏起來。
此次展覽辦在美術館。
渝城美術學院的美術館本身就是名家設計,是一座恢弘的藝術品,藝術展吸引了不少來客,甚至有不遠萬里漂洋過海而來的外國客人,只為一睹許教授繪製《千里江山圖》的盛況。
齊宣今日穿得比較隨興,米白色休閒T恤外搭一件褐色過膝風衣,兩手插在口袋裡,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乍然看去竟和周圍的學生無二致,絲毫不像是久經歷練的娛樂公司總裁。
齊衍在學生會混得不錯,幫他弄了個靠前的位置,就在學校各級長官後面一排,舞臺上擺放著一面長兩公尺、寬約半公尺的絹布,幾臺攝影機即時跟拍,可將許教授作畫的過程投映至投影布幕上以便所有人欣賞。
絹布的尺寸比原畫的尺寸壓縮了不少,足見今日只是臨摹局部。
齊宣交疊著腿,雙臂環抱,耐心傾聽弟弟給他講解作國畫所需的顏料,比如礦物顏料、植物顏料、化工顏料等等,而《千里江山圖》所需要的顏料便是由天然礦石研磨而成,佐以膠液或直接溶於水就可使用。
這些專業話題枯燥無味,齊宣聽得頭疼,但又不想拂了弟弟的好意,只能任他在耳畔喋喋不休。
正當這時,展廳內響起一陣驚呼聲,齊衍的解說被迫中斷,兄弟倆不約而同地抬眼,就見身著藏青色民初風格長袍的許教授笑意盈盈地登上了展臺。
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名長髮及腰的清俊青年,一瞬間就勾起了齊宣以為已經淡去的記憶。
對方仍舊戴著那副斯文的金絲眼鏡,黑色襯衫紮進褲腰裡,清晰襯出他的腰,居然是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齊宣眼神閃動,彷彿已經瞧見了對方藏在襯衫之下的腹肌形狀,而他也發現,四周因為男人的出現騷動起來。
「許教授前幾天說過,他將和一位年輕畫家共同完成《千里江山圖》,沒想到竟然是問老師!」
「啊啊啊啊問老師好帥,他今天就算畫一隻皮卡丘也是世界名畫!」
「問老師,我要和你結婚!」
最後這句話是一個男生吼出來的,在一眾議論聲裡並不明顯,可齊宣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讓他忍不住牽起了嘴角。
齊衍是個直男,對問塵沒什麼興趣,在一眾堪比應援的喧嚷中不為所動。
「他是你們學校的老師?」齊宣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長髮青年。
聽見堂兄的問話,齊衍點了點頭,「問老師是畢業於Y國皇家美術學院的天才畫家,他的論文導師和許教授是師兄弟關係,這次應許教授之邀來渝美任教,主講國內外美術史,我們班這學期的美術史老師就是他。」
說到這兒齊衍輕輕歎了口氣,「可惜啊,教了我們一個月,卻從沒見他展露過笑臉,簡直就是一朵不落塵世的高嶺之花。」
四周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可見高嶺之花的人氣有多旺。
齊宣不動聲色地凝視著臺上,腦海裡驀地浮現出那晚在包廂內,問塵捏住他下巴的模樣——手指白皙修長,指腹的溫度燙熱灼人,和「高嶺之花」這個詞完全不沾邊。
「是嗎……」齊宣挑眉,嘴角噙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笑,「他看起來滿年輕的,當老師能讓人信服嗎?」
齊衍道:「確實年輕,才二十四歲,據說畢業之前皇家美術學院特意給他舉辦了好幾場個人畫展,在Y國頗有名氣,不然怎麼擔得上『天才』這個稱呼呢?而且除了藝術才華,課也講得很好,他的課出席率極高,同學們還說他當老師屈才了呢。」
就在兄弟倆討論高嶺之花時,許教授和高嶺之花已經來到絹布前,兩人低頭說了些什麼,隨即各執一筆,分別來到畫卷兩端——他們打算同時作畫。
眾所周知,每一個畫家都有自己的繪畫風格,許教授是當代知名國畫大家,以山水國畫為主,而問塵在國外求學多年,畫種以油畫為主,如今竟要和這樣的國畫大家共作一畫,既讓人好奇又懷疑。
回蕩在耳畔的尖叫聲不知何時變成了質疑和揣測,齊宣看戲似的凝望著那道頎長的身影,也想弄清楚他到底是個花瓶還是真正的天才。
問塵垂眸看向絹布,旋即將筆銜在嘴裡,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袖口並將衣袖捲至手肘,這才用筆毫沾上防水墨,輕輕點在畫布上,勾勒著山石的輪廓。
幾臺攝影機同時工作,螢幕上交錯呈現出他和許教授的筆跡,鏡頭偶爾會給他的手幾個特寫,無疑能激起臺下那群少男少女懷春的心。
問塵的手生得極好看,手掌厚薄適中、骨肉勻稱,連指節都比普通人要漂亮好幾倍,彷彿它們就是為了藝術而生。
齊宣瞇了瞇眼,忽然想起這人給他的初印象是介於書生和藝術家之間的氣質,現在想想,自己看男人的眼光還是那麼準——大學老師又是個畫家,可不就是這種氣質嗎?
懸在鏡腳的那條眼鏡鏈隨著問塵抬頭和低頭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別具蠱惑之意,後方螢幕上的畫筆勾線速度極快,山石草木漸漸顯形。
當他再一次抬頭看平板電腦裡的《千里江山圖》原畫作參考時,視線無意識掃向臺下,冷不防瞧見了副院長身後那道米白色的身影,深邃的眼眸頓了幾秒,很快便錯開視線,重新專注於絹布上。
齊衍大概是瞧出了端倪,不禁看向身邊的堂兄,「你們認識?」
齊宣神色平靜,半真半假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不算認識。」
「二哥——」齊衍深知兄長的喜好,語氣忽然變得曖昧起來,「你是不是看上問老師了?」
他這位二哥可是出了名的浪子,專挑二十五歲以下的帥哥下手。回想起方才他問的那兩個帶有試探性質的問題,齊衍越發坐實了這個想法。
齊宣側目看向他,不置可否。
時間悄然而逝,枯燥繁複的作畫過程也在漸漸收尾。
經過勾勒、皴染、鋪底色和罩色幾個步驟,許午教授和問塵共同臨摹出的《千里江山圖》局部畫終於到達尾聲。
《千里江山圖》原畫是典型的青綠山水,所以這次的局部圖也採用石青、石綠為主色,隨著鏡頭的推進和拉遠,江南水鄉裡的煙波浩渺、層巒疊嶂赫然呈現,那些漁村野市、亭臺草舍和小橋流水躍然紙上,彷彿時光回溯至千年前,讓人置身於山水之間。
兩個風格迥異的人聯手臨摹出一幅浩瀚畫卷,至中間段逐漸相融,竟將這兩份差異奇蹟般縫合起來。
不多時,觀眾席響起驚呼與掌聲,早將此前的質疑和揣度淡化乾淨。
出於對藝術的欣賞,齊宣不由坐直了身體,一改此前的輕浮,眼底浮出幾分由衷的讚歎——這個美人不是花瓶,確實是個可圈可點的藝術家。
臨摹結束,眾人四散。
美術館裡還有許多優秀的作品,全是由在校生創作,齊衍今天也有一幅得意之作擺在展廳內,他本想拉著二哥去欣賞欣賞,期望從他嘴裡得到稱讚然後再哄他以高價買下。
可是齊宣卻極其敷衍地誇了他一頓,之後朝著許教授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雖然齊家和許教授有交情,但齊衍現在只是個學生,面對許教授時難免會緊張,便沒有跟過去,只對著堂兄的背影說了句「見色忘弟」。
