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這攝政王冷冰冰沒人味?拜託,不是他不給她好臉色,
畢竟誰能忍受新娘好像很不願嫁,還在喜轎上服毒自戕,
不過醒來後看她失憶到連自己姓啥名誰都不記得,
他也不好計較,畢竟是來當繼室,不情願……他能體諒,
本想就此相敬如賓,誰料他小兒先找上她要她滾出府,
以為她會如同別的女人般,欺孩子年幼口出惡言,
但她循循善誘及笑顏甜甜,令他移不開眼,
當她進一步用圖畫及誘哄言語讓那小霸王卸下心防,
更令他對她異於常人的聰慧驚豔,忍不住再看一眼、多看一眼,
明白自己已不想只看著她,更想將她擁入懷呵寵,
他卸下原先的冷淡,頻頻示好,參與她的生活,
甚至四處尋偏方、親試藥,就為治好她的哮喘痼疾,
看到她眼中的情意,他想兩人終於可以舉案齊眉,
誰料卻從政敵口中得知,她早與她表哥有過從甚密的親暱……
井上青
淡泊名利,隨遇而安,住在桃花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喜愛吃,台灣是個美食的天堂,不吃對不起自己的胃,
吃了對自己一直瘦不下來的身材過意不去,真矛盾。除了吃,還種些花花草草。
人夫、小孩、穿越夢!
這次不只穿越,還直接奉送現成的夫君小孩,三個願望一次滿足!(以為是什麼出奇蛋嗎妳)咳,總之看到上面這句慷慨激昂的標語,就知道這次由陽光晴子、井上青、佟芯三位大大聯手推出的【嫁到古代當人妻】有何中心主旨,這次女主角們從現代花樣少女搖身一變成古代少婦,究竟會震驚呢還是會震驚得要命呢(?),就讓我們看下去──
陽光晴子《奉旨毀婚》裡,女主角一穿到古代就很悲催的在生小孩,被賜婚的老公已經去打仗,於是母女倆就這麼過了八年,男主角才姍姍歸來,女主角當然沒看過他,一見面就是公子你哪位,這話馬上讓他自尊受損,加上又發現妻子拋頭露面做生意,忙得沒時間陪他,他只好「勉為其難」用床上的時間來彌補八年空白,只是就在他們開始濃情密意,一樁早就議好的親事,卻將掀起波瀾…井上青的《御賜後娘》中,女主角一穿來,原身體主人服毒自殺的餘毒就差點害她又死一次,雖然及時得救,但仍是一堆問題待解決──不只她是被賜婚給人當繼室,身為攝政王的老公冷冰冰,還有個蠻橫的小霸王繼子說要她滾,還好她什麼不會最會治小屁孩,輕輕鬆鬆收服,而小孩捕獲(?)老爸就不遠了,只是她卻也發現,這身體的主人竟有個祕密……
佟芯《棄妃二嫁》裡,女主角穿成個尖酸刻薄的下堂妻,被眾人撇清關係,她只能自立自強努力生活,本以為日子就這麼過下去,誰料她一句失言,認不出自己兒子,引來世子前夫,也就是咱們的男主角找上門,為了道歉和圓落水失憶的謊,她自告奮勇照顧生病的兒子,但王府的婆家根本難討好,她才在焦頭爛額,莫名因她待其他人很好而吃味的男主角也來參一咖,爭取她的「照顧」……
雖說一穿越就有現成的夫君及小孩很省事(?),但想得到真正的深刻愛情仍要有所付出,看看我們的女主角,不就是很棒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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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提著輕便行李搭上前往日本的幸福航空班機,古珮瑜清秀的臉龐上沒旅行的喜悅,反而浮現一股淡淡的愁色。
飛機平穩飛行後,空少送上餐點,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公司放她這個職場菜鳥無薪假,窩在家的她想了想,不如趁這機會重遊當初父母帶她到日本遊玩之地。
她的爸媽在九二一地震中意外過世了,那年,她才十歲,失去雙親,她在親戚間成了人球,最後,還是被安置進兒童之家。
十四年過去了,她早已十分獨立,不過這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前往日本自助旅行,有一點忐忑,也怕觸景傷情。她拿出一張父母和她在日本香川金刀比羅宮前的合照,若不是有照片,她早忘了當初日本遊的情景。
再看照片一眼,這張照片是當初舅舅在震塌的房屋下找回的,對她而言,彌足珍貴,這是她身邊唯一擁有的一張和父母的合照。每當她思念雙親,看它看上一整天也不膩。
盯著照片,唇角上揚,她在內心說著——爸、媽,這次換我帶你們去日本旅遊嘍。
拋開心頭多餘的複雜情緒,深吸一大口氣,她想,就抱著快樂的心情出遊吧,能夠重遊舊地,爸媽一定也很高興。
心情豁然開朗,懷著喜悅心情吃光所有餐點,空少收走餐盤後,她時而望向窗外,時而盯著照片看,直到累了睏了,她把照片貼在胸口,帶著微笑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機身突然明顯搖晃一下,將睡夢中的她晃醒,有幾個驚慌的女乘客尖叫了一聲,她也嚇到,只是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從機長廣播聽來似乎是飛機出了一點意外,要緊急迫降……
機上開始有人慌張不安地喃喃自語,有人叫、有人哭,儘管空服員極力安撫乘客,但她看得出來有幾名年紀較輕的空服員,臉色也已嚇得蒼白。
古珮瑜將滑落在毯子上的照片貼在胸口,緊閉著眼,內心不斷祈禱……
機身突地又劇烈搖晃,一陣強烈的落地碰撞後,她不知自己撞到什麼就暈了過去,暈倒前只聽見機艙內此起彼落、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和隱約聽見有人大喊「飛機起火了」——
「怎會搞成這樣?啊現在怎麼辦?」
好似聽見耳邊有人窸窸窣窣的低聲交談著,不知自己暈倒多久的古珮瑜張眼醒來,眼前滿目瘡痍的情景,令人怵目驚心,飛機尾翼一片焦黑,機身被火燒得只剩骨架……怎會發生這麼嚴重的空難?她沒事,獲救了嗎?
尚理不清頭緒的她,一臉茫然看向四周,發現有幾個人和她一樣呆看現場,一副茫然失神的樣子。比起她暈倒前四周充滿嘈雜的哭喊聲,此刻現場幾乎是鴉雀無聲,除了兩個衣服一黑一白的人影。
「快點想辦法補救!」白色人影刻意壓低聲說。幾個圍一旁,穿著和他們差不多的人也專注聆聽。
「我在想,在想了。」黑色人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掏出一本簿子來看。「有了有了,這方法,或許可行!分頭進行的話……」
他們交頭接耳的似在討論空難的事,一會他們突然分散開來,好奇心驅使下,古珮瑜想靠過去聽聽剩下兩人在說些什麼,但她才這麼想時,人竟已來到他們身邊!
「……這個的話,在天佑皇朝那邊剛好有一個新娘子服毒自殺,毒藥劑量不多,但運氣差碰到哮喘發作,魂已歸天,趁現在身軀還沒毀壞,不如就讓她趕緊穿越過去,能不能活過來就看她的造化。這也算是我們對她的補償,畢竟她還不用這麼早死,只是倒楣的上了死亡班機。」
「這樣好嗎?」
「你看看,肉身都被燒了,光有靈魂有什麼用,也回不去了!」黑色人影似乎在說服白色人影採用他的提議。「要就快,再慢一步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還有,要是讓上司知道我們又搞錯一條人命,我們今年的業績肯定又吃丙,年終獎金又飛了!」
白人想了下,勉為其難的點點頭,「也只好這樣嘍。」
兩人忽地不約而同看向她,她錯愕了下,本著與人和睦相處的做人守則,古珮瑜正欲咧嘴一笑向他們打招呼釋出善意,他們卻沒頭沒腦的迸出一句,「走吧!」
「蛤?去哪?」她一臉不明所以的問。
「快來不及了,路上再跟妳說吧!」說完,兩人一左一右將她架起,咻地一下就飛走了。
第1章
被鬼差聯手推入坐在喜轎裡的新娘子體內,原本身子輕飄飄的古珮瑜瞬間覺得渾身沉甸甸的,嘴泛苦味,頭還痛得要命,更慘的是,胸口還憋著一口氣喘不上來,極其難受。
手吃力地貼上胸口,打量著眼前一切,大紅喜服、搖晃的轎子、虛弱的身體,她,真的穿越了?!
她心慌的慢慢想起在路上兩位鬼差和她說的話。
她在空難現場看到的黑白人影就是鬼差,她的肉身已在那場空難中被火燒毀,但她命不該絕,是鬼差大爺搞了個大烏龍,為了彌補她,他們給了她一次穿越重生的機會,她雖不是很樂意,可事情已發生,誠如他們所言她回不去了,就這樣死去她也的確有些不甘心,再者,她在現代早失去至親,沒任何可留戀的。
原本她是想去找父母,可鬼差一聽她父母已死了十四年,堅稱愛莫能助,照正常程序,他們應該早已投胎,所以她還是同意了穿越……
雖然對未知的時代充滿不安,她也只能鼓起勇氣接受,好好活下去。可是……
「喂……」她氣若游絲地叫著,希望有人發現她快不行了。
這兩位鬼差大爺也真好心,讓她的靈魂進到一個已死的人體內……呃,是說,也該如此,要不,不就是強佔人家的身體?
