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版上 永遠只有一道彩虹
明明離農曆七月還很久,他是預先撞鬼了不成?
不然怎麼會突然覺得笨蛋助理吳彩虹……很可愛,
仔細回想,這怪異想法是從那該死的工作人員向她告白開始,
呿,都什麼年代了還送巧克力示好,至少也送顆鑽石吧,
只有彩虹那傢伙才會傻到羞紅臉收下,看得他火氣直冒,
要是讓人知道他助理這麼沒見過世面,影響到他的評價怎麼辦?
為讓她見識啥是好男人,他特意訂價值數萬的高級巧克力送她,
幫她慶生還特別租輛小車接送,以免被他的粉絲抓包會傷害她,
哪知那傢伙仍怕被拍到、害他身價暴跌,就是不願牽他的手,
連不小心跌倒還叫他別回頭扶她,繼續往前走,
偏偏她不照他的安排行事,一心只想保護他,他反倒好感動,
甚至覺得她越看越可愛,衝動的特准她可以當他女友,
沒想到她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絕他,還請假跑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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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身材高䠷健瘦的男人,穿著潔白長袖襯衫搭米白色長褲,腳上一雙白色皮鞋,步履從容地踩著黃沙,半長墨髮隨風吹拂,自然地飛颺。
無垠的沙漠中,男人英挺的身影,從容地向前漫步著。
頃刻間,他身後的黃沙,開始被風席捲、吞沒。
象徵時間的沙子,在廣大空間不斷更迭、飛逝,他宛如置身事外,依舊淡定優雅地步行著。
不多久,一張英俊臉龐逐漸清晰,俊美五官上,一雙黑眸專注地凝視前方,那深邃深情眸光,勾攝住許多人目光。
男人抬起手,秀出手腕上的名錶,俊雅薄唇微掀,吐出一句磁性嗓音——
「愛你,恆久不變。」
「哇~王子!」
「是王子的新廣告!天啊!好帥~」
熱鬧喧嘩的西門町,剎那間,一堆少女駐足,抬頭對著大電視牆尖叫連連。
其中,一張粉臉,瞠目張口,黑白大眼瞅著電視牆,痴望得差點流口水。
幾秒鐘的廣告,乍見那張宛如王子的俊美臉龐,她感覺自己的心墜落了。
她,吳彩虹,十六歲,身高一五五公分,剛結束灰澀單調的國中生活,即將升高中之際,跟幾個同學前來臺北玩幾天。
這一天,這一刻,她首度遇見夢中的白馬王子,迷戀上完美偶像,往後成為忠誠的追星一族。
她的王子也是許多女孩眼中的王子,名叫王子靳,粉絲直接喚他為「王子」。
她和他在螢幕前初相遇時,他二十一歲,身高一八五公分,還是個在美國唸書的大學生,據說他是在暑假時返臺,走在路上被星探所發掘,出道不過一年半,才接拍幾個平面廣告、兩支電視廣告,已經迷倒一大票小女生,甚至受到不少婆婆媽媽青睞,儼然是備受矚目的閃亮新星。
據說,他家境富裕,出身豪門,本身就是不折不扣的貴公子,兼職演藝事業不過是興趣,不少粉絲擔心他也許大學畢業就換跑道,紛紛冀盼他能一直是眾人的王子,讓她們這條追星之路可以長久持續追下去。
第一章
吳彩虹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幸運,現在的她興奮指數比中億萬樂透還激動亢奮百倍。
追星六年,從沒想到她有朝一日能接近那閃亮耀眼的王子。
今年二十二歲,甫從大學畢業不久,正在找工作的她,竟從表姊口中知悉一份誘人的工作,二話不說立即向她交遞個人履歷表,還再三懇請她幫忙,讓自己能有幸入選。
大她四歲的表姊方穎婕,是位精明幹練的女性,現擔任某大牌歌星兼詞曲創作的經紀人。
以前她跟這位很早便來臺北讀書工作的穎婕姊並沒什麼交情及往來,直到她也來臺北唸大學,家人便要她跟穎婕姊聯絡,不過因對方工作忙碌,兩人其實也只見過幾次面而已。
因此很意外這次穎婕姊會主動聯絡她並詢問她對這份工作的意願,在尚未確定錄取之前,她已是樂不可支,失眠數日了。
此刻,一聽到好消息,她興奮尖叫,還掐自己臉頰,害怕是美夢一場。
「只是小助理,有必要這麼高興嗎?」電話那頭,等她逕自High完才又開口的方穎婕,不免懷疑將單純的表妹拉進演藝圈是否妥當。
「可以近距離看到王子耶!說不定還能摸到他,光想像就快流鼻血了!」吳彩虹心緒亢奮不已,捏疼了右頰再掐左頰,再度感到疼痛,她更覺得興奮莫名。
「王子只是在螢光幕前的幻象,私底下也許是魔鬼。」方穎婕理性提醒極度夢幻的表妹。
她一直知道彩虹迷戀偶像,對對方非常熱情且專一,還因此拒絕了身邊的追求者,只因沒人能像她心中的王子,令她悸動。
對於彩虹仍存著單純夢幻的少女心,她並不想糾正或反駁,不過現在倒要提醒她關於對方的一些真相。
「王子靳個性龜毛高傲,頗為任性,脾氣很大,要伺候他大少爺並不是件容易的差事。」雖沒跟王子靳共事過,但好友是他的經紀人,她因此知之甚詳。
「王子本來就高高在上啊!我也沒天真的以為自己會變成灰姑娘,得到王子的青睞,只要能在他身邊近距離觀看,甚至能為他端茶、洗衣,都是無比幸福的差事!」吳彩虹瞇著眼,開心笑說。
「好吧,妳明天照約定時間去報到,等王子靳見過後才能確認妳是否錄取,記得我說的約法三章。」方穎婕交代完,結束通話。
翌日中午,吳彩虹懷著緊張又興奮的心情,前往方穎婕告知的經紀公司大樓。
王子靳的經紀人李雯雯看到她出現,立即帶領她前往他的專屬休息室。
追星六年的她,終於在此刻親眼見到夢中情人!
