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撿到屍體,喔不,是昏迷的男人,機率真的很小吧?
而且他還失憶了,幸好有身分證讓她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孤兒,
真是太好了,不對,是太可憐了,所以她清出民宿的一間房,
包吃包住,他只要用肉身來抵,老實說他長得好看,身材又好,
手腳也勤快,被她使喚都笑笑地說好,但是有一點她很困擾,
為何他總是一副跟這個世界很不熟的樣子?什麼都要她教,
不過她也發現兩件新鮮事,一是他以前可能學過中醫,
因為他光用看的就知道她和母親的毛病,還煮藥膳替她們顧身體,
哇,要是把他的專長用來當民宿特色,她可要賺翻了!
至於另一個嘛也很神奇,他會武功又會製藥,小混混來鬧事,
他雙管齊下,三兩下就把人嚇得屁滾尿流,超強der~
如此吸睛的男人果然引來美女的青睞,積極向他獻殷勤,
讓她心悶又心酸,她是不是得了怪病,他有沒有獨家方子可以醫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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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這片廣大的海域正如它的名字「無限海」,彷彿沒有盡頭,海上有眾多大小島嶼組成一個個國家,彼此間透過船舶往來進行商業貿易,除了國家各自扶持的軍船與商船外,有能力出海的人也會組成船隊,一方面賺取金錢,一方面協助國家探查無人島和資源,也接辦護送商船的任務,這是他們賴以維生的工作方式,有不少人因此發家致富。
要找到他們很簡單,只要到「冒險聯盟」花點錢貼個公告即可。冒險聯盟設有「冒險榜」,會分析每位船員的能力、武力以及船隊的戰鬥力加以排行,另外還會特別標注該船隊探查過的高等級資源,以及幫助國家探查到的無人島進而佔領等等各種傲人成績。
聲名遠播的「馳海隊」隸屬於洛水國,其國力十分強盛,人口眾多,商業相當繁榮,而這絕大部分都是馳海隊的功勞,因此他們在冒險榜上佔據首位已有數年之久。
除了基本的船員,馳海隊有五名主要幹部,根據年紀排行,大哥外號船長、二哥神算、老三掌櫃、老四船醫、小五爆廚,據說他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結拜兄弟,皆有過人的本事,冒險榜上個人和隊伍的名聲同樣浩大,他們另外一個非常出名的特色就是一個比一個還難搞。
馳海隊在洛水國的郊區有一座大莊園,是他們五人及一干手下的住處,現在五人在廳裡集合,因為神算通知他們說有一件攸關生死的大事要宣布。
「……事情就是這樣。」神算俊秀的眉頭緊緊蹙成川字,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為隊伍下一次出海做卜算,但這次……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船長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二弟,若照你所說,三天內我們必定要出發去那片海域?」
「沒錯,雖然我算不出為什麼我們非去不可,但經過我仔細反覆的推敲,這個時間出發是九死一生,否則就是十死無生,我想有點腦袋的都能理解該選哪個。」神算聳聳肩,他也很無奈。
「那片海域號稱一去不回海,沒有人可以安全渡過,僥倖能夠回來的不是成了癡呆就是瘋子,那裡可說是海上的墳墓,我們這一去真是前路茫茫。」船醫清秀的眉間帶著擔憂,那些回來的呆子和瘋子大多是他親自診斷的,確定無藥可救。
「既然身為冒險隊的一員,就是要冒險,要是害怕就龜縮在家裡種田開間小店算了,哈哈哈!再說,以二弟的本事,他既然說還有一線生機,我們兄弟就去探一探。」船長豪邁地一掌拍在桌上,他身為老大,當然不能表現出怯懦的樣子,不過他也真的不是很害怕。
「大哥說的對,憑我們豐富的出海經驗,只要做好萬全準備,我想沒有什麼可以難倒我們,但食物可要準備足夠,三哥,我要支錢!巧夫難為無米之炊,你們也不想吃乾糧度日吧!」爆廚躍躍欲試,偏頭湊到掌櫃身邊討好笑著。
船醫悠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嗯,三哥,我想各種藥品的重要性不用我提醒。」
掌櫃細長的手指撥弄著算盤,又翻出他的記帳小本本,重重嘆了口氣。「照你們這種大手大腳的花錢方式,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換一艘豪華版的船?」
「唔,我說你懂不懂九死一生是什麼意思?連命都快沒了,你還斤斤計較想守著財寶,精打細算給誰用啊?我們五個光棍又不是兒孫滿堂還得留個遺產,依我看,這次就不要考慮太多,盡情花錢吧!」神算嗤之以鼻。
「欸!你們這幾個完全沒有金錢概念的男人,都靠我一手帶大餵飽,這些年來要不是我這麼斤斤計較、精打細算,你們以為睡得起這種柔軟床鋪?吃得起山珍海味?用得起高級療傷藥?」掌櫃冷睨神算一眼。
神算乾笑幾聲後道:「是是是,您老勞苦功高,多虧有您老跟老媽子管家婆一樣,我們才有好日子過,這些年真是讓您費心了,不過我真的認為哪次想省錢都行,這次絕對別省。」
「唉,我明白。」掌櫃嘆了一聲,前路安危未卜,他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替大家做行前準備。
「既然二弟說了有時機問題,這幾天就各自行前準備,三天後,我們船上見。」船長拍案決定。
「好。」眾人應聲。
這次要面臨的是號稱一去不回的未知海域,說沒半點猶豫倒不可能,但依神算肯定的說法,這趟出海是他們五人必須得在特定時間前往這個地方,而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反而存有一線生機,五人都是藝高人膽大,自然選擇去戰一戰這片未知海域。
接下來三天,五人各自做了離開前的準備,同時也做了不回來的交代。
向父母拜別後,五人和跟隨的船員毅然踏上馳海隊的船。
大船沿著指示路線航行了一天,終於來到未知海域,然而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原本萬里無雲、風平浪靜,一瞬間天空烏漆抹黑,厚重雲層像是要壓下來似的,壓得眾人心頭煩悶,而雲層裡頭不時閃著電光和轟隆雷響,大雨未下就有如此駭人聲勢。
「注意!」船長高喊道:「穩住船舵,各自找掩護。」
「聽我指揮,收帆!」爆廚有條有理的指揮著船上的水手。
「呵,乖乖……這下可真是九死了,那我們的生機在哪兒啊?」神算抓著欄杆穩住腳步,手指快速點著卜算,兄弟信任他而出海,他可不想看著大家葬送性命。
船醫彎身進入船艙,將裝有各種常備藥的防水袋取出一一發給船員,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狀況,只能做到這樣了。
掌櫃則是痛心疾首地看著被一波波高浪狠狠虐打的船身,唉,這下修繕要花多少錢?他真能看見修繕的那一天嗎?