從舞臺上下來後,許教授就方才的畫和問塵聊了起來,冷不防聽見有道熟悉的聲音在背後喚他,許教授回頭,對上一雙笑得真切的眸子,頓時心情大好。
「阿宣,你怎麼過來了?」
問塵隨著許教授的視線瞧向來人,神色平靜淡漠,眸光卻微微閃動了一瞬。
齊宣誠懇說:「許叔叔的畫千金難求,現場展示畫技更是百年難遇,我怎麼能缺席呢?」
許教授被他捧上了雲端,樂得闔不攏嘴,「你這張嘴呀,石頭都能被你哄熱。」
待樂夠了,許教授便開始為他倆做介紹。
幾日前,齊宣和問塵在Edam會所初相見時就已知曉了彼此的名字,於情於理都稱不上陌生人,但此刻他倆竟默契地沒有提及那晚的事,互相客氣地握了握手,彷彿真的只是第一次見面。
許教授眼角堆起幾道褶子,眸底滿溢愉悅,「阿宣你平日工作忙,叔叔想見你一面都難,今天難得碰見,不如陪叔叔去吃頓便飯?」
齊宣笑著應道:「能和許叔叔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
「少拿你那套花言巧語來敷衍我。」許教授佯裝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問塵,語氣頓時變得和緩起來,「小塵也去吧。」
問塵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回答得倒是很乾脆,「好。」
這頓飯由許教授做東,兩個小輩拗不過,便只能由著他花錢。
來到停車場後,齊宣徵詢著許教授的意見,「叔叔,您是坐我的車還是坐問老師的?」
許教授思忖幾秒後說道:「別這麼麻煩,你和我一起搭小塵的順風車吧。」
齊宣看向身旁這位比自己高出半個腦袋的冷美人,笑道:「問老師介意載我一程嗎?」
問塵說:「沒問題。」
餐廳在新江區,從大學城驅車過去要半個小時。問塵扣好安全帶後點開了導航,「許教授,您定的是哪家餐廳?」
許教授道:「有樹。」
問塵輸入「有樹」,僅新江區就出現了四家。
許教授失笑,這才想起問塵剛來渝城不久,對這座城市還不熟悉,於是拍了拍齊宣的肩說:「你坐副駕駛座去,為小塵當導航。」
齊宣抬眼,正好從後照鏡裡與問塵的視線相撞。
那雙瑞鳳眼和他的外表一樣,冷漠沒有溫度,彷彿是一座冰山,極難融化,這麼一看倒真有「高嶺之花」的味道。
迎著後照鏡裡的視線,齊宣心裡忽然湧起一個念頭——泡他。
這輛黑色奧迪看樣子是剛買不久,車內的皮革味很濃,即使是車用熏香也掩蓋不了它的氣味。
坐上副駕駛座後,齊宣用餘光打量著身側之人,如墨的長髮自肩頭垂瀉,比美術館裡那些藝術品更加賞心悅目。
他記得這頭墨髮也浸有Tam dao淡香精的氣息,掩蓋了洗髮乳的味道,雖有喧賓奪主之意卻沒有任何違和感。
問塵此刻正用右手打方向盤,左手手肘搭在車窗上,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慵懶。
齊宣忍不住側眸,視線落在那張美得出塵的臉上。
兩人的距離並不遠,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清對方的睫羽,纖長濃密,垂下時足以掩蓋掉眼底的情緒,若仔細看去還能發現他右眼緊挨眼尾的地方有一顆紅色小痣,帶著幾許難以言述的風情。
倒真像是個妖精。
齊宣眸光翕動,視線緩緩下移,最後落在那隻緊握方向盤的手上——
骨肉勻稱,十指纖長,腕骨上佩戴著一串手繩,莫名地增加了幾分性感。
他記得這隻手的溫度,與對方冷冰冰的態度截然相反,如果用它來做點深夜獨處時才會做的事……
「好看嗎?」
怔然間,問塵的聲音撞入耳內,讓齊宣迅速回神,掐滅了那些還沒來得及燃開的綺念。
第二章 發酵的追求慾望
問塵踩著剎車,在紅燈亮起的瞬間停在斑馬線前面。
他依舊保持著單手握方向盤的姿勢,目光專注在前方,彷彿剛才那句充斥詰問與調侃的話不是從他口裡說出來的。
許教授正在和朋友講電話,談笑聲不斷,反而顯得前方兩人過於安靜。
齊宣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晚霞透過車窗落在他的側臉,留下一片橘粉色光影,讓五官更顯立體。
直到問塵轉過臉,他才微揚唇角,坦然承認自己的想法,「好看。」
他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而問塵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平靜淡然的神色,彷彿一潭幽靜的湖水,不顯波紋。
問塵徐徐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手繩上,十分自然地取下並遞給齊宣,「閒著沒事自己編的,沒想到你會喜歡。」
齊宣微怔,落在問塵臉上的視線益發有若實質。
片刻後他接過手繩,指腹碾著嵌在繩上的黑曜石,眼尾掛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該回送點東西給問老師?」
綠燈亮,問塵啟動了車輛。
秋日氣候溫和,霞光潑灑人間,照徹了這座喧鬧富庶的城市,風穿過窗戶在狹小的空間裡遊走著,似乎將那股檀木香擴散了不少。
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了,齊宣打算養養神,誰知車輛繞過分隔島後,問塵悠然開口——
「你想送什麼?」
齊宣挑眉,聲音透著股慵懶,「那就看問老師想要什麼了。」
許教授掛斷電話時剛好聽見這句,便好奇道:「你們在聊什麼?」
問塵沒有接話,倒是齊宣能言善道,隨便幾句話就糊弄過去了。
半個小時後,車輛開進新江區悅融匯商圈,幾人來到餐廳吃了一頓口味偏清淡的燉菜。
許教授雖然上了年紀,但他個性爽朗活潑,喜歡接收新事物,和兩個晚輩交談時不見有半點代溝,無論是藝術書畫還是時下流行話題,他都能接話滔滔不絕。
有樹餐廳售賣的酒水都是老闆親自釀造,飲入喉時帶著幾分清甜,但後勁也足,齊宣混跡商場和歡場多年,喝幾杯黃酒對他來說不在話下,可是許教授很明顯喝不過他,腹肚五成飽時,人已七分醉。
問塵因腸胃不好之故極少沾酒,所以最後只能由他送許教授回家。
坐上車後,許教授很快就靠在座椅上睡過去了,齊宣也有些迷糊,扯著安全帶往卡扣塞了幾次也未能塞進,濃黑的眉不由擰緊。
問塵傾身湊近,從他手裡接過安全帶,輕而易舉地就插進了卡扣裡。
好聞的檀木香浸入鼻翼,中和了齊宣身上的酒氣,滑如緞面的長髮近在咫尺,垂瀉在腿上時,他甚至能察覺出一絲癢意。
入夜之後天氣轉涼,被夜風一吹,填在血液裡的酒精開始變質,漸漸腐蝕了大腦神經,讓人變得不甚清醒。
那一瞬,齊宣很想低頭按著這個美人接吻。
他對美色向來沒什麼抵抗力,若是彼此的肉體也能契合,毫無疑問當是人世間最快活的事。
不過這個綺念還沒來得及發酵,問塵就已坐直身子,很快便發動了車輛。
齊宣道了一聲謝,隨後倚在椅子上,便歪頭打量著窗外的夜景。
街道兩側的高樓鱗次櫛比,華燈璀璨、光影交疊,將這座城市的夜晚映照得無比喧鬧沸騰。
酒意逐漸在體內蔓延,齊宣此刻已經無心去研究身旁的人,只能緊緊闔上雙目,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優雅得體,不在問塵面前失態。