一身貴氣的王子靳,坐在米金色緹花單人沙發,一雙長腿交疊,左手翻著時尚雜誌,右手端著骨瓷咖啡杯,姿態優雅地啜飲咖啡。
眼前畫面宛如一幅畫,教吳彩虹看得怔怔然,一顆心不覺狂跳不已。
她的王子比螢幕前、照片上還貴氣耀眼,即使尚未真正面對面,已令她心神俱醉。
「王子,這位是新來的助理吳彩虹,方穎婕介紹的。」李雯雯說。
略側著臉閒適看雜誌的王子靳,這才抬眼,看向門口處。
一雙俊美長眸隨意瞟一眼新來的小助理,對方模樣有些傻氣,個子嬌小,穿著隨便,要他選的話是不會想雇用的。
不過,因她是李雯雯透過熟人所介紹,應該多少熟悉他的脾性,可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他也懶得多挑剔。
「嗯。」他只淡應一聲,低頭繼續無聊地翻閱手中雜誌。
「吳小姐,請隨我前往辦公室,簽定聘雇合約,另外我再向妳告知一些注意事項。」李雯雯對神情有些呆愣的吳彩虹說道。
要擔任王子靳的助理,原就不是要找精明幹練的人,那是身為經紀人的她才需具備的條件,而助理只要具有樸實又耐操的性格就可以,因王子靳的任性龜毛,常讓他的隨身助理難以應付,每任任期都不長久。
她因此想找對他很有愛的粉絲來試試,可若開放徵才勢必引起大麻煩,且也不是隨便的粉絲都能勝任,她必須考量他的安全問題。
當她與同為經紀人的好友方穎婕提起時,對方馬上想到一個也許合適的人選——她表妹。
而她在看過幾個人選的履歷自傳後,也直接選定了吳彩虹,不過仍要讓當事人王子靳點頭才行。
「那個……不、不好意思……我、我可不可以……請你簽個名?」呆愣片刻的吳彩虹,這才回魂似的,緊張又口吃地開口要求。
方才,當王子靳抬眼望向她,儘管沒有四目相對,她卻宛如被攝去魂魄,完全無法動彈。
「什麼?」王子靳吶吶地抬眼,微愣了下。
「我……我一直一直很喜歡你,從六年前看到你的廣告後就成為你的忠實粉絲!」總算有機會站在愛慕已久的偶像王子面前,她鼓起勇氣,大膽告白。
「就那支在沙漠一直走的手錶廣告,雖然只有一句廣告詞,但真的超帥、超酷、超深情的!」吳彩虹愈說愈亢奮,咧嘴笑得開懷。
王子靳黑眸微瞇,斜睨站在一旁神情顯得錯愕的經紀人。
「妳確定這個人適合?」薄唇輕掀,他冷哼了下。
「吳小姐,請問妳是打算來擔任助理工作,或只為藉機向明星要簽名?」李雯雯不免狐疑地問道。
「呃?我是要來工作的,可是……不能要簽名嗎?是我自己想要的也不可以嗎?」吳彩虹眨了下眼,一臉困惑。
表姊事前是有告訴她要擔任王子靳助理的一些禁忌,其中第一遵守要件便是絕不能偷拍他的任何影像,也不能向周遭朋友透露她在他身邊工作,可她不知道連要個簽名都不行。
「只是要個簽名,你幫她簽一下就是。」李雯雯轉而對王子靳說。
「只簽一次。」王子靳神情高傲,先約法三章,可別要他一天到晚簽名給身邊的小助理。
「吳小姐,王子答應給妳簽名了,有帶簽名板嗎?」李雯雯提醒一臉呆愣的她。
「呃?噯!有、有!」吳彩虹一時太過興奮緊張,忙低頭翻找隨身大背包。「只能簽一次啊?那簽什麼好咧?」她逕自問道。翻出特地帶來的珍貴收藏,照片、海報、扇子、T恤等,一時難以抉擇該拿什麼給他簽。
王子靳有些不耐煩,看見攜帶許多印有他肖像的周邊產品的忠誠粉絲,他沒半點歡愉,唯有在外面他才需對粉絲佯裝和顏悅色,而她既是以後要任他差遣的小助理,他自是表現最直接的情緒反應,心想早知道就不答應替她簽名了。
猶豫苦思許久,吳彩虹這才挑出第一次迷上他的那支廣告海報,當初為這張海報可是煞費苦心才到手。
她將捲起的海報攤了開,雙手奉到他面前,心情再度興奮緊張,誠惶誠恐。
「這個不好簽,拿照片過來。」王子靳瞥一眼瞬間又捲起的海報,沒意願費事簽在捲曲的海報上,他只喜歡在貼於牆面上的宣傳海報簽名落款。
「呃?喔!」吳彩虹先是一愣,點了點頭。好不容易才挑出想優先簽名的物品,只得再翻找照片了。
「那個……能不能寫上我的名字?」雙手遞出他的玉照,邊收回海報的同時,她輕聲問道。
「什麼名字?」王子靳懶懶地問。方才經紀人雖有提到,可他根本沒注意聽。
「是、是吳彩虹。口天吳,天上的彩虹。」吳彩虹向他介紹起自己名字,雙頰無端一熱,不敢大剌剌注視他,垂眼看著他握筆的手,心中讚嘆他修長又漂亮的手指。
站在他面前咫尺處,感覺四周空氣高貴又優雅,教她不敢大口呼吸。
「所以,是有彩虹還是無彩虹?」王子靳隨口蹦出一句話,對她的名字有些莞爾。
「呃?」吳彩虹怔愕了下。一時聽不懂他的問話,可心口不由得怦跳起來。
王子靳將簽妥名字的照片交還給她,在她尚未開口道謝前,語氣有些不快道:「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支廣告。」
「欸?」吳彩虹抬眸,愣問。
「那支廣告害我在酷熱高溫的埃及待了一個禮拜,每天得搭吉普車去杳無人煙的沙漠狂走路,不僅天天吃了滿嘴黃沙,最後還嚴重中暑、曬得一身黑。」想起曾受過的折磨,他一臉不滿地抱怨。
儘管待在沙漠進行拍攝工作時,身邊有不少工作人員在伺候他,他也不是一直置身在熾熱黃沙中被持續烘烤,每半小時就能進吉普車或帳篷休息、補水,可他仍受不了那次的酷刑,從此再也不接需長時間曝曬在烈日下的廣告。
聽他直言抱怨,俊美絕倫的臉孔上出現嫌棄表情,令吳彩虹感到陌生又難解。
王子靳自單人沙發站起身,交代道:「我突然想吃爆漿泡芙。」說完,他轉身便步離個人休息室。
「啊?」吳彩虹張口訝然,怔怔然望著他離去的高䠷身影。
李雯雯抬手看了下腕錶,很輕地嘆口氣。
「雖然我想先跟妳談聘雇合約,但現在已經一點十分了,妳還是快去排隊,準備搶購三點出爐的限量爆漿泡芙。」李雯雯邊說,邊拿出便條紙寫下店家地址交給她。
「搭計程車去,記得要車資收據,回來報公帳。」李雯雯對仍一臉莫名的吳彩虹催促道。
「快去!就算插隊、用搶的,也得買到一盒爆漿泡芙,否則妳的王子會暴怒,稍晚的廣告可能拍不成,妳的工作也會不保。」李雯雯道出可能的嚴重後果。
雖說王子靳不會因沒吃到泡芙就罷工,只是夠大牌且脾氣十足大少爺的他,一旦開口要的東西,若無法順利為他滿足,勢必讓他有鬧彆扭的藉口,工作進度就不容易順遂完成。
現年二十七歲的王子靳,其實心性仍非常孩子氣,也許因出身富裕家庭,踏入演藝圈星運又無比順遂,輕鬆成為眾星拱月的對象,讓他更肆無忌憚的任性耍脾氣。
「這什麼鬼地方?」王子靳腳下踩著有些溼濘的落葉堆,俊眉緊攏,臉色難看。
「Shit!是誰接的Case?怎沒說清楚要來這種鳥不生蛋的亞馬遜叢林拍外景?」尚未到達指定的外景地點,一行人愈往深山走,他的抱怨聲愈不絕於耳,直考慮要掉頭走人。
「彩虹,去哄一下王子。」隨行的李雯雯對一旁的吳彩虹使眼色。
想當年她還擔心這個憨傻單純的吳彩虹能不能勝任龜毛任性王子的助理工作,不料她表現的比預期還好,無論王子提出什麼不合理要求或任性鬧脾氣,她總能笑笑的相應,也總有法子安撫王子的脾氣,這讓一干工作人員對原本不太起眼的吳彩虹另眼相待,也心生感激。
「喔!好的,雯雯姊。」吳彩虹笑咪咪應道,便要追上王子靳的腳步。
「妳背包交給其他人拿。」李雯雯要她卸下背上重擔。
「沒關係,裡面有不少需要用的東西。」她笑說,小跑步跑向王子靳身邊。
「王子,等等我!走慢點,小心被地上樹枝絆倒——啊——」話未完,啪一聲,吳彩虹便被落葉堆裡的樹枝絆倒,直接向前趴跌在地。
聽到身後聲響,滿臉不悅大步走著的王子靳,陡然止住步伐回身望去,再度蹙攏眉頭。
他朝她折返幾步,低頭看著跪跌在地的她,悶聲問道:「有沒有受傷?」
即使是跟在他身邊兩年的小助理,他也沒有紳士風度的主動攙扶跌倒的她。
他原就不是體貼的人,更是姿態高傲的主人,而她只是他的小女傭罷了。
「嘿嘿,沒事。」吳彩虹乾笑兩聲,連忙站起身,拍拍膝頭及褲管。「幸好是落葉跟泥土地,不會痛。」她要他放心,但也知道他不是真會為她擔心。
跟在他身邊工作兩年了,她老早就對曾以為的完美王子形象幻滅。
她崇拜數年,那個談吐優雅、氣質高貴的王子,只是螢光幕前塑造出的假象,私底下的他儼然是易怒的大少爺,半點苦也吃不得,非常任性自我,更常恣意差遣她,當小女傭般使喚。
但即使發現他有許多常人難以容忍的缺點,她卻無法討厭他,就算真實的他,不是斯文優雅的完美王子,他依然是她迷戀的唯一偶像。
她覺得自己有如中毒般,跟在他身邊愈久,對他的愛意就更持續增加。
他面對鏡頭時自信耀眼的光芒,能遮掩他一切缺點,教她即使被差遣使喚也心甘情願,甚至因能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的生活瑣事,而心滿意足,無比幸福。
即使對他的感情愈來愈深,她也從沒妄想得到他的回應,只要能像個粉絲般大方地迷戀他,近距離看著他,就已是許多人求不到的幸運事。
「導演說前面那片竹林就是預計拍攝地點。」吳彩虹柔聲說,試圖安撫不耐煩的他。
「而且,這裡才不是鳥不生蛋的亞馬遜叢林,這可是臺灣的人間仙境司馬庫斯耶!」她讚嘆著這塊風景優美的人間淨土,擁有原始森林、巨大神木群,空氣無比清新美好。
「我討厭深山叢林——」話才說完,「啪」地一聲,王子靳大掌就往自己左手背拍打下去。
可惡!他痛恨蚊子,特別是會在他白皙皮膚留下長期紅腫的小黑蚊。
這一想,穿著長袖長褲的他,頓覺全身都癢起來,連額頭都發癢了。該不會他俊美的臉蛋已被該死的蚊子給襲擊了吧?!
