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R168
老公跌停板之二《股神的小錢奴》
出版日期
2010/03/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堂堂投資公司的大老闆,還擁有股神稱號的他,
哪需要小小記者替他支付五星級酒店的住宿費?!
還得委屈自己和她扮夫妻,只為讓她採訪浪漫蜜月行?!
不過故意刁難她,以增添度假樂趣……這事他挺願意做的,
所以他逕自升等豪華房,房價三級跳,讓愛錢的她心疼不已;
早上他時不時在眾人面前要她伺候,她會想法子還擊;
晚上他霸占軟綿綿大床睡個好覺,而她只能窩在沙發上;
他們明明互鬥得很厲害,但在外人眼中卻成為最恩愛夫妻!
假期很快結束,她完成了採訪,而他有段難忘的回憶,
原以為不同世界的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沒想到她突然找上門,說她快破產了,希望他幫她一把,
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而他又很懷念她的服侍……
不如簽個約,她當他一年的女傭,他願付她優渥薪水,
她會發現除了賺錢,和他成為情侶是個不錯的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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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今年的聖誕節絕對是蔣承陵這一生最狼狽的聖誕節!
他特地到公司拿份文件,才剛開車離開公司沒多久,車子便莫名拋錨,他不得不將車子停在路邊打電話叫拖車公司。
打開後車門,用手機聯繫助理派車來接他,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隻身形龐大的聖伯納犬,以秋風掃落葉之姿吞食了他放在車後座買給老媽的甜品。
他看了怒氣橫生,目光犀利的瞪著那隻擄奪者。
待吃光了甜品,大傢伙這才意識到身後有殺氣,轉動毛茸茸的大腦袋回頭一看,見有人正怒瞪著自己,喉間不由得發出委屈的低鳴,可肥厚的嘴角還掛著偷吃的證據︱鮮奶油。
蔣承陵原就不喜歡小動物,更何況眼前的這隻和「小」字根本扯不到邊,最慘的是牠的前爪踩髒了他昂貴跑車的後座!
「哈雷……」
不遠處傳來一道年輕女子的呼喚,原本裝無辜的大傢伙像是突然聽到了主人的召喚,神情一抖擻,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出跑車,直奔向一道嬌小的身影,然後一撲,跑得氣喘吁吁的女孩,險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她非但沒生氣,還親暱的抱住牠的大腦袋,狠狠親了一口。
「臭哈雷,怎麼一聲不響的就跑掉了,害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邊說邊揉著牠的大頭,好一會,她才發現眼前矗立著一個人。
雖然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但她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高 、十分英俊養眼的男子。
只是他陰沉著臉,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深邃的眼睛微瞇的瞪著他們。
先看看自家寶貝嘴邊留下的痕跡,再瞄向跑車內的殘渣,小臉不由得一紅。慘了!
她太了解哈雷的惡習,每次帶牠出來溜達,總會趁她不注意時,四處搶小朋友們的零食。雖說眼前這位高大俊朗的男人絕不可能是「小朋友」,但顯然也被哈雷「欺負」了。
雷曼曼忙不迭起身,滿臉愧疚的賠笑。「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雖然我不知道事情發生的經過,可看情形,你車上的甜品……是被我家哈雷吃掉的?」
蔣承陵居高臨下瞪著她,他討厭動物,恨屋及烏的也討厭養動物的主人。他原本想好好責備她,但看清她的模樣後,他卻開不了口。
見他悶不吭聲,雖然有些怕怕的,但雷曼曼仍壯著膽子向前一步,並從包包裡拿出一把零錢遞到他面前,「呃,我可以賠錢給你。」
睨著那把零錢,他不禁皺緊眉頭。這女人把他當成什麼乞丐嗎?可開口責備她,又覺得自己以大欺小……
「這些錢是不是不夠?沒關係我再拿給你。」
當她低頭找錢時,眼前那抹高大的身影已經轉身遠離她,朝那輛跑車走去,理都不理她,逕自坐進駕駛座,試著發動引擎。
「曼曼,曼曼……」不遠處一個與雷曼曼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手中拿著兩支快要融掉的冰淇淋向這邊跑來。「妳找到哈雷了我就說牠不會弄丟嘛……」
眼角餘光瞄了駕駛座上的人側面,忍不住驚叫,「老闆」
好不容易啟動引擎的蔣承陵下意識循聲看去,很陌生的女孩,長相普通。
她叫他老闆?可他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現在的他只想離開這裡,因為他一秒鐘也不想和那隻渾身長滿毛髮的大狗,以及牠的主人待在一起。
他踩下油門,車子咻的一聲急速駛離。
雷曼曼看著駛遠的車影,「這傢伙也太沒禮貌了吧?」
蘇巧馨倒聳肩笑了笑,「我們闆就是這種個性,平日對誰都是酷酷的,但很會管理公司喔!」
雷曼曼努了努嘴,伸手拍著蹲坐在她腳邊哈雷的大頭。「妳確定他是妳老闆?」
「當然啦,蔣先生長得那麼英俊,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他,我告訴妳曼曼,說起我們老闆啊……」
就這樣,一路上,雷曼曼不斷聽著好友大力述說她老闆有多聰明、多能幹、多有領導能力,但她卻在心底全盤否定。
那樣一個沒有禮貌,而且又不愛惜小動物的男人,人格上一定有缺陷!
就算他長得帥,但誰當他的女友,誰倒楣!
第一章
三個月後 上海
 
香格里拉大酒店坐落在上海浦東商貿區的中心。
此刻富麗堂皇的大廳內,雷曼曼拖著行李箱拿著電話低叫。
「李瑞德,大家明明約好在機場見,可現在我人都已經到了上海,你卻突然告訴我你來不了……」她急得在原地直打轉,「你不來,要我一個人怎麼應付這裡的事情?拜託,我們訂的可是蜜月套房耶……是是是,你老婆生小孩這件事是很重要,可是……可是你要我現在去哪裡找一個老公來給我撐場……什麼?你說你老婆在產房叫得很大聲?好啦好啦,你快去陪你老婆生小孩,我……我再自己想辦法好了。」
不情願的掛斷電話,雷曼曼一屁股坐在酒店大廳的休息區。
她和李瑞德同在台北一家生活雜誌社任職,這次上海香格里拉大酒店為了慶祝週年,專為新婚夫婦舉辦神祕的浪漫蜜月,所有行程都不對外宣傳,為此,反而引起外界的好奇。
老總為了能採訪到這次第一手資料,派了她和李瑞德假扮夫妻,搭機來上海一探虛實。
孰料,李瑞德竟然因為老婆生產,放她鴿子!
現在如果返回台北,所有準備功虧一簣。但這次她若採訪到第一手資料,老總龍心大悅,搞不好升職加薪,搞不好成為雜誌社副總編,這位置她可是覬覦很久了。
看著幾對年輕情侶親密的走向櫃台的登記處,雷曼曼心急如焚。
此刻,大廳正門處走來一個身材修長的單身男子,由於午後陽光熾烈,一時間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容人小覷的魅力。
只見他手中只提了一只精緻而小巧的行李箱,信步向櫃台的方向走去,立刻一個服務生禮貌的上前詢問,他的口音聽在雷曼曼的耳中,分外親切。
難道他也來自台北?
仔細一看,啊!這個男人……不就是聖誕節那天,被哈雷吃光光甜品的倒楣鬼嗎?