鬼差們好心的多給她十分鐘想辦法活下去,是生是死全看她的造化。瀕臨死亡之際,激起的求生意志反而更強,她心裡只想著,她當然不能死,她既然得到穿越重生的機會,無論如何她得活下來!
叫不出聲,那她就得另想辦法讓人發現她,可她全身無力,連想揉胸口都揉不動,更遑論敲轎子引起外邊的人注意,而且她感覺自己隨時會倒下去——
腦中陡地靈光一閃,那她索性就放倒自己,摔出轎外,不就有人發現了!
這位新娘子運氣還真不好,人都死了,身軀卻還穩穩的靠在轎內一角,許是行進速度不快未摔出去,一直沒人發現,迎親隊伍此刻還在行進中呢!
時間不多,古珮瑜努力的靠意志力移動身體,閉上眼睛,凝聚體內游散的力氣,大叫一聲後,身體一歪,她人便摔出了轎外——
「新娘子摔出轎外……」
「新娘子昏倒了!」
「王爺,不好了,新娘子昏倒了!」
她闔上眼,失去意識前,只聽見耳邊驚慌失措的叫聲此起彼落,宛如空難發生前機艙內驚恐的叫喊聲——
好苦!
恢復意識後第一個感覺到的就是充塞整個嘴內的苦味,古珮瑜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眼皮沉重無比,想張眼一時間還張不開。
此刻嘴裡的苦味,和她靈魂初入新娘子體內那時感受到的苦味不同,當時應是新娘子服毒,嘴裡泛著毒苦味,現下嘴裡的苦,倒像是藥苦味……
她身子這麼沉,沒有飄飄然感,莫非,她得救了!
努力張開眼,眼珠子左右轉了下,沒看到黑白鬼差大爺,床邊只有一個打盹的女孩。她怔怔的打量著周遭,床不大,房內的擺飾也簡樸,她憶起摔昏前似乎聽見有人高喊「王爺,不好了,新娘子昏倒了」,她猜這身體的主人可能是要嫁給王爺的,但從電視、小說中裡描述的王爺府來猜測,這兒看起來不像主臥房。
是他以為她會死,弄間偏房讓她等死,還是他壓根就已經被退貨,這會她待的地方是身體原主人的家?
她緊張地想起身,但身子一移動,疼痛的感覺就讓她呻吟出聲,也驚擾了打盹的丫鬟。
「呃,夫人,妳醒了。」丫鬟先是一愣,隨即發出驚喜的狂呼聲,「來人、來人!夫人醒了,快去請王爺來!」
照這話聽來,她人應該是在王爺府。
丫鬟跑到門外,似乎請人通報後又踅回,「夫人,妳現在覺得怎麼樣?」
古珮瑜皺起眉頭,她覺得嘴又乾又苦,頭還暈著,只聽見自己逸出細如蚊鳴的聲音,「水,我要喝水……」
「是,奴婢馬上倒水。」瘦小的丫鬟倒了水來,費了一番功夫將全身無丁點力氣的她扶起,餵她喝水後,又要扶她躺下。
她連忙擺擺手,「我,我想坐會。」她覺得自己彷彿躺了好幾天,躺得全身都痠痛了。「妳,妳是?」
「夫人,奴婢叫小春,是甲管家派我來伺候妳的。」
甲管家?那有乙管家、丙管家嗎?她內心苦笑,乏力的看小春一眼,話終究沒出口,別說小春可能不懂她的幽默,氣若游絲的她連說話都有困難。
「夫人,奴婢去看王爺來了沒!」小春想,夫人應該會比較希望王爺前來關心她。
古珮瑜想阻止她,知道自己穿越是一回事,要適應又是一回事,更別提要面對陌生人了,她甚至連這個身體是誰都不知道!
可是小春沒給她機會,一溜煙跑出去。古珮瑜只能虛弱的闔上眼,忐忑的注意外頭動靜,清楚聽見小春和門外人的對話——
「阿六,你通知甲管家了吧,甲管家有去請王爺過來嗎?」
「甲管家說,快天亮了,等王爺醒來再說,不過甲管家已派人去請大夫,等等大夫就會過來看夫人。」
「哦,我知道了。」
小春關門踅回後,怕她失望又見她闔眼休憩,是以一直站在一旁未敢出聲。
片刻後,她再度張開眼,小春便囁嚅著說:「呃,夫人,王爺他……」
「我聽見了。」
「快天亮了,等王爺醒了,他一定會馬上過來看妳。」小春安慰著。
古珮瑜勉強露出笑容。她現在壓根沒心情在意王爺來不來看她,再說,能活下來,她已經很知足了。
「小春,我昏倒多久了?」
「夫人,妳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說妳這幾天若再不醒,恐怕……恐怕會……」
「再也醒不來?」小春不敢說,她自己接腔。沒想到她昏睡這麼多天,難怪腰痠背痛。
小春點點頭,「不過,夫人妳福大命大,菩薩終也保佑妳醒了過來。」
古珮瑜微微一笑,這小春真會說話。「小春,多說一些……關於,我……的事。」
小春愣了下,旋即想她應該是想知道昏倒後發生的事。
「大夫說,夫人妳是哮喘發作,才會昏倒的。」
哮喘發作?對了,鬼差好像有提到這位新娘子有哮喘,服毒時偏巧哮喘發作,所以雖然服下的毒藥劑量不多,身體原主還是走了。
「不過還好及時發現,加上大夫妙手回春,總算把夫人救回。」
古珮瑜見小春一臉高興樣,納悶的問:「沒……別的?」新娘子服毒這事呢?
小春想了想,「哦,大夫來看過之後,是甲管家親自去藥鋪取藥的,夫人,從這事就可知王爺有多重視妳。」
古珮瑜可不這麼想,不是王爺重視她,而是怕新娘子服毒自殺這事傳出去,會讓他沒面子。看小春這模樣,肯定不知內幕。也是,這事只怕要瞞著所有人,哪會讓一個小丫鬟知情。
「夫人,奴婢去看大夫來了沒,順便讓阿六去請廚娘幫妳熬粥。」
她點點頭,這副身子本就羸弱,加上病痛,還真折騰人,她虛弱得不想說話,要知道的事情也很多,不安和壓力撲來,頭也隱隱泛疼,還是休息一下好了!
大夫來看過,重開了新藥方,吃過粥喝過藥,病痛雖猶在,可古珮瑜覺得精神好多了,有小春扶著她,她勉強還能下床行走,能走便好,一整天躺著沒病都躺出病來。
而為了斷絕日後一問三不知,時不時露出馬腳的窘況,在大夫看病時,古珮瑜佯裝自己失憶,什麼都不知,甲管家雖驚愕不信,可真的問她些基本問題,她竟都不知,大夫也表明不無可能,卻束手無策,他一個下人也莫可奈何。王爺沒多說什麼就逕自進宮去,他這管家能做的就是讓小春好生伺候著夫人,一步都不許離開她。
眼看好不容易蒙混過去,古珮瑜提起的心才終於放下,總算能真正安心放鬆。
據說,大夫給她把過脈後,她躺在床上,不小心又睡一會之際,這具身體的王爺夫君來看過她,見她睡著,遂未打擾她。
呵,他探病還真會挑時間!