吳彩虹見狀,忙從背包掏出防蚊液,就在他四周噴灑起來,連忙解釋著,「別擔心,這地方蚊子其實不多,還有我帶著各種蚊蟲叮咬藥膏,趕緊搽個藥就不癢了。」將防蚊液收入背包,她再拿出綠油精,拉起他左手,往他左手背搽抹了下。
王子靳低頭看著她搽藥的動作,原本滿滿火氣,因她的緣故不覺已消散大半,也不好對服侍周到的她再繼續發脾氣。
不過稍後在廣告拍攝過程中,他不時出現狀況,一會兒因身邊似有蚊子出沒,教他難以專注;一會兒又不小心迎面穿過掛在竹林間的蜘蛛絲,令他霎時哇哇大叫、嫌棄不已。
他匆匆抹著臉,又急又氣地忙要求工作人員立刻為他徹底卸妝、洗臉,甚至要求連頭髮一併清洗,還是吳彩虹軟言安撫,才免去更多麻煩,不過讓化妝師再重新為他上妝,也耽擱不少時間,延誤了今天該有的進度。
一行人在司馬庫斯住了兩晚,進行了三天的拍攝工作,而王子靳每天都抱怨連連,總要一旁的吳彩虹不斷好聲哄著才能繼續進行拍攝,也才終於完成這次外景拍攝的廣告案。
「哇~王子你看!這廣告拍得多好,把你拍得好帥氣、好有靈氣喔!」吳彩虹在看已剪輯製作完成的廣告影帶,對王子靳讚賞不已。
「我保證這支廣告一正式播放,肯定造成大轟動,又會迷倒一大票粉絲了!我可不可以先跟公司A一張海報啊?」她轉頭朝他雙手比出大拇指,喜孜孜地極力誇讚,愈說愈興奮。
即使她在現場觀看過全部拍攝過程,但看到正式剪輯成果後,他那完美俊逸的影像,教她再度心迷不已。
「我以後再也不拍要上山下海的外景廣告。」王子靳臉色很難看,說得斬釘截鐵,對於廣告畫面呈現出的完美效果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幾日前的外拍,在深山裡待了三天,害他的細皮嫩肉被可惡的蚊蟲叮咬好幾處,尤其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完美臉蛋上那因小黑蚊叮咬而留下的紅腫,至今仍未消退。
即使在青春期,他臉上也未曾長過一顆青春痘,如今這礙眼的「紅豆包」長在額頭上,令愛美的他每次一照鏡子,心情就特別煩躁。
「唉唷~只是一丁點紅腫,過兩天就消了嘛!這麼愛計較。」吳彩虹見他擺臭臉,趕忙翻出消腫藥膏,走到他面前,為他搽抹額上的紅腫。
「瞧,那隻小黑蚊多有心,不偏不倚就叮在眉心正中央,不僅完全不影響王子的美貌,反倒更增加靈氣,有如觀世音眉心的硃砂痣!」吳彩虹略彎身,為坐在沙發上的王子靳搽藥膏,邊笑咪咪地安慰讚美。
王子靳抬眸,睞她一眼,氣悶道:「一、點、都、不、好、笑!」
「好咩~不好笑。來,左手背伸出來,那裡的紅腫也還沒消。」吳彩虹絲毫不介意他的壞情緒,逕自將他當孩子在哄,邊拉起他左手,搽抹他手背上蚊蟲叮咬的痕跡。
回想起她第一次目睹迷戀已久的偶像時,當時光是和他處在同一空間,近距離相對,她就緊張到講話結巴,興奮到快昏倒,之後開始在他身邊工作,她對他依舊必恭必敬,當他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王子在伺候。
可在他三番兩次耍任性、鬧脾氣後,她雖對偶像的完美形象有些幻滅,卻也識出他的凡人性情,跟他相處不再那麼誠惶誠恐,也知道如何自然地面對他,甚至安撫他的脾氣,偶爾還敢嘮叨他幾句。
王子靳斂去臉上不悅,乖乖伸出左手,接著換右手,讓她為他搽藥,心緒頓時有些怔然。
向來不太喜歡被人觸碰的他,卻自然而然接受她對自己的肢體接觸。
回想起來,好像是從那一回開始的——
那一次,他抱怨睡不好而頭痛,腦袋昏沉沒精神,不想工作,懶洋洋地癱靠在沙發上,她立刻從隨身背包拿出一罐白花油,沒問他意見就直接將白花油沾在自己指腹,便往他鼻前抹去,他驚嚇一跳想斥責,她又往他兩邊太陽穴搽抹,然後一臉笑咪咪地說要為他按摩。
莫名地,他沒拒絕,任她為他服務。
那之後,偶爾他嚷著頭痛,她便馬上拿出白花油幫他搽抹,還為他在太陽穴及肩頸簡單按摩,她按摩技術其實差強人意,可他竟也沒嫌棄,不知不覺有些依賴。
這幾日,他任她為他搽蚊蟲藥,身上外露的幾個腫包,他其實隨手就能自理,卻有些任性地要她服侍,而每當她指腹輕輕撫觸他眉心、手背時,彷彿也撫去他躁動的心湖,總能緩和他的抱怨怒氣。
儘管,他只當她是小助理、小女傭,但不知不覺中,她其實在他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第二章
「小……小雞?!為什麼要捧小雞?」攝影棚裡,王子靳一臉錯愕,看著被要求攤開的左手掌上放置的新道具——一隻活生生、毛茸茸的鵝黃色小雞。
「嘿嘿!」吳彩虹乾笑兩聲,因自己隨口提議被採納,有種得意。「剛才隨口跟導演提起,沒想到導演說想試試看,且剛好隔壁攝影棚有小雞可借用。」
「王子!」站在攝影機旁的導演朝他喊道:「剛才那一幕再拍一次,你一樣側坐在沙發,手捧著小雞,要表現出非常舒服閒適的表情,我比較看看效果如何。」
此刻正進行拍攝的,是某知名廠牌的冷氣機廣告,連拍兩日原本已差不多能殺青,可導演總覺得最後一幕少了什麼,她於是隨口建議,若能加個小動物進去,畫面也許會更祥和,最好是兔子、小雞之類的。
她有些喃喃自語的話,讓導演恍然一悟,點頭說好,忙要工作人員去其他攝影棚看看有無現成的小動物借來一用。
「妳亂出什麼餿主意?」王子靳眉頭一攏,有些不滿。
「如果是餿主意,導演就不會想試了。你就再配合一下嘛!重拍剛才的畫面,力求盡善盡美不也是你的原則嗎?」吳彩虹軟言說服。
「還是,你其實怕小雞?那我就跟導演說不勉強。」見他攤著大掌,對掌心中的小雞直皺眉,她擔心他也許對小動物很排斥。
「只要別給我放雞屎就好。」王子靳啐了聲。雖有怨言,可因是她的建議,他還是選擇接受。
似乎,她的話,有時比經紀人還容易說服他。
「哈哈,不會啦!這隻小雞很乖的,我剛才也抱了一會兒。」見他妥協,吳彩虹笑咪咪保證。
王子靳一手捧著小雞,腳跟一旋,返回沙發落坐,很快擺出優雅Pose,一面對鏡頭,俊容立時顯露出最專業完美的神情。
「OK!好,卡!」不一會兒,拍攝完畢,導演神情愉快,讚道:「這個版本效果很好,非常完美,收工!」他拍拍手,非常滿意臨時的更動。
王子靳起身,才要將捧著的小雞交給別人,忽地感覺左手心一股溼意——
「Shi——Shit!」他倏地大聲嚷叫,只差沒將手掌上的小雞直接甩掉,瞪大眼盯著牠,面色慘白。
「牠真的、給我大便了!」他驚恐萬分,宛如手中落下什麼致命毒菌。
「啊?」吳彩虹一愣,忙奔上前,伸手取過他掌中的小雞,就見他掌心真有一小坨「青屎」!