馳海隊的船在數丈高的浪裡載浮載沉,大家都努力穩著船隻,保護自己的生命。
此時,前方出現一大片黑洞般的漩渦,而且面積還在逐漸擴大,估算不用一分鐘,黑洞漩渦就會擴大到船的所在位置。
「快看!那是……」站在船頭的神算一臉驚愕。
「哇靠!這還讓我們怎麼搞啊?」爆廚一聲怪叫。
「這簡直就是上古巨獸的嘴……要是被捲進去,連船都會被拆成碎片吧。」掌櫃駭然。
「難道……這就是未知海域的真面目?」連一向淡定的船醫都不禁愣住了。
「船長……我們該怎麼辦?」眾水手全都不知所措地看著船長。
情況緊急,船長很快做出決定,他召集了眾人,沉聲道:「各位,出發前我已經明白告訴過大家這一趟的危險,相信你們都有心理準備,現在生死一瞬間,大家首先保護好自己,船醫發的救命包大家揹緊了,我相信大家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船長!能和你們組隊是我們的驕傲,洛水國誰不羨慕我們,我絕對不會後悔上船。」水手其一釋然笑道。
「是啊,我們會保重,船長你們也一定要保重,之後還需要你們帶領大家一起出海冒險,再創下冒險榜的傳奇。」水手其二高聲道。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大家都是馳海隊的兄弟!」
「是啊,我們有現在的生活都是馳海隊給的,大不了十八年後一條好漢。」
「船長你們保重,我們可還指望著再一起出海探險啊!」
「好,哈哈哈,兄弟們,咱們後會有期!」船長欣慰地看著自願陪他們五人出海的老船員們,大家多年合作,沒想這是最後一次,接著他的目光一一掠過結拜兄弟,彼此堅定地點點頭。
眼見船即將被捲進黑洞漩渦內,神算突然靈光一閃,「兄弟們,生機就在漩渦裡,大家不要放棄,立刻動手拆塊船板保命!」
「二弟你是說……」船長一愣,接著大喊道:「快!大家別發愣,快拆!」
整船的人忙著將船板用力拆下,用繩索或是腰帶緊緊綁在身上,接著一個碰撞,船身觸到黑洞邊緣立刻迎來猛烈的天旋地轉,一艘龐大的探險船在漩渦中如滄海一粟般搖搖擺擺,很快就隨著離心力解體,船上眾人也跟著消失在漩渦中……
第1章
放眼望去是看不到盡頭的大片海域,在灼灼日光照射下,海水呈現漂亮的漸層藍,到了夜晚,海面又會閃著月光迷濛的神祕,一波波戴著白帽的海浪打在沙灘上,看海聽浪,心靈自得一股平靜,也因此這裡的海邊已成為鎮上遊客必定造訪的景點。
「走嘍走嘍!打得真爽快,回去睡覺吧!」
「睡覺?不是吧,夜晚才剛開始耶!」
「嗯,不過玩得好累喔……」
「哈哈哈,是妳說要打沙灘排球的。」
「人家哪知道打排球會這麼累呀,還好是晚上,否則我都要曬成黑人了。」
「欸,我有準備宵夜零食,打球太耗體力,我肚子都餓了,等一下回房間開吃吧。」
「流了一身汗臭烘烘的,回去我先洗澡,不能跟人家搶喔!」
「贊成,先洗澡吧,渾身髒得很。」
「沒問題,洗完房間集合,我負責食物和牌。」
「我去便利商店買些啤酒。」
「這個好!」
將近晚上九點鐘,一群大學生結束在沙灘上的活動,有說有笑地踏著細沙走往民宿。
「呼,終於結束了,揮灑青春汗水,年輕有活力……不愧是大學生,玩得這麼晚還能精力旺盛,可憐我不知道要幾點才能睡,哈啊……」錢珼珼老氣橫秋地低喃,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今天一早就忙著接待客人,她累得腰都要直不起來了,但其實她也才大學畢業三年,也是個年輕人。
她加快動作,收拾好球具、球網,接下來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那些學生回到民宿不知道會鬧到幾點,她要打掃,還要準備明天早餐的食材。
「OK,收工。」錢珼珼拍去掌心的沙子,將綁在置物箱上的繩帶朝肩上一揹,輕鬆拉著置物箱走回民宿。
她邊走邊算著,這個月加上這批大學生入住,民宿總算能有點利潤,她最喜歡學生放暑假了。
這裡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她喜歡待在海邊,小時候她甚至可以一整個下午看著海,她總覺得海是很神祕很夢幻的。
不過說起來她對海也是又愛又恨,這和她父親有關,對海的愛,是因為父親在這裡教她游泳、潛水,有各種開心的童年回憶;對海的恨,是因為父親某次出海發生船難,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錢珼珼不禁駐足望著只有微微月光照射的海面,很黑……咦?那是什麼?!
她猛地瞠大眼眸,瞪著被海浪推上沙灘的奇怪物體……呃,該不會是屍體吧?她可不想在這美麗但是已經沒有什麼人的海邊遇到這種事,會嚇出病的,而且她從小就最討厭聽鬼故事。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錢珼珼默唸幾聲佛號,嚥了嚥口水,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察看,她自認為能夠冷靜地站在這裡沒有尖叫跑開已經算是膽子很大了,要不是這裡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她真不想多管閒事。
可是,搞不好是遇難者或是喝醉的大叔?要是放任他躺在那裡,不淹死也會凍死,那她豈不是成了見死不救的殺人兇手?天哪,那這一輩子她都會良心不安。
錢珼珼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龜速靠近,小嘴持續唸著佛號,在距離「可能是屍體的男人」約一公尺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
「喂……哈囉,有人嗎?呸,我在說什麼啊……」不是人難道是阿飄嗎?喔不,烏鴉嘴可千萬別靈驗。「咳,先生?先生?你醒著嗎?先生……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錢珼珼的小臉皺成一團,沒反應,情況看來不太妙,不會真的掛了吧?
「先生,我是好心來幫你的,可千萬別嚇我啊!如果你是人,就出個聲,我才能幫你喊人來救命,但要是你是鬼大哥的話,您還是高抬貴手就當作我不存在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怎麼感覺愈來愈冷了?
深吸了口氣,錢珼珼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照過去,瞧了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再靠近一點,這才看清楚「屍體」的真面目。
「真的是個男人,好像長得還挺年輕……不過他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被沖上岸的?呃,不會是自殺吧?還是說他是偷渡客?」她的一張小嘴自言自語個不停,或許是「屍體」的樣貌沒那麼嚇人,她又走近了一些,顫抖地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臂,軟軟的,還有點溫度,看來還不是屍體,她鬆了口氣,這才上前仔細察看。「先生?醒醒,喂!」
錢珼珼學過一些急救措施,她先確認他還有呼吸,也沒吃到什麼水,大概是失溫陷入昏迷了,看來一時半會兒叫不醒他,只是這樣下去他肯定會凍壞,她想了想,裝球具的置物箱本來就很大,裝了幾樣球具都還有空位,還好這個男人雖然高,但身材偏瘦,她只能讓他先將就了,畢竟她可揹不動他。
「嘿咻……天啊!我的腰真的要斷了,他看起來挺瘦的,怎麼這麼重……」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把他裝進置物箱內,她長這麼大都沒抱過男人,第一次就榮幸獻給「屍體先生」了。
接著她將身上的風衣脫下蓋著「屍體」,沒辦法,暑假天熱,她也是晚上到海邊才披了件薄外套,湊合一下吧。
沙灘上的腳印比起剛才錢珼珼一人時沉重了不少,走出沙灘時她不顧形象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呼……呼……累、累死我了……好重……」
她用力喘著氣,偏頭覷了眼被她安坐在置物箱內當大爺的男人,真是苦了她一個弱女子從海岸線一路將「屍體」拖回路邊,不行!等他醒了,她必須讓他知道為了救他她有多辛苦,他總得意思意思表達謝意嘛,哼!如果他敢裝傻,她一定會好好教育他做人要知恩圖報。
呼吸稍微順暢一點後,她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認命地揹起繩帶,繼續拖著比平時重了好幾倍的置物箱走回民宿。
過了好半晌,錢珼珼終於到達目的地,她一進門就沒形象地癱在客廳沙發上,原來救命也是挺累人的活啊!