坐在房內椅上,她讓小春告訴她一些府裡的事,她這才知原來身體主人嫁的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也就是攝政王御風颺,不過她是來當繼室的,因為攝政王早娶妻生子,只是王妃早逝。
而自王妃死後,攝政王的個性就越加冷硬,皇帝擔心自己的叔叔越來越古怪偏激,因此選了有賢淑之名的才女,也就是這身體的原主,下旨賜婚。
小春和甲管家都叫她夫人,而不是喊她王妃,原因似乎就在此,本以為是婚禮未完成,她尚未有正式名分,他們才管她叫夫人,沒想到內情是這樣。
無所謂,她不在乎自己是王妃還是夫人,能活著已是萬幸。
她還問了小春這個朝代的事,小春一臉茫然無頭緒,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她問一句她答一句,問了半個時辰,她大抵理出了個頭緒。
她現在所處的朝代是天佑皇朝,風土民情和她在歷史課本上讀過的朝代相去不遠,只是又有點像綜合體,就連地理位置也相近,也許是另一個時空的古代也說不定,這個皇朝繁盛已久,前任皇帝死得早,繼位的太子年紀尚幼,是以先帝有遺命封太子的親叔為攝政王,輔佐新帝。
而王爺府所在的城鎮名為天恩城,是這天佑皇朝的京城,極為熱鬧。
她還問了小春一些民間事,聽起來也和她對古代的概念差不多,民風純樸,市集有賣好多東西……呃,小春所知有限,不過知無不言,連街上有哪些店家她都一五一十告知。
「夫、夫人,妳……想起來了嗎?」說得口都渴了,喝了口茶,小春訥訥的問。
「想起什麼?」
「妳記起自己是誰了嗎?記得妳嫁給王爺……」
見小春一副認真的模樣,她苦笑,「小春,我這是失憶,沒那麼快好,要是妳說個兩句我就想起以前的事,那大夫就換妳來當了!」
「呃,奴婢連給大夫提藥箱都不夠格,哪能當大夫。」小春乾笑著,「奴婢只是不明白,夫人妳為什麼會忘了自己是誰?」
「我想,可能是哮喘發作,我摔出轎子時,不小心撞傷了頭,撞得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好在頭真撞腫了個包,連大夫也這麼說,她也就順水推舟。
「可奴婢看阿六的頭也常撞好幾個包,他就從沒失憶過。」
「阿六瘦小歸瘦小,但他身子比我強壯多,頭殼自然也比我硬,我撞了一下就暈,他就是撞一百下,說不定還不暈呢!」她精神好了些,有力氣和小春說笑。
小春掩嘴偷笑,「夫人,妳說話真有趣。」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道:「對了,夫人,奴婢聽甲管家說,他已派人去請夫人的舅父和舅母來王爺府一趟,今日便會抵達。夫人妳要不要先歇一會,等會他們來,妳才有力氣和他們說話。」
這個小春真是貼心,可是……
「請我的舅父和舅母來府?為什麼不是請我爸媽,呃,我是說,我的爹娘。」她咧出個笑容,掩飾口誤。
小春看著她,忽地露出同情眼神,「夫人,妳真的什麼都忘了,夫人的爹娘早就不在了,夫人打小是由溫府的舅父和舅母扶養長大的。」
古珮瑜心一怔,原來這個身體的原主,和她一樣從小就是孤兒。
「原來是這樣……」她輕喟,「那,關於我娘家那邊的事,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小春搖頭,「奴婢只知道這些。」
她點頭,終歸是丫鬟,所知有限。
「夫人,奴婢扶妳上床休息一會,等藥煎好,再餵妳喝藥。」
「好。」她微微一笑。現在還很虛弱,又對這世界感到不安的她,真的非常需要這個貼心丫鬟陪伴。「對了,小春,我問妳一個妳一定知道的問題。」她突出聲。坐在床上,對於小春不由分說蹲身為她脫鞋,感到十分不自在。
「夫人,妳問,奴婢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妳。」
她輕咳了聲,正色問:「夫人我,叫什麼名字?」
「蛤?」小春抬頭看她,怔愣住。
她正色的點了個頭,「我就是失憶,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不是。」
回過神來,小春噗哧笑出聲,旋即掩嘴掩飾自己的失態,見夫人沒生氣,她稍鬆了口氣,正經八百的回答——
「夫人,妳的名字叫瓶湘雲,妳是佑安縣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通。」
古珮瑜心一突。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通?除了畫畫,其他她一概不通,霎時間她著實慶幸自己「失憶」了,就算通通不通,也能說通了!
古珮瑜躺在床上,眼角流著感動的淚水。
方才瓶湘雲的舅父和舅母來過,他們溫情的關心,讓她一度以為他們就是她的親舅和舅母。
她真羨慕瓶湘雲,雖然她是孤兒,可從方才和舅父的談話中,她真的感受到他們將她視如己出,尤其舅母確定她真的失憶,束手無策之餘哭得肝腸寸斷,那哭聲,扎進她心坎裡,害她一度為自己假裝失憶,感到罪惡感十足。可回頭想想,失憶總比失去性命好,瓶湘雲失憶她的親人都哭得這麼傷心,萬一他們知道瓶湘雲早已魂歸西天,那……
她真慶幸自己替瓶湘雲活了下來,若瓶湘雲真的就這麼走了,二老怕是會痛不欲生。
當時他們哭,她也跟著哭,一來他們的真情感動她,二來,和瓶湘雲相比,她就沒那麼幸運,想著想著心就酸了。
她自己的舅舅雖待她不錯,可舅舅和舅母僅靠在村裡的廟旁賣臭豆腐為生,收入要養活自己的五個小孩已是捉襟見肘,若再加上她,無疑是雪上加霜,而其他親戚的經濟狀況也泰半如此,無力收留她,是以,她便成了真正的孤兒,進入兒童之家。
反觀瓶湘雲,她舅父有一間自己的染坊,生活無虞,加上只有一個兒子,對她這個外甥女更是視如掌上明珠般疼愛。
只是令她費疑猜的是,既然舅父和舅母這麼疼瓶湘雲,她應該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活著,別讓他們傷心才是,怎會在出嫁當天服毒自殺?
不捨離開疼愛她的舅父和舅母,那是人之常情,可也不可能用服毒這麼激烈的手段來……抗議?
倘若問題不是出在女方家,那癥結有可能是在男方這邊,會不會是這個攝政王惡名在外,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來著?
頭好痛啊,她不想了。
方才小春真貼心,大概見雙方都哭得太慘,怕她又昏倒,遂請舅父和舅母先回客房休息,待吃晚膳時再一同聊天。
這會,她眼角的淚水還時不時的滑落,實在是被瓶湘雲的舅父及舅母感動太過。
哭得有點累,想歇會留些力氣,晚點才能再和舅父和舅母多聊些,既然自己頂替了瓶湘雲,那她的親人就等於是她的,她得替她好好照顧二老。
「小王爺,你、你怎麼來了?」才睡下,隱約聽見小春的驚慌叫聲。
「滾開,我要進去。」
「不可以,夫人她,她剛睡下,你別吵她。」
「我就不讓她睡!滾開!」
聽來是小孩的聲音,而且是個小霸王。她才張眼,尚未起身,小霸王已經氣呼呼的來到她床前。
不用問,敢這麼沒禮貌闖進她房裡的小霸王,肯定是小春所述攝政王那個才十歲的兒子,方才小春也稱他為「小王爺」。
「小王爺,小……」小春尾隨前來,見她被吵醒,忙不迭過去扶她坐起,「夫人,這位是小王爺。」
坐起身後,古珮瑜怔住,因為小王爺懷中抱了一隻……
「你抱的是狐狸還是狗?」她好奇的問。
牠看來是狗,像毛色偏白的哈士奇,但細看更像狐狸,白色的毛上有三分之二覆上一層細黑的毛,耳朵邊緣和眼眶四周框著黑線,鼻頭頂著黑圓點,一張臉看來像精心描繪過似的,重點是,牠有點小,很溫馴,乖乖的窩在小主人懷中。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小王爺盛氣凌人,傲慢的哼了聲。
「夫人,那是一隻狐狸……」脫口回答的小春想閉嘴已來不及,明顯扯了小主人的後腿。
「誰要妳多嘴,滾一邊去!」小王爺氣瞪小春一眼。
「是,小王爺。」小春心虛的低頭退到一旁。
見狀,古珮瑜腦裡閃過一個念頭,瓶湘雲之所以寧願自殺也不嫁進王爺府,會不會是知道府裡有個蠻橫霸道的小鬼?雖這理由薄弱了些,但瓶湘雲這等纖細女子可能招架不住這小鬼頭,是以不無可能,暫時將它列為可能的原因之一。
「妳!」小王爺一手抱著乖狐狸,一手指著她,「我告訴妳,我的親娘只有一個,沒有人可以取代她,何況妳跟我父王沒拜堂成親,等到妳的病好了,就馬上滾出王爺府!」
古珮瑜愣愣看著他,這無禮的小霸王,活脫脫就是古代版的小屁孩!
「小王爺……」小春緊張的出聲想維護夫人,卻遭小主子怒瞪,她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動。
「小王爺,你說的話我記住了,我的病若好了,我就會離開王爺府。」古珮瑜突然裝出虛弱樣,「不過,你看我現在還很虛弱,病還沒好呢。」
哮喘哪會馬上就好,再者,她除了這裡,還能去哪兒?死賴活賴她就是賴定這裡了!一個小屁孩也想趕她走?殊不知她以前在兒童之家,就是專管小小孩的!
只會無理取鬧的小鬼,她懶得多理他,他懷中那隻狐狸比他可愛多了。
她突然這麼說,他一時不知該接什麼話,以前他罵那些想接近父王的女人時,她們只會哭哭啼啼,她們越哭,他越得意,可現下……
「好,妳得記住妳自個兒說的話。」他的氣勢突然弱了些,說完,自己轉身走了。
「小王爺,慢點走,別跌倒了。」古珮瑜涼涼的說。
「我才不會跌倒,哼!」
小霸王走了,小春焦急的上前來安慰她,「夫人,小王爺的話,妳別放在心上。」
「不,怎麼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可是小王爺,我們可不能得罪他。」
「是不能得罪小王爺,可是……」
見小春急得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她,古珮瑜陡地笑出聲,「他不是說我的病若好了,就馬上滾出王爺府。可我舅舅說我這哮喘是打小就帶病,都十八年了也尚未根治,可能一輩子都治不好,那我不就一輩子都不用滾出王爺府。」
「蛤?」怔了下,領會出夫人話中之意,小春跟著笑起來,「夫人,妳真聰明。」
「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古珮瑜得了便宜還賣乖,笑得更得意,卻忽地覺得胸口悶,她手貼胸口,大口喘著氣。
「夫人,妳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人還是別太驕傲的好。」大口吸了幾口氣,氣順後,她笑笑道:「我想,我還是先休息一下好了。」
這個瓶湘雲還真是氣虛體弱呀!以她對小屁孩的瞭解,他們會不定時出招,她得攢點精力,才能隨時應付他。
第2章
和舅父、舅母一起用過晚膳,閒談間一會哭、一會笑,耗掉了她休息一個時辰積蓄的精力,後來是因明日二老就要回家去,甲管家請他們早點歇息,才依依不捨的結束談話,小春也才扶她回房繼續「充電」。
那個小霸王不知是否被制約住,一整晚都未見他來找碴,很好,省得她得多花精力應付他。
不過,小霸王的爹也沒出現,據說,人還在皇宮和皇上討論國事呢。聽來,是個工作狂。
小春去廚房問她的藥煎好沒,斜靠在床上的她閉眼小憩,至今,她仍感覺這一切宛若一場夢,她從飛機失事現場,被兩個搞烏龍的鬼差引領穿越到古代來,不但一來就當新娘子,且是直接當後娘!