她匆匆將小雞先放在地上,趕忙找面紙為他擦手。
「我要消毒!消毒!」極度愛乾淨的王子靳,難以容忍這種噁心狀況,用力甩著左手,一張俊顏暴怒不已。
「我幫你消毒,馬上幫你好好洗手!別生氣喔!」吳彩虹拉著他左手腕,一邊溫哄一邊朝在場工作人員點頭,將他匆匆帶離攝影棚,急忙奔往洗手間。
「噁心死了!都是妳出的餿主意!我的手要爛掉了,看妳拿什麼賠!」男廁的洗手臺前,王子靳怒聲罵道。
「不會爛掉啦!又不是硫酸,我幫你用酒精消毒過,現在再用洗手乳幫你洗得香噴噴就是了。」吳彩虹拉著他左手置在水龍頭下,按了些許洗手乳,搓揉他其實已經乾乾淨淨的手掌。
前一刻,她先將他的手以清水沖洗過,接著用化妝綿沾取借來的酒精擦拭消毒,然後又抹洗手乳再三清潔。
其實,不過是一小坨小雞屎,哪需這麼費事消毒又清潔,但他有潔癖,她只能全力配合,還一再當他是鬧脾氣的孩子,軟言安哄。
她接連按了三回洗手乳,替他左手反覆做清洗,甚至連每根長指都仔細搓揉,洗得乾乾淨淨。
她低頭看著被她雙手拉住一再清洗的大掌,不由得觀賞起來……他的手掌很大,手指非常漂亮修長,手心潔白滑嫩,半點繭都沒有,簡直比身為女人的她還細皮嫩肉。
她不覺將自己的右手和他左手貼在一塊做比較,她的手只有他的三分之二不到,且她手指顯得短肥,手心粗糙,不免比得受挫。
「妳——做什麼?」王子靳因她的動作,神情錯愕。
她軟嫩的小手與他手掌緊密貼覆著,令他心口無端一跳,思緒驚愕。
「呃?啊!」吳彩虹猛地一詫,心口急跳了下。
她……她在幹什麼?
「沒、沒有。」她用力搖搖頭,心慌解釋道:「只是確認你的手已經乾乾淨淨,比我的還乾淨一百倍。」連忙分開跟他貼覆的手心,她粉頰一熱,心口一陣怦怦然。
待在他身邊照顧他一切生活瑣事,她常有機會跟他有些微的肢體接觸,剛開始她碰一下他手臂就會緊張臉紅,漸漸地,現在已能自然地碰觸他,時而拉拉他的手,替他揉揉額角或肩頸,也能神態自若。
可方才,她因自己下意識的比手動作,被他一問,才驚覺那情景充滿曖昧,霎時無比尷尬羞窘。
他知道她始終當他是偶像在迷戀崇拜,可他對她的態度,比起一般粉絲還不如。
面對粉絲,他會裝斯文紳士,溫柔地笑臉相對;面對她,他就只當是小助理在奴役。
對於他人前人後的大反差,她並無任何怨言,相反地,覺得自己跟一般粉絲不同,因能照料他而無比欣慰,卻也清楚兩人的差距,不敢對他有非分之想,只要單方面付出關懷,不求他任何情感回應。
「真的洗得超乾淨的,用顯微鏡也檢查不出任何細菌,若再洗下去,你的手就要脫皮了。」她低頭逕自說著,轉而抽張擦手紙塞給他。「我去一下隔壁女廁。」說完,轉身走得匆忙。
王子靳拿著擦手紙擦手,一雙眼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有這麼急著解決生理需求嗎?竟沒替他擦乾手就匆匆走人?
以她的習性,理應服務他到最後一步,且還會繼續安撫他的不悅,領他返回攝影棚跟工作人員照個面後再跟著他一起離開才對。
難不成,她在逃避什麼?