林欣在樓上的房間裡聽見樓下傳來開門聲響,便下樓來。「珼珼,妳回來啦,累了一天了,先去洗澡早點睡吧,明天早餐的食材我來準備就好。」
「媽,我剛才撿到一個人。」
「嗄?什麼人?妳可別亂來啊!」林欣愣了愣,女兒為了省錢,時常從外頭撿些可用的東西回來自己改造或留著當零件備用,民宿裡不少家具、擺飾都是她一雙巧手弄出來的,可是這回居然撿了個人回來,這也太誇張了。
「不是啦媽,我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要不是我大老遠把他從海邊拉回來,他八成就葛屁了,累死我了……喏,人在那邊。」錢珼珼身體動都沒動,只是抬手指了指。
林欣瞋了女兒一眼,好奇走過去一瞧,「哎呀,這年輕人臉色發白,珼珼,妳叫救護車了沒?」
錢珼珼瞠目,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慘了慘了,我忘了他的身體還是溼的!」她快步走到置物箱旁,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額頭和手臂,「好冰!要是他冷死了,我不就白忙一場了嗎?」
「妳這孩子……」林欣受不了地搖搖頭,「我先去客房浴室放水,等一下讓他泡泡熱水回溫。」
「喔喔。」
錢珼珼和母親合力把撿回來的男人抬進浴室,讓他坐在浴缸裡泡熱水。
她潑開他的瀏海,拿過毛斤墊在他頸後,好奇的打量著他的長相,樣貌還真是清秀,看起來年紀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媽,這樣應該可以了,我在這邊顧著他,妳先去休息,別太累了。」
「不行,不知道他失溫多久了,我去把電暖器拿來。」林欣又快步走了出去。
錢珼珼皺了下小巧的鼻尖,唉,真是虧大了,她再冷都沒電暖器用呢!說是這麼說,她還是難掩擔心地探手試了下水溫,又摸了摸他的身體。
沒多久,林欣便拿著電暖器回來。「來,我又多拿了幾條毛巾。」
錢珼珼接過電暖器,插上插頭,沒多久整個浴間都溫暖了起來。
「不叫救護車嗎?」林欣有些猶豫。
「還是先試著讓他泡熱水回溫看看再說吧。」錢珼珼是這麼想的,如果她有辦法把人救醒,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說了,她可不想這麼晚了還要特地去警局做筆錄。
「可是他身分不明,交給警察處理比較好。」林欣雖然喜歡幫助人,但她可不想引狼入室。
「媽,妳放心啦,光看他這麼瘦,外加現在這副虛弱模樣,我一隻手就能撂倒他了。」錢珼珼微仰起下巴,先不說她大學學過簡單的防身術,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回家,要是讓救護車載走了,天知道他醒來後會不會回來報恩。
「好吧,不過妳還是小心點,他畢竟是男人。」林欣拗不過女兒的堅持。
「是—媽!不過我看他的體溫已經慢慢回復,好像沒發燒,臉色也比剛才紅潤多了,我再觀察觀察,如果明天他還是沒清醒,我們再考慮叫救護車吧。」
「嗯,我去泡杯薑茶,如果他醒了可以喝。」
林欣才轉過身,腳都還沒有踏出去一步,就聽見女兒在身後裝可憐地哀哀叫道—
「媽,他都有薑茶可以喝,那我呢?女兒我可是拖著他走了半個沙灘的距離,忍受著海風的吹拂,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了。」錢珼珼滿是委屈的苦著小臉。
林欣回過頭,慈愛地笑了笑道:「那我再多煮點熱粥,行了吧?」她暗忖著要是這男人醒了,或許也會覺得餓。
「嗯,媽最好了!」錢珼珼這才滿意地笑了。
好一會兒後,母女倆合力將男人扶起,手忙腳亂地替他換穿錢珼珼父親的舊上衣,至於褲子,錢珼珼一個單身女孩子自然不適合當面替他穿脫,兩人只好先將大浴巾綁在他的腰上,以免春光外洩,也幸好他穿的褲子沒有釦子、拉鍊什麼的,林欣就從褲腳慢慢將他的褲子拉下來。
穿褲子?那當然是等他醒來自力更生,替他換下溼衣褲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結果一直到母女倆撐不住去睡覺,男人都沒清醒過來,不過他的體溫終於恢復正常,見他呼吸平穩地睡著,兩人也沒太擔心。
錢珼珼則是直接在客房的沙發上度過一晚,美其名是照顧,實際上她一向淺眠,那男人要是有什麼不良動靜,她立刻就能發現。
可惜,一直到天亮,她準備的防狼噴霧和防身電擊棒都無用武之地。
早晨她離開前又摸了摸男人的額頭,溫度正常,看他睡得那麼香,自己還得去張羅那些房客的餐點,她就一臉悲憤,帶著不滿捏了捏他挺俏的鼻,魔爪又朝他兩頰戳了幾下。
等他醒來可要好好使喚他,喔不,是教育他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以身相許她可是非常歡迎的,肉償最好了,這不是替民宿招來一位廉價長期勞工嗎?哇哈哈哈哈—
她離去沒多久,床上的男人睫毛顫了顫,他緩慢地睜開眼睛又立刻閉上,等到適應了光線,他才瞇著眼打量所處的環境。
這裡是哪裡?他被救了嗎?
沒想到命這麼大,在那麼可怕的漩渦裡也能留下一條命,神算說的沒錯,生機果然是在危險之中。
他簡單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不算太慘,沒缺胳膊斷腿的,而且意外地沒受什麼傷,不過氣虛頭暈,應該是在海裡泡了一段時間,染上寒氣了,其他倒無大礙,找些藥草就能恢復。
沒錯,剛剛甦醒又懂得藥理的男人便是馳海隊的船醫,他有一個相當具有醫者氣質的名字,白芷藥。
白芷藥清亮的目光巡視四周一圈,這裡只有他一人,唉……看來還是和大家分開了,畢竟那種情況能得救已是萬幸,他相信只要還活著,他就能去尋找幾個兄弟。
不過,這裡看來不像洛水國,擺飾和家具都不是他常見的,不知道他是隨著海流飄到哪個國家,如果是敵國就糟了,他得小心隱瞞身分。
他勉強撐起還有些發軟無力的身子,肚子裡的空虛感讓他知道自己很餓,可以估算從被捲進黑洞漩渦後,至少過去兩天了。
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光著下身,他左右瞧了眼,立刻見到床頭旁放的衣物,他猜想是屋子主人替他準備的,他拿起來比了比,大小差不多,他便穿上了。
白芷藥在房裡走了一圈,好奇地東摸摸西摸摸,除了床、櫥櫃這些基本家具和洛水國大同小異,其他都是一些沒看過的物品,那塊扁扁黑黑、看起來一拍就會碎的板子,他就搞不懂是什麼,難道這個國家喜愛黑色裝飾?黑色鏡子?
白芷藥搖搖頭,至少目前他沒感覺到什麼危險,走到門邊,瞧了半天,手探上門把拉轉了幾下,門開了。
於情於理,清醒了他都該去向救命恩人道謝。
錢珼珼拿著報紙、信件從外頭走了進來,看到男人走下樓,她目光一亮,立刻上前。「咦,你醒啦!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白芷藥好奇地看著她,果然如他所料,他來到了異國,她的穿著在洛水國根本沒見過,沒想到這國家的女人竟然會穿著蓋不住大腿的超短褲子,未免太過暴露。
他再仔細一瞧,她面容姣好,留著及腰的長捲髮,俏麗的小臉上一雙眼眸晶亮,他大概可以猜出她是個古靈精怪的聰慧女子,可惜她皮膚雖然白皙,卻是那種不健康的白,就他醫者眼光一瞧,便知道她氣血不足。
「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應該沒事。」
「那就好,不過你的臉色還有點蒼白。」錢珼珼覷了覷他那張營養不良的臉,「對了,我叫錢珼珼,昨天晚上你被海浪沖上岸,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屍體,嚇了我一跳,而且看你這麼清瘦,沒想到挺重的,救你回來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言下之意,救他一條小命的就是本小姐了,快謝恩吧。
「原來我……多謝錢姑娘相救。」白芷藥感激地道謝,沒想到他的一線生機竟然在這個女孩子身上。
「噗哧!哈哈哈……你該不會是哪個朝代穿越來的古代人吧?還姑娘勒,叫我珼珼吧!喂,等等,難道你真的是從對面偷渡來的?那裡倒是叫女孩子姑娘,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她目光警戒,如果他是偷渡客,那她就得考慮報警了。
「我……」他猶豫了,眼下人生地不熟,在還沒搞清楚情況前,先保護自身安全才是上策。
「天啊,你不會真的是偷渡來的吧?我是籤王嗎?」錢珼珼一臉驚愕,隨即撫額哀嘆,這人要是被警察帶走那她就真的虧大了,她的免費勞工啊!