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安靜了,問塵反而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多看了他幾眼。
拐過前方的十字路口,離許教授居住的社區就不遠了,趁著等紅燈,問塵立刻傳了一則訊息給許教授的兒子,讓他到社區樓下接許教授。
這個路口的紅燈時間格外漫長,問塵放下手機後揉了揉眉心,意欲驅散這一日的疲憊,眼尾微動時,一道瑩亮水光驟然撞入眼底。
他不由側眸,發現原本閉目養神的齊宣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茶色的雙瞳泡在水霧裡,映出一片絢爛光影。
問塵怔了怔,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便見左前方商場外牆的電子螢幕裡正在播放一支酒水廣告,廣告裡那兩名演員身著戲服,在江南水鄉的園林裡推杯換盞。
四周車水馬龍,很難聽清廣告裡的聲音,但是根據螢幕顯示出的唱詞字幕,不難看出演員唱的正是崑曲《牡丹亭》。
問塵眸光流轉,似是回憶起了什麼,再看向齊宣時,古井無波的神色總算有了微妙的變化。
齊宣有一雙非常勾魂的丹鳳眼,無論何時投來目光,總能給人一種多情卻又薄情的錯覺,然而此刻,這雙眼睛裡卻噙滿了讓人看不懂的悲傷。
紅燈秒數進入倒數,螢幕上的廣告也漸入尾聲,問塵收回視線,踩下油門快速離去。
許鄴洲站在社區的花壇旁正在搭訕下樓來取快遞的兩名女生,直到黑色奧迪停在兩公尺之外時他才依依不捨地和女生揮手道別。
他幾步近前,打開後座車門,在問塵的配合下小心翼翼地把老爹撈了出來。
許教授還在酣睡,被兒子扶下車後徹徹底底癱在他肩上了。
許鄴洲無奈地歎息著,視線瞥及副駕駛座那張側顏,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不由拉過問塵,小聲問:「他怎麼在這兒?」
問塵回頭看向車內,泰然自若道:「偶遇,順便吃了頓飯。」
許鄴洲回憶起那日在Edam推開包廂門時,問塵懷裡正抱著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漂亮青年,舉止親暱,引人遐想。
記憶與現實重疊,讓他打了個寒顫,「你們……搞在一起了?」
問塵輕掀眼皮,神色冷漠,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許鄴洲笑了笑說:「別怪兄弟沒警告你,這混蛋不是什麼好人,你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們這些公子哥兒大多都半斤八兩,玩起來不分男女、葷素不忌,許鄴洲自認不是啥好貨,而他和齊宣打小就認識,關係還算近,眼下這麼評價齊宣有知根知底的玩笑意味。
問塵不予置評,轉身回到車內。
自離開那個紅綠燈路口後,齊宣便格外安靜,眼皮微闔著,乍然看去竟像是半夢半醒的神態。
問塵根據他給出的地址把人送到了瑞鶴都一期,這個社區是一層一戶的豪宅社區,一期位置靠外臨江,入夜後喧囂漸減,能清楚地聽見貨輪的鳴笛聲。
黃酒後勁上來了,齊宣下車時踉蹌好幾步才勉力站穩。
問塵繞過車頭,輕輕扶了他一把,還客氣地關心了一句,「還好嗎?」
聲音依舊冷淡疏離,可落入齊宣耳朵裡竟像是被鵝羽撓過似的,又酥又麻。
突然好想抽煙……他做了個吞嚥的動作,潤濕發癢的嗓子,旋即懶洋洋地靠在車窗上,「問老師,有煙嗎?」
路燈幽靜,光暈灑在齊宣臉上時,把他的稜角都刻畫得更加銳利了。
問塵淡淡說:「我不抽煙。」
齊宣笑了笑,眼尾染上醉意後微微泛紅,卻也更加勾人,「煙能解很多癮,問老師莫不是清心寡慾,無慾無求?」
問塵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好似深不見底的海。
齊宣腦袋暈沉沉的,心底的情緒並沒有因為三兩句玩笑話而潰散,那支廣告給他的衝擊不小,除了難受,他已經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眼下急需一支煙來緩解,可惜他沒有隨身攜帶香煙的習慣。
他撐著車門直起身,剛走出沒兩步,整個人就重心不穩往前摔去了。
誠如預料那般,問塵伸手接住了他,令人著迷的檀木香暖融融地環繞在四周,讓齊宣清醒幾秒後益發沉醉了。
「我送你上去吧。」
好聽的嗓音在頭頂散開,彷彿清泉澆灌在心頭,把那些愁緒漸漸沖散。
本就美色迷人,再經酒精一催發,齊宣就有點把持不住了,他索性藉著酒勁兒把整個身子靠在問塵身上,任由他摟著自己往梯廳走去。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齊宣的煙癮已經到達臨界點,嗓子裡彷彿有螞蟻在啃噬,逼出了一身的難受勁兒,只有煙草薰染才能驅走這份不適。
他以前也想過戒煙,但都沒有成功,一旦煙癮冒頭,他就會和當前養著的小明星上床,透過水乳交融的方式來解癮。
此刻被檀木香包裹著,齊宣反而清醒起來。
他確實想泡問塵,然而問塵的表現卻足以用「疏離」二字來形容,讓他摸不準這人究竟是真的清心寡慾還是欲擒故縱。
就好比現在,那雙令他癡迷的手正貼在自己腰側,分明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可是不經意的摩挲反而帶來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盛星簽有諸多漂亮的藝人,齊宣身旁也從不缺美人,在歡場上他只管享受,從不和人談真心,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對問塵的貪戀也是由於皮囊,他卻不想把這個藝術家和以往的情人畫上等號。
他們之間沒有金錢交易,想要把人弄到手就得多些耐心,哪怕現在問塵把他送到了家,他也只能按捺住衝動,沒有將人推倒在沙發上。
大理石茶几上有一包開封過的香煙,齊宣頂著眩暈感摸過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支細煙含在嘴裡,然後從容不迫地將它點燃。
煙草入喉,齊宣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倚在沙發上開始享受起來,風衣敞著,露出裡面被T恤包裹著的精瘦身材,白色煙霧從唇縫溢出染上眉眼時,立刻勾出幾分上癮的神色。
嫣紅的唇,迷離的眼,那是勾動人心的媚態。
問塵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沉迷於煙草的男子,正打算開口卻察覺到腿腹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擠了一下,低頭瞧去才發現是兩隻毛髮油亮、身形碩大的緬因貓。
牠們矯健地跳上沙發,然後趴在齊宣身上開始撒嬌。
問塵扶了扶鏡框說道:「齊總喝了酒,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齊宣對他道謝,隨即掐滅煙,目送他離去。