他低頭望著自己攤開的左手,忘了前一刻因小雞拉屎而極度噁心嫌棄的感覺,只清楚她方才與他掌心相貼的觸感。
莫名地,心口有些蕩漾。
他收攏掌心,眉頭輕蹙,抹去一抹異樣情思。
她只是個任勞任怨的小助理,他數以萬計的眾多粉絲之一,他對她不可能有其他想法。
「來,王子,看這邊。OK!Perfect!再來一張,下巴往上略抬高十度,眼睛看遠方,OK!Perfect!再來一張,好,非常好!」專業攝影師不斷按下快門,一邊指示動作。
室內攝影棚內,此刻正拍攝的是將刊載於男性時尚雜誌的名牌西裝廣告。
其實,根本無須攝影師太多指示,王子靳對於平面廣告早熟能生巧,比全職模特兒還專業自信,很清楚如何面對鏡頭擺Pose、做表情,為身上衣著增添魅力價值。
吳彩虹站在攝影師旁邊,雙手抱胸,一雙大眼專注地凝望前方他一幕幕俊雅姿態。
他一頭半長墨髮抹著髮油,往後梳理整齊,露出飽滿額頭,俊美五官上神情內斂沉穩,身上英挺的深色西裝,襯得他儼然像事業有成的企業少東。
無論斯文俊美的王子,或成熟內斂的企業少東形象,他那張俊美無儔、自信耀眼的臉龐,總讓她看再久都不厭倦,且每每對他在鏡頭前、螢幕前的亮眼表現再次心蕩神迷,看到他的新廣告問世,也跟其他粉絲一樣激動興奮。
「OK!辛苦了,可以收工了。」攝影師宣告拍攝結束,今天進行得非常順利,甚至比預計時間還早完成拍攝工作。
一結束拍攝工作,離開鏡頭前,王子靳眼色一黯,不若前一刻的自信光彩。
吳彩虹拍拍手,感謝在場的工作同仁,也打算好好讚美王子靳,今天他表現得比平常還敬業,完全沒有一絲突發狀況,令她非常欣慰。
她才要步向他,卻忽地察覺不對勁。
他今天未免太乖了,一句怨言都沒有,甚至中場休息,也沒要求她遞飲料、替他按摩。
跟在他身邊朝夕相處將近三年,他哪次工作會這般和顏悅色,不耍大爺脾氣的,除非……
「王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匆匆走近他,擔心問道。
才抬起右手要揉額角的王子靳,因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訝異地抬眼看向她。
「頭痛嗎?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她仰臉望著他,這才瞧出他臉色不太好。
先前他面對鏡頭時,她完全沒察覺任何異樣,而通常他若前一晚沒睡好,在翌日她到經紀公司報到跟他會合時,便會先向她抱怨嚷嚷了,可今天在來攝影棚前,他也沒表現什麼不快,甚至在來時的車上還顯得有些安靜。
「我回去睡覺了。」王子靳沉聲道,絲毫沒有向她抱怨的力氣,他已經撐到最極限。
「等等,我先幫你搽點白花油……」吳彩虹伸手拉住他手腕,感覺他肌膚似有些熱,還來不及問,他突地膝蓋一曲,整個人往前癱軟。
「王子!」吳彩虹駭住,忙以雙手要拉住他,但嬌小的她力氣不夠,仍任他跪倒在地。
霎時,一干工作人員忙奔上前探看。
先前因私事臨時請假,這時才趕來攝影棚的經紀人李雯雯見現場一陣騷動,驚訝不已。
「怎麼了?王子受傷?」匆匆擠到前方,她擔心公司最重要的「商品」出事。
吳彩虹跪在王子靳身前,神色惶然,一手探向他額際,旋即被掌心傳來的高溫所驚嚇。
「他發高燒了!快叫救護車!」她大聲喊道。見他臉色發白,幾近昏迷,害怕得眼眶泛紅。
怎麼會……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她,竟沒察覺他身體異常,而他在高燒狀態下還能那麼鎮定從容地面對鏡頭,神情自信沉穩,絲毫沒有半點差池。
她不知該佩服他的專業、敬業,或責備自己的嚴重疏忽。
「王子發燒又不是妳害的,沒什麼好自責,怪只怪他一點小病小痛就唉唉叫,真正重症不舒服時倒要硬逞強,悶不吭聲。」李雯雯一邊安慰站在病床邊流淚自責的吳彩虹,一邊抱怨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打一開始擔任剛出道的王子靳的經紀人,李雯雯很快便摸清他的大少爺脾氣及孩子氣,他任性中其實多半帶著撒嬌目的,想要人多重視他、關懷他,卻因高傲心性,只能用負面情緒來表達。
而她並非溫柔慈母,做不到軟言安哄他時而鬧彆扭、時而想罷工的情緒化,只能找個溫和又溫柔的助理來照料他,而過去幾任助理中,就屬吳彩虹做得最長久、最稱職,完全能應付王子靳的脾氣。
不同於凡事順他意,將他當王子高捧又當孩子溫柔照料的吳彩虹,李雯雯一直較適合擔任嚴母的角色。
「不是妳害的,是那個想讓我工作到累死的後母害的。」躺在病床上的王子靳,俊眸睞著沒人性的經紀人。
明明李雯雯的年紀也才大他一兩歲,卻表現得無比老成,簡直比他親生媽還嚴厲,除了將他當重要商品外,簡直就不近人情。
「是是是,我是狠心的後母,別留在這裡害你病情加重,讓你的小媳婦留下照顧你就好。」李雯雯故意道,轉而對吳彩虹說:「如果不想照顧生病的任性王子,按一下護士鈴,交給專業護士去忙。」
她抬手看了下腕錶,對王子靳再道:「我去跟公司回報狀況,醫生說你燒退了就可回家休養,我想明天一早就辦出院,否則稍晚你就醫消息一走露,難保要應付一堆記者媒體跟粉絲。」
兩個小時前,高燒到快昏厥的他,一聽到吳彩虹喊著要叫救護車,他死硬拒絕,甚至連就醫都不肯,是在吳彩虹死命勸說下,他才讓人攙扶已無力氣走路的自己搭上工作人員的休旅車,悄悄前往醫院掛急診。
雖是悄然就醫,但倉卒間也難做到全面封鎖消息,而以他的知名度,肯定暗中都有媒體在注意他的行蹤,說不定這會兒早被知曉,也許晚上就會引來媒體進駐醫院,明天便登上影劇頭條。
「我現在就可以出院。」王子靳緩緩從病床上坐起身。
若非萬不得已,他半點都不想來醫院這種地方,從小到大,他也沒生過大病,幾乎沒什麼就醫的記憶,而一些小病小痛都是由家庭醫生來家裡看診的。
回想不久前的突發狀況,若非吳彩虹堅持要他來醫院就診,他其實只想回家休息、服用退燒藥就好,卻因見她擔心得眼眶泛紅,他才勉強妥協來醫院。
「我沒那麼沒良心,你好好休息,今晚睡個好覺,明天再出院就行。」李雯雯說得寬容。
她之所以對他愈來愈嚴厲,感覺有點不近人情,甚至一再強調他是公司的商品,其實是有些故意的。
為了馴服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子,她選擇扮黑臉,讓吳彩虹扮白臉,凸顯自己跟吳彩虹待他的態度差異,讓他更感覺唯有吳彩虹是真心關懷照顧他,也因此在他心中逐漸看重任勞任怨的小助理,不自覺會聽從吳彩虹的話,順服她交給吳彩虹的間接指示。
當然,單純的吳彩虹根本沒心眼,她待王子靳的好,完全是出自真心及對他長久的迷戀崇拜,而這正好可讓她利用來牽制王子靳。
說利用也許太誇張,不過不可諱言,王子靳確實是公司最重要的商品,讓他能更如日中天、聲名大噪,讓公司跟他雙方皆得名獲利,正是她的工作。
她並非全然勢利眼只當他是公司的搖錢樹,卻也不會放入太多個人情感,那種感情由吳彩虹去付出就已綽綽有餘了。
「我已經差不多退燒,點滴也快打完了,現在就可以出院。」王子靳再次強調,探手按了下護士鈴,打算讓護士進來為他取下點滴針頭。
「你還是……應該多休息,不要再逞強了……」一旁的吳彩虹開口勸道,聲音有些哽咽,一臉憂心忡忡,回想不久前見他突然倒下,她仍心有餘悸。
「我在醫院沒辦法休息,躺在自己的大床才能睡得舒適。」就算是頭等病房,他還是待得很不舒服。