她到現在還是很不安、很沒有真實感,即使表面上很平靜,可以很從容的應對別人。可她也知道自己必須趕快真的適應,接受自己得待在這的事實,她得待在這攝政王府,和那小鬼及所謂的丈夫一起生活……
先不說尷尬的婚姻問題,那小鬼也顯然不接受她,哼,以為她希罕當他的後娘嗎?不管古代或現代她可都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闔眼,古珮瑜回想著現代的家,他們家被地震震垮後無力再重建,一塊廢地空著感覺挺荒涼,她於是用兼職畫插畫賺的稿費,墾地種了一片向日葵花田。她母親最愛的花就是向日葵,母親以前在屋旁種了好多向日葵,向日葵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花謝後不久它的生命也跟著結束,可愛花的母親總不厭其煩的年年都種。
她以種向日葵來懷念母親,但如今,那片向日葵花田沒人照料,不知……
「對了!」
腦內靈光一閃,她突然想起為了種向日葵,她又是翻書又是上網查資料,不但查閱到如何種植,還略微瞭解向日葵的效用,她記得向日葵花用水煎服可治哮喘,不管效用如何,試一試也無妨,不然她就得一直喝藥,那藥可苦著呢,與其喝藥,她寧願喝花茶。
一時忘了她的向日葵花田是在現代,她急著想去摘向日葵,張眼,坐直身,正欲彎身穿鞋,忽地見有一高大男子板著一張嚴肅臉孔佇立在床前,嚇得她腳縮回床上,整個身軀往後蜷挪——
「你誰呀!」她被突然在房內冒出的人嚇到。
那人不語,靜看她半晌,沉聲道:「我是御風颺。」
這名字……他就是瓶湘雲的丈夫,攝政王?!定了定心神,她定睛細看,他只是表情很嚇人,長相可帥了,而且比她想像中年輕多了,不過對她而言,三十四歲的他,依然是位大叔。
「哦,王爺,你……」知道是自己人不是壞人,她鬆了口氣,安心多了,有些無禮的問話就脫口而出,「有事嗎?」
「覺得怎麼樣?」他皺了皺眉,肅著一張臉,不多話,簡單扼要的問。
她嚥了嚥口水,有點緊張的答,「好、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這人帥歸帥,可神情肅穆,讓人感覺難以靠近,看來是個不親民的人。
他瞅著她,片刻,沉肅面容添上一分冷厲,沉聲問:「為什麼要服毒自殺?」
他冷不防丟出這問題,嚇得她一怔,他這模樣活脫脫像在審犯人似的。
不過這態度也正常,畢竟哪個新郎官能接受坐在轎內的新娘子服毒自殺?那表示她是千般不願嫁。平凡男子都無法接受了,何況是皇帝的親叔叔?
「我在問妳話。」他的鳳眼銳利冷酷卻又魅力十足,眸光沉厲的瞅著她。
「我……」他那模樣真令人不寒而慄,不過她古珮瑜可不是被嚇大的,惡人她見多了。「王爺是指我服毒自殺?我不是哮喘發作嗎?」她以瓶湘雲的纖柔嗓音困惑細問。
她再度暗自慶幸自己「失憶」了,一失憶,再天大的事,她都可以順理成章的說不知道。
御風颺壓根不信她失憶,猜想她可能以失憶為藉口,躲避他追問她服毒自殺的事。這事他不張揚,不僅是為了自己的面子,還是顧及賜婚的皇上顏面,更甚者,是她一家老小的性命。
「在自私的服毒前,妳可有考慮過其後果?」不管她自殺的緣由為何,他都認為那是她個人的自私之舉,「妳以為死了一了百了,卻未想妳我成親是皇上賜婚,妳一心求死害皇上丟了面子,皇上這口氣會找誰出?」他看她一眼,冷冷道:「自然是妳舅父一家老小的性命!」
古珮瑜倒抽了一口氣。對耶,她都忘了這裡是皇帝大過天的時代,沒想到這麼深層的後果,瓶湘雲肯定也沒多想吧?要不,她從小被舅父舅母養大,怎會不顧愛她的親人,決心去死。
見她一驚,他更相信她失憶是佯裝的。他的話有一半是嚇唬她,皇上未必會做得這麼絕,但君心難測,何況皇上獨自掌政不久,急著樹立君威,或許會拿這事開刀也說不定。
可之所以恫嚇她,不是因他生氣,而是希望她有所顧忌,不要貿然做出傻事,畢竟她尚年輕,還是個才女,若因此香消玉殞,豈不可惜。
這些年他全力輔佐皇上掌理國事,無暇去想續弦一事,是皇上一番好意賜婚,他不得已才接受。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在花轎內就迫不及待服毒自殺,顯然是極其不願嫁他,若他早知她如此不願,他早就推了這門親事。
他眼神一黯,這事只有他和大夫以及甲管家知曉,他沒讓甲管家告知她舅父、舅母,請他們二老前來,一來是讓他們探望從鬼門關前走回來的外甥女,二來,也讓甲管家暗中觀察他們是否早知道她要服毒自殺一事。
甲管家做事向來細心,經他觀察,確定她的舅父並不知她服毒一事,二老也以為她純粹是哮喘發作,才險些沒命。
既然連最親的長輩都不知內情,顯然是有極其私密的苦衷。
「明日一早,妳舅父他們要回佑安縣,妳若不想待下,就隨他們回去吧!」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沉肅無比,語落,冷看她一眼,旋即轉身就走。
古珮瑜一怔,原來他是來趕她走的?怎麼這對父子一個樣,都希望她趕快離開攝政王府?
不過薑是老的辣,這攝政王趕人的技巧高明些,聽來,像是好心要放她走的意思,不像他的兒子,左一聲滾、右一聲滾,就沒別的詞了。
靜坐床沿邊,古珮瑜暗自思量,雖說瓶湘雲的舅父對她極好,可他們家對她來說一樣是陌生之地,況且,這件婚事是皇上下令賜婚,她若真回去,不就算逃婚?不也一樣會為舅父一家招來橫禍?
心一怔,這個攝政王陰陰沉沉的,該不會也沒長好心眼吧,她要真領了他的情,傻傻跟舅父回家,也許就正好稱了他的心意,讓皇上馬上下旨殺光舅父一家人,替他出一口怨氣?
沒錯,他肯定是為了她在喜轎內自殺一事,自覺顏面無光,想挾怨報復,對,肯定是這樣,太壞了這人!
為了保全舅父一家人的性命,她哪兒都不去,就算死賴活賴也要賴在這兒,他們父子想聯手趕她走?哼,門都沒有!
送走舅父和舅母,不想老窩在房內,趁著早上精神還不錯,古珮瑜在小春的陪同下往後花園走去。
一大早,攝政王又進宮了,也不知他是真忙還是假忙,認真說起來她的舅父和舅母就等同他的岳父母,他們來他不在,他們要走,他還是不在,真是沒禮貌的傢伙!哼,忙忙忙,他最好有那麼忙。
「夫人,妳喝藥的時間到了,可是我們不在房內,小翠不知能不能找到我們?」走了一小段路,小春心頭記掛著她尚未喝藥一事。「放久了,藥涼了,效用會減半,再另煎藥,那可又得熬上個把時辰……」
古珮瑜看著她,忍不住莞薾一笑。這小春也太盡責了,活像她的特別看護。
「要不,妳去看一看,藥若煎好,端來這兒給我喝。」她微笑道。藥雖苦,但想保命還是得喝,再者她若是沒把藥給喝下,小春一整早上便會心心念念著這事,一直在她耳邊叨唸。
「可是奴婢若離開,夫人妳自己一人……奴婢不放心。」小春四處張望,一早大夥都忙著工作,後花園這邊沒見到其他人影。
「妳去廚房再踅回要不了多少時間,再說這幾日我都有固定喝藥,身子覺得好多了。」她打趣道:「除非妳偷懶,去了個把時辰還不回來,要不,才一丁點時間,哪能出什麼事?」
「夫人,奴婢不敢偷懶。」小春緊張的猛擺手,「那,奴婢去看看馬上回來。」她想,要是途中有遇到其他人,就請對方去告訴煎藥的小翠一聲,她便可回來陪夫人。
「去吧!」
小春疾步離開後,古珮瑜獨自在花園走著,這攝政王府處處雕梁畫棟,花園內更不乏奇珍異草,很多的花草她都不知其名,有大花、小花,紅的、紫的……爭奇鬥豔。
她的向日葵花田其實也種了些別的,但就是一些普通花草還有果樹,蓮霧已結果,藍莓更是爭氣,結實累累的,不知有沒有人去採來吃,沒人吃的話,那真是浪費了……
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來到一座小橋前,她茫然地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全然不知自己怎麼走過來的,且似乎迷路了,不過她不怕,橫豎人還在攝政王府裡,小春總會找到她的。
放大膽往前繼續走,在一座假山處轉彎,眼前景象不但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感,而且有天大的驚喜,她看到向日葵了!