今晚月色很美,夜風徐徐,裹挾著淡淡的涼意。
問塵走出大樓,眸中映著冷月的光輝更顯深沉幽邃。
直到坐上車後他才伸手解開襯衫領扣,任由冷風灌進身體,吹滅蔓延多時的熱意。
美術學院藝術展結束後的第三天,社群網站上空降一個詞條,把影帝程曄之掛了幾天的熱門搜尋擠下去了——是「美人畫家」這個詞。
起初問塵和許教授臨摹《千里江山圖》的錄影被美術學院官方社群帳號發佈後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直到昨天早上被一個百萬粉絲的網紅轉發之後,各路公關帳號彷彿抓住了流量密碼,瘋狂轉發這段影片。
在鋪天蓋地的宣傳下,熱度迅速攀升,甚至有網友揚言要把這位美人藝術家的底扒出來,但是搜羅一通後,他們只找出了問塵在國外舉辦畫展的一些照片和新聞,說有一幅名為《她與鯨》的油畫被Y國格勒弗親王以七十萬歐元的高價買去做藏品,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路康把手機扔給齊宣,指著上面的熱門搜尋話題調侃道:「那天你在Edam遇到的就是這個天菜?」
齊宣看著螢幕裡的那張臉,淡聲道:「路大少爺的腦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靈光了。」
路康沒好氣地奪過手機,狐狸眼散發著嘲諷的光芒,「嘖——前兩天你說要去美術學院,我以為你浪子回頭,專程去探程影帝的班,沒想到是去會新情人的。」
程曄之一個月前接了部刑偵電影,和幾位老戲骨港星搭戲,其中有幾場戲的拍攝地點選在了美術學院,劇組最近這一週基本上都在學校裡面,所以路康才生出了這個想法。
說到這兒他感慨似的歎息著,「齊二爺薄情寡義的名聲還真不是蓋的,聽說程曄之不久前拍戲受涼,燒了好幾天呢。人家好歹是跟在你身邊時間最長的一個,分手之後居然對他不聞不問。」
齊宣側目看來,露出狡黠的笑,「既然路大少對他這麼上心,不如就收了他。」
「滾!」路康橫了他一眼,「老子有男朋友了。」
他倆之所以聚在這家酒吧,便是因為他男朋友的酒吧今天試營業,路康自然要拉一群狐朋狗友來促進消費。
他新交的男友大學剛畢業,為了不讓男友吃苦,路康直接幫人盤了一家店,讓小夥子享受一下當老闆的樂趣。
齊宣挑了杯鮮榨櫻桃汁喝進肚裡,在第三次看過手錶之後說:「今天算是給你捧場過了,等正式開業的時候我再來,這會兒還有事,就先走了。」
「不吃午飯?」路康起身送他,卻也不掩好奇,「這麼急,去哪?」
「去探班,免得你說我薄情寡義。」
他這話似真似假,路康也沒放在心上,只笑罵了兩句就放人離開了。
正值深秋,街道兩側的銀杏樹漸漸泛黃,映著正午的日光更顯色澤璀璨。
齊宣開車走的這條街道剛開發不久,周圍的商圈還沒建立起來,左右都見不到幾個人影,便顯得有些荒涼。
然而在這樣冷清的一條馬路上還是發生了車禍。
他瞥了一眼前方打著燈的兩輛事故車,打算繞道而行,可當看清靠在銀杏樹下打電話之人的模樣後,當即減緩車速,把車停在了路邊。
問塵穿著一件灰色亞曼尼大衣,內搭黑色針織衫,休閒又不乏貴氣,陽光如一抔被碾碎的金芒洋洋灑灑從枝葉間瀉下,毫不吝嗇地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齊宣緩步走近,視線掃了一眼車身被撞凹的奧迪,又看向另一輛車頭變形的本田,眉頭驟然擰緊。
待問塵打完電話他才開口說:「怎麼撞成這樣了?」
不等問塵回答,本田的車主就說話了,態度誠懇且歉疚,「是我的過失,我已經和這位先生談妥了,咱們私了就好。」
本田的車主是個中年男人,憑衣著打扮來看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說話時一股酒氣,即使隔了幾公尺遠,仍然能清楚嗅到。
原來是酒駕,難怪會選擇私了。
齊宣輕笑一聲,目光落在問塵身上,「問老師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本來約了仲介去看房,不過剛剛已經打電話取消了。」問塵說道:「等保險公司來人後我就叫車回家。」
「看房?」
「嗯,現在住的公寓是學校安排的,空間不夠用,我想買間稍微大點的房子。」
肇事車主聽這兩個年輕人雲淡風輕地談論買房一事,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白奮鬥了。
不多時,保險公司的人來了。
肇事者已經和問塵協商妥當,所以事情處理起來非常迅速,待車輛被拖走後,齊宣便開口,「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問塵倒沒有推拒,只是他邁步時左腳略跛,看起來像是受了傷。
「腳怎麼了?」齊宣立刻走近,攙了他一把。
「那輛車撞過來時膝蓋遭受衝擊,大概是受了點輕傷。」問塵的回答不鹹不淡,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齊宣定睛看過去,不解道:「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被撞傷了,好歹要讓那人負責到底啊。」
問塵拉開車門,矮身坐上副駕駛座,一邊繫安全帶一邊說:「我不需要他負責。」
齊宣聞言一頓,片刻後趴在車窗上露出他慣有的張揚笑容,「如果今天撞你的人是我,問老師會不會讓我負責?」
他們倆離得很近,彼此身上散發出的香水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發酵成一股黏膩甘甜的氣息。
問塵眸光微動,素來平靜無波的面上竟罕見地綻出一抹淺笑,「如果是齊總,說不定我會訛上你。」
齊宣輕笑出聲,旋即繞過車頭來到駕駛座說:「既然問老師坐了我的車,那我就得負責到底。」
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問塵聽出來了,他想帶自己去醫院,並未拒絕。
來到醫院,兩人遵醫囑去拍了膝蓋X光。
一個小時後,醫生拿過片子看了幾眼說道:「雖然沒有骨折骨裂的現象,不過膝關節側副韌帶受了損,好在情況並不嚴重,只需要冰敷和加壓包紮就好,回去後多注意休息,這幾天內就不要隨意走動了,否則會影響康復速度。」
處理好傷處後,齊宣便盡職盡責地將問塵送回了家。
問塵的公寓就在大學城附近,雖然是兩室一廳,但裡面的空間卻十分狹小,除了主臥室之外,餘下的空間全被他用來置放作畫工具了。
剛進門時,齊宣被客廳裡堆積如山的畫框震撼住了,乍然看去凌亂無比,與這位藝術家優雅得體的外表截然相反。
問塵說:「平時不會有人來這裡,所以沒怎麼收拾過,讓齊總見笑了。」
齊宣換好紙拖鞋,不禁調侃起來,「這麼說——我是第一個被問老師帶回家的人?」
問塵十分自然地搭著他的肩往客廳走去,語調依舊平靜似水,「還真是。」
本來只想借機調戲一下美人,哪成想竟被對方反調戲了一遭,齊宣少見地噎住,只覺得身側的檀木香益發濃烈,把他迷得七葷八素。
嗓子開始發癢,大概是煙癮又犯了,有點難受。