雖然有些心虛,但為了這次能夠成功採訪到獨家內幕,她還是鼓起勇氣迎向他。
「這位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正準備隨服務生走到櫃台的蔣承陵突然被人攔住,不禁打量眼前這個女孩。服務生見狀,逕行離開。
雷曼曼笑得很尷尬,還有一點點手足無措。「那個……請問你還記不記得我?」
蔣承陵目不斜視的打量她,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白皙粉嫩,似乎有一點點羞澀。
說她是美女,仍帶著幾分青澀;若說她長相普通,但眉宇之間又泛著俏皮可愛的氣息。
他記性一向不錯,僅是一眼,便認出三個月之前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只是……她怎麼會在上海?還有,她突然攔住自己到底想幹麼?
見他沒反應,雷曼曼急了,用力指著自己的臉頰,「我啊,你仔細瞧瞧,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拜託,好歹大家都是台灣人,多少給她點回應吧。
就在她以為自己毫無希望的時候,他終於道:「妳是那隻笨狗的主人?」
喂,哈雷很可愛也很聽話,而且一點也不笨好不好?
縱然心底不滿,但為了眼前的大計,她還是猛力點頭,「對呀對呀就是我,上次哈雷偷吃了你車上的甜品,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又來了!蔣承陵顯得有些不耐。他見過太多像她這樣的女人,都是抱著同一個目的接近他,令他不齒。
他的沉默不語,讓雷曼曼以為他肯給自己機會,立刻向他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我代哈雷向你說句對不起,謝謝你肯給我向你道歉的機會……」
懶得再應付她,他道:「如果妳巴上來的目的只是想代妳的狗向我道歉的話,那麼妳的任務完成了,可不可以讓開?」說完就走。
她焦急的扯住他的手腕,「不!我還有話說。」
他擰起眉頭。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我……我其實是想代哈雷補償你。哈雷上次吃了你的甜點,我……我總該賠償,所以……所以……我希望這次你住在這家飯店的費用,全部由我來買單。」
她剛剛說什麼?她要替自己買單「小姐,妳覺得我像是那種被人包養的男人嗎?還是比較像個牛郎?」
雷曼曼急忙搖頭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事情是這樣的……」
她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並強調此次前來上海是為了採訪,卻被同事放鴿子,希望他能幫自己這個忙,她願意負擔他在這家飯店的全部開銷。
蔣承陵聽了半晌,終於搞清楚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妳是想要我假裝成妳的丈夫,利於妳接下來的採訪工作?」
「噓!」雷曼曼忙將他拉至一邊,左右瞧了瞧,確定沒有人聽到後,點了點頭。「拜託你不要大聲講出我的身分,如果被飯店的工作人員知道,那就不太好了。」
他一邊好笑她的行為,一邊又為自己剛剛對她錯誤的猜測感到有些愧疚。
可就算是再愧疚,他也沒興趣與一個陌生女人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況且他還沒落魄到需要一個女人來替他支付住宿費。
「很抱歉,我對妳的提議沒有興趣。」他討厭動物,更討厭養動物的主人,況且她養的那隻大型犬還曾經給他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喂!」見他要走,她不死心的扯住他的衣襬,「好歹也看在我是你公司員工的國小同學的份上幫我這個忙。」
蔣承陵有趣的挑高眉頭,「我公司員工?」
「你不是在台北有一家投資公司?公司裡有一個做財務的名叫蘇巧馨,我就是她的同學啦。」
「蘇巧馨?」蔣承陵是聽都沒聽過。
「對呀對呀,她工作很認真,而且超級敬業,在你公司上班兩年,從來都沒有犯過任何錯誤,而且同事也都很喜歡她……」
雷曼曼無所不用其極的吹捧自己的好友,希望他可以看在好友的面子上,而幫自己。
見他衝著她笑了笑,以為有希望了,哪知—
「我不但沒聽過妳同學的名字,更是對她毫無印象。」
他可是大老闆,每天要忙的事多到數不清,哪可能記住公司裡每個小職員的名字!
雷曼曼失望的垂下雙肩,嘟起小嘴,「既然這樣……抱歉打擾了。」轉身就走。
這次來上海出差後,原本想給自己放個假,孰料剛到酒店便遇到這種事。
他向來不是慈善人士,也沒有太多的同情心,可見她那副絕望的模樣,竟心生不忍。
只遲疑了下,他走到她面前,對她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有個條件。」
哇!好修長的手指。雷曼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咦,她在幹麼?竟對著人家的手指流口水。
她趕緊收斂心神,「你……你有什麼條件?」
「很簡單,如果妳想讓我陪妳一起演完這場戲,這行程所有的事情都要聽從我的安排。」
身為大型投資公司的老闆的他,早已經習慣發號施令,即便是玩一場無傷大雅的遊戲,他也要站在主導的位置,掌控全局。
雷曼曼一時語塞。一切聽他安排?
見他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出尊貴氣,這樣一個站在世界頂端的男子,料想也不會對自己圖謀不軌。
一想到這次採訪結束,等待她的搞不好是升職加薪,這個誘惑對她來說太大了。
思來想去,最後她用力點頭,「好,成交。」
 
「喂,我的確是答應你什麼都聽你的,可是房間之前就已經訂好,而且標準房和豪華房的價格相差那麼多,你不能說改就改……」
雷曼曼怎麼也沒想到,這傢伙竟自作主張將原來的蜜月標準房改成了蜜月豪華房。雖說她肯負責他在酒店的全部花費,但也是仗著公司曾答應給她報銷支出,才斗膽找他一起來演這場戲。
走在前面的蔣承陵不理會她的囉唆,「如果妳想毀約,我不介意終止我們的合作關係。」這次度假是想放鬆心情,他可不想在住的方面委屈自己。
雷曼曼還想繼續咕噥,但當酒店經理取出房卡為他們打開房門的瞬間,她很沒用的被眼前奢華的布置震住了。
柔軟的地毯,明亮的水晶吊燈,全套的衛浴設備,客廳、餐廳、臥室、衛浴設備等一應俱全。尤其是擺在正中間的那個寬敞而柔軟的大床,看起來好像很好睡的樣子。
這時,飯店經理有事和他商討,雷曼曼如同愛麗絲夢遊仙境般,拋開對金錢的心疼,飛也似的向那張柔軟的大床跑了過去—
當蔣承陵送走經理,被眼前看到的情景嚇了一跳。
從小到大,他接觸的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無論在任何場合都會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脾氣,就算是那些拚了命想貼近他的女人,也會很有涵養的擺出上流社會千金小姐的矜持。
哪像眼前這位,完全不顧形象,此刻像隻小貓,快樂的在軟床中滾來滾去,懷中還抱著枕頭又捏又踢的,隨意挽在腦後的長髮亂了,腰間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膚。
弓著身子的她渾圓的小臀正對著自己,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性感迷人。
他步向房間,動作優雅的鬆了鬆領帶,忍不住打趣。「妳還要玩多久?」說完,他逕自整理自己的行李。
雷曼曼這才想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羞赧的忙翻身坐了起來,懷中還抱著柔軟的大枕頭。
室內耀眼的燈光映襯出他堅毅的臉部線條,她這才發現他鼻梁很高,睫毛修長,五官深邃,整理行李的動作更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優雅高貴。
她打過各行各業的工,自然見過不少的俊俏男子,可還是被他俊美的外表煞住,想到未來要和他大演夫妻恩愛戲碼,耳根子不禁紅了。
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如何完成老總交代的任務才是重點。
「我還不太了解你,既然要演完這場戲,那麼現在就互相做下自我介紹好了。」
她半跪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胸,「我叫雷曼曼,在台北新天地雜誌社就職,今年二十五歲,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至今未婚。」說到這裡,她調皮的眨眨眼,「我的優點是我很美,缺點是我美得不太明顯。另外,我的人生座右銘則是向錢看,向厚賺。」
她愛錢這點,可是全公司從上到下都知道的事,她也從來不隱瞞。
一口氣介紹完自己,她才發現對方還沒說到半句。「那你咧?」
「蔣承陵。」鏗鏘有力的三個字。
「然後?」
「完了。」
「可……可是好歹我也該知道你的基本資料,還有睡覺時會不會打呼,最最重要的是,你晚上有裸睡的習慣嗎?」想像那畫面,小臉又紅了。
他優雅一笑,「雷小姐,別忘了我可是妳同學的老闆。」
雷曼曼猛然一怔,「那又怎樣?」
「這意味著,在未來的這段時間裡,妳最好不要得罪我。」蔣承陵擺明了在威脅她。
雷曼曼不禁吞了口口水。這次上海行,她到底給自己惹來了什麼樣的麻煩啊?