雖然不多,只是幾株,但能在異時空看到熟悉的事物,她還是覺得既高興又感動。
她忍不住奔上前,繞著幾株向日葵又叫又跳,看著大大的花朵,臉上滿是笑容,還開心得語無倫次,「你們不會也是跟著我穿越到這裡來了吧!」
自覺這話好笑,她不禁哈哈大笑。最好向日葵也會搞穿越這套!
許是情緒太激動,方才還又叫又跳,她突然覺得有點氣促,警覺不適,她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大口氣,慢慢調勻氣息。還好這幾日她都有乖乖吃藥,發作時才不至於太嚴重,等會小春端藥來,喝下那苦苦的藥,應該就會好些了。
想到藥,她突然想起向日葵花盤用水煎服能治哮喘一事,看著大大的花朵,她眉眼帶笑,老天爺實在太眷顧她了,昨晚她才懊惱在這時代不知能否尋到向日葵,今天向日葵馬上就出現了。
可是沒刀子,她徒手摘不下向日葵花……才想著,老天爺又寵她一回,古珮瑜瞥見旁邊不遠就有一堆看似園丁用來種花除草的工具,不囉唆,她馬上拿來刀子將花朵割下。
捧著大花,想著終於不用每天吃藥,古珮瑜心情登時快樂無比。
「夫人,夫人,妳在哪裡?」小春焦急的聲音從假山另一側傳來。
「小春,我在後面這邊。」
她捧著花,朝假山方向走去,那頭,小春端著藥小心翼翼走來,一看見她手中拿了個東西,先是一愣,待看清她拿的是什麼,突像見鬼似的瞠目驚叫——
「啊——夫人,妳、妳、妳……」驚叫後,小春苦著臉,「妳怎麼把望日蓮的花摘下來了?這花是王爺和小王爺親手種的……」
古珮瑜一怔,跟著驚瞪大眼,這向日葵是「要她滾」父子檔親手種的?哦哦,聽來頗不妙的感覺……
「這望日蓮是我母妃生前最喜歡的花!」
「你以為只有你母妃喜歡?這向日葵也是我娘生前最愛的花。」
「它是望日蓮。」
「但我叫它向日葵。」她知道向日葵也有望日蓮這稱呼,聽來頗詩情畫意的,但她還是習慣說向日葵。
古珮瑜輕喟了聲,她從現代穿越到古代來,最大的功用,竟是來陪一個十歲小孩鬥嘴?
自己摘的向日葵是大小王爺種的,這事不會因她湮滅證據就沒事,不想牽累小春和其他下人,她索性拿贓物前來自首。
如她所料,小霸王一看到他娘心愛的望日蓮被她摘下,馬上氣得哇哇大叫。
小春拚命想幫她解釋,卻被他趕走,她索性請甲管家和家僕也離開,這等小事,她能處理的。
「妳把我和父王辛苦種的望日蓮給摘下來,我一定要讓父王把妳趕出去!」御暄怒著一張小臉,氣呼呼的說。
古珮瑜先咳個兩聲,佯裝氣若游絲的說:「小王爺,你說過會等我病好才趕我出府的,說話得要有信用才行。」
「我……」
看他愣住,接不下話,她又嘟嘟噥噥低聲道:「而且,騙人沒種過向日葵,種向日葵有什麼好辛苦的,而且才種那麼幾株,我種的可是一大片向日葵花田,你跟我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何況我看你們父子倆肯定連幫它澆水除草都沒,這些事,一定都是家丁在做。」
「誰說我沒澆水,我有幫望日蓮澆過水!」
「澆幾回?」她涼涼的問。
「一回。」御暄理直氣壯的說。
見他認真無比,大概真以為向日葵澆一次水就可以生長,模樣孩子氣十足,她陡地噗哧笑出聲。
「妳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當然好笑。我問你,從你母妃把你生下來到現在,你總共喝過幾次水?」
「我,我喝了……數不清了。」
這問題似把他難倒,她改問更簡單的。「那昨天到現在,你喝了幾回水?」
「有十回不只。」
「這麼多呀,既然這樣,你想想,你都喝這麼多水,向日葵,呃,望日蓮它整天在外頭曬著,是不是也會口渴,也要喝很多水?」
他想了想,似覺得有理,可他不想承認稱她心意,忙不迭將話題轉開,「我才不管望日蓮要喝多少水,我只知道妳犯了大錯,妳……」
「你要我滾出攝政王府?」她主動替他接腔。
他一怔,「對。」
「好吧,實話告訴你,我之所以摘下你母妃生前最愛的望日蓮花,就是要拿它來治我的病,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
他一臉不信的問:「誰說這花可以治病,大夫說的嗎?」
「不是,是……我看書上寫的。」
「就算這花可以治病,也不准妳摘我和我父王種的。」
「你才種那幾株,還不夠我煎一壺呢。」她嘴裡嘀咕著,沒讓小王爺聽清,隨即又咧嘴一笑道:「我就是知道不許,這才來找你商量的。你看這樣好不,你若知哪裡還有種這望日蓮,讓下人去摘來給我?」語末,她特地強調,「這樣等我病好,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趕我出府了。」
他搖頭,「我不知道哪裡還有。而且妳只要乖乖吃藥,病就會好了,何必摘望日蓮。」
這小子還挺聰明的!她想了想,又說:「小王爺,你喝過藥吧?」
見他點頭,她眉一皺,皺出一張苦臉,「那藥挺苦的對吧?要你天天喝,你喝不喝?」
她的模樣感染了他,想起之前生病喝的藥,他也忍不住猛搖頭。
「所以嘍,如果望日蓮能取代藥,讓你選的話,你是要喝苦苦的藥,還是喝加一點點糖的望日蓮花茶?」
他愣看她半晌,心中偷偷選了花茶,可他才不告訴她。「反正妳摘了我和父王種的望日蓮,我不會放過妳的!」
古珮瑜怔了下,她費盡唇舌說了老半天,他怎麼又兜回去了!她露出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瞥了他懷中的狐狸一眼,眼睛一亮,「好吧,為了向你賠罪,我畫一張狐狸的圖給你。」
知道他挺聰明,絕對聽得懂她所言,所以她原本想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這事化解掉,但他終歸是孩子,小孩子心眼實,這事要沒給他一個具體的賠償,他肯定跟她沒完沒了。
既然他那麼喜歡小狐狸,她便以自己的專長投其所好。她雖只是業餘繪本畫家,但畫小動物對她來說易如反掌,來天佑皇朝這麼多天,一直在養病,沒拿畫筆,她正手癢呢。
「妳會畫玉狐?」他一副不信的模樣。
玉狐是他懷中那狐狸之名,小春私下已告訴過她。玉狐是去年攝政王第一次帶小王爺去打獵時,公、母狐被射死,他的手下發現狐狸窩裡還有一隻小狐狸,小王爺一見心喜,吵著要養,攝政王拗不過,便應了他。
「會不會畫,給我紙筆便能知曉。」
「在那邊。」他半信半疑的指了個方向。
古珮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瞧見他的小書桌上有紙筆,雖是毛筆,倒也可一用!
他走過去,看了硯臺一眼,不敢勞駕小王爺幫她,於是自己磨墨,邊磨還邊喃喃自語,「我小時候學過書法,不過時間不長,那時,都是我爸幫我磨墨。」
跟了過來的御暄才不在乎她的事,沒細聽她說什麼,他只在乎她說要畫玉狐給他,「妳到底會不會畫,快點,別磨蹭。」
古珮瑜睨他一眼,裝傻說:「我在磨墨,不是磨蹭。」
御暄未細聽,躲在門外的御風颺可聽得一清二楚,她說的最後一句令他不自覺嘴角斜勾。
御風颺已回府好一會,聽甲管家說她未隨舅父母回佑安縣,心頭正疑惑著,又得知她因誤摘望日蓮一事,正和御暄在小書房內對峙,他沒讓甲管家跟,自己獨自前來看看情況,來到門邊正好聽到她和御暄在鬥嘴,他心一突,傳言她是佑安縣才女,應是賢淑溫柔之人,怎會如此伶牙俐齒?