齊宣扶著人往沙發旁挪去,神思卻不知飄向了何處,冷不防被橫陳的畫架腳絆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朝前栽去。
離沙發三尺之外擺有一張大理石茶几,稜角不算銳利卻格外堅硬,幾乎是電光石火間,問塵拽了他一把,讓他的腦門與桌角錯開,可是在慣性作用下,問塵也隨他一同摔倒,肩胛撞在桌角上,疼得雙眼發黑。
「呃……」
一道痛苦的悶哼聲撞入耳朵裡,齊宣如夢初醒,驚覺自己正嚴嚴實實地壓在問塵身上,當即起身,一併把人扶坐起來,「問老師,你沒事吧?」
問塵蹙著眉,牙關咬緊,顯然是忍痛的模樣。
齊宣想去檢查他的膝蓋是不是二次受創,見他微微搖頭,嗓音有些發沉地說:「肩。」
「嚴重嗎?我送你去醫院。」
問塵低聲說:「緩緩就好。我們剛從醫院回來,再去不得讓醫生笑話。」
短暫的沉默後,齊宣無奈笑道:「這下我真的要對你負責了。」
那雙緊擰的眉逐漸舒展,問塵取下眼鏡放在一旁,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如果齊總真想對我負責,不如幫忙點一份外送吧,我還沒吃午飯,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不同於平日裡的斯文儒雅卻頗有距離的氣質,他摘掉眼鏡後五官變得柔和起來。
齊宣道:「外送不好吃。你廚房裡有蔬菜嗎?我也沒吃午飯,正好炒兩個家常小菜,我們將就著吃一頓。」
大概是對他會做飯一事略感詫異,問塵過了好幾秒才想起回話,「我平常都在外面吃,家裡從不開火,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齊宣不信邪,跑去廚房搜了一圈,果然什麼也沒找到,無奈之下只能打電話給助理,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從自己常光顧的那家餐廳打包幾份飯菜送過來。
下午四點,兩人總算如願吃上了午飯。
先前為保護齊宣不受傷,問塵的右肩硬生生撞了一下,儘管他口裡說著不嚴重,但齊宣還是從他吃飯時的動作裡窺出了一些端倪。
「問老師,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吧,不然我會愧疚不安的。」
問塵又拒絕了,「沒什麼大問題,不用麻煩了。」
齊宣失笑,「你就不打算趁這個機會敲我一筆?」
問塵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人活著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這會兒我腿腳不方便,去醫院很費勁,如果齊總不放心就替我塗點藥吧。」
醫生開了一些消腫止痛的噴霧,方才那一下即使沒有傷筋動骨,瘀青也肯定會有,噴點藥或許真能緩解疼痛。
齊宣應了他的請求去玄關鞋櫃處取藥,而只是他來回的時間,問塵已經脫掉了外套,正在解針織衫的鈕扣。
他的手指修長,手背線條尤為突出,即使做著寬衣解帶的動作也不顯色情,反而雍容優雅,像是在進行藝術創作。
齊宣見過不少完美的雄性身軀,問塵的身材可以用「優」來評價——是標準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即使身體微弓,漂亮的人魚線依然藏不住,當真是秀色可餐。
齊宣擰開噴霧瓶蓋,往掌心噴上足夠的藥水並細細揉開,隨即撥開他的頭髮,動作輕柔地按在紅腫的右肩胛處。
這是一副養尊處優的身體,皮膚細膩白皙,手掌只需稍用些力就能留下片片紅痕……
想到這兒,劣根性作祟,齊宣不知不覺加重了力道,對準傷處一下接一下地按壓著,很快地他察覺掌心下的肌肉開始繃緊,連溫度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客廳內落針可聞,男人的呼吸聲逐漸發沉,一寸寸地蔓延在微涼的空氣中,漸顯曖昧。
齊宣牽起唇角,眼尾掛著促狹的笑,緩緩俯身湊在問塵耳畔輕聲開口,「問老師,你怎麼在發抖啊?」不等對方給出回應,他又道:「很痛嗎?」
問塵微微側首,眼角餘光裡映出一雙噙著笑意的眸子。
半晌,他垂下眼睫,開口時嗓音略顯沙啞,「確實有點痛,不過能忍受。」
齊宣那點捉弄的小心思在聽見這聲狀似示弱的回答後漸漸淡去,連同手上的力道也輕柔了不少,這才開始認真抹藥。
問塵舒展眉頭,不動聲色地將搭在腿上的外套往上拉動幾寸,掩蓋住肌膚接觸滋生出的生理反應。
臨近傍晚,氣溫驟降,幾縷夕陽餘暉落在沙發上,不帶半分暖意。
塗完了藥,問塵又恢復衣冠楚楚的模樣,與四周凌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齊宣並不是有潔癖的人,只不過面對這些胡亂堆放的作畫工具時,他還是忍不住動手收拾起來。
畫架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畫,上面並非山水實物,而是一個旦角的背影,身形纖俏、風韻獨特,有一種讓人見之不忘的魅力。
齊宣的視線落在畫中人的頭花上,半晌後輕笑出聲,「問老師喜歡崑曲?」
「以前不喜歡。」
這個回答有點耐人尋味,讓齊宣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現在為什麼又喜歡?」
問塵道:「喜歡這種情緒,可由不得人控制。」
齊宣微怔,咀嚼了這句話後不由失笑,「你們藝術家說話都這麼高深莫測的嗎?」
問塵正要開口,清脆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說了聲抱歉,而後接通電話。
「哥……房子的事我會搞定的,你別擔心。」
齊宣沒有偷聽人家隱私的習慣,很快便轉過身著手收拾客廳。
經過一番忙碌,原本雜亂無章的房間很快就變得整齊明亮,畫架和畫布依次陳列在牆角,在餘暉映照下藝術氣息益發濃烈了。
收拾妥善後,齊宣再次將視線落在那幅未完成的油畫上,只覺得畫中人像是有了生命,在他耳畔咿呀唱著,原來東方的美透過油畫展現出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欣賞片刻後,他彷彿想到了什麼問:「問老師是首都人?」
轉身之際,他正好對上問塵沉凝的目光——這是他認識問塵以來,頭一回從對方眼中瞧出了淡然之外的情緒。
可是,不過瞬息,問塵便錯開了視線將情緒收斂起來,他還來不及確認。
「嗯,不過我很少待在首都。」
齊宣沒有刻意去打聽他的事,來到另一側的沙發上坐定,將話題引開,「既然問老師已經決定在渝城買房,也該找個女朋友了,不然再大的房子也禁不起你的折騰。」
「是男朋友。」
問塵的話言簡意賅卻也極具衝擊力——他們總共就見了三次面,雖然不再陌生卻也算不上至交好友,此刻問塵這般坦然揭露自己的性取向,倒是讓齊宣倍感意外。
兩人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探討,待暮色四合齊宣便離開了。
公寓又恢復成往日的冷清,問塵盯著牆角那一排整齊劃一的東西片刻後,撥通了教務主任的電話,將自己受傷一事告知對方,主任沒有猶豫,當即准了一週的假。