 
入住酒店的第一晚,雷曼曼與蔣承陵相處得並不愉快。
起因當然是最重要的床位問題,雖說兩人是以夫妻名義住進酒店,可事實上他們是假扮夫妻,怎可能有夫妻之實。
浪漫蜜月行,顧名思義,為了增加夫妻間的情趣以及親密性,酒店將房間布置得十分溫馨,偌大的豪華套房內,只有一張柔軟且舒適的大床。
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原是陌生的兩個人,卻要共住在這間蜜月套房,床只有一張,究竟由誰來睡便成了最大的問題。
「別忘了是妳求我幫妳演這場戲,難道妳想讓妳的恩人每晚去睡沙發?」
不理會一臉哀怒的女人在他身後碎碎唸,蔣承陵今天的心情極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能像此刻這樣放鬆過了。
憶起昨晚兩人因為床位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當然是向來無往不利的他獲勝。
小女人敗北後,只能苦命的睡沙發,可一整晚都在指責他沒有紳士風度,又罵他喧賓奪主。
他原本答應她演這場戲的目的不過是想逗逗她,經過一晚上的相處,他竟從中發現了許多妙不可言的趣味。
「好歹我才是付帳的大爺耶!」她覺得自己這次真是虧大了,那麼豪華又柔軟的大床,她竟然看得到睡不到,恨啊!
打扮得一身清爽的蔣承陵好整以暇的回頭看她一眼,見她雙唇微噘,兩頰就像塞了兩顆肉包子,不由得揚高嘴角。
「妳若是心理不平衡,那麼今晚咱們一起睡好了,反正那張床很大,就算再多兩個人也沒問題。」
雷曼曼豈會看不出他眼底閃爍的促狹光芒。這該死的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偏偏她敢怒不敢言,為了加薪她忍。
今天是蜜月行程的第一天,昨天晚上接到客房部的電話,酒店將會在第一天安排隆重的歡迎酒會。
這次報各參加的都是年輕的新婚夫婦,從他們布滿笑容的臉上就可以看得出,這些新人正處於幸福之中。
她很羨慕那些新人,父親過世得早,母親早已離開她多年,這個世上她只剩下遠在英國唸法律的弟弟。這些年為了供弟弟上學讀書,她拚命賺錢,有時候一天要接連打好幾份工。這些年來,也曾有同學或是同事對她產生過好感,可是當他們得知她家的情況後,便一個個不著痕跡的退出她的世界。
為了弟弟,她毫無怨言,但蔣承陵太可惡了。
見他推門走出去,她隨後跟上,想到昨晚她可憐兮兮的睡在沙發上,而他則獨霸大床,便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扯住他的手臂。
「你不要得寸進尺,好歹我也是這次旅行的出資人,這樣吧,床咱們一人睡一天。」
「沒得商量,要嘛一起睡,要嘛我一個人睡。」要他蔣承陵睡沙發,那真是天方夜譚。
「你是個大男人耶,這麼沒風度。」
「風度又不值錢。男人只要有氣度、能做大事就夠了。」看到她被自己欺負得無話可說的樣子,他的心情更加愉悅。
雷曼曼被他氣得直跳腳,「你最好別忘了我的職業,你這麼欺負我,就不怕我把你的惡行公諸於世?」
蔣承陵還來不及回應她的威脅,意外就發生了—
一個服務生正端著托盤迎面走來,不料卻魯莽的撞到了兩人,托盤上的酒撒了滿地,玻璃杯碎了一地。一時之間,原本喧嘩的大廳因為這陣騷亂而稍微靜了下來。
他反應得很快,一把將差點被杯子砸到的雷曼曼扯至一邊,但撞翻的酒還是弄濕了他的皮鞋與昂貴的西裝褲。
雷曼曼見狀先是一驚,然後訝異他居然會在危急時伸出援手。
而闖了禍的服務生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能來這裡住宿的基本上都是貴客,無論是哪個人均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服務生惹得起的。他忙不迭向蔣承陵道歉,並十分謙恭的拿過餐布想要幫忙擦拭。
蔣承陵並非是苛刻之人,也知道這些服務生每個月為了賺生活費並不容易。本想打發服務生離去,不再追究,卻看到被他推至一邊的雷曼曼正饒富興味的打量著自己。
那眼神,不由得激起他想惡作劇,他擋開服務生的伺候,扯出一記清冷的淺笑。「抱歉,我這個人在生活上有著強烈的潔癖,如果不是親近的人,不習慣被近距離伺候。」說著,目光睨向雷曼曼,「我的生活起居一向都是由我太太來打理,這種差事,你交給她來做就好。」
服務生聽了,表情有些尷尬,一時之間竟不知所措。
他竟當著服務生的面刁難她雷曼曼恨得牙癢癢的,虧她前一刻還把他當成好人呢。
「老婆……」某個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笑容可掬的坐在豪華大廳的休息沙發上,伸出自己已經髒了的皮鞋,擺明了要她擦。
大廳裡無論是賓客還是來往的服務生都在等待後續的發展,唯有雷曼曼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兩人目光相視,蔣承陵衝著她挑了挑眉,表情中滿是挑釁。
向來不肯吃虧的他,當然不會忘了她剛剛威脅自己的事。既然她逞口舌之快,他便要她嚐嚐逞能的結果,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而且他發現她生氣的表情比平時的模樣更吸引人。
雷曼曼被他氣得快要吐血,真想一巴掌甩到他俊俏的臉上,可她知道一旦自己那樣做了,那麼等待她的,就是直接打包回台北,這次的採訪行動宣告失敗。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她忍!