一見護士敲門進來,他立時要求對方為他取下點滴針頭,接著便跨下病床。
「既然這樣,我這就去辦出院。」見他執意離開,李雯雯也不勉強。
「我會先幫你取消一週內的通告,應該很夠你休養身體了,還有什麼其他需求嗎?」她難得寬容道。
見他發高燒倒下,她其實也很擔心,所幸已無大礙,不過還是破例讓他好好休息,將跟公司為他爭取幾日休假。
「有,我要特別看護。」護士一離開,王子靳開口提出要求。
「特別看護?」李雯雯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視線不是看向才開門離去的漂亮護士,而是看著吳彩虹。
「妳願意去他家照顧他嗎?」她直接問吳彩虹。
「欸?」吳彩虹瞠眸一詫。
雖說擔任王子靳的助理已近三年,吳彩虹也常有機會出入他的高級公寓,不過多是來去匆匆,很少久待。
當初王子靳在美國唸完大學返回臺灣定居時已是家喻戶曉的明星,為避免家人生活被干擾,於是自己購屋獨居,他住的是保全森嚴的豪宅大廈,住處鮮少讓別人進出,即使是李雯雯也不常踏進他的聖殿。
而她所以來得較為頻繁,多半是在他休假時,被使喚去買指定食物送來給他,或為他送衣服、採買日用品等。
如今,他竟開口要她擔任他的居家看護幾日,令她不免有些緊張惶恐。
「怎麼?又不是沒來過。」王子靳見她自踏進玄關就一副驚惶的模樣,感到不解。
「先前也只是送完東西就走了。」僅有一兩回陪李雯雯一起來跟他討論工作,才在客廳多待幾個小時,而她一個人來時,頂多在客廳或廚房出入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他的臥房,不免感覺怪異。
他的臥房非常寬敞,只有陳設幾件時尚寢具,沒什麼多餘的擺飾,也許是冷色調緣故,感覺有些清冷。
「怕我對妳怎麼樣?放心,我沒那個力氣,更不可能飢不擇食。」他故意道,要她放下多餘的戒心。
「我、我才沒那麼想!」吳彩虹因他的話莫名漲紅了臉,為掩飾羞窘,她瞪他一眼,佯怒道:「什麼飢不擇食?很沒禮貌耶!我雖然不是美女,但也算得上可口的紅豆餅,還是有人能識貨的。」
「紅豆餅?」王子靳因她的自我比喻,不覺輕笑一聲,也化解前一刻兩人間那抹怪異的尷尬感。
他直接走往自己的大床,一屁股落坐。「我對紅豆餅沒興趣,給我一碗干貝海鮮粥。」他倒是有點餓了。
「干貝……海鮮粥?我去哪裡生?」對他大少爺的要求,她有些無言,儘管會一些簡單烹飪,但肯定應付不了他刁鑽的胃,她也不想自取其辱。
「又不是要妳生,打電話叫外送,找高檔的餐廳,不好吃我可不吃。」他語帶命令。「我先躺一下,一會兒食物送來再叫我起來。」說著,他直接往大床躺下,疲累地閉上眼。
他從沒讓女人進過他的臥房,她是第一個。
不過那並不代表他對她有什麼企圖或男女之事的想法,他只是單純信任她,覺得有她陪伴生病的自己能感到安心,才破例要求她來家裡照顧他。
稍晚,吳彩虹將餐廳外送的干貝海鮮粥,由免洗紙碗倒進高級法式的大瓷碗後,才端進他臥房。
她敲門後推門而入,輕喚兩聲,走往床鋪,卻見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將仍冒著白煙的海鮮粥放置一邊床頭櫃,她彎身探看床上的他。
他薄唇微抿,鼻梁挺立,雙眼緊閉,那雙漂亮的睫毛比女人還纖長濃密,而他俊逸的雙眉輕攏,感覺睡得不是很舒坦。
她不禁擔心他是否高燒又起,直接探手覆向他額際。
她的手心才貼上他額頭,他忽地一驚,張開眼,瞪視她。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醒來,她猛地驚嚇一跳,忙縮回手。
「幹麼?想偷襲我?」王子靳眉頭一攏,身體仍不舒服,難以真正入睡,連帶著心情也不太好。
「我、我叫你,你沒回應,怕你又發燒才想量量看體溫。」吳彩虹不覺有些心慌地解釋。
雖長期在他身邊,相處已能泰然自若,可置身在他的臥房,她不免無端緊張起來,又因為他的一句話,更感不自在。
「你指定的干貝海鮮粥送來了,還換上你家的高級餐具盛裝,先起來吃完晚餐再吃感冒藥,就可以繼續睡覺。不過醫生有交代,每隔兩小時得給你量個體溫,若再度發燒,就要吃退燒藥。」吳彩虹滔滔說道,邊將置在床頭櫃的海鮮粥端給正坐起身的他吃食。
「你很淺眠嗎?如果晚點幫你量體溫會不會又吵醒你?」見他端過海鮮粥不吭聲,有些意興闌珊地吃著,她輕聲問道。對於擔任他的看護,有些戰戰兢兢,不知能否勝任。
「剛才沒真的睡著,要量體溫現在先量,我睡覺時別碰我。」他先出言提醒。
原就不愛讓人碰觸的他,即使熟睡時被人輕輕碰觸也會驚醒過來,雖說他已能允許她對他有些肢體接觸,卻不希望在睡著後被無預警驚醒。
片刻,王子靳將才吃幾口的海鮮粥往一旁床頭櫃擱置。
「不吃了?吃這麼少?這碗干貝海鮮粥很貴耶!」見他放下粥品,吳彩虹不禁叨唸,既然才吃幾口,幹麼還費事要她叫高檔餐廳外送?
「沒胃口。」先前是覺得有些飢餓感,想吃干貝海鮮粥,可方才躺臥片刻沒能睡著,反倒感覺頭有些疼,完全沒食慾了。
「那至少得吃一半才能吃藥。」吳彩虹再將海鮮粥端起要遞給他。
「不吃了。」王子靳無意接手。
「是不是又發燒不舒服?」吳彩虹輕蹙眉頭,憂心忡忡。
放下海鮮粥,她匆匆走往一旁沙發,從她的包包拿出先前才買的耳溫槍,先測量他的體溫。
「三十七點六度……還是有點熱,不過已退燒很多了。」看到測出的數字,她這才稍感放心。「我再量另一邊看看。」怕測量有誤,她要求量另一邊耳溫,王子靳便乖乖地側過頭讓她再次測量。
「嗯,一樣。那你先吃些粥,吃完感冒藥就可以睡覺,我明天早上再幫你量體溫就好。」說著,她將擱在床頭櫃的海鮮粥再度端給他。
「不想吃,拿藥給我就行。」王子靳沒接手,拒絕道。
「不行,至少吃一半,要不三分之一就好。」吳彩虹遊說著,以瓷湯匙舀起海鮮粥邊讚嘆:「看!裡面有好多干貝,還有蟹肉、魚翅、鮮蝦、花枝……這麼高檔的配料,讓人看得口水直淌。」她略彎身,將捧著的海鮮粥端近他鼻前,讓他更清楚嗅聞食物香味,意圖勾起他的食慾。
她的行為有些幼稚,似當他是小孩在哄,看見她一再舀起的粥品配料,一隻鮮紅帶殼的鮮蝦,他這才開口道:「我要吃蝦,替我剝殼。」
有些任性的語氣中,其實帶著一抹撒嬌意味,可他並沒意識到這層面。
「呃?」吳彩虹先是一愣,隨即笑盈盈應道:「好,我幫你剝殼。」
生病的他依然不改大少爺的任性,卻不若平時那般嚷嚷吆喝,態度其實比較溫和。
她先去他臥房內的浴室洗個手,再轉回來撈出海鮮粥裡兩尾鮮蝦,為他一一去掉蝦殼。
「喏,好了,不過一隻蝦要配三口粥才行。」她提出交換條件,務必要他多吃幾口食物墊墊胃才能服藥。
王子靳抬眸看她一眼,伸手接過她端著的瓷碗,順應她的要求,吃掉兩隻蝦子、喝了六口粥,便要將瓷碗還給她。
「吃藥前要再喝三口粥。」她繼續哄他吃食。
他再次抬眼看她,這回低頭連喝五口粥,直接將瓷碗還給她。
「好乖。」吳彩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大瓷碗裡的海鮮粥還剩一大半,她也無意再勉強他硬吃了。
接著,她為他端來溫開水,取出藥袋,一一拿出幾顆藥丸遞給他。
好不容易總算完成吃藥工作,王子靳這才躺下來,閉上眼,試圖入睡。
第三章
凌晨三、四點左右,王子靳昏沉沉地醒來,感覺有些口渴。
他緩緩坐起身,一手撐著有些沉重的後腦杓,才準備跨下床鋪,霎時一驚。
他的床旁邊有人!