他雖然應許教授之邀回國任教,但現在只是一個助理教授,教務處給他安排的課程非常少,請幾天假對學生的影響並不大。
而教務主任和許教授關係很好,這廂剛掛電話,許教授那邊就得到了消息,半個小時後,許鄴洲在老爹的指派下帶了大包小包的補品過來探望傷患。
許鄴洲駕輕就熟地來到公寓,當他輸入密碼進到客廳時,露出了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我靠,走錯地方了?」
問塵斜躺在沙發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不是……」許鄴洲把禮品放在桌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排畫與畫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整理房間!」
問塵撩起眼皮,淡聲道:「不是我整理的。」
「那是誰?」許鄴洲好奇問。
「齊宣。」
許鄴洲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良久才轉身看向那幅油畫,恍然般笑道:「我就說這背影看著眼熟,原來是他啊。」
第三章 請纓當模特兒
齊宣近來鮮少進公司,今天剛邁入辦公室就被一束熱烈馥郁的紅玫瑰刺了眼球,柳瑜從玫瑰花後探出腦袋,面上笑容如驕陽,讓辦公室的溫度都升高了不少。
「寶貝,快一個月沒見,我好想你啊。」柳瑜一邊把玫瑰塞進齊宣手裡,一邊關上辦公室的門,「聽說前幾天你去渝城美術學院,見程曄之?」
齊宣摘下一朵玫瑰別在柳瑜胸前的口袋裡,輕輕捏住他的下頷,抬眸看去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在打聽我的私生活?」
柳瑜低頭去咬他的手指卻被輕巧躲開,頓時失落道:「人家這不是關心你嘛。」
齊宣鬆開他,坐到辦公椅上,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什麼事。」
「我在《Young of Show》做導師時可是挨了不少罵,齊總竟一點也不關心我。」柳瑜靠在桌邊,臉上露出幾分與他形象不符的委屈之色,「那群愣頭青也就比我年輕一點,論樣貌論唱功,哪樣值得入你眼?有幾個甚至笨得連導演都看不下去,我豁出去不管面子給他們晉級票,挨的罵可以繞地球三圈!」
齊宣淡淡說:「簽他們是公司決定的,和我無關。」
綠藝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影音平臺,半年前推出了一檔成長勵志綜藝《Young of Show》,經過多日的歷練和考核,最終從百餘名練習生裡選出了七位優秀選手,組成偶像團體出道。
如今的選秀綜藝多是由資方暗箱操作,舞臺上所發生的事十之八九都是按照劇本來完成的——包括晉級和淘汰——而這七名選手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和盛星簽了合約,成團之後便順理成章地進入盛星了。
「是嗎?」
桌上堆了一疊文件,齊宣隨意挑出一本翻閱著,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在錄製節目時給過他們難堪嗎,怎麼,還不夠讓你消氣?」
柳瑜微怔,繼而笑道:「我只是以導師的身分給他們一些合理的建議罷了,談不上針對,更何況大家以後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何必招人恨呢。」
見他不語,柳瑜索性挑明來意,「阿宣,我最近沒通告,咱們去挪威玩一段時間吧。」
齊宣耐著性子把手裡的簡介看完,旋即抬頭,神色淡然地看向這位歌壇巨星,「沒通告我可以幫你安排,演唱會、綜藝、電影主題曲……只要你喜歡,全部拿下都不成問題,畢竟以你現在的名氣,只有你挑別人的分,由不得別人挑你。」
不等柳瑜開口,他又補充道:「演藝圈最不缺的就是好皮囊,你成名不易,得倍加珍惜才是。雖然青春只有一次,但是實力卻可以長期儲存,希望你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柳瑜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許久後才訥訥應聲,「我知道了。」
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偌大的辦公室裡落針可聞,柳瑜凝神注視著翻閱資料的青年,像是要把這張讓人念念不忘的臉看穿。
沉默良久,他問道:「程曄之是不是也沒機會了?」
齊宣輕掀眼皮,默然不語。
柳瑜燦爛一笑,「這樣我就安心了。」
經他這麼一鬧,齊宣也沒心思看男團成員的資料了,等柳瑜走後便讓祕書送來一杯黑咖啡,隨即登錄自己的帳號,進入公司系統查看了近半個月以來自家公司有演員演出的新劇收視率。
這時,手機忽然傳來了訊息提示音,他順手點開,一個玲娜貝兒的貼圖直入眼底。
齊衍:二哥,有空嗎,晚上喝一杯?
齊宣皺眉,直接撥通了堂弟的電話,「這次又惹了什麼事?」
齊衍被這開門見山的問候噎住了,幾秒後才想起回話,「二哥,我真的只想和你喝酒。」
「不去,很忙,掛了。」
「哎等等!」齊衍鬥不過他,只能從實招來,「也沒啥大事,就是想從你公司借個帥哥,紅不紅的不重要——當然了,能請來程曄之和柳瑜那種的最好。」
齊宣靠在椅背上,問道:「做什麼?」
「海洋公益保護協會的負責人來我們學校,想和許教授合作拍一組公益宣傳照,許教授嫌麻煩,就把這事推給問老師了。」
「問老師?」
聽出他有興趣了,齊衍劈里啪啦解釋了一通。
原來問塵接下工作後參考協會給出的「拯救」主題,想透過人體彩繪的形式展現人類對海洋環境的救贖。
雖然這個想法與協會最初擬定的方案有出入,但協會那邊還是答應了。
不過為了某些不必要的爭議,問塵決定用男性做模特兒,畢竟要在赤裸的身體上大面積作畫,而世俗的眼睛只能看見男女色情,無法窺見藝術的深意。
「這次拍攝在水下進行,所以模特兒的水下功夫要過硬。」齊衍越說越興奮,「如果能找來一個令問老師滿意的模特兒,說不定期末考試能少背一些知識點。」
齊宣哂笑道:「暗中賄賂老師,若是讓你媽知道,又得說是我帶壞了你。」
齊衍在電話那端嘟嘟囔囔,齊宣沒怎麼專心在聽,腦海裡迅速浮現出一張清冷出塵的臉——算一算,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那位藝術家了。
他打斷堂弟的抱怨問道:「問老師的傷好了沒?」
「好了吧,今天才回到學校為我們……哎不對啊!你怎麼知道問老師受傷了?」齊衍驚愕不已,「是你撞了他?」
回想起問塵肩上的那道瘀痕,齊宣輕笑一聲。
「算是吧。」不等對方咋呼,他又道:「模特兒的事就交給我吧,我會幫忙搞定的,就當是對你們老師負責。」
週五,天空飄著濛濛細雨。
齊宣來到渝城美術學院,路過劇組時見程曄之正在休息區看劇本,便去看了他一眼。
這部電影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不出幾日就能殺青了。