僵硬的小臉上勉強綻開一朵笑容,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接過服務生手中的餐布,半蹲在蔣承陵面前,忍辱負重的擦去他鞋上的酒漬。
「老公,能夠每天這樣服侍你,真是我的榮幸啊!」
蔣承陵豈會不知她準在心底怒罵自己,可他卻一點也不氣,反而很開心的露出微笑,「是啊老婆,能夠每天被妳這樣貼心侍奉,我真的很幸福。」
第二章
「蔣氏夫婦」恩愛的事跡,很快便傳遍整個香格里拉大酒店。
而蔣承陵則以自己有強烈潔癖為由,要求雷曼曼時時刻刻貼身伺候。
雷曼曼很不幸的,在入住酒店的第二天,淪為蔣承陵的私人女傭,每次她想提出反抗,他便用一拍兩散做為威脅,逼她乖乖就範。
既然兩人的關係都已經在飯店公開,現在才來反悔已經太晚,所以即便她在心底把蔣承陵罵個半死,為了完成採訪,她忍。
幸好她有過份打工的經驗,對於伺候人這種差事,做起來得心應手。而且有了蔣承陵這個假老公的幫忙,讓她的採訪更為順利。
才不過兩三天的工夫,她就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幕消息,除了燒烤、溫泉、海邊露宿等,每對前來參加的新婚夫婦都有禮物可以拿。
而最吸引人的,便是酒店舉辦的各種派對活動,每個小派對都是為了促進夫妻感情而搞得很溫馨浪漫,看得出策劃人的用心。
可惜自從她淪為蔣承陵的私人女傭後,每天被他分配下來的活多到忙不完,燙襯衫、擦皮鞋、放洗澡水、泡茶煮咖啡,全都得她自己來。
看到別對夫婦玩得很開心,唯有她又要熬夜寫採訪,又要伺候大少爺,整日累得苦哈哈。
總算盼到了滿漢全席宴,那該死的蔣承陵竟然在開宴前夕,又找了無數差事讓她做,好不容易做完了,蔣少爺終於肯答應陪她一起下樓去品嚐大餐。
酒店為了今天這個活動,專程挪出豪華的會客室,並採用中西合併的方式,這讓雷曼曼躍躍欲試,蔣承陵卻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就是一頓滿漢全席,妳有必要擺出這張土包子的貪婪表情嗎?」
看她直流口水的模樣雖然有趣,但她現在的身分可是他蔣承陵的「老婆」,這代表著上流社會,代表著淑女與矜持,可她完全不合格!
已經忍了他很多天的雷曼曼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順手夾起一筷子魚翅塞到嘴巴裡用力品嚐。「嗯,這粉絲做得真是很不錯,又滑又有嚼勁。」
話一出口,便換來其他用餐人的異樣目光。雷曼曼卻全然不知,繼續對著那盤「粉絲」發起攻勢。
蔣承陵也因為她那句「粉絲」而微微皺起英挺的眉,看著她毫無形象的狂吃,咀嚼時還很用力的發出聲音,忍不住將唇湊到她耳邊,「那不是粉絲,而是魚翅。」
「啥米?」她故意叫得很大聲,更是引來側目,「你說這東西不是粉絲而是魚翅?有沒有搞錯啊!它長得明明和粉絲一模一樣,再說魚翅不是應該有魚骨頭?可是你瞧,這東西明明軟軟滑滑的。」
她的一番見解,逗笑了旁邊幾對用餐的夫婦。
蔣承陵的臉色又黑了幾分,被眾人當成笑話焦點,而且坐在自己身邊的「妻子」又無知到了極點,這滋味真的很糟。
繼續猛吃的雷曼曼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鐵青的臉色,一邊誇張的發揮吃功,一邊用油膩膩的手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肩膀。
「真是讓各位見笑了,我老公當初娶我的時候,說最喜歡我露出這種真性情的模樣,尤其是我挖鼻孔、摳腳趾時,更是讓他愛得發狂……」完全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目光,她一臉天真的笑看向蔣承陵,「老公,我說得對不對?」說著,還調皮的朝他擠眼,眼底閃過一絲挑釁與促狹。
蔣承陵是何等聰明的人,僅是那匆促神情,便知她在打什麼主意。
很好,這女人果然開始反抗了,他就說她怎麼可能乖乖由他欺負,只是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
知道他好面子、重禮節,故意當著眾人的面前企圖讓他難堪。雖說這種行為很無聊,但由她做來,卻讓他覺得倍加可愛。
看她粉紅的小嘴一張一闔,唇邊沾著油漬,他忍不住笑了,拿起紙巾,輕輕扳過她的小臉為她擦拭。
「曼曼真淘氣,居然將咱們的私房話講給別人聽,也不怕人家聽了之後笑話妳。」
雷曼曼被他這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的動作很輕,就像父親在幫調皮的女兒擦口水似的,眼中還帶著狀似寵溺的笑意。
總算把她的小臉擦乾淨後,蔣承陵抱歉的對眾人笑說:「都怪我平日管教不嚴,瞧,她都讓我寵壞了。」
頓時,雷曼曼再次成為眾人談論的焦點。
有羨慕,有嫉妒,更有一群喜歡說三道四的女人說她不識好歹,居然在這種場合中讓自己老公丟人現眼。
唯獨蔣承陵眼中的笑意曖昧,見她呆愣,便將唇湊到她耳邊柔聲道:「親愛的,很高興妳終於懂得反擊了,而我,很期待接下來的任何驚喜。」
 
「你……你不要再過來喔,我手裡有人質,如果你再走過來一步,我就先殺它,再自殺。」雷曼曼手中抓著一隻碩大的玩具熊,身處萬丈高地,腰間繫著繩索,風吹亂了她的長髮,遮著眼,也掩住了晶瑩瞳仁中的濕潤。
她忍不住向後望了一眼,下面便是萬丈深淵,她迅速收回目光,怒瞪著眼前的蔣承陵,此刻此刻,她不得不把他當作是殺人兇手。
因為……因為……她很怕高啦。
嗚嗚,自從上次在滿漢全席宴上狠整了他一次後,這個心胸狹窄沒氣度的小人便懷恨在心,居然背著她向酒店經理提議,說他們夫妻倆在婚前很喜歡玩驚險刺激的遊戲,希望工作人員可以幫忙做一些「適當」的安排。
結果,一系列冒險類遊戲,讓她充分了解到酒店活動企劃的厲害,果真是客製化的蜜月行程。水上拖曳傘、攀岩、泛舟這類運動雖然不是她的強項,但勉勉強強還能一玩。
可是……高空彈跳有生命危險,萬一失誤,她……她豈不是就要香消玉殞
站在高高的峰頂,蔣承陵今天穿了一套純白色運動衫,領口微敞,露出修長的脖頸。濃密的黑髮在風中飄逸,少了往日的凌厲與霸氣,多了幾分桀驁不馴。
他的腰間同樣繫著安全繩索,抬眸時,眼中算計的笑意更加明顯。
雷曼曼顫抖的懷抱著玩具熊,這隻熊是他剛剛從獎品處贏來的特獎,可是現在卻變成了她手中的人質。
對於她孩子氣的舉動,他感到又好笑又好氣,當初向工作人員要求玩些冒險類運動,就是為了整她。
沒想到他的故意刁難,不但沒讓她嚇破膽,她反而很勇氣的迎接各項挑戰。但他還是從她故作堅強的小臉上找到了幾分懼色,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打探她的底線。
卻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經意間,慢慢喜歡上這樣的感覺,甚至發現她皺眉噘嘴的模樣越來越可愛。與他從前認識的那些故作矜持的女人,實在有很大的差別,相處起來輕鬆愉快,也感覺不到被覬覦時的無奈與苦惱。
他笑看著她道:「高空彈跳是一種有益人體健康的運動,妳之前沒玩過,當然不可能發覺它的快感和奧妙,不過沒關係,現在妳有機會親身體驗,妳一定會愛上它。」
「不要、不要、不要!」
雷曼曼猛力搖頭,彷彿面前的他是個殺人魔般的恐怖,「你再走過來一步,我……我就死給你看!」
再繼續陪他玩這種刺激又冒險的運動,她肯定提早見上帝。
「什麼死不死的,這是個很好玩的運動,怎麼可能會送死?明天還有更精彩的,我已經讓工作人員幫我們準備跳傘了。」
「你說什麼」雷曼曼嚇得臉色更加慘白。
待回神,才發現蔣承陵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並用力將大型玩具熊丟至一邊。
「妳再沒完沒了的鬧下去,人家工作人員可要不耐煩了……」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蔣承陵你最好住手,否則……我要控告你謀殺,哇呀!」被他一捉,她嚇得雙腿發軟。
「如果妳真的死掉,我就讓妳去告我謀殺。」嬌小身子被他用力拖住,拉到跳板邊緣,眼下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四周一片霧氣。
她已經怕得半死,蔣承陵還故意嚇她,「沒關係,如果妳死了,還有我陪著,就算到了陰間,咱們兩個在一起也還可以作伴,妳說對嗎,曼曼?」
雷曼曼深知自己逃不掉了,忍不住害怕的閉上眼,仰頭高喊,「佛祖啊,上帝啊, 們也太不公平了,老天明明沒降大任於我,為何照樣勞我筋骨,苦我心志?我雷曼曼的命好苦啊!正值花樣年華,就要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啊……」
她囉唆個沒完,蔣承陵早被她逗得笑個不停,就在她拚了最後一口力氣向蒼天吶喊時,他迅速將兩人的繩索套緊,抱住她的纖腰,猛然向下一躍—
「啊—」
身子向下躍的一瞬間,雷曼曼嚇得忘了呼吸,可腰間有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摟著她,給了她勇氣,慢慢的,她睜開眼,耳邊風聲不斷呼嘯而過,她才驚覺蔣承陵竟然抱著她往下跳。
這種時候,他依舊那麼沉穩自如,絲毫沒有半點害怕的模樣,她本能的縮在他懷中。