他張大眼細看,寬敞的臥房裡僅有床頭櫃兩旁亮著微弱黃燈,朦朧地映照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
她跪坐在地毯上,一雙手臂趴在床沿,臉蛋側枕在手臂上,感覺睡得很熟。
他俊眸一瞇,這才想起她為何會在他房間。
不過,他雖要她擔任看護工作,卻沒要她留在他房間裡,還睡得這麼委屈、卑微。
心口不由得輕抽了下,莫名地,有些於心不忍。
他悄然從另一側跨下床鋪,先走往沙發茶几處倒杯開水飲用,接著走到她身旁,彎身探看睡著的她,打算將她叫醒。
「……」她突地囈語,他聽不清楚,不禁更彎低身子,好奇地想聽她說什麼夢話。
「再吃三口粥才能吃藥……」一聽她喃喃的夢話,他怔愕了下。
她連睡夢中都還對他諄諄囑咐,勸他吃食,她的真心關懷令他動容。
「看妳這麼盡心盡力,我破例恩賜,把床分一半給妳睡。」他對熟睡的她低聲說道,伸手將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比想像中輕嘛!」他喃喃自語。
她個頭雖嬌小,卻不是瘦弱型,其實有些肉感,以一般人標準絕不到肥胖程度,但在演藝圈看過太多纖瘦的女人,她自然被歸到小胖一族了。
「軟軟的,握起來還挺舒服的。」將她放在他大床左邊,見她仍睡得酣甜,一隻手臂壓在腹部,他將她的手臂拉到身側,想讓她睡得舒服些。
一握住她手腕,他不禁往她手臂摸兩把,並非趁機吃她豆腐,是當成寵物在捉握。
這觸感很像他曾握過的大型犬前腳的感覺,又像他小時候常抱著的柔軟大布偶。
「真的軟綿綿的。」側躺在大床右側的他,忍不住撐起身子,食指輕戳她粉嫩臉龐,似當她是玩具般逗弄。
「不是紅豆餅,應該是紅豆麵包比較貼切吧!」他又一次輕戳她粉頰,喃喃笑說。
她嬰兒肥的臉頰,有兩抹自然紅潤,軟嫩肌膚,頗像紅豆麵包的觸感。
以前他從沒仔細研究她的樣貌,是因為此刻燈光昏黃柔和,視線有些朦朧緣故嗎?
他竟覺得她長得很可愛、很討喜。
清晨,吳彩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
感覺身下躺的床鋪軟綿綿的好舒服,她不禁想賴一下床,側翻個身,再次閉上眼。
她抬起左腿跨上一個隆起物,睡意迷濛的她,一時以為是自己床上用來墊腳的大抱枕,不覺往那大抱枕磨蹭了下。
下一瞬,察覺似有不對勁,她疑惑地微張開眼。
猛地,她瞠眸驚駭,不由得驚叫出聲。「啊——」
她竟然偎靠在王子靳胸前?!一隻腿還跨在他大腿上,姿勢親密曖昧至極,教她霎時熱紅臉蛋,急要退開。
熟睡的王子靳在被她大腿橫跨之際,尚沒被驚醒,是在她一聲喊叫後才突地醒過來。
張開眼,他一雙黑眸在望進近在咫尺的面容時,先是怔忡了下,這才感覺她的腿擱在他腰下,而他卻沒排拒或反感。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會在你的床上……」吳彩虹被他深眸一望,登時更慌亂羞窘,慌忙離開他,匆匆爬了起來,急要跨下床,還差點絆倒。
相較她慌亂無措、緊張不已,一副犯下滔天大罪的愧疚模樣,王子靳神態淡定,只低聲問道:「幾點了?」
雖不介意跟她同床而眠,但想想昨晚的他肯定有些神智不清,否則不會輕易抱她上他的床。
向來習慣一個人睡的他,身旁有個外人躺著,他竟能睡得沉又心安,連她抬腿往他身上擱放時,都沒在第一時間因被人碰觸而驚醒,似乎,他對她的接受度比他以為的還寬容,也早習慣她進入他的生活中,不論是工作或私底下。
「那個……七點、四十,不是,是六點四十。」離開他床鋪的吳彩虹,一顆心仍狂跳不已,緊張到連手錶時間都看錯。
她怎麼會爬上他的床?!就算她對他充滿迷戀愛慕,也從沒想要不自量力染指他,他可是高高在上、尊貴的王子,備受許多女性愛戴尊崇,不是她一個平民小老百姓就能真正觸及、占有的。
能待在他身邊伺候照顧他,她已覺是無上尊榮,怎能意圖侵犯他,趁他生病時對他不軌?
吳彩虹以為是自己無意識下爬上他的床,對自己大膽行為羞愧又自責,心想他下一刻肯定會怒罵她的踰矩,將她轟出他房間,甚至可能辭去她助理工作……
她內心頓時一陣忐忑,靜默地低垂著頭,站在一旁,等著被責難。
「先替我準備早餐,我過一兩個小時再起來吃。」這時間是她一天的開始,卻不是他的。
察覺她在他床上醒來後的尷尬困窘,甚至誤以為是自己爬上他的床而滿心愧疚,他雖無意解釋真相,卻也不許她逃走,才先交代她準備早餐。
「欸?」意外他下達的指示,吳彩虹抬頭看向仍躺在床上的他一眼。
他竟然……毫不介意她在他床上睡了一夜,完全無意追究似的。
「早餐中式、西式都可以,飯後點心我要紅豆麵包。」想起昨晚看著她就想到紅豆麵包,剎那間有點想吃那個。
「紅豆……麵包?」吳彩虹喃喃複述,神情怔愕。
她記得,他對紅豆製品沒興趣,所以昨晚才將自己比喻為紅豆餅。
忽地,心無端一怦。
她忙搖搖頭,甩去那抹不當妄想,匆匆轉出臥房,先去另一間浴室盥洗,再出門為他買早餐,還有紅豆麵包。
吳彩虹在王子靳的豪宅公寓待了一星期,不過除了第一晚因擔心他又發燒留在他房間睡著卻不小心躺上他的床,之後她皆在客房過夜。
她每天為他準備三餐,嚴格來說也只是替他叫餐廳外送,或出門去早餐店買現成的。
她也買了一堆水果,每天打鮮榨果汁給他補充維他命C,每餐飯後削一盤新鮮水果,再叮嚀他按時吃藥。
因他住處有清潔公司固定派人打掃,她其實不太需要做清潔工作,他每天換下的衣服,也都有洗衣店專員來收取並送回前一天洗妥的衣物。
雖說擔任他看護,她其實沒什麼工作可做,他更不是躺在床上一整天需要看護照顧的病人。
除了睡覺時間,他不太待在臥房裡,不是在書房用電腦,就是在客廳看電影、玩遊戲,或者躺在觀景陽臺的躺椅上做日光浴、喝下午茶。
這幾日他沒外出,卻也不像養病的病人,儼然就像給自己放大假,過得悠閒從容。
除第一天他嚴重高燒,感覺虛弱不堪外,之後的感冒症狀也只是輕微咳嗽而已,見他很快便恢復精神,令她鬆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間接也跟他一起放假似的,天天陪他吃來自不同餐廳外送的好料,大半時間都閒適地賴在客廳,看著大螢幕液晶電視播放的電影,或應他要求陪他玩Wii,偶爾還陪他在陽臺做日光浴、喝下午茶,愜意得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前兩天,雯雯姊來探望他病情,不知為何他故意裝作無精打采,還頻頻咳嗽,她也不好戳破他的假重症。
李雯雯沒多打擾,只交代她繼續照顧他,要他好好休息,很快便離開了。
一見雯雯姊離開,他馬上恢復精神,開啟Wii遊戲機,拿起操控器,逕自玩了起來。
她笑他像孩子,故意裝病就怕被取消休假似的,他雖喜歡身為明星的光彩,卻常會對太過頻繁的工作心生倦怠,畢竟他不缺錢,無須為賺錢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
然而經紀人替他接下的工作,他在抱怨之餘,還是照單全收,盡力配合。
「你是不是會怕你媽?」吳彩虹忽然好奇問道。
正在玩遊戲的王子靳,抬頭愣望她,奇怪她天外飛來一筆的問題。「我幹麼怕我媽?」