猜測她可能是表裡不一之人,故作柔弱,私底下卻張牙舞爪想欺負他的小兒,他於是未露面,躲在一旁細聽,想讓她在無防備下露出真面目,但聽著聽著,卻覺她並無欺負御暄之意,反倒似在和御暄說一些小道理。
最令他訝異的是,他家暄兒向來對想接近他的女子懷著敵意,只因以前那些女子藉由他來接近自己,而被御暄惡趕,有些甚至表面討好,私下卻看暄兒幼小可欺,欺侮他,鮮少有人有耐心和御暄說這麼多話,而御暄也是頭一回心平氣和和「敵人」聊這麼多話,光是這點就令他對她刮目相看。
只不過,她摘望日蓮的目的為何?它真的能治病?況且她說的話,有時連他都聽不懂,方才她說那句「都是我罷幫我磨墨」,「我罷」是何人?
心頭正納悶著,書房裡突傳來御暄又驚又喜的叫喊聲——
「是玉狐,真的是玉狐!」
「就跟你說我會畫,你還不信。」古珮瑜得意的說:「好了,我幫你的玉狐畫了一張圖像,我誤摘望日蓮的事,就一筆勾消了。」
提及這事,御暄又氣起來,「看在妳幫我的玉狐畫了張像,這回我不追究了,下回妳要是敢再亂摘,我就叫我父王趕妳出府。」
「是,小王爺說的是,民女以後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古珮瑜認認真真的回應。「小王爺,民女可以告退了吧?」和小孩溝通,還真是件累人的事。
她想,在他的認知中,母妃只有一個,且她和攝政王的婚事未成,還不算他父王的妻子。若在他面前以夫人自居,說不定更會造成他的反感,自降身分自稱民女,他應該會比較樂意接受。
「妳下去吧!」御暄抬高下巴下指令。
唷,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坊了,人小鬼大!
「是,小王爺。」
聽見她欲離開,御風颺下意識地躲了起來,直到見她徐步走離,他才又現身,想到自己方才竟作賊心虛似的躲藏,不禁有些不自在。
見四周無人,他忙不迭往另一個方向大步離開,邊走邊想著方才聽到的對話。她看似柔弱,卻思慮清晰並非軟弱可欺,和孩子有理說不清時即使略有不耐,也不會發脾氣,更不會斤斤計較,強迫孩子聽自己的,反倒尋求孩子能接受的方式解決問題,有種……一般女子,尤其是大家閨秀鮮少有的灑脫。
而且,這個瓶湘雲莫非真失憶了?要不,他明明已給她離開王府的機會,她卻偏留下,這不是和她在喜轎裡服毒自殺的本意背道而馳?
這女子有些讓他摸不透……他唇角輕勾,對她有了興趣。等等,興趣?
頓下腳步,心一怔,這可是御暄的娘死後,他頭一回將一名女子放在心中認真審視一番,這,代表什麼?
他甩掉腦內混雜的想法。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他得先去查一查她摘望日蓮的真正用意,他倒沒聽過那能治哮喘,尤其她醒來後又行徑怪異,說不定其中隱藏著什麼陰謀!
第3章
古珮瑜獨自坐在涼亭中,專注的揮動手中毛筆,在宣紙上作畫。
打從三天前她幫玉狐畫像後,就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法炮製,將之前在飛機失事現場燒毀的那張和父母的合照畫下來,就當是複製畫,畫好掛在房內,就可以天天睹畫思人。
可惜的是,毛筆和宣紙她用得不太順手,勾勒粗略線條倒還行,要畫細節,便常糊成一團。
揉皺了幾團紙,重畫好幾回,好不容易畫得順手之際,小春突揚起的高分貝叫喊聲令她失手一頓,墨線又糊成一團。
「夫人、夫人!」
為了能專心作畫,她讓小春一旁休息去,她突然這麼急的喊叫,肯定有什麼大事,不會又是小霸王要來找她麻煩了吧?
揉皺畫壞的宣紙,古珮瑜睞小春一眼,「什麼事讓妳跑得這麼急?」
小春喘吁吁,順了口氣後,眉開眼笑,「夫人,妳快去看,王爺差人送了好多的望日蓮花要給妳煎茶喝。」
「蛤?給我?」古珮瑜懷疑的問:「確定是給我的?」
這個王爺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天到晚老窩在皇宮,這幾天她都沒見到他,怎突然給她送禮?
「當然是給夫人的。夫人不是去摘望日蓮要煮花茶喝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
「夫人,走,奴婢帶妳去看,有好多好多的望日蓮,奴婢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的花呢!」小春興高采烈的挽著她的手。
瞧小春一臉興奮,一方面不想掃她興,一方面她也想去瞧個究竟,「好,走吧。」
等來到王府前院,古珮瑜整個愣住了。
「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一次送我這麼多花!」
看到王府前院堆得像一座小山的向日葵,呆愣之餘,古珮瑜也忍不住藉小春的話,脫口道出心中驚喜。先不管他的用意為何,收到這麼大一堆花,她想不管是誰都會為之怦然心動吧!
她輸了,她在現代種的向日葵花田的花全集起來,也沒眼前這堆小山來得多。
「甲管家,我父王為何要買這麼多望日蓮花?」聞訊前來的小霸王問出她心中的疑惑。
「這,詳細緣由小的也不知,」甲管家看了古珮瑜一眼,不知是顧及小主子的感受,抑或真不知情,未細道原因。「小的只是奉王爺的命令,向鄰近有種望日蓮的人家收購望日蓮花。」
其實這花是王爺親自下令,要鄰近天恩城幾個城縣的父母官向百姓收購而來。王爺向來不耍官威,這回居然慎重其事下令,真是令人費解。但他們當下人的,只管做好主子交代的事便是,其他不需多問。
「是要送給我母妃的嗎?」御暄天真的問。
「這,王爺沒說。」
「這不是送給王妃的,王妃她已經……」小春沒多想,馬上就想直說。三天前夫人摘望日蓮想以喝花茶治哮喘這事,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情,現在王爺讓人收購這花,想當然耳,是要送給夫人的,且府裡的僕人也都是這麼傳的。
古珮瑜微笑的打斷直腸子的小春的話,「小王爺,這些花當然是王爺要送給王妃的。」
「不是的……」
見小春還想說什麼,她一個輕搖頭,示意她別說。
和一個孩子辯這個有啥意義,只是讓他多氣惱傷心,反正,這些花也得風乾才能煮花茶,在它還未風乾前,當是送給已故王妃的禮物也無妨。
「我就知道!我父王最愛我母妃,他才不會去喜歡別的女人。」御暄孩子氣的朝她哼了聲。
古珮瑜一臉無奈,她很想告訴他,她並沒有想取代他母妃的地位,她起初只是很沒志氣地想盡量賴在王府吃香喝辣,當一隻米蟲圖個溫飽,誰叫她對這時代十分陌生,想出去闖蕩也沒這本事,如今則是因為她要是跑了,可能會連累瓶湘雲的親人,才說什麼都要留下。可惜,別說他可能聽不懂,很多事她也是有口難言。
「甲管家,你還不趕快派人把這些花送到我母妃墓前,我母妃最愛望日蓮了,看到這麼多花,一定很高興。」
「呃,這……」甲管家為難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古珮瑜,似乎在向她求救。
漠視管家的求救,古珮瑜佯裝頭暈不適,「小春,我頭好暈,妳先扶我回房去吧!」
面對小霸王她也很頭痛啊,各人的頭痛事,各人自個兒解決,她愛莫能助。她相信甲管家這麼有智慧的人,定能自己化解小主子給他出的難題。
「小王爺,這花尚未收齊,況且王爺還未親自驗收,所以……可能要等王爺回來再說。」
已轉身走了幾步遠的古珮瑜,聽到甲管家說的藉口,不由得在心中暗笑,最好攝政王會親自驗收,他忙得鮮少窩在家,哪有空管這種瑣事,不過這話唬一個十歲小孩,剛剛好而已!
慶幸小霸王沒多給她添麻煩,眼看再多走幾步自己便能順利脫身,她前進的步伐不禁快了起來,只是再快,也沒有聲波來得快。
「瓶湘雲,妳等等,我有事要找妳呢!」
倒抽了一口氣,頓下腳步,心中暗自咬牙,這小霸王終究還是不願放過她!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古珮瑜索性起來畫畫。
她為玉狐畫的那張圖被小霸王不小心弄濕糊了一角,小霸王要她幫玉狐重畫一張,這倒難不倒她,只是現下她更想畫另一幅畫,白天前院那堆猶如小山的向日葵歷歷在目,她想趁心頭猶存感動時,將那畫面記錄下來。
在現代,數位相機一按,隨時可記錄任何事物,但在這科技不發達的時代,除了記憶,她就只能靠紙筆將之記下,她不由得慶幸自己還有點繪畫天分,能用筆將感動的事物記錄下來。
連續服藥多日,她的哮喘情控制得宜,不想小春老在她房裡睡不安穩,她讓她回丫鬟房裡去睡,也因此這會她才得以專心作畫。
天氣稍悶,她開了門窗通風,又取來放在房裡的紙筆,磨墨,取筆沾墨,接著專注畫著清晰印在腦海中的畫面,想一氣呵成,無奈握筆力道未控制得宜,一重壓又失手,宣紙慘遭墨染。
揉皺了幾張後,找到手感,她小心翼翼的畫著,片刻後,一張圖完成了八分,想一鼓作氣將之完成,拿筆沾墨時,才發現墨汁沒了,她於是擱筆,一手伸出去欲取墨條磨墨的同時,她垂首專注看著圖,想看哪裡需要補強……
只是墨條未摸到,反而是摸到人的手。會進她房裡又幫她磨墨的,肯定是小春,她定是怕打擾她作畫,不敢出聲。
「小春,我不是要妳晚上睡飽一些,不用特地半夜又過來看我……」揚笑,一抬眼,對上一雙深邃黑眸,她嚇了一跳,連忙收回手,「王,王爺?」
驚慌失措的站起,她一雙大眼盯著他,「你,你怎麼來了?」還幫她磨墨!