當四目交接,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調皮的笑意,但更多的卻是安撫和關懷,彷彿在告訴她,只要有他在,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她漸漸放鬆、忘記恐懼,快速的下墜以及快速的上升,雖說讓心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可同時,又能從這種刺激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緒發洩。
這一刻,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肆無忌憚的在空中翱翔。
直到兩人安全落地,周圍頻頻發出相機快門的聲音,雷曼曼才驚覺她和蔣承陵不知何時又成了人群中注目的焦點。
四周傳來感嘆聲,羨慕著他們這對恩愛夫妻。
當身上的繩索被工作人員解下,她雙腳一軟,險些摔倒在地,那隻有力的大手再次攔腰一抱,將她穩穩抱滿懷。
「已經安全抵達地面了,我是否該向妳說聲恭喜?因為妳還活著。」
聞言,雷曼曼忍不住紅了臉,偷望他一眼,看到他嘴角噙著笑意,卻絲毫感覺不到惡意。
她只得佯裝惱怒的瞪他一眼,「暫時不用被告謀殺,你也很開心吧。」
蔣承陵很捧場的,立刻肆無忌憚的大笑出聲。
 
將近十天的浪漫蜜月行終於接近尾聲,為了給這些新婚夫婦留下完美的紀念,酒店出動大量人力物力,精心安排了一場十分隆重的豪華夜宴。
瘦削勻稱的嬌小身材,穿著酒店精心挑選的白色小禮服,加上優秀的化妝師妙手輕點,將她的優點盡情的展現於人前。
披肩長髮高綰腦後,頭頂插著一只高貴耀眼的鑽石小皇冠,漆黑清澈的大眼內,靈動的眼波流轉,唇邊笑意淺淺,兩頰還綻放著可愛的梨渦。在眾多新娘中她並非豔冠群芳,可與生俱來的清靈氣質,卻讓在場的男人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雷小姐,這次的浪漫蜜月行明天就要結束了,很高興在來上海的這段期間與妳相識,不知道在臨行之前,可否留下彼此的電話號碼,等我回香港後,大家還可以常聯繫……」突然走過來打招呼的男人,三十幾歲,穿著很有品味,五官端正,只不過眼帶輕佻,唇邊的笑意也帶著幾分曖昧。據說來自香港,家裡是做鋼鐵生意的。
自從前幾天在滿漢全席宴上看到雷曼曼與老公的對話後,便對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未等她開口拒絕,她的身子便被剛剛從洗手間走出來的蔣承陵摟了過去,頎長高挺的身子強勢的橫擋在她面前。
比起上前搭訕的香港男,蔣承陵不但在身高上有著明顯的優勢,就連氣勢也比對方強。
「感謝你對我妻子提出這種善意的邀請,但很抱歉,她每天都很忙,回台北後,恐怕沒有太多時間應對一些不必要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字字句句雖然帶著歉意,但強硬的口氣卻流露出令聞者心寒的怒氣。
雷曼曼有些不解,兩人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可明明是假的。待行程結束,也就代表兩人從此再無關係,可是為什麼剛剛他的摟抱中似乎有些不同……
她悄悄打量他的側面,臉部線條冷硬剛毅,唇瓣緊抿,與前些日子她所認識的蔣承陵竟有些不易察覺的區別。
香港男見他氣勢逼人,聳了聳肩,識相的轉身離開。
待人一走,蔣承陵回頭狠瞪了她,冷道:「妳是傻子嗎?這種人分明就是不懷好意,妳居然還想給他機會讓他接近妳,萬一被他騙了怎麼辦?」
雷曼曼覺得委屈的噘嘴,「你在說什麼啊?我哪有給他機會接近我?剛剛是他突然走過來說了那番話,我還沒拒絕,你就出言趕走他了。」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解釋而緩和臉色。「既然能來參加這個行程,就代表是有婦之夫,像這種已經有了妻子的男人,還在外面勾三搭四,顯然人品很有問題。」
這下雷曼曼如果再看不出他的異樣,那就真的太笨了。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心情不好?」所以看任何人都不順眼?
蔣承陵怒看她一眼,才發現自己剛剛的怒氣發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因為……他最憎恨已經有了家室的男人還在外面搞七捻三,不管出於何種目的,背叛妻子、拋棄兒女的男人最不可饒恕了。
雷曼曼當然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蔣承陵在吃那個香港男的醋。
可是,剛剛被他突然扯到身後的剎那,心底突然產生了小小的變化。那種被保護、被重視、被在意的感覺,突然間爆發出來。
即使她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內心深處仍舊狠狠悸動了下。
她向來很有自知之明,經過相處,她知道蔣承陵對生活的品味要求很高。像她這種又要供弟弟讀書,自身條件又不怎麼樣的女孩,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所以她不會天真的作變鳳凰的美夢,更不會傻傻的因此去暗戀一個完全不可能屬於她的男人。
這時他的怒氣所為而來,那是她永遠也沒資格探索的世界。
此刻,燈光倏暗,悠揚的音樂緩緩響起,在燈光的照耀下,雷曼曼的眼睛顯得分外晶瑩明亮。
蔣承陵一時情動,迷惑在那雙精靈般的瞳仁裡。暫時忘卻剛剛的不快,優雅的伸手淡笑道:「不知道蔣先生有沒有榮幸請蔣太太跳一支舞?」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氣氛,這樣美妙輕柔的音樂,真有說不出來的羅曼蒂克的感覺,但雷曼曼被他那句蔣先生和蔣太太的稱呼逗笑了。
將纖柔的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中,調侃道:「蔣太太可是土包子,蔣先生不怕我跳不好丟你的臉?」
兩人難得相視一笑,隨著動聽的旋律,盡情展示自己的舞姿。
蔣承陵很詫異,原本以為她不擅舞,卻沒想到她不但姿態優美,而且與自己很有默契,彷彿兩人真是相處多年的情侶。只見一個高大修長,一個嬌小可愛,一黑一白,竟在舞池中脫穎而出。
音樂漸柔,兩人隨著音樂的氣氛慢慢親密的相擁,即使此刻一句話也不說,仍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
雷曼曼被他擁在懷中,感受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清新氣味,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回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辛苦的生活,堅強的面對各種挑戰,即使再苦再累,也從不向壓力低頭。
可是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很脆弱,脆弱到想要永遠停留在這具溫暖的懷抱中,停留在在一刻。
 
「恭喜蔣先生蔣太太,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舉辦的這場浪漫蜜月行活動中,你們被選為最有趣夫婦以及最恩愛夫婦,我們酒店將出資,贈送兩位一對十分有意義的對戒。
「另外,為了讓兩位能夠留下美好的回憶,我們還請了專業的攝影師,為兩位拍下幸福甜蜜的瞬間,現在有請我們最英俊的蔣承陵先生,來親吻我們最可愛的蔣太太!」
當主持人宏亮的嗓音響起後,已經結束了幾支舞的雷曼曼和蔣承陵都很意外這個突發的小事件。
在舞池內眾人翹首引盼下,蔣承陵怔了一會兒,然後一把抓過還在呆怔中的女人,對著她柔軟粉嫩的雙唇,就這樣重重吻了下去。緊攬著她的纖腰,霸氣的擒住她粉嫩的嬌唇。
他吻了她?蔣承陵吻了她
雷曼曼被這個事實嚇呆了,內心深處有更多不可抑制的震撼。
這是夢嗎?似幻似真,她已經分不清事實的真相。
猛地,她從床上坐起來,額上滲著一層薄汗。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曼曼才驚覺,夢中的那一幕幕,雖然曾發生過,可此刻卻已經成為永遠的過去式。
但她怎麼也無法忘掉,昨天那場舞會帶給她的驚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升上天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得那麼美好—
她有一個愛她的老公,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從此再也不用為了生活而奔波,在她痛苦無助或是面對重重壓力時,會有雙有力的肩膀為她扛下一切。
可夢醒後才發現,所有的美好,不過是幻影,待美夢般的泡泡破滅的同時,一切回歸到真實。
她忍不住輕撫雙唇,似乎還殘留著昨天的美好,那是她的初吻呢!偷笑著,抓過被子蒙住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意識到—
咦?她怎麼睡在柔軟的床上,而不是之前一直睡的沙發?蔣承陵呢?