「因為你好像很怕雯雯姊。」她笑說,雖說雯雯姊也不過大他一兩歲,可他面對她的態度,倒像面對長輩般有一分畏懼。
「我怕她?怎麼可能。」王子靳不免好笑,按下遊戲暫停鍵。
「雯雯姊交代的工作,你就算不喜歡也不會當面拒絕。」他都是找她抱怨,只會跟她嚷著說想罷工。
「我只是懶得跟她爭論。」他撇撇嘴,轉頭面對電視螢幕,繼續玩起遊戲。
他對經紀人是有一分敬佩,絕沒半點畏懼,因李雯雯個性正經、不苟言笑,他較少會對她直接發洩情緒,知道即使對她抱怨不滿,多半只會得到她的相應不理。
但自從身邊有個善於接收他負面情緒的吳彩虹後,他有時會刻意變本加厲,任性鬧情緒,就為得到她一再軟言安哄,好言勸慰,甚至喜歡聽她的鼓勵讚美。
面對自己也許不感興趣的工作,常常因她幾句話,流露崇拜神情,笑盈盈地說有多想看到他拍那廣告的帥氣模樣,他莫名地就妥協接受,甚至還接演了原本沒打算涉及的偶像劇演出。
他看似一副高高在上,要她隨時伺候安撫,可若要說能讓他有一點畏懼的對象,也只有吳彩虹一人。
他其實是有些怕她的——怕見她因他之故,向別人哈腰道歉的卑微情景再度發生。
曾有一次,他因心情不佳臨時取消一個正要開拍的廣告,卻見身為助理的她對現場一干工作人員頻頻彎身道歉,再三為他的任性找理由,請大家見諒包容。
其實那根本不是她的責任,更無須她去道歉,她卻比經紀人還自覺失責似的,不僅對廣告拍攝的工作人員,事後連廣告商,甚至自家經紀公司的上屬,她全都一一去當面致歉,讓他得知後心裡感到莫名內疚。
之後就算遇到任何不甘不願的狀況,他也只是口頭抱怨,不會真的中斷或延誤預定排程,因此先前才會抱病也要完成拍攝工作,就是怕害她又覺得自己失責,得向一堆人低頭道歉。
而好一陣子沒能休假的他,也藉這次生病理由,賺到了一週假期。
過去他若有較長的休假多半選擇出國度假,雖說這次不算真正休假,但對他來說卻是最放鬆的一次假期,儘管只關在家裡足不出戶,可因有她陪伴緣故,他不覺無聊,甚至還想繼續裝病再多放幾日。
自從一個人住後,他不太喜歡住處有其他人出入,就算是清潔人員,也會安排在他工作時才過來,偶爾李雯雯過來跟他談工作,頂多待個幾小時就離開,而較常來他住處出入的吳彩虹,多是替他送食或拿個東西就走了,他父母更鮮少會來這裡。
原本開口要吳彩虹擔任他看護,只是一時興起,以為不用一兩日便會因有外人在他屋裡走動感到不習慣,繼而請她回家休息,卻意外發現她在他屋裡出入似乎是件自然的事,比家人還讓他感到自在無拘。
她常會主動開啟話題找他聊天,而感覺他想安靜時便不會打擾他,她很懂得觀察他的情緒,更會適時地照顧他。
結束休假,王子靳再度恢復忙碌工作,通告接連不斷。
這日,廣告拍攝中場休息,他從容地走往一旁的休閒椅,吳彩虹忙靠上前,先為他梳整一下略微凌亂的墨髮,以面紙輕拭他額頭的薄汗,拿鏡子讓他端看俊美無瑕的面容。
見他無異議,她轉而匆匆將一旁餐車推過來,上面有五分鐘前才泡妥的頂級阿薩姆紅茶及幾盤五星級餐廳外送的精緻茶點,外加一本他指定的電玩遊戲雜誌。
吳彩虹將骨瓷紅茶杯端放在他面前的小圓桌上,接著幾小盤茶點擺放至桌面,再把新雜誌交給他。
王子靳喜歡擺架式,不論在攝影棚內或出外景,一有休息時間,絕對當大少爺讓人伺候,尤其在棚內,更為講究精緻度。
當他蹺著二郎腿,一手端著現煮紅茶品嚐,一手正翻閱當期電玩雜誌時,忽地手中的雜誌被人抽走。
他抬眼,才要開口罵人,一見是李雯雯,沒好氣的只白了對方一眼。
「王子,現在可不是休息兩小時讓你悠哉喝下午茶、研究新遊戲的時間,半小時後就要接拍下段畫面,你把腳本再好好研究揣摩。」李雯雯抽走他手中的電玩雜誌,將廣告腳本塞給他。
王子靳再度橫她一眼,意興闌珊地翻著早已熟記的腳本,就算不刻意記憶腳本畫面,憑他天生的明星長才,一面對鏡頭,便能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有時事先的計劃,往往不及他臨場反應來得臻至。
不一會,陪在他旁邊的吳彩虹被現場一位男性工作人員叫了去,他原不以為意,卻聽到身後不遠處其他工作人員低聲討論著——
「小吳終於要告白了,你們認為成功率有多少?」
「我看彩虹對他都笑咪咪的,應該很有好感吧?」
「彩虹對誰都笑咪咪的,她可是藝人助理中以和善親切出了名的。」
「小吳跟彩虹看來挺配的,而且連名字都合,一個叫日正,也就是太陽,另一個是彩虹,這不是很有緣嗎?要是小吳順利告白成功,晚上就好好A他一頓。」
原本幾人只是低聲談論著同事利用情人節告白的事,說到後來音量不覺加大,甚至還笑出聲,令王子靳愈聽愈刺耳,心情無端窒悶不快。
他霍地起身,將腳本丟在椅子上,一旁跟導演正在談話的李雯雯,因他的動作驚愣了下。
她匆匆走近他,細眉輕蹙,「怎麼?別給我突然鬧情緒。彩虹去哪裡了?剛才不是還有看到人?」李雯雯左右張望,要找吳彩虹來安撫這隻無端發怒的貓,就怕王子靳工作到一半突然走人。
他雖任性、脾氣大,但向來很敬業,過去真正臨時鬧罷工也才一回,不過那次就足以令她頭痛不已,替他善後可害公司賠了不少錢。
「我去廁所。」王子靳悶聲道,其實很想開口叫李雯雯去把吳彩虹給捉回來,但終究沒開口。
他沒想到會有人找彩虹告白,還特地等到情人節前夕以送巧克力表達情意,又不是純情的學生時代!
他不以為意地輕嗤。原本往廁所方向走去,卻忽地轉個方向,朝方才聽到的地點而去。
他只是好奇,想看看那女人被告白會有什麼反應,他為心裡這異樣情緒找理由逕自解釋。
這時,聽到前方轉角處的半露天陽臺傳來談話聲,他緩步靠近,身子貼在牆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顆頭,窺看不遠處兩人的談話,偷偷摸摸的行徑跟他高貴王子的形象非常不搭。
「妳考慮考慮,不用急著現在回覆沒關係。」吳日正手中拎著還沒能送出的巧克力禮盒,神情靦覥,再次說道。
「我……我很意外。」吳彩虹仰臉看他,有些不自在。
突然被叫出來告白,且還是常有機會在攝影棚遇到的工作同仁,她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對方才合宜。
王子靳見她抬頭看著另一男人,神情有抹羞赧,胸口一緊,無端不快。
我雖然不是美女,但也算得上可口的紅豆餅,還是有人能識貨的。
忽地,腦中憶起她曾經說過的自我比喻,心口又是一抽。
她雖不是身材窈窕的大美女,但在一般男人眼中,確實還算得上甜美可口……這一想,他俊眉緊攏,一股鬱悶衝上心頭,彷彿重要玩具被搶似的不爽。
他猶豫著要跨步上前打亂他們的曖昧氣氛或該隱忍不快,聽她做出回應,但這時身後傳來急聲呼喚——
「我的王子老大,你躲在這裡做什麼?」方才隨後跟出來的李雯雯總算找到他的蹤影,還邊出聲叫喚邊急步走向他。「還以為你掉進馬桶,去男廁叫了半天沒人應,休息時間結束了,快跟我回攝影棚。」她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容異議地急要將他帶回棚內。
被拉著走的王子靳,回頭瞥一眼那方已經看不見的陽臺,心頭鬱悶,更有股莫名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