「不是……我發現我好像不記得我是誰。」白芷藥的臉上適時浮現一抹無措和慌亂。
她望著他一秒、兩秒、三秒,然後語調抬高八度驚問:「什麼!不記得?你你你失憶了?!」
「嗯,應該是……」他再適時勾起一抹苦笑。
錢珼珼愣了好一會兒,又追問道:「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像是你家住哪裡?你叫什麼名字?」
「我醒來後覺得頭很暈,現在是一片空白,我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白芷藥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個失憶的人。
她的小嘴張了張,再次開口時,她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穩親切一些,「這該怎麼辦?你有什麼打算嗎?我看你這種情況,也只能找警察幫忙了吧。」她實在不想刺激失憶的人,天知道他會不會發瘋做什麼傻事,還是報警好了,她可不想攤上什麼失蹤人口的案子。
他不懂什麼是警察,猜想大概和洛水國的國衛隊相同,而且聽她這麼說,她似乎想把他送走,可是他認為留在肯救他這個陌生人一命的女孩這裡相對安全。
「我、我不可以留下來嗎?我是在這裡被妳救起來的,我總覺得我會失憶或許和這裡有關聯,如果去了其他地方,我擔心……」白芷藥清秀的臉上是一個標準失憶者會出現的那種徬徨哀求神色。
「留下來?可是……」錢珼珼看到他眉間的那股失落,那種小動物被遺棄的眼神,讓她拒絕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說不出口,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壞人,留下他也未必不可,「這……我要先想想,這幾天你先住在這裡,或許你只是受到驚嚇,那好像叫什麼暫時性失憶的,說不定你很快就能想起什麼了。」
「但願如此,謝謝妳……」白芷藥鬆了口氣,以他識人旳眼光,他確定這個女孩至少對他無害,「對了,妳救我的時候……有在我身旁看到什麼嗎?」
「我差點忘了,我順手把在你身邊不遠的一個小背包給拎回來了,大概是跟你一起被海浪沖上岸的,不過我沒有打開來看,如果裡頭有證件就沒有問題了!」
「嗯……」她口的小背包應該是他裝藥的小包包,但他會這麼問是心裡仍存有一絲希望,也許也有人跟他一起被沖到此處,但現在看來他的希望破滅了。
黑洞漩渦的急流讓大家都隨著海流漂散,也許來到這個國家的就只有他了。
「喏,東西給你。」錢珼珼將放在電視櫃上的小包包遞給他,見他仍是一臉呆愣,也沒有要接下的樣子,他會不會是失憶害怕觸物傷情?於是她抿了抿嘴,問道:「我打開嘍?」
「嗯。」白芷藥根本沒看過這個包包,這不是他裝藥的。
她翻出一個薄薄的皮夾,裡頭只有幾百塊,還有一張身分證,「咦!太好了,有身分證,我看看……你叫白元一?算一算今年二十七歲了。」
他一愣,她在說什麼他一頭霧水,偏頭瞧去就見她手裡的那張小卡上頭有著人像,和他還真有七、八分神似。
「雖然你失憶了,不過有身分證就方便了。」錢珼珼翻到背面,不禁雙眼瞪大,呃,父母姓名的欄位都是空白的。
白芷藥拿過那張小卡一看,這人也姓白,再翻到背面,沒有記錄父母的名字,看來父母不詳、親友未知這個身分對他來說正好合用,唯一的缺點就是原主人的年紀小了點,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珼珼,他醒啦?」林欣聞聲走出房間,來到一樓就看到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她不免發噱。
「媽,他好像失憶了,不過還好有身分證。」錢珼珼指了指他手中的證件。
「這……我們還是先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傷到腦可大可小。」林欣蹙眉做出這樣的決定。
「好吧。」錢珼珼垂下肩,橫瞪了白芷藥一眼,逃不掉花錢,哼!日後定要他連本帶利地還來!
到了小鎮唯一的一間醫院,醫生檢查之後,說白芷藥會失憶應該是在落海時撞傷了後腦,那裡還有一個腫塊,吩咐他回家好好休養,多接觸各種事情對恢復記憶也有幫助,醫院也通報了警察局備案。
沒多久警察來了,用身分證一查,白元一的確是父母不詳的孤兒,戶籍地址是一家育幼院。
「幫你聯絡育幼院的人吧。」警察說道。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記得。」白芷藥可不想被拆穿。
警察有些無奈,但他畢竟是個成年人了,他們也不能強迫他。
錢珼珼母女倆看著白元一一臉茫然卻又異常平靜的神情,覺得有些難受,她們對視一眼後,錢珼珼說道:「我們先回民宿吧。」
「好。」白芷藥從善如流。
回民宿的一路上,錢珼珼那充滿賺錢生意經的大腦早就雀躍地活動,進門後,林欣先去忙了,錢珼珼則拉著白芷藥到一旁說話。
「那個……其實我有個建議,你想想,你現在失憶嘛,不如就住下來,順便幫忙民宿做事吧,搞不好哪天就恢復記憶啦!」既然確定了他的身分,他本人也不想離開,她可沒餘錢多養一個閒人,而且民宿也需要人手幫忙。
「民宿?」
「對,我家就是『海天民宿』,最近剛好住進兩組客人,你就幫忙做事抵住宿費和餐費,如何?」錢珼珼笑咪咪的問道。
「好。」白芷藥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可是一看見她一臉賊笑,他頓時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堂堂馳海隊船醫兼洛水國的名醫,此時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呵呵,Yes!你先說說你會做什麼吧。」錢珼珼眼珠子一轉,已經開始想著該讓他負責什麼工作好,畢竟人家遭逢大難剛清醒,也不能太苛刻。
「我……」他遲疑了,他只會醫病啊。
「打掃會嗎?很簡單的,就是清理客人的房間,維持民宿環境乾淨而已,對了,煮飯呢?如果不會也沒關係,可以幫忙備菜挑菜,或是去超市採買。」她扳著手指,說得很愉快。
「那……我都試試吧,我也不知道哪個做得好。」白芷藥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看來所謂的民宿大概就是包吃包住的住店,他現在得扮一回店小二了。
錢珼珼挑起秀眉,有些不相信地瞅著他,「真的都可以?煮飯也行?」
「我真的不知道,不過聽起來不覺得有排斥感……或許我失憶以前會吧。」他總不能說其實他挺會做藥膳的,馳海隊的餐食除了由爆廚準備外,好幾次都是他出手包辦的。
「那太好了!我想想啊,晚一點我們一起去超市採買,到時你煮個一道來試吃就知道了,不過在這之前……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我看你今天還是好好休息別太累,明天再幫忙打掃吧。」錢珼珼像隻得逞的小貓似的,笑得開心無比,民宿有長工進駐了!
「好。」白芷藥接受她的安排,這幕要是讓其他隊員瞧見了,肯定驚得下巴都要脫臼,竟然有人敢使喚船醫,這是嫌命太長了。
「對了,你還沒吃東西又跑醫院的,肯定餓慘了吧,早餐我多做了,你快點來吃吧。」她突然良心發現,親切地道。
他隨著她的腳步來到餐廳,這裡的一切都讓他感到很陌生,而且新奇。
「喏,有三明治、吐司,這裡有牛奶、咖啡、果汁,要吃什麼自己拿。」錢珼珼將裝有早餐的保溫盒蓋子打開,再從廚櫃裡拿出一個乾淨的杯子,「這個給你用。」
「謝謝。」白芷藥是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不過他目光好奇地看著盤子裡的吐司,遲遲沒動手,這食物的名稱真奇怪,難道是這個國家的特產?
「喏,這是果醬……哈哈哈,你發什麼呆,不會因為失憶,連吐司是什麼都忘記了吧?」錢珼珼調侃道。
「呵呵。」他乾笑兩聲,瞧這觸感和香味,大概是麵粉做成的東西,不過洛水國沒有這種做法。
她莫名被他逗得開心不已,可是又想到他也許是情況太過嚴重,這樣取笑他很不好,她馬上收斂笑意,輕咳一聲解釋道:「吐司可以直接吃,或者加蛋、抹果醬,來,你試試。」她拿起一片吐司抹了草莓果醬遞給他。
白芷藥咬了一口,咀嚼一番後,眉頭皺了一下。「唔,很甜。」
「喔,不喜歡草莓的話,還有花生醬和巧克力醬……呃,好像都是甜的,那吃總匯三明……」錢珼珼話說到一半卻被打斷。
裘艾玫蹦蹦跳跳地來到廚房裡,一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馬上好奇地問道:「珼珼姊,這個帥哥是誰?是新來打工的嗎?」
「妳來啦,他……對啦,新來的。」錢珼珼猶豫著該不該說出他的身分。
「嗨,你好,我是裘艾玫,可以叫我小艾,你叫什麼名字?」裘艾玫嬌憨地咧嘴一笑,白嫩嫩的臉頰青春無敵。
她就住在附近,和錢珼珼是鄰居,又是同一所大學不同科系的學妹,目前是動漫設計系大二生,放假時間她就是海天民宿的固定兼差班底,她們倆一起長大,感情好得像姊妹,不過性格是南轅北轍,她就是標準的傻白甜,滿腦子夢幻少女思想;而錢珼珼人如其名,對錢非常精打細算,她愛錢,興趣就是賺錢、存錢、數鈔票,看著存摺數字增加是她的人生樂事,大學非常符合本性的選了財金系,畢業後便和母親一起經營民宿。
「我想大概是叫白元一……」白芷藥現在很進入失憶者的角色。
裘艾玫眨了眨眼,一臉傻樣的看向錢珼珼,「大概?珼珼姊,這個帥哥到底在說什麼?」
錢珼珼嘆口氣,編了個理由道:「小艾,他發生了船難,暫時失去記憶,昨天是我從海邊把他救回來的。」
「嗄?好可憐噢……」裘艾玫哀傷的表情只持續了兩秒,隨即兩眼發光,「不對!居然有這麼戲劇性發展,好浪漫喔。這正是現實版的王子落難被灰姑娘所救,兩人陷入愛河的劇情啊!」
錢珼珼額頭上的青筋一跳,嘴角微微一顫,沒好氣地道:「裘小艾,我真的很好奇妳的天才腦迴路,這到底哪裡浪漫了,我怎麼看不出來?而且,為什麼他是王子,我非得是灰姑娘,為什麼不能是美麗的公主救了青蛙?還有,我怎麼不記得灰姑娘的故事被改編成救王子這種神劇情!」