環顧四周,她在床頭櫃子上發現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臨時有急事,我先走了,感謝妳帶給我這個美好的假期,也祝妳旅程愉快。
桌邊還放著酒店贈送的女性戒指,她把玩著戒指,唇邊漾出淡淡的笑容。
當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灰姑娘的南瓜馬車以及漂亮的衣裙都會消失。
她向來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她勇敢而堅強,即使心底對這次美好的邂逅產生了些許留戀,但絕不會不切實際。
她與蔣承陵,不過就是有了短暫的緣分,但分開之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不再有任何牽扯。
但她仍忍不住將戒指套進右手的無名指,看了一番,款式簡單,卻很漂亮。所以說這次的上海行,還是有收穫的。
至少,在她成功採訪到這家酒店的浪漫蜜月行的全部行程後,還得到了這個意外的小東西。
不管未來如何,就讓這枚小小戒指成為她此次來上海的紀念吧。
第三章
辦完退房手續,雷曼曼搭著晚班飛機回到台北。
經過忙碌的整理資料和照片,她終於在最後期限前將採訪稿交了上去。
待雜誌一上市很快的得到廣大民眾的注意,編輯部每天都要接幾百通電話,來詢問浪漫蜜月行的真實性,更有許多新婚夫妻因為看了這篇報導,也想要嘗試看看。
這期雜誌大賣特賣,老總很開心,還專程開了小型的會議,來稱讚雷曼曼的工作能力。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因此而升職加薪的時候,老總突然將他遠在加拿大的侄兒帶進了公司大門,並直接宣布,雜誌社副總編的位置,將在未來由這位親戚擔任。
升職無望,雷曼曼的心遭到重擊,居然還有更不幸的消息,老總吩咐財務部門,她這次去上海的花費,公司只願意支付一半。
原因是李瑞德並沒有隨行,所以公司只負責她的那一份,至於那個被她臨時抓去的「臨演老公」,公司不願承擔對方的費用。
得知這個消息,她氣急敗壞的跑到老闆的辦公室理論。
「老大,做人怎麼可以這樣沒原則?你知不知道這次去上海,為了成功採訪到浪漫蜜月行,我花費了多少心思嗎?」
雙手不客氣的撐在老闆的豪華辦公桌面,怒沖沖的瞪著衣食父母。「就算李瑞德沒有與我同去上海,可我這次的採訪很成功。據我所知,這期雜誌大賣,我不敢說全都是我一人的功勞,但總不能因為李瑞德沒去,你就只准讓我報一半的花費吧?」
要知道平時她捨不得吃、捨不得喝,就算看到漂亮衣服,頂多瞧個兩眼,所有的錢大都匯給在英國唸書的弟弟,如果老總不肯答應給她報銷全部花費,那……那她豈不是要面臨破產的危機?
坐在辦公桌後面年屆五旬的老闆,平日面對員工總是一副笑嘻嘻的和善面孔,只有雷曼曼知道這老傢伙狡猾得很,骨子裡全是對員工的算計。
對方優雅的十指交握,輕聲笑了笑,「曼曼啊,雖說妳這次去上海為公司立了大功,可公司也有公司的規定。我知道妳臨去上海前,訂的是蜜月標準房,可是報上來的帳單上卻寫著是蜜月豪華房,這兩者的價差,讓人看了實在是很心驚,這已經大大超出了我的預算。」
「這……這件事沒有及時向公司稟報,的確是我的失誤。可是老大,好歹我也為公司賣命了這麼久,您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總不能讓我自掏腰包吧?您明明知道我窮得很,還要努力賺錢供弟弟讀書……」
「所以對於妳平時偷偷在工作時間給其他出版社寫些羅曼史小說,或是用公司的電腦打私人稿子,以及趁著公司不忙時,時常請假到外面去打散工這些事,我從來都沒和妳計較過。」
老總不說話則矣,一說話便將雷曼曼的底全部兜了出來。
她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她……她明明把這些事情隱藏得很好的說。
「好了,看在妳這次採訪十分辛苦的份上,我會吩咐財務部門這個月多加些獎金給妳,但這已經是我能為妳做到的極限。」
可惡的老狐狸,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她幹麼還要盡心盡力的為公司拋頭顱灑熱血,這分明就是剝削、壓榨弱勢。
離開老闆辦公室,雷曼曼心中有滿腔怒意無處發洩,忍不住想起在上海時為了順利完成採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結果既沒升職也沒加薪,還花光自己的財產,卻只在那間豪華的蜜月套房內睡了半個月的沙發。且明明是蜜月旅行,她卻得為蔣承陵那個男人做免費女傭。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姓蔣的傢伙把她害得這麼慘!
「三億?真的有這麼誇張?」
剛剛回到辦公室,就聽到雜誌社素有八卦傳播站之稱的美茹誇張的叫聲。
雷曼曼平時閒得無聊,她也會上前聊個幾句,可是今天,她心情很不爽,想起所有的Coco都離她而去,她的心口在淌血啊!
「哪有誇張?妳知道這個信義投資公司的大老闆蔣承陵有多神奇嗎?像你們這些平日不關注財經新聞的人當然不曉得……」
蔣承陵?當這個名字闖進雷曼曼的耳中時,她忍不住停下腳步。
「蔣承陵可是財經報紙上的明星人物,不但人長得帥,家產也豐厚到了無法估量的地步。今年才二十八歲,據說銀行存款就已經達到十位數字。」
眾人忍不住發出一陣欷吁聲,那名女同事又道:「他在讀書時就已經顯現經商天賦,投資眼光異常獨到,凡是被他看上的股票,不出三天一定會爆漲,凡是被他看好的項目,不出一年一定猛賺,商界都把他稱之為當代股神。」
劈哩 啦一陣吹捧後,她抖了抖手中的財經報,「這次信義公司幫宏望集團做的這筆投資大賺特賺,從中牟取三億的報酬,一點都不為過啦。」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雷曼曼緩緩走回自己的座位,忍不住蹙眉沉思。
她的確知道蘇巧馨在一家投資公司上班,也聽她提過她老闆辦事能力很強,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蔣承陵居然這麼有名。
像他這麼有錢的男人,應該不會差她那點住房費吧?