相較於她的驚慌,他倒是一臉鎮定,繼續磨墨,淡然道:「我路過此處,見房內油燈還亮著,遂進來看看。」
晚上他睡不著在院子裡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這兒,見房內燈亮卻沒半點聲音,門還開著,以為她哮喘又發作昏倒,心急地匆匆步入,卻看見她專心在作畫,不想打擾,他原欲離開,但她畫畫的專注模樣吸引了他,於是在門旁觀看許久,見她擱筆欲磨墨,當下他不假思索一個箭步上前,取了墨條替她磨墨。
此舉,連他自己也頗驚訝,他成日窩在皇上的御書房裡商議天下事,也從未替皇上磨墨過,今晚竟然為了她捲袖當起書童!
她輕應了聲,「哦。」路過此處?三更半夜不睡覺,還繞到後院偏房來,難不成跟她一樣是失眠,又或是……有什麼打算?她心底升起些許戒備。
「妳畫得很好。」他看著她半晌,目光落在圖上說。
「謝謝。」
「不畫了?」他頓下磨墨的動作,抬眼問她。
對上他投射而來的深沉眸光,她陡地心頭悸動了下,有別於略顯輕浮的桃花眼,他那充滿自信沉定的眼神,反倒令她莫名心動。
「呃,我還要畫,只是沒墨汁了……」看見硯池已蓄滿墨,她倏地惶恐起來,「王爺,讓你幫我磨墨,這怎麼好意思咧,呃,不是,我是說……不敢勞煩你……」心慌意亂之下,她語無倫次起來,也不知自己說得是否合宜。
她嬌柔容貌添上慌亂神情,讓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擱下墨條,他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坐。「先坐下,我有話要跟妳說。」
她點頭,他不怒而威的淡定神情中隱藏著一股溫柔,令人甘心服從。
她一坐定,他就瞅著她,委婉說道:「我問過太醫,失憶的人有時會……說一些或做一些以前不會說的話和做的事。」也就是語無倫次和行為怪異,正因她兩項皆有,是以,他暫時相信她是失憶。
太醫其實還提及失憶者或許還會妄想,但他想,光是語無倫次也許就令她不知所措了,她一個大家閨秀若是還被指稱說患有妄想症,肯定會極為羞愧和惶惶不安,還是暫時別和她提。
「蛤?」他為何沒頭沒腦突然跟她說這些?
「所以,妳不用為自己說的話……不得體,而感到不安。」
她一臉不明所以,她有說過不得體的話?仔細一想她才反應過來,剛才心急之下不自覺用了現代語句,且有時說話太直白,大概不符合瓶湘雲的才女身分,更不符這時代的禮儀。
他竟不跟她計較,是否表示他心腸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差?
「我暫時不會追問妳服毒自殺一事。」他看著她,眼神突顯銳利,「但我想知道妳為何不跟妳舅父母回佑安縣?」這話他早想問,只是這幾天他早出晚歸,難得和她碰到面。
即便她因失憶忘了寧死不嫁的初衷,但得知她的舅父母是她依賴的親人,周遭又全是陌生人,依常理,她應會選擇回到親人身邊去才是。
「我……」她支吾著,旋即佯裝羞怯,「王爺,湘雲已經嫁給你,雖然婚禮未完成,但我已認定你就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就是該住這兒。」她裝出委屈的聲音,「除非,你還想趕我走。」
她嬌柔委屈的指控,令向來沉穩的他頓時羞愧不安,急著解釋,「之前我不是想趕妳走……我只是,只是怕妳不願留下。」
他突覺喉頭乾澀,神情頗不自在。心一突,自己這是怎麼了?上朝時面對眾大臣排山倒海的反駁異議,他都能面不改色,強硬到底。現下,一個小女子的微弱控訴,竟令他心頭慌亂,不知所措……
「那現在,我想留下,可以嗎?」她低著頭裝委屈到底,未見到他神色慌張的一面。
御風颺穩下心緒,以一貫的沉穩聲音道:「妳不是說已認定我是妳的夫君,既然妳是我的夫人,自然可以留下。」
話一出,四目交接,曖昧情愫陡升,他話裡的意思該不會是……是要她和他,同房?「我,呃……」她在這小房間住得好好的,突然要她搬去他房內,她,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這回她真的是羞怯得低下頭。
見她羞得低頭,他大抵知道她所想,「妳放心,妳暫且就在此住下,不會有人干擾妳。」當然也包括他。
「哦,謝謝。」她暗吁口氣。
「另外,我也請教過太醫,望日蓮花以水煎服,的確可舒緩哮。」他看她一眼,未細問她從何得知,太醫說了,失憶的人並不是全忘了以前的事,有些事她會的還是會,譬如畫畫,他想,這也許是以前她看醫書得知的。「但還是得吃藥,只是不用天天吃。」
她點頭。
「過兩天我請秦太醫到府裡來替妳看病,請他開藥方。」
「不用這麼麻煩,劉大夫開的藥我連續吃了好幾天,覺得好多了。」為了她而把宮中太醫請到家裡來,她怎好意思。
「不麻煩。」他省話時,有種不容置喙的霸氣。看來小霸王的霸道,是遺傳自他父王。
「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高興就好,何況,她其實有感受到他對她的好。為了她的病,還大費周章請太醫前來,他,其實是個好人來著。
「還有那望日蓮花,其實是要給妳煮花茶喝的。」
「我知道。」
「妳知道?那妳為何跟御暄說那是要送給他母妃的?」他瞅著她,心頭其實早猜出緣由,只是他想聽她親口說,看看是否與他猜測符合。
「那花得先風乾,風乾前那朵朵金黃鮮花很美的,不把它當禮物送人多可惜,既然小王爺那麼希望它是王爺你送給已故王妃的禮,那就順他意,如此不是皆大歡喜的美事?」
瞧她說得一臉開心,沒半點矯情,他明白這是她的肺腑之言。他不禁凝望她,黑眸中有股情意在流轉。
她確實是真心為御暄好,不但畫了玉狐的圖像,讓御暄開心好多天,連他只顧著為她收購望日蓮花,一時忽略了御暄可能會有的感受,她都能隨機應變哄御暄開心。
她機伶聰慧,又有一顆善良的心,讓他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心頭莫名悸動著,看著她略帶疑惑探究的神情,他突覺不自在,目光頓轉至別處,視線落至地上幾個紙團,他納悶的問:「那些是怎麼了?」
「哦,那個啊,」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幾團紙,她忍不住抱怨起來,「就是我握毛筆的力道拿捏不好,線常糊成一團,就只好重來。」她嘟嘟噥噥的說:「如果有鉛筆和圖畫紙那就好了。」
雖意外她連筆都忘了怎麼拿,但想到她的種種奇特舉止,他又釋然,不過……「鉛筆和圖畫紙,那是什麼東西?」他蹙眉問。
「就畫圖的基本工具……」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一怔,糟,這時代大概沒這兩樣東西。她手輕壓額際,佯裝頭痛,「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話……」
太醫說失憶的人會語無倫次,最好是會。她想,可能太醫也沒遇過真正失憶的人,只是看了醫書,自己融會貫通一番,再誇大說一些病症,唬得他一愣一愣的,教他信以為真。不過這樣也好,她日後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便有正當理由可以解釋,而他應該也能理解。
這不,他馬上點了頭,做出理解的表情。
見她臉色有點虛弱疲憊,他忙不迭起身告辭,「夜深了,我不打攪妳,妳早點歇息。」
「王爺,請慢走。」她起身,欠身施禮恭送。這難不倒她,古裝劇她也看過不少。
頭微低,定住姿勢,過了一會,她挺直身下意識往前看去,赫然發現他還杵在原地,直瞅著她看。
「王、王爺?」她羞窘地喊了聲。
被她嬌柔優美的姿態給迷住的御風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呃,妳,早、早點歇息。」說完,他一臉尷尬的轉身就走。
她愣了下,想到他離去前略微慌張的表情,不由得掩嘴輕笑。這攝政王,敢情是被瓶湘雲美麗的外貌給迷住了!
步至梳妝檯前,銅鏡中映出的美麗面貌和姣美身段,連她看了都為之讚嘆,這瓶湘雲真的是才貌兼備的古典美女一枚。她在現代只能算中等美女,來到古代卻扶搖直上晉升一級,成了大美女。
這趟穿越她不但搖身一變成為正妹,還有個型男王爺當老公,想來,是賺到了,且是賺翻了!