裘艾玫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隨後很認真瞅著錢珼珼,「珼珼姊,妳看看他,柔順的頭髮、高䠷的身材、清秀的五官、優雅的氣質,這就是標準偶像劇裡的王子啊!」
「看、起、來!」錢珼珼咬牙切齒,兩手掐住裘艾玫白嫩嫩的雙頰蹂躪,「妳的意思是我看起來是灰姑娘的氣質嗎?我看妳是眼睛太白皮在癢!」
「珼珼姊,妳怎麼罵人家白目……」裘艾玫很委屈,這年頭真是不能說實話。
白芷藥好奇地望著打鬧的兩個女孩,很快就發現她們感情深厚,皆是性格單純的人,他愈發相信住下來有益無害。
錢珼珼覺得有發洩到了,這才哼了聲,收回手。
裘艾玫揉了揉臉頰,難掩興奮地道:「我來猜猜,這位落難帥哥王子是不是打算留在民宿等記憶恢復?不對,我猜八成是被珼珼姊拐來當免費勞工的。」不等錢珼珼伸來魔爪,她立即湊到白芷藥面前追問道:「對了,你怎麼知道你叫白元一,你不是失憶嗎?」
錢珼珼鄙視地道:「裘小艾,真難得妳還想得到這個問題,看來妳與白癡還有點差距。」
裘艾玫朝她皺了皺鼻子。
「這……我有個包包掉在身邊,裡頭有身分證。」白芷藥瞅著她們,他還不是很習慣身分證這種說法。
唉,想不到堂堂馳海隊船醫如今竟成了連真名都說不出口的人,看向窗外,是民宿的院子,再遠一點隱約可以看見大海,他真懷念在馳海隊的日子。
錢珼珼見他一臉呆滯,大概是想起自己的不幸,她瞪了一眼裘傻妹,哪壺不開啊,蠢得和失憶的人討論他的身世。
「咳咳……雖然你不幸地遇上船難,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能活下來就是好事,你不要擔心,把這裡當作你重新開始的地方,說起來……元一,一元復始,很有意義的名字,我看以後就叫你阿一吧。」錢珼珼覺得自己挺有取外號的天賦,多有含意。
「嗯……那為什麼不叫阿元?」裘艾玫很不識相的吐槽。
「是哪張嘴在囉唆?裘小艾,妳意見很多嘛。」錢珼珼瞇著眼笑,帶著不只一絲絲不懷好意。
「就叫阿一吧。」白芷藥淺淺一笑,他對稱呼倒是無所謂,但是他感謝錢珼珼賦予這個名字的意義,因為打從被她救起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的確算是重新開始了。
第2章
經過幾天時間,白芷藥稍微適應了這個地方,也逐漸接受白元一的身分。
某一晚他翻著那個和他一同被錢珼珼撿回來的小包包,從夾層翻到一張白元一和一名女子的合照,照片後面寫著—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白芷藥猜想白元一或許是因為情傷跑到海邊尋短,既然世界製造這樣的巧合,他便頂替這位仁兄的身分,日後若遇見與白元一相關的人,他會設法報答。
此外,這裡和他原本生活的國度有很大的不同,這一切是從他得知那個被稱做「電視」的黑色薄板子開始,那是一個可以看到人物影像的奇妙物體,其實洛水國也有類似的影像投射工具,只不過沒那麼先進,頂多是記錄短時間的影像罷了,還有,民宿裡琳瑯滿目各種他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據說都是需要用電的機械,例如那個會散發冷空氣的叫冰箱,食物放在裡面可以保鮮,這和洛水國的冰庫差不多;那個按個鈕就能煮飯的叫電子鍋……
據錢珼珼解釋,這是科技。
而且有了錢珼珼的指導,他終於會使用遙控器,只要一有閒暇時間,他就會盯著電視,裡頭有大量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
白芷藥原本以為這裡就算不是在洛水國附近,也是無限海的遙遠一端,但電視每天播放的東西讓他知道這裡叫做「地球」,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無限海域。
得知這個訊息時,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竟然身處在另一個世界!
他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猶豫再三後,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錢珼珼關於地球的事,直到她煩不勝煩,從書櫃翻出了世界史地和百科全書給他。
翻完世界史地那本厚重的書,白芷藥感慨之餘不禁暗忖,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何能夠在黑洞漩渦中存活下來。
神奇的是,地球有很多地方和洛水國相似,比如語言、文字,甚至人種,或許可以臆斷地球與洛水國是平行世界,不過他不敢奢望他的兄弟們是否也能獲救,來到這個世界……
甩開腦中雜亂的思緒,白芷藥一邊用毛巾擦去汗水,一邊走進大門,這是他身體恢復後每天必做的功課,跑步。他可不願眼下看似安逸的日子讓自己疏忽鍛鍊,或許哪天還能再回去。
「阿一哥,你運動回來啦!你快過來看看,我最近又找到很多富家少爺和王儲失蹤的新聞喲!」裘艾玫自從第一眼認定他是落難王子後,便興致勃勃地到處蒐集資料。
錢珼珼瞥了眼她手裡的影印資料,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妳找的不是中東人就是非洲人,妳覺得和他有一丁點相似嗎?」
「搞不好阿一哥是混血呀!阿一哥氣質這麼好,不可能是一般人,一定有王子這種高貴的血統……不然人家改天找找大陸或日本那邊的好了。」裘艾玫嘟著小嘴,但連她自己都說得有些心虛。
「懶得理妳,我看妳不如去找古代失蹤人口,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錢珼珼比較相信白元一是穿越來的,畢竟哪有人失憶到連吐司、電視、冰箱都不認得,這根本不是失憶,是腦部退化失能吧!
「嗯,這也有可能。」裘艾玫煞有其事地陷入沉思,突地,她驚呼一聲,「阿一哥,你該不會是外星人吧?像『來自星星的你』那部韓劇的男主角,只不過你比較倒楣,可能太空船發生車禍,所以失憶了。」
錢珼珼瞠目結舌,「小艾,我不得不佩服妳的天才腦細胞。」
裘艾玫皺了皺鼻尖,嘟囔道:「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我覺得外星人肯定是存在的。」
白芷藥哭笑不得,裘艾玫說的確實比較接近真相,畢竟對地球人來說,他的確是外星人。
「說真的,其實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住在這裡,珼珼姊一定非常高興多了一個免費的幫手,你這麼聽話、脾氣又好,這麼多年來,能受得了珼珼姊使喚的也就只有你了,以後我放假來打工也多個人可以聊天,終於有人和我同甘共苦了。」裘艾玫自顧自說得開心。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挺喜歡這個人的,個性好、長得又清秀,而且她打心底認定這是上天賜給珼珼姊的浪漫相遇,珼珼姊那麼好的人,真的過得太辛苦了。
裘小艾最近真是得寸進尺,竟然敢數落她?錢珼珼微瞇起眼,語調異常親柔地道:「小艾,最近庭院長了非常多的雜草,為了我們種的花花還有菜菜,今天就辛苦妳了,記得要把所有的雜草都拔完才可以下班喔!」
聞言,裘艾玫的身子猛地一顫,苦著臉哀怨地道:「珼珼姊我錯了,原諒我……」
「小艾,這是工作,我絕對沒有針對誰或報復誰,哪來的原不原諒,喔呵呵呵。」錢珼珼咧嘴一笑,哼哼,還省下一筆除草費。
「阿一哥,你看珼珼姊這麼專制,她以後要當珼珼女王,我們只能在她的淫威下痛苦求生存了。」裘艾玫轉向白元一,可憐兮兮地哭訴。
「等一下我幫妳一起除草吧。」白芷藥低笑一聲,不時看她們鬥嘴,讓他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裘艾玫拍了拍手,一臉得意地望著錢珼珼,「耶!阿一哥最好了!我有事先去樓上找欣姨。」說完,她很孬地轉身就溜。
「死小艾!」錢珼珼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把矛頭轉向白元一,「阿一,你今天很忙耶,昨天不是說要幫我媽調理身體,還要去找書和買藥的嗎?」
白芷藥在知道這裡是另一個世界後,他開始考慮生存問題,為了能安住在民宿,他深知不能只是幫忙做些雜務,適時展現出他的醫術才是上策,相信他若能照顧好錢珼珼母親的身體,她肯定不會放他走。
他早就看出她們母女倆都有氣血不足的毛病,而林欣因為年紀增長、操勞過度,情況更嚴重,昨天在觀察林欣的臉色後,他「不小心」說出她有嚴重貧血,還有可能是因為遺傳,他又「順便」看出錢珼珼也有同樣的狀況,還「順口」說出一些補血藥膳,自然讓她們母女倆驚為天人,都猜測他失憶前或許是個醫師。
但她們當然不可能立刻相信一個失憶的人脫口而出的藥方,便提議先去找中藥類的書,讓他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至於去中藥行抓藥,也可以趁機問問那裡的醫師他說的對不對。
「沒關係,反正今天我也要打掃庭院,先整理好再出門,我比較能專心找資料。」白芷藥對於她們說的圖書館非常有興趣,他也很清楚自己一旦專注,會陷入無視旁人的境地,所以必須先把該做的事做好。
「好吧。」錢珼珼覷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想了想說道:「今天太陽很大,我剛好可以洗衣服曬棉被。」
「我幫妳。」白芷藥對她經營民宿感到好奇也發現她的辛苦,但關乎私事,他不好多問,但他很樂意盡己所能地幫助救命恩人。
「不不不,你還是幫小艾整理庭院好了,呵呵!」她嚇得小臉都發白了,要是再讓這個電器殺手碰家電,她就是宇宙第一的白癡,兩天前被他碰過而一命嗚乎的其中一臺洗衣機還在頂樓待修呢!