對於齊宣的到來,程曄之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驚訝,只輕輕闔上劇本,待他在對面坐下後才開口。
「你怎麼來了?」他聲音細潤,帶著幾絲暖意。
「不希望我來?」
程曄之失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起身為他倒了杯咖啡,「今天有點冷,喝杯熱飲吧。咖啡是我早上抽空磨的,口感應該不會太差。」
齊宣接過咖啡,熱意透過杯壁傳入掌心,確實驅散不少寒意。
見他只捧著杯子卻不喝,程曄之也沒在意,重新拿起劇本翻看起來。
自從齊宣和他結束關係後,兩人已經快四個月沒見面了。
程曄之端方持重,對待事業十分認真,所以在分開後從未糾纏過齊宣,一直專注於電影拍攝,最關鍵的是他看得清彼此之間的界線——所以,如今他們除了是朋友之外還是上下級關係。
齊宣坐姿慵懶,目光在這位年輕的影帝身上停留幾秒後問:「聽說你前不久拍戲著涼了,現在還好嗎?」
雖然這份關心來得很遲,但程曄之還是笑著接受了,「還好。」
齊宣淡淡點頭,等到咖啡不再燙嘴後才送至嘴邊喝下幾口。
一場秋雨一場涼,原本用來遮風避雨的帳棚此刻便顯得過於簡陋了些,濕寒之氣撲面而來,齊宣雙手捧著紙杯,黑咖啡的溫度正在緩緩流逝,能傳進掌心的暖意也不如初時那般足夠,他正打算再去倒一杯,忽然察覺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拿出一看是齊衍來電。
「二哥,你快轉身看看我!」
他循著電話裡的興奮聲回頭,在對面那道坡度平緩的石梯旁瞧見了齊衍的身影,那小孩正揮著雨傘同他打招呼。
齊宣沒有吭聲,掛斷電話後迅速起身,對還在看劇本的青年說:「我有點事得先走了。」
程曄之抬頭,面上浮出一抹淺笑,「去吧。」
齊宣沒有停留,戴上口罩,抄了條小路迅速離開——他來去都很低調,即使有狗仔和代拍圍在劇組外面,也斷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行跡。
等爬上石梯時,齊衍的雙腳早已蹲麻,抱怨聲接連入耳。
「去上課?」齊宣打斷堂弟的埋怨,視線落在他懷裡那本《外國美術簡史》上,眉峰微動。
齊衍無奈歎息,「美術史,不得不去。」
「問老師會吃人?」
「那倒不至於。他就是上課愛提問,而且記憶力特別好!若發現有人蹺課,他就專挑蹺課的同學點名,結果可想而知。」
齊宣忍不住笑道:「這麼可怕?」
「嗯吶。」齊衍把傘收起,索性擠進去和他撐一把,「我剛進來的時候在停車場看見了你的車,於是繞過來驗證一下,沒想到你真在這兒!怎麼——餘情未了,特意來看程曄之的?」
「路過而已,順便看看他。」
「那你是來看我的?」問完見他只笑不語,齊衍也懶得去猜,突然想到昨天跟他說的話,連忙問道:「對了二哥,模特兒的事有眉目了嗎?找了誰?」
「嗯。」
「『嗯』是什麼意思?」
齊宣沒有正面回答,只揉了揉他的腦袋,「走吧,我也去聽聽問老師的課。」
齊衍嚴重懷疑他是來看美男的。
距離上課僅剩三分鐘的時間,兄弟倆從教室後門進來,瞥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最後只能在倒數第二排找了兩個空位坐下。
問塵今天穿的是黑色羊絨大衣,內搭一件同色高領毛衣,此刻正單手撐在講臺上撥弄筆記型電腦,那種清冷禁慾的氣息撲面而來。
齊宣只看了一眼嗓子便又開始發癢,讓他本能地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也太過專注,站在講臺前的男子彷彿有所感應,輕掀眼皮,朝人群中投來視線,很快便注意到了倒數第二排穿著駝色風衣外套的他。
兩人視線對上時,嘈雜的人聲似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彼此耳畔只能聽見胸腔內平穩有力的心跳聲。
須臾,問塵錯開視線,抬手看了一眼手錶,直到鈴聲響起他才點開簡報投影片。
齊宣一直以為這樣的高嶺之花講課會很無聊,沒想到課堂氣氛還挺熱絡的。
問塵的課出席率極高,授課的方式滿生動,偶爾還會說兩個笑話緩解枯燥,很快又能帶動學生們的情緒回到課本。
更何況他長得那麼好看,就算不熱衷於讀書,也能靜靜坐在教室裡聽他講完整節課。
齊宣單手支頤,如同欣賞藝術品般凝視著講臺上的長髮美人,神思翻飛間,腦海裡不受控地浮現出那日問塵脫掉上衣後的畫面——
精壯的倒三角身材,肌理線條堪稱完美,那塊肩胛上的傷痕,猶如朱砂打翻在雪地裡,留下一片豔麗的色彩,按住時還能清晰感知到掌心下的身體在顫慄。
不得不慶幸自己沒有在學生時代遇上這麼一位令人遐想的老師,否則他可能沒法順利畢業了。
齊衍見二哥直勾勾地盯著講臺上的人,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八卦,「二哥,你和問老師到底什麼關係啊?難不成在談戀愛,還是在搞地下情?」
齊宣瞥了他一眼,用口形無聲回答,「不熟。」
「可拉倒吧。」齊衍翻他白眼,「您不是日理萬機,連堂弟邀喝酒都不要,卻有閒情逸致跑來聽課,這在您眼裡叫『不熟』?」
他壓低腦袋,極力控訴堂哥惡劣,「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竅,饞問老師的身子!虧你還是遊走在風月世界的人,連這點定力都沒有,真丟人!我瞧著你前面那幾個男朋友長得也不賴啊,好歹是演藝圈半壁江山呢。」
齊宣被他數落也不惱,面上反而綻出了促狹的笑。
齊衍被這熟悉的笑容嚇得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歎一聲「不妙」,便見對方抬腿不輕不重地踢在他的椅子上。
「匡噹」一聲,非常突兀的動靜在教室內傳開,前面的同學紛紛回頭,把目光落在齊衍身上。
問塵也循聲抬眸,指腹摩挲著鐳射筆,語調平淡如水地點名,「齊衍。」
齊衍後背一涼,條件反射般起身,喉結不自然地滑動著,「到!」
講臺上的老師開口發問,「你說說看,法國印象派的代表作有哪些。」
齊衍飛速回憶,幾秒後回答道:「有馬奈的《奧林匹亞》,莫內的《印象.日出》、《盧昂教堂》,雷諾瓦的《黛安娜》以及德加的《芭蕾舞者》。」
問塵又提問,「巴洛克風格的主要特點是什麼?」
齊衍張嘴,呆滯。糟糕,這個學過,但是忘了。
迎著老師平靜無波的目光,齊衍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片刻後,他垂下腦袋,囁嚅著為自己判刑,「以巴洛克藝術為題,下週五之前……交一篇論文。」
問塵側目看向一旁掩嘴憋笑的齊宣,旋即收回視線,就著方才的內容繼續講下去。
齊衍坐下之後不敢再放肆,但是心有不甘,便拿起筆在課本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憤怒地推到齊宣面前。
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男!
齊宣勾唇,依舊用口形給出回應,「謝謝。」
齊衍肚裡大罵,艸!