對著銅鏡,她忍不住再擺出一次方才恭送他的姿態——
「王爺,請慢走!」對上銅鏡中那柔美的眼神,連她看了都心醉,莫怪攝政王會看得發呆出神……
嘴角緩緩揚起,他那慌亂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小王爺,你不好好坐著一直亂動,我怎麼幫你作畫!」
坐在涼亭內的石桌前,面對一個坐不到兩分鐘就一下要玩球,一下要抓蜻蜓、蝴蝶的小霸王,古珮瑜覺得自己真是自討苦吃,她就依他的原意,再畫一張玉狐的畫像給他就好,何必自作聰明,主動提議幫他和玉狐畫一幀圖。
畫玉狐容易,畫牠的小主人可難了,他非但不乖乖坐好,老拿背影對她,還時不時心急地過來看她畫好沒,常一個不注意便推到她握筆的手,下場就是——宣紙糊墨,重畫!
畫了三天,別說他坐不住,她的耐性也快用罄,她已決定今天再畫不好,她就不畫小霸王,單單只讓玉狐入畫,能交差便可。
「我已經坐了三天了,妳還要我坐多久!」御暄不依,看到蝴蝶從頭頂飛過,他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無奈的看著又跑遠的小蘿蔔頭,古珮瑜嘀咕著,「你也知道你坐三天了,三天加起來坐不到一個時辰,還敢說得那麼大聲。」
「夫人,小王爺他跑遠了,要不,妳先回房休息一下,別太累了。」小春體貼的說。
她搖頭,「我不累,我想再多畫一會,累的話,我會休息的。」雖然玉狐跟著小主人跑了,不過之前她畫過牠,牠的樣貌好畫,大略勾勒一下線條,應該不成問題。
「那奴婢不吵夫人了,再去沏一壺花茶來。」
小春離去後,她憑著腦海的印象,想迅速將玉狐的樣貌畫下來,本以為早畫過,加上方才還見過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駕輕就熟地一筆畫成,孰料,腦海中不時有「雜訊」。
她明明想專心畫玉狐的,可攝政王的身影莫名浮現腦海,照理,方才她是畫小王爺,加上玉狐的真正主人也是小王爺,她會聯想到的人應該是小王爺才是,怎會,想到小王爺的爹?
她手中握著筆,畫圖的動作頓住,垂眼,思緒又莫名飛到他身上。那晚他從她房內離開後,三天來她未見過他,連昨日秦太醫來府裡替她診脈看病,他人也在還在宮中。
他對她說的話都兌現,不但真請太醫來替她看病,而除了小霸王不受限,還真的沒人到她房裡干擾她,連他亦是。思及此,她心頭竟有股莫名的失望……
「又畫壞了?別用這紙。」一道敲動她心扉的低沉磁性嗓音,陡地自頭頂上方降下,恍惚地一瞧,她赫然驚見攤在石桌上的宣紙,早被她手中沾墨的毛筆染糊了一大片。
順著紙張被抽走的方向看去,對上一張才剛剛浮現在她腦海的俊臉,她不由得臉一紅。「王爺,你、你回來了。」他今天回來得可真早。
盯著她柔美嬌顏,心一動,他酷臉上的剛毅線條也為之放柔。
將握在另一隻手中的紙筆擱於石桌上,他沉聲問:「這是不是妳說的那個鉛筆和圖畫紙?」
「蛤?」她一臉不明所以,瞥見石桌上的鉛筆和圖畫紙,她驚呼出聲,「是鉛筆和圖畫紙!王爺,你怎會有這些東西?」難不成這裡的文化發展跟她想像中不同?
見到她驚喜表情,他內心竟也跟著欣悅,只是他向來習慣板著臉孔掩藏自己內心起伏的情緒,現在也未顯露分毫。
「我向宮中的畫師詢問,得知先前英國大使史密斯先生有送過這兩項東西給他,他用不慣,遂轉贈予我。」他面不改色,淡然道。
其實真正的內情是,那晚聽她提及這兩項物品,雖以為她又在語無倫次,但他仍是將它記在心頭,昨天特地去詢問畫師,得知真有這兩項作畫工具,他馬上命畫師拿來給他,但畫師視它們為珍寶捨不得用,本將它們置於家中,可在他強硬態度下,畫師只好忍痛割愛,只是一時片刻取不來,他耐心等上一天,今日一拿到,便迫不及待的拿回來給她。
不過他也沒讓畫師吃虧,他已下令從英國進口一批鉛筆和圖畫紙,讓畫師也能和洋人一樣,隨心所欲想畫就畫,只是這部分他還是存有私心,他內心那個「隨時想畫就畫」的對象,其實不是宮中畫師,而是她!
「真的?太好了!」見到以前素描的好夥伴,她樂昏頭,沒想到這時代也有英國,還有這發明,想著,她拿起它們仔細端詳著,筆尖在略灰的圖紙上畫了一條線,確定它們是真的,她歡呼起來,「真的是鉛筆和圖畫紙耶,以後我就不用拿毛筆作畫了!」
見她高興過頭還尖叫,雖感到有些錯愕,但她開心,他就也開心。
「我來看看,先畫什麼好……」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左右張望,迫不及待想要用這熟悉的工具畫一張畫,小王爺追蝴蝶還沒回來,視同棄權,那,還有什麼可畫呢……
梭巡的目光不經意和他的眼神對上,心跳漏了一拍,方才她一直想著他,現下他人就站在她面前,若想找模特兒,他最合宜,再說這紙筆還是他替她張羅來的,他理應是她作畫的第一人選。
但,或許他並不想成為她畫筆下的人物……她黯然想著,他不來干擾她的意思,肯定也是不希望跟她多相處,令她太過自作多情纏著他。
別過臉,不想自討無趣,瞥見一旁池塘開滿了荷花,她當下做了決定,「我要去畫荷花。」說完,甩開心頭複雜的情緒,她馬上步出涼亭走至池邊。
見她突然跑離,且選擇作畫的對象不是他,他內心頓湧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他向來不愛讓畫師為他作畫,可方才她一說要找入畫的對象,他突想自告奮勇,當兩人的眼神交會,他一度以為她會和他心有靈犀選定他,未料,最後受她青睞的是那一池荷花。
罷了,荷花的確比他美多了!心頭萬般惆悵之餘,他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日後還有機會。
他步至她身後,欲看她作畫,甫站定,御暄興奮的聲音陡地由遠而近傳來——
「父王、父王,你真的回來了,帶我去騎馬,我要父王陪我去騎馬……」
一聽甲管家說父王回來了,原追蝴蝶去的御暄立刻踅回涼亭這邊來,興奮無比的他和以往一樣疾奔向父王,他知道等他衝至父王面前,父王就會抱住他將他高高舉起,他最喜歡這樣了。
聞聲,古珮瑜先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對上她柔美的眼神,御風颺看得恍神,一時忘了身後有隻暴衝的小獅子——
當他意識到兒子一頭衝過來,忙轉身想阻擋卻為時已晚,他被兒子大力撞了下,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撞到古珮瑜,她踉蹌了幾步,身子往後傾斜,眼看就要跌入池塘內,見狀他大手朝她柳腰一勾,用力將她拉回。
他手勁頗大,加上擔心她會摔落,勾在她腰後的手更是用力的圈住她,將她往前壓,她整個人就這麼緊緊的貼在他懷中。
「父王——」知道自己險些闖禍,御暄杵在原地不敢動,但見到父王抱著別的女人,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小嘴噘起,正想上前分開他們,卻被隨後趕到,氣喘吁吁的甲管家給攔住。
「王爺……」偎在他精壯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她面露嬌羞卻更覺頭暈無力。
「妳是不是哮喘又發作了?」見她呼吸急促,他情急的問。
她虛弱的搖頭。「沒有,只是……有點嚇著。」這瓶湘雲的身子真是嬌弱,才那麼一丁點事,就令她頭暈無力,有點氣促,但還好有吃藥,是以並無大礙。
甲管家在一旁見她面色蒼白,立即喚來丫鬟,「小春,快扶夫人回房休息。」
「是。」小春上前欲扶她,御風颺卻未鬆開手。
「不用,我來就好。」
小春以為自己聽錯,錯愕的看向甲管家,甲管家揮手示意她退下,可站在他旁邊的御暄可沒那麼聽話,「父王……」
御風颺回頭,肅著臉交代,「甲管家,帶小王爺去書房,等等我要對他訓話。」
「是,王爺。」
一聽到父王要訓話,御暄再怎麼不高興也只能乖乖的不敢再吵鬧,可他心頭還是不開心,認定是瓶湘雲害他的。
甲管家帶著御暄從另一頭離去,這頭,御風颺扶著古珮瑜緩慢走著。
「王爺,讓、讓小春扶我就可以。」
才說著,她腳下似踩到小石頭,滑了下,他忙不迭摟緊她的身子。
「別逞強。」黑眸流露出無比的關懷。瞧她弱不禁風,像隨時會被風吹倒似的,這麼走著,要走到哪時?
想著,他突將她打橫抱起,穩步走回房間,她驚呼了聲,無力抗拒,只能嬌羞的垂首,羸弱身軀縮偎在他懷抱中。
他瞅著她的眸光益發熱烈。他不怕下人對他此刻的舉止私底下亂嚼舌根,他的夫人體虛氣弱,他這個當夫君的抱著她回房,天經地義不是?
沒錯,她是他的夫人。篤定這點,御風颺心頭更加踏實,更加歡欣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