「呃……對不起。」想起自己的傑作,他摸摸鼻子,尷尬一笑。
知道弄壞洗衣機後,她那看著殺父仇人似的眼神,讓他現在只要一想起來就背脊發冷,想來洗衣機應該不便宜,他可是已經見識過她精打細算的性子,他只好更努力發揮功用,好讓她消氣。
「算了算了,看你一雙手白皙嫩滑的,就是個標準的讀書人,大概也沒做過家事,雖然我不知道其他失憶的人會不會了忘了家電要怎麼使用,反正下不為例,以後你要用民宿裡的任何家電之前,一定要先問過我,我不在就問我媽,千萬別自己來,知道嗎?」這是洗衣機事件後,錢珼珼當天說了不下三十次的叮嚀,她當然必須鄭重,這傢伙的生活智齡大概只有五歲,她可不想拿家電的命去賭,一分分可都是錢啊!
白芷藥自知理虧,馬上點頭。
「咳,其實我的重點是,希望你能想起以前你真的是學醫的,這樣你就能幫忙照顧我媽的身體,我最期待的就是藥膳了。」
發現他似乎懂醫的當下,她瞬間雙眼冒金光,更別說當她證實了他隨手就能煮出一桌好吃的菜餚時有多驚豔了。
家裡有個醫生在,她和母親不用擔心身體,而且這裡距離醫院有段距離,必須開車才行,附近鄰居又那麼多,他替鄰居看病也是一份收入,唯一要擔心的是執照問題,以他前兩天的診斷方式來看,他學的應該是中醫,改天她是不是應該去趟警察局,請警察大人幫忙查一查?
要不然乾脆讓他直接去考一張醫師執照回來,留他在民宿看診也行,她只要出租場地給他,就是一筆收入呀!對此她是一萬個願意,醫師可是三高收入之一的職業,真是撿到寶了!
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麼出神,還時不時露出有點奸詐的笑容,白芷藥低聲喚道:「錢珼珼?那我現在去整理庭院,還是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做的?」
「嗯?啊?喔喔喔……」錢珼珼從家養醫生的美夢回過神來,「對了,你先跟我一起整理房間吧,今天有客人退房,那兩間房間還沒整理,得先洗床單什麼的。」
白芷藥點點頭,跟著錢珼珼到掃具間拿了清掃用具,兩人往樓上客房走去,這幾天他也挺習慣做這些他從來沒有做過,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做的事,而且他自認為學得挺快的。
走進客房,他先將枕頭套拆下,將床墊抬起拉出床單四角,將床單和涼被摺好放進洗衣桶;錢珼珼則轉身走進浴室,把使用過的毛巾、浴巾還有洗髮精那些瓶瓶罐罐拿出來,也放進洗衣桶裡,接著開始用吸塵器吸地板。
一間房在兩人合力下,不到十五分鐘就快速整理乾淨。
當白芷藥拉著洗衣桶到下一間房,裘艾玫突然從林欣房裡竄到他面前,一臉驚訝地道:「阿一哥,聽欣姨說你可能是醫師啊!」
他頓了一下,解釋道:「只是覺得對這方面有種熟悉感。」
「是喔,那你失憶前一定很厲害,欣姨說你還幫她看病……阿一哥,你是不是老天爺派來幫欣姨的?哎喲,我就知道肯定是命運的安排,這真的很偶像劇劇情耶!」
白芷藥無奈地笑了笑,他同樣對裘艾玫的大腦感到好奇,好想拆開來研究一番,但其實他挺喜歡她的純真,洛水國的女人只有兩種,強悍或魅惑人心的,天真的人可不好生存。
「阿一哥,你也幫我看一下好不好?雖然我感覺自己滿健康,應該沒什麼要補的,不過如果可以瘦身豐胸的話……嘿嘿!」裘艾玫雙眸閃著晶亮的期待。
錢珼珼拎著垃圾袋出來時,就看到裘艾玫纏著他,沒好氣地道:「雖然我不確定阿一是不是很厲害的醫師,但是要醫妳綽綽有餘,而且我認為與其在胸前弄出兩坨沒用的肥肉,阿一你還是先替小艾看看蠢病有沒有得救。」
「珼珼姊,妳講話真的很惡毒,追求美麗是女人的天性!」裘艾玫跺腳哼了聲,她覺得自己好可憐,有這種鄰居姊姊。
「我是真心為妳好、為妳考慮。」錢珼珼一臉正色。
「吼!阿一哥,我們不要理她。」裘艾玫孩子氣地拉著白元一的手。
「你們這是要聯合對付我?」錢珼珼挑了挑秀氣的眉。
「珼珼姊,妳真的好適合去演惡婆婆,噢不,妳是壞心灰姑娘,我是被灰姑娘欺負的可憐妹妹,阿一哥是被妳矇騙的王子。」
錢珼珼掩嘴一笑,不以為然地睨了她一眼,「呵呵,難道可憐的裘小艾今天是打算罷工?也可以,反正我樂得省下一筆薪水。阿一,我們還得收拾下個房間。」
白芷藥給了裘艾玫愛莫能助的一眼,拉著洗衣桶跟在錢珼珼身後。
「啊哈哈哈,其實珼珼姊是最善良美麗的灰姑娘,我是開玩笑的嘛,人家才沒有不上班,我還打算領到薪水後要買新手機,吸地就交給我吧!」裘艾玫翻臉比翻書還快,接過錢珼珼手中的吸塵器,笑得一臉乖巧。
「哼哼,算妳識相。」錢珼珼滿意地笑道。
裘艾玫打量白元一一陣子後,說道:「不過阿一哥,聽欣姨說了之後,我愈看你愈覺得你是醫師耶。」
「呵,裘小艾,妳還會看面相猜職業啊,這技能不錯,妳要是還會算命,我可以考慮在民宿推出新服務,現代人不管戀愛、婚姻、工作、財運什麼都喜歡算,房客可以免費算一個問題,要是要多算就要付錢,那真是賺翻了。」錢珼珼三句不離賺錢。
白芷藥莞爾一笑,要是二哥在,錢珼珼肯定樂翻了。
「拜託,阿一哥氣質這麼好,溫雅平和,本來我是覺得他可能是老師,但好像又少了點什麼,現在才知道他更像醫師,因為他有一種淡然飄逸的味道,像世外高人的神醫,珼珼姊,妳說我形容得是不是很貼切?」裘艾玫一邊用吸地板,嘴巴一邊說個不停。
「嗯……」錢珼珼歪著頭想了想,好像真是這樣,至少她在大學見過那麼多優秀的學生、教授,卻沒有一個有他那種特殊的氣質,讓人不自覺想親近他、信任他。
最好的證據就是他明明是個來歷不明的陌生男人,可是他住進來後,她們母女倆卻感到安心,也完全不會提防他……呃,除了用電器這件事以外,這都拜他那一身平穩氣質所賜,否則以她的性格,大概會打發他住到角落的房間,還會嚴格限制他出入的範圍和時間,哪可能這麼自由地整間民宿隨他走。
更驚喜的是,她幾天觀察下來,發現他和老媽相處得非常愉快,他尊敬長輩、手腳勤快俐落、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平常她要忙著民宿的大部分事務,有時還要陪遊客走行程,他能留在家照顧老媽,她真的很放心,她也省了不少力,她都想替他報名十大傑出青年了。
想到這裡,錢珼珼用力點點頭,人果然還是要多做好事,救他一命實在太賺了,但他那會殺死電器的可怕本領必須盡快改善才行。
「珼珼姊,妳幹麼笑得那麼噁心?」裘艾玫見錢珼珼沒回話,卻一臉竊笑,她沒好氣地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發現阿一哥是潛力股,暗爽在心裡吼?」
錢珼珼狠瞪她一眼,下一秒笑得極為燦爛,「是啊,我真的覺得有阿一就夠了,他的能力比某人好了不知道幾倍,讓我覺得聘請某人來工作真是虧本生意,看來民宿的人力我需要好好調整……」
「珼珼姊!我最勤勞了,妳看,房間我清好了,我現在立刻去庭院除草。」裘艾玫一臉乖寶寶樣,快速放下吸塵器下樓。
「噗哧!」錢珼珼被她有趣的模樣逗得一笑,民宿有裘小艾這個開心果,想不歡樂都不行。
下午,錢珼珼將曬衣服棉被的工作交給想一起出去的裘艾玫後,準備載白芷藥到最近的鄉鎮圖書館。
等他坐上後座,她透過照後鏡看了一下,說道:「先生,你的安全帽忘了戴,別害我被警察伯伯罰款。」她無力地垂下肩,他人是很好,但她怎麼有種在養小孩的感覺?