課堂結束,同學們繃緊的神經總算得到鬆懈,雖然很疑惑今天問老師為啥只點了齊衍一人回答問題,但只要災難不落在自己頭上便是萬幸。
倒楣蛋齊衍知道他二哥此行另有所圖,下課後很自覺地和同學離開了。
問塵關掉投影設備和筆記本,優雅從容地將它裝進電腦包裡,待一切都收拾妥善,這才抬頭看向坐在後排的人。
同學們已經盡數離去,此時教室裡只剩下他們倆,倒顯得格外寂靜。
齊宣緩緩起身,在對方走近時笑著開口,「問老師平日裡看著清清冷冷的,沒想到講起課來這麼生動。」
問塵今日戴的是一副無框眼鏡,比那副金絲邊眼鏡更添幾分儒雅。
他神色平靜地看著齊宣半晌,問道:「你聽進去了?」
老師這個職業,對學生而言不僅僅是授業解惑者,更像是能探測內心的一臺智慧型儀器,只需那雙火眼金睛掃過,便能把講臺下的千萬般思緒揣摩透澈。
即使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謊言,齊宣也不見有半點尷尬,眼尾的笑意反而越盛幾分,「若是沒聽進去,問老師是不是要單獨幫我開開小灶補補課?」
本該是很尋常的一句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卻多少帶了些浮浪之意。
問塵眉梢微動,腦海中湧出了一些不該出現在學校裡的畫面,然而夾雜著綿密雨氣的冷風拂過,很快便將這份綺念吹散。
齊宣並未注意到鏡片後那雙瑞鳳眼的微妙變化,握著雨傘轉身往樓梯口走去,嘴裡還不忘和問塵搭話。
「對了問老師,我聽齊衍說海洋保護基金會找你拍公益宣傳照,你打算作人體彩繪?」
問塵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你找到心儀的模特兒了嗎?」
「還沒有。」
齊宣笑了笑,沒再繼續問下去。
兩人走出教學大樓時雨勢已經很大了,他們各自撐著傘,並肩行走在瀝瀝秋雨中。
寒風從四面撲來,空氣中似乎又出現了那股熟悉的檀木香。
雨水滴落在傘面上,分明是沉悶的擊打聲,可是落入齊宣耳朵裡時卻多出一股子清脆的感覺,彷彿詩中所說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聲接一聲敲擊著心頭的軟肉。
「齊總現在有空嗎?」
齊宣正在走神,冷不防聽見問塵的聲音,頓時放緩腳步,微挑眉梢,調侃道:「問老師真要為我補課?」
問塵笑了笑,「上次我出車禍去醫院做檢查的錢是你墊的,那天你走得急,我忘了還。今天既然遇見了,正好把欠下的人情歸還給你。」
齊宣微怔,沒想到他居然把這事掛在心上,「一點小錢而已,你要是真想還這個情,不如請我吃頓飯。」
兩人達成協議後就往停車場走去,齊宣嫌開車麻煩,便搭問塵的順風車一同前往餐廳。
剛來渝城時,問塵隨便挑了輛奧迪當代步車,誰知不到三個月就被撞了,如今還在原廠維修,他只能又買下一輛賓士代步。
車內暖氣漸漸升溫,很快便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問塵點開導航,正打算輸入餐廳名,卻聽齊宣笑道:「導航在渝城不太好用,你儘管開就是,我幫你指路。」
問塵依照他的提示駛進左側車道,在濛濛煙雨中迅速融入車流裡。
齊宣開車時喜歡播放音樂。他是半個蘇州人,車載音樂裡多以蘇州評彈和方言歌曲為主,偶爾心情不佳時也會聽聽崑曲,也算是一種慰藉。
此刻車內靜謐非常,多少讓他有點不習慣。
悵然間,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思忖幾秒後開口說:「問老師,我有AOW潛水證照,能在水底拍照。」
問塵側目看了他一眼,「嗯?」
「我可以做你的模特兒……」齊宣勾起唇角,鳳目彎成了兩道月牙,見那隻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他壓低嗓音補充道:「給你當人體畫布。」
許是齊宣的情史太多,所以無論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有股調情的味道,讓人聞之生慾,問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齊總這是在拿我尋開心?」
「我可捨不得拿問老師尋開心。」齊宣懶洋洋地倚在車窗上,眼尾噙著笑,「如果問老師不嫌棄,我倒是很樂意為藝術獻身。」
車流速度減緩,最終在紅綠燈路口停下。
問塵思忖幾秒後掏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的QR code,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加個好友吧,我會把注意事項全部傳給你,如果你看後沒有意見,我就跟基金會那邊確認一下。」在聽見通訊軟體提示音後,他點開下方的小紅點,通過了那條好友請求,「齊總應該知道,一般拍攝公益宣傳片都是沒有酬金的,這次也不例外,但是依然要簽署合約,免得中途出差錯。」
齊宣盯著他的通訊軟體頭像看了兩眼,旋即鎖上螢幕,笑道:「不收錢,即使我真要收錢,恐怕他們也給不起。等拍完宣傳照我會以個人的名義向基金會捐點資金,就當我為社會做貢獻。」
四天之後,拍攝準備展開。
這次公益拍攝主題是《拯救》,按照最終定下的方案,模特兒除了充當畫布之外,還需要扮演海洋生物,而其中最適合人類扮演的海洋生物非人魚莫屬。
這種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裡的生物成了藝術界極受歡迎的題材,無論是美術創作抑或是影視製作,都能頻頻瞧見他們的身影。
由於此次拍攝需要在水裡進行,所以齊宣二話不說便包下了一家溫泉會館。
這位爺過慣了豪奢放逸的生活,即便只是簡單地拍幾張照片,相對而言他更願意泡在熱呼呼的溫泉裡,而不是又髒又亂的公共游泳池。
今日除了協會負責人、畫家、模特兒和攝影師之外,許鄴洲也來到了溫泉會館。
得知問塵選的模特兒是齊宣後,許鄴洲當晚就夢見問塵被齊宣挖走了心臟,然後將他拋屍荒野,最後被野狗分食乾淨,連骨頭渣都不剩。
拍攝還沒進行,齊宣這會兒正在泡湯,問塵和許鄴洲坐在休息室喝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許鄴洲敲了敲桌面問道:「你們倆真是清白的?」
問塵撩起眼皮,語氣不善說:「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兩遍了,你到底是對他有興趣還是對我有興趣?」
許鄴洲被他反將一軍的話氣笑了,「行,你不聽勸就拉倒,我還懶得說呢。」說完往嘴裡灌進一杯熱呼呼的藤茶。
但安靜沒多久,許鄴洲又忍不住開口。
見問塵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他是徹底沒了脾氣,「他有四個前任你知道吧?不——那都不叫前任,那是他包養的明星,模樣一個比一個的優秀,可不比你差多少。」
問塵用杯蓋撇去浮葉,不鹹不淡地說道:「差毫釐也是差。」
許鄴洲擺出作嘔的表情,呸——真不要臉!
不過仔細想想,他確實有不要臉的資格。
兩人在這邊說著玩笑話,攝影師和協會負責人不約而同地來到了休息室。
許鄴洲來此之前就已經見過協會負責人藍汐,對方是個娃娃臉、小個子的女生,不是他的菜,倒是攝影師——高馬尾長風衣,烈焰紅唇御姊架式,幾乎完美地長在了他的心上。
這位名叫解媛的攝影師是某網站的百大影音創作者,同時也是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會員。她每年都會花不少時間遊歷南北,拍攝並記錄一些瀕臨滅絕的鳥獸,然後製作成影片發佈在各大影音社交平臺上,呼籲人們保護這些野生動物。
解媛拍攝時比較注重光感,透過光與影的打磨把色彩渲染到極致,確實是拍攝人體彩繪的不二人選。
解媛和熱情圍上來的許鄴洲打了聲招呼,隨即看向問塵,「問老師,能讓我看看你的人體彩繪草圖嗎?」
她需要提前瞭解一下繪畫內容,才能構思出相應的拍攝風格。
問塵放下茶杯說道:「沒有草圖。」
「沒圖?」解媛有些愣怔,「那……你想好怎麼畫了嗎?」
「沒有。」
其餘三人都沉默了。
問塵倒是表現得十分淡定,「創作是需要靈感的。」
許鄴洲嗤笑一聲,善解人意地替他做起了翻譯,「咱們問老師得看過模特兒的身體之後腦海裡才會有畫面。」
這話說得頗有歧意,但兩個女生是正經來工作的,並沒有往別的意思去想,只覺得很有道理,畢竟藝術創作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
不多時,問塵的手機螢幕亮開,他循著那則未讀消息點進去,發現是齊宣傳來的。
我洗好了。
很普通的四個字,可是傳這句話的人是齊宣,意思就變了味。
問塵眼神微暗,幾秒之後,他打字回覆道:嗯,我這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