想到這裡,原本絕望的心情不由得豁然開朗,雷曼曼終於想到該用何種方式解決當前的難題了。
 
信義投資公司位於黃金地段的一幢三十幾層的辦公大樓內。
雷曼曼在來之前,花了不少時間上網調查了它的背景與實力,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原來它的規模遠比巧馨告訴她的要龐大許多。由於公司領導人眼光獨到,手腕鐵血,這些年來,公司的財力竟壯大到了令人不敢估量的地步。
而身為老闆的蔣承陵,別看他年紀輕,可短短幾年工夫,便將這家投資公司領導得頗具規模。更讓她吃驚的是,他不僅是信義投資公司的大老闆,更是台北以金融業發跡的蔣氏集團的合法繼承人!
擁有雙重身分,令蔣承陵的身價不斷飆升,還在今年被評為台北最傑出青年才俊前三名。
就算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雷曼曼,當得知這一切之後,也忍不住有些心驚。
兩人以前在上海,她對他的了解實在很有限,只在偶然間聽他提起除了母親,有個遠在國外讀書的妹妹。他極少在別人面前表露太多私事,既然人家不想說,她當然也不會主動詢問。
從上海回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期間她曾去巧馨家領回寄養在那裡的寶貝哈雷,並希望能夠從巧馨那裡了解一下怎樣才能見到她老闆。
登門之後才從巧馨的老媽口中得知,她在半個月前被公司派去日本出差兼學習,至少要半年之後才會回來。
萬不得已,她只好親自來到信義投資公司所在的大樓,希望憑藉兩人好歹在上海共度過一段美好時光,同他好好談談。
這日,她特意起了個大早,沒想到前腳剛踏進辦公大樓的大門,就看到身著一襲銀灰色西裝的蔣承陵,在幾個像是商界菁英的簇擁下,優雅的向電梯口走去。
雖然已經事隔一個月沒見,可她仍舊一眼便認出他來。
比起在上海度假時的瀟灑俊挺,此刻的蔣承陵渾身都散發著犀利深沉的氣勢,卻比以往多了幾分懾人的冷酷。
她稍微退卻了下,當對方踏進電梯,轉過身時,兩人的目光有了短暫的相對。
雷曼曼急吼吼的向他揮了揮手,「嗨!是我是我,蔣承陵,我有話要……」
沒等她話講完,電梯的兩道大門已經在她面前重重闔起,她的手停在半空,姿勢有些僵硬。
待她回神,才發現周圍有很多工作人員正饒富興味的打量著她,這種感覺真尷尬。剛剛蔣承陵明明有看到她,可她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半分遇到故人的驚喜。
咦,她雷曼曼是大眾臉嗎?還是說短短一個月不見,那個曾在她生命中扮演過她老公的男人,早已經把她忘了?
 
「好的,陳先生,希望我們在未來的日子裡可以合作愉快。」
放下電話之後,蔣承陵疲憊的捏了捏緊皺的眉心,整個身子向皮椅背靠去,微闔著眼,正準備休息一下,辦公桌上的電話便再次響起。
按下接聽鍵,電話裡傳來祕書的聲音,「蔣先生,有位雷小姐說是您的朋友,現在正在辦公室外等候,她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您談。」
蔣承陵挑高眉頭。雷小姐?
猛然想起早上來公司,剛剛踏進電梯時,似乎掃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可當時他一心記掛著今天與陳氏集團的合作案,當電梯門闔上後,他便將那身影拋到腦後。
難道早上他沒看錯?那個眼熟的身影真是前陣子自己去上海時所遇到的那個雷曼曼?她找他能有什麼事?
記得那天清晨突然接到祕書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公司出現了問題需要他親自出面解決。
本想等她醒來後與她正式道別,可見她睡得正熟,唇邊還流露出幾分魅人的淺笑,想必正在作著美夢。他便將睡在沙發上的她抱到床上,並留下字條匆匆離去。
回到台灣,他便一頭栽進工作中,每天有接不完的電話、開不完的會議。夜深人靜時,偶爾會想起上海之旅,不可否認,腦海中留下的全是淡淡、甜蜜的印象。
雖說雷曼曼是個可愛的女人,且與她相處,從她身上感覺到與以往有所不同的生命力,可意外的邂逅他向來不敢恭維。今天她為了什麼目的找他?忍不住好奇,他吩咐祕書讓她進來。
等了片刻,腦海中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短短一個月不見,她的頭髮好像比之前長了些。
雷曼曼環顧了辦公室一周,忍不住嘖嘖稱奇,「想不到你的辦公室居然這麼氣派,那些古董一定很值錢吧。」哇!她這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錢。
蔣承陵沒料到她的開場白居然這樣庸俗,整整一個月沒見,記憶中那個活潑可愛的雷曼曼哪裡去了?起初見到她的些許雀躍,因為她剛剛的態度而冷卻幾分。
他禮貌的扯出一記淺淺的笑,「好久不見啊雷小姐,不知妳今天來我辦公室,有什麼事?」
雷曼曼急忙收回四處打探的眼光,表情有些尷尬。當初自己求著人家陪她演那場戲,本來說好了的費用都由她來承擔,現在卻跑到他的地盤上要求另一半費用,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窘境,以及遠在英國讀書的弟弟,再難說的話,她也要硬著頭皮講出來。
為了不造成彼此的尷尬,她決定先打哈哈,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最後才佯裝驚訝道:「回來後我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名,不但自己開了一家公司,而且還是蔣氏集團的合法繼承人……」
蔣承陵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這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說沒幾句話,便將話題扯到他的家世上。
此刻她那張小臉掛上世故的假笑,那笑容既刺眼又難看,絲毫找不到當時在上海的那種感覺。
莫非她也同他身邊的那些拜金女一樣,在得知他優越的家世背景,對他產生了覬覦?
當蔣承陵一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心底對她的最後一絲留戀徹底消失殆盡。
原本想用犀利的語言直接趕走她,可回想起兩人在上海共同擁有過的甜蜜時光,便不忍心對她撕破臉。
看著她小嘴一張一闔,唇齒間全是對他財勢的羨慕,他不耐的拿起卷宗翻看。
此時桌上的電話響起,是一位老客戶要和他談些生意上的事情。他故意聊很久才放下電話,見雷曼曼又要開口說話,便露出忙碌的樣子。
「真是對不起,雷小姐,等下我有個很重要的會議需要親自參加,恐怕抽不出太多時間接待妳,如果妳不介意,等我比較不忙的時候咱們再敘舊可好?」這已經是他的極限,如果她再不識好歹,他不介意叫警衛把她趕出去。
有那麼瞬間,他在她小臉上看到了幾分失落,可很快她便擺擺手。
「沒關係沒關係,蔣先生日理萬機,哪有可能像我們這些小市民一樣那麼悠閒。這樣吧,你先忙,等你比較不忙的時候再說好了,我會等你喔!」笑嘻嘻說完,她依依不捨的離開辦公室。
蔣承陵見狀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心底也泛起深深的失落感。
他原本真的以為她和其他女人是不同的,至少他想在心底找一塊角落,來珍藏上海之行的所有片段。
沒想到雷曼曼……也是個虛榮的女人,在得知他的家世背景後,便不顧尊嚴的將醜陋、貪婪的一面表現出來。
撥內線到祕書處,吩咐從此不准再讓雷曼曼踏進公司一步,如果她執意硬闖,就讓警衛把她趕出去。
疲憊的閉了閉眼,蔣承陵唇邊逸出一抹冷笑。原來,他也有看錯人的時候。
 
忙碌了一整天,當蔣承陵終於步出辦公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外面早已暗了下來,公司的員工也早早散去,對於一個工作狂來說,每天這個時候下班,已經成了習慣。
剛剛踏出辦公大樓的大門,迎面吹來一陣清冷的涼風。最近天氣很差,每到夜裡都會下場大雨。
他正準備向停車場走去,竟意外在大門口外看到一抹身影,就見那人蹲在地上做青蛙跳,跳了一會,起身在旁邊繞圈圈。
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她瑟瑟發抖,忙抱緊雙臂努力運動,試圖驅走寒冷。
仔細一看,那個女人不正是雷曼曼?