白芷藥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靦腆,馬上把帽子戴好扣上。
「你可以拉著後面的把手,我要發動了。」錢珼珼見他眼底有些慌亂,好心提醒。
他聽話的緊緊握著,沒辦法,現在他的命可是交付在她手上。
「等一下先帶你去圖書館找資料,想借書的話就用我的借書證。」錢珼珼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
她一催油門,白芷藥的身體不由自主往後倒了一下,他有些感慨,在洛水國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代步工具,多是用馬、牛等動物來拉車,倒是船隻與地球的相去不遠,而且根據他查到的資料,機車要加汽油才能發動,洛水國似乎沒找到這項資源。
鄉鎮圖書館距離民宿只有十分鐘的車程,白芷藥還沒體會夠乘車的速度感就到了。
錢珼珼將車子停在停車格後,便在前頭帶路。
白芷藥好奇地打量附近的建築,這裡比靠海的民宿來得熱鬧,大樓多了幾棟,商家攤販林立,來往的人也多了不少。
「珼珼,妳來採買啊?」一個大媽手臂上掛著菜籃子,眼尖瞧見兩人,便上前聊聊。
「王阿姨您好,我今天和朋友有事要去圖書館。」錢珼珼很有禮貌地問候。
「朋友?這年輕人長得挺帥氣的,不錯不錯,我看這個樣子妳媽媽也會喜歡。」王阿姨的目光在白芷藥身上掃了一圈。
錢珼珼一愣,小臉不禁有些緋紅,「王阿姨,您誤會了啦,我們不是……」
「呵呵,還害羞啊,妳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可以找個男朋友嫁了。」王阿姨感慨地道。
「真的不是啦!他叫阿一,是我們民宿的員工。」錢珼珼可不想傳出什麼粉紅流言,她一口氣快速說完。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王阿姨的眸光明顯有些遺憾,可惜他只是民宿員工,這種經濟能力她可拿不出手介紹給其他的女孩認識。
她在兼差當媒婆,看見未婚男女就像看見紅包一樣興奮。
「好的,王阿姨再見。」錢珼珼有禮地道別,拉著白元一快步走進圖書館,這裡熟人太多了,她可不想再被誤會,她愈想愈不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哼,都怪你,要不是載你來,怎麼會被誤會,可惡,本小姐今天虧大了。」
白芷藥摸摸鼻子,朝她無辜一笑。
錢珼珼邊往前走,邊鬱悶地想著,不論她給阿一什麼臉色,他總是安靜地任她數落,每次都害她覺得自己好像裘小艾說的專門欺負好人的惡女似的。
走進圖書館,放眼所及是一排排快和天花板齊高的書架,報章雜誌區有不少人悠哉地看報,另一邊角落有幾張相連的木桌,幾個學生在埋頭唸書。
錢珼珼向櫃臺人員詢問後,領著白芷藥走到醫學類別的書架,她放輕音量小聲說道:「阿一,在圖書館不能大聲說話,你要注意一點。這裡都是中醫類別的書,你看看,有用的我們就借回家。」
「嗯。」白芷藥盯著眼前的書,目光一亮。
錢珼珼見他整個人都被書吸引的模樣,暗自覺得好笑,她隨手拿了本書翻閱,天書……完全看不懂,她放棄了,轉身到雜誌區找些財經、旅遊的書。
白芷藥捧著《黃帝內經》,滿眼發光,快速翻閱,這簡直是修練的祕笈,太值得細細研究,嗯,要借。
咦?《藥性大辭典》,這也需要,他得了解洛水國的草藥與地球這裡的差異。
《千金方》?地球怎麼配藥方當然也需要研究。
《中醫學》?嗯,了解地球的醫學發展可以讓他更清楚這裡的醫學體系,倘若他日後真的需要行醫,這是不能缺少的。
等錢珼珼拿著幾本雜誌來到白芷藥身邊,就見他已經挑出差不多十本書,她瞪著大眼睛看著他一副沉迷其中難以自拔的模樣,看來他是醫師的可能性很大,至少也是唸醫學相關的。
她在一旁等了一會兒,見他愈拿愈多還意猶未盡,低聲問道:「阿一,你找好了嗎?」
「呃,抱歉,我沒注意到妳來了。」白芷藥有些赧然。
「我忘了說,一次只能借二十本書,只能借一個月,你不要拿太多。」
「那就先借這些吧,讓妳久等了。」
「嗯,我們走吧。」
白芷藥抱起書跟著錢珼珼到櫃臺辦理借書手續,她還順便幫他辦了一張借書證。
錢珼珼將書裝進袋子放在機車前方的腳踏,發動引擎扭頭道:「走吧,我們去藥行。」
「等等,今天先別去。」
「為什麼?不是要幫我媽買藥材嗎?」她瞪了他一眼,這傢伙以為她這麼盡心盡力載他來圖書館是為了什麼?
「藥材是要買沒錯,可是我剛才翻了一下書,我覺得藥方需要調整,我這兩天好好研究後再去買,吃藥不能兒戲。」這是醫德,他還沒確認這裡藥物的性質,不能隨意開藥方。
「你說的也對,不錯不錯,那你回家可要認真查資料,否則我可不放心把我媽的健康交給你。」錢珼珼一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會的。」
接下來幾天,除了該做的工作之外,白芷藥都埋首在書堆裡。
三不五時看到他捧著書看得津津有味,錢珼珼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居然可以唸書唸得如此拚命,要是沒有人在一旁提醒他吃飯睡覺,他說不定真會廢寢忘食。
白芷藥先是了解了中醫發展歷史,有了基本的時代前後概念,他才開始研究藥方,他確定地球和洛水國的醫理大多相通,或許有些名詞上的差異,藥材也只是名稱的不同,藥性倒是與洛水國的差不多,他終於可以安心開藥方了。
錢珼珼一聽他說可以抓藥了,一臉訝異,「阿一,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沒想到幾本醫學的書竟然能夠幫助他恢復記憶。
他頓了下,說道:「不是真的想起什麼,只是感覺中醫對我來說非常熟悉,藥理、藥方我都能清楚明白來由用處。」
「這樣啊,搞不好我們猜的沒錯,你真的是醫師,既然你說確定了,那是表示藥方沒問題了?」
「嗯,妳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先讓中藥行的醫師看看。」白芷藥根據地球的中醫學將自己熟知的藥方做了對照更改,他有自信不會有錯。
「太好了!那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去藥行。」她歡呼道。
「我都準備好了,今天就先去抓這些藥回來。」他將幾張藥方遞給她。
錢珼珼抓著幾張薄薄的紙,心裡想著這些東西以後都能變成鈔票呀!
「對了,除了藥膳,我這裡有一些藥方是居家應備藥品,可以治療割傷、擦傷、頭疼、胃疼、瘀血、扭傷等等,如果妳需要的話就一起買一些回來,我會做成藥膏或藥丸。」白芷藥又拿出幾張寫著配方的紙。
「需要!非常需要!」她視若珍寶地收進她的包包裡。
他嘴角微微一揚,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
現在他也知道地球上因為科技發展,西醫成為主流,但在這純樸的靠海鄉鎮,居民應該更願意接受傳統中醫,西醫雖然講求效率,但比起中醫確實比較傷身,且多數治標不治本。
像《黃帝內經》那本書提到的,人體是一個大循環,講求陰陽平衡、氣、血的觀念,倒是與他在洛水國所學相似。
不過現在他只「回想」起藥膳部分,至於針灸、把脈這種能力,他想,得再過一段時間再慢慢表現出來。
倒是藥方裡有些藥材是他額外開出來的,這是他身為船醫的長年習慣,武力值只是中等水準的他,身上總得有些防身的特殊藥品,像是癢、瀉、痛、迷、睡、麻,可以給不長眼的人一些小懲罰。
錢珼珼樂呵呵地跑到樓上和老媽說一聲,便和白芷藥騎車出門了。
白芷藥堅持先去中醫診所確認藥方。
於是錢珼珼拿了幾張藥膳配方問了醫師,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一路上都樂不可支,拉著他跑了幾間藥行把所有藥材買齊。
提著藥材一進家門,白芷藥便自動走進廚房。「晚餐就交給我吧。」
「不用幫忙嗎?」林欣雖然知道他廚藝還不錯,但還是擔心他忙不過來,「珼珼,我看妳還是去幫幫阿一吧。」
白芷藥淺笑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而且這些藥材必須先處理一下。」
「對啊,媽,那些藥材我也不懂,要是搞砸就浪費錢了,放心啦!阿一說行就一定行,我們去客廳等著吃美味大餐吧,呵呵,阿一,晚餐就靠你嘍!」錢珼珼倒是完全放手讓他處理,拉著老媽離開。
白芷藥捲起袖子,打開包裝,將藥材分門別類。
說是處理,其實也就是按配方、份量分配,今天的藥膳是為了替林欣補氣血,他將枸杞、當歸、紅棗、黃耆等幾種待會兒要下鍋的藥材用手一秤,準確抓出用量,又從冰箱裡取出上午讓錢珼珼先買來的排骨和青菜,分別放入幾個鍋子清洗乾淨。
錢氏母女倆坐在客廳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說話—
「妳喔,真好意思讓一個男孩子替我們煮飯。」林欣點著女兒的額頭,搖頭笑道。
「媽,有什麼關係,誰說煮飯就一定是女人的工作,況且阿一有這方面的特長,我們當然要好好運用,發揮最大效益嘛,我這麼做可是在幫助他恢復記憶。」錢珼珼抱著老媽的手臂笑道。心裡的確對阿一的作為感到暖暖的,老爸走了之後,廚房一直都充滿母親辛苦的身影。
「我看妳是欺負他脾氣好。」林欣已經看到他幾次默默承受女兒的任性。
錢珼珼撫額一嘆,「媽,怎麼連在妳眼裡都是我在欺負他啊?」太過分了,她有那麼壞嗎?
「人家現在是遭逢意外,搞不好他就像妳們說的是個醫師,妳這孩子還老使喚人家掃地、拖地,現在連煮飯都讓他動手,媽看了都不好意思。」林欣瞋了女兒一眼,表情很明顯地寫著就是她欺負他。
錢珼珼不以為然地皺了下鼻尖,「媽,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耶!就算他是醫師,可他現在不是沒記起來嗎?他住在我們家民宿,沒有付住宿費,當然要付出勞力啊,而且煮飯是因為他懂藥膳,可以調理妳的身體,何樂不為?搞不好以後可以發展成民宿的特色。」只要和錢有關的事,錢珼珼的腦筋就動得特別快,她打算讓阿一研究幾道簡單的藥膳,拿來當作民宿的宣傳。
「妳還真想把人家留下當免費長工啊?」林欣笑罵道。
「開玩笑,想留下來還要經過我層層考核呢,哪有那麼隨便。」錢珼珼揚著下巴說道。
「可以開飯了。」白芷藥端著鍋子朝客廳喊了聲。
「耶!」錢珼珼屁股一挺,從沙發彈起身,並把母親拉起來,兩人一起來到飯桌前。
「欣姨,您坐。」白芷藥將碗筷擺上。
「辛苦你了。」
「好香啊!阿一,你快點替我們介紹菜色。」錢珼珼等這刻等好久了,阿一的手藝那麼好,煮出來的藥膳一定很好吃。
白芷藥掀開中間的一鍋湯,淡笑道:「這是當歸紅棗排骨湯,我加入枸杞、紅棗、當歸還有薑片,妳們先喝碗湯暖暖胃,滋陰補血,快要進入秋天了,換季的時候很適合喝這個。」
「哇—」錢珼珼瞪著湯,用力嚥了下口水,立刻動手替母親和自己各盛了一碗就急著要開動,卻見老媽一眼瞪來,她訕笑著拿過空碗,也替白芷藥盛了一碗,都弄好之後,她馬上喝起湯來,「嗯……真的很好喝,順口清爽。」
轉眼間,錢珼珼那一碗已經見底了,她意猶未盡想再盛第二碗,白芷藥卻伸出手擋在她的碗上。
「別喝湯喝飽了,我煮了補血的龍眼燕麥粥,還加了核桃,份量不少,明天可以當早餐。」白芷藥接過母女倆的碗,替她們盛好粥遞回。
「阿一,你想得太周到了,做得好!」錢珼珼讚賞地道。
「真是謝謝你。」林欣感激地道。
「不客氣,今天的藥膳就這兩道,多吃無益。」白芷藥淡笑道。
「這樣已經夠豐盛了,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你還可以再準備三道菜,這煎豆腐外皮很酥,裡面很滑口,還有番茄蛋和芹菜炒蝦仁!」錢珼珼實在感嘆,這手藝可以開家小吃店了吧,她絕對要開發藥膳這個新賣點!
「妳喔,真該和阿一好好學一學,要不然以後嫁人了怎麼辦?」林欣笑嘆道。
「那簡單,別嫁了唄,結婚之後還要照顧對方的父母、顧家庭、生孩子養孩子、搞不好還得當職業婦女,趕著下班煮飯打掃,我才不做這種虧本生意,媽,我要在民宿陪妳。」錢珼珼摟著老媽,不說現在對象都不知道在哪裡,她真正放不下的還是民宿和老媽。
「妳……」
「媽,再說飯菜都涼了,這可是阿一特地為妳煮的。」錢珼珼阻止老媽的高談闊論,如果真要她結婚,她寧願找個男人入贅,一起經營民宿照顧老媽。
林欣輕嘆一聲,她何嘗不明白女兒的心思,既感動又心疼。「阿一,你也快吃,忙了一晚了。」
三人一邊吃飯,白芷藥一邊解說藥膳,還告訴她們想要養生該怎麼吃。
錢珼珼終於放下碗筷,她滿足地瞪著見底的湯鍋,摸著有些發脹的小肚子,「天啊,太好吃了,我好飽……」
「我今天也吃多了。」林欣苦笑了聲。
「都怪阿一煮得太好吃了,害我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了。」錢珼珼無力地瞪了勾著淺笑的白芷藥。
「好了,媽,妳和大廚去休息,碗我來洗就好,順便消化消化。」錢珼珼喘口氣,不行,每天這樣吃會肥死,看來為了以後還能享受美食,她得制定運動計劃了。
將洗好的碗筷收拾好,錢珼珼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就看到白芷藥正在用抹布擦桌子,她不由得咧嘴一笑,她其實對自己當初一念之善救了他挺開心的。
「阿一,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白芷藥不只對她心存感激,也很欣賞她率真的個性。
「你真的挺會燒菜的,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你失憶之前是不是也是個廚師,對了,你一定還有很多好的藥膳食譜吧,把它當作民宿的餐點推出,你覺得好嗎?有沒有建議的菜色?不急啦,你有空想一想,我對你的藥膳信心增到百分百了。」錢珼珼的雙眸冒著閃閃金光,她的賺錢大計啊!
「好,我有多準備藥材,我再想想怎麼配量,到時妳先試吃再決定。」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太好了!藥材不夠就告訴我,馬上載你去買,對了,到時候要麻煩你把藥材用量的資料給我,我得好好計算成本來定價和推銷,好了,今天辛苦你了,晚上也沒什麼事,你早點休息吧。」她躍躍欲試,看了從圖書館借回來的旅遊雜誌,她很肯定特色美食非常有前景,對民宿絕對是一大助益。
「好,晚安。」白芷藥笑了笑。
這兩天剛好有客人退房,空閒時間比較多,他得快點把藥材處理好,還得抽空做些防身藥。
看著錢珼珼腳步輕盈地跳著回房間,再想到剛才她們母女倆飽餐一頓的滿足笑容,他突然覺得,來到這個世界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