她似乎倦了,坐到路燈下,拿起吃剩一半的麵包慢慢啃了起來。
看著她忍著寒風刺骨,艱難地吞下那口乾澀的麵包,蔣承陵突然覺得胸口的某處像是被利器刺傷了,好痛!他本能的按了下胸口,試著平息這不正常的痛意。
吃麵包吃到一半的雷曼曼似乎察覺到了異樣,抬頭一看,看清是他,她漾開笑,「你忙完啦?」
見他沒反應,像怕他轉身就走,她急急忙忙將乾澀的麵包吃到肚子裡,然後小跑步到他面前,「從你辦公室出來後,你祕書就告訴我說你這一天都會很忙。我本來想在會客室等你下班,可你祕書說我在那裡會影響到他們的工作,就拜託你公司裡的保安把我請了出來。」
說到這裡,她憨憨一笑,「今天輪到我公休,明天以後恐怕就沒有時間了,所以想趁著今天見你一面,沒想到竟一直等到現在。」
見蔣承陵依舊冷峻著一張臉,緊閉著雙唇不發一語,她驚覺道:「該……該不會是這個時間,你還要繼續忙工作吧?」
他逼自己忽視她真誠的表情,並壓住心底的抽痛,努力不讓自己回想起她剛剛在冷風中啃麵包的淒涼畫面,冷聲道:「妳一直在這裡等我?」
她用力點頭,「對啊,你之前不是說有會議要開?也不知道你要忙到什麼時候,反正我今天沒事,就多等一下。」
這種天氣?她竟然真的在大樓外吹了一整天的風!
他後悔自己交代祕書把她趕走。無論她這次來找他出於何種目的,好歹兩人曾共同擁有過一段美好的記憶,這麼不留情面的趕她離開,實在是有些……殘酷。
「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雷曼曼見他終於有空理她,忙不迭向他解釋自己現在的處境,及即將瀕臨破產的慘狀講給他聽。
蔣承陵原本猜測她和那些女人一樣,只為貪圖自己的權勢和財富。沒想到她囉唆了半晌,只不過是想要他支付上海行的另一半房費!
因為他錯誤的猜測,今天她因而飽受折磨。
雖然心底全是對她的愧疚和歉意,可嘴上卻怎麼也說不出要求原諒的話。
她口中說的那筆費用,他明明記得在回到台北後,吩咐過祕書,寄張支票到上海香格里拉酒店,要求酒店將雷曼曼當初付的費用還給她。
當初講好由她承擔全部費用,可那時不過是想逗她玩,他怎麼可能花女人的錢,更不可能去占她那點小便宜。
如今她主動找上門來,就說明那筆帳目似乎出了問題。
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見她凍得小臉慘白,身子不斷發抖,蔣承陵忍不住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雷曼曼揚著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解的看著他。
「這裡不是說話的場所,而且我想妳也餓了一天,我們找個溫暖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第四章
也許是為了補償自己今天判斷的失誤,蔣承陵開著跑車,載著雷曼曼來到了一家環境十分優雅的法國餐廳。
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叫了杯餐前酒,才柔聲問道:「這麼說來,雖然妳這次採訪立了大功,可是妳老闆卻不肯為妳報銷另一半的費用?」
「是的、是的!」雷曼曼忙不迭點頭,可憐兮兮的哀求,「蔣先生,我知道做人不該出爾反爾,可我實在是有苦難言。上次咱們在上海的花費,可是我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血汗錢,我知道這筆錢對你來說也許是九牛一毛,可對我來說卻是天文數字……」
聽她哭訴半天,蔣承陵終於明白她今天來找他,真的與勾引和覬覦他統統無關,她只不過是單純的想從他這裡拿到她多花出去的另一半住宿費而已。
心中有些雀躍,也有點失望。
前者,是因為他確定知道自己當初對她的看法沒錯,她果然是個可愛又與眾不同的女孩。後者,則是兩人在上海的那些日子,彼此肆無忌憚的說笑吵鬧,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上演恩愛夫妻秀,難道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剛剛他趁著去洗手間的時候,打了一通電話給祕書,詢問那張原本該寄去上海的支票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原來是財務部門將支票寄錯了地址,昨天信件才被退回來,途中耽擱了許多天,難怪此時雷曼曼會哭喪著臉,一副天要塌下來的可憐模樣來找他。
了解狀況後,他吩咐祕書那張支票暫時不用寄過去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有些捨不得就這樣與她撇清關係。
「蔣先生,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計較這些小錢,只要你肯答應支付一半的錢,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見她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蔣承陵忍不住在心底偷笑,但表面上卻故作一臉不悅。「雖說這些錢對我來說的確不是什麼大數目,可做人要有原則,當初是妳苦口婆心的求我幫妳,現在忙幫完了,妳說拆台就拆台,怎樣都說不過去。」
「你……你就當我從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放屁好了,孔老夫子不是說過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不介意你把我當小人,只要你肯還我錢。」
她那副小乞丐的樣子,逗樂了蔣承陵,他擔心自己真實的情緒外露,輕咳一聲,馬上又恢復嚴肅的樣子。
「交易歸交易,人情歸人情,雖說我很可憐妳,但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不過,如果妳肯用勞力來換取金錢的話,我們之間或許還可以進行另外一種交易。」
「什麼交易?」雷曼曼彷彿從他的眼裡看到了狡詐的光芒。是她看錯了嗎?
「我記得之前在上海,妳將我的飲食起居伺候得有條不紊,這說明妳很有當女傭的天分,不知妳有沒有興趣在上班時間以外,來我家做女傭,賺點外快?」
「喂,你這個提議很過分耶,我哪裡有做女傭的天分了?還有,我……我幹麼做你的女傭?」雷曼曼惱怒的瞪他一眼。
蔣承陵一點也不氣,笑容溫和,「不知道剛剛是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只要我肯還錢,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我。」
「對啊,來世做牛做馬,又不代表這一世給你做牛做馬。」
「只要妳肯答應來我家做女傭一年,我不但可以一分不差的給妳那筆錢,這一年內,我還會支付除妳正職之外,所有兼職總和的兩倍價錢給妳當報酬。」
與她在上海相處的那段時間,聊天中得知她為了供應弟弟在英國讀書,有時一天打好幾份散工,是個很能吃苦,也很讓人心疼的女孩。
果然,所有兼職總和的兩倍,深深吸引雷曼曼的心。她迅速在心底打起小算盤,只要去他家做女傭,不但能拿回之前的一半費用,還可以額外賺到那麼多外快……
其實女傭的工作並不難,擦擦地、煮煮飯,也許能省下房租,還可以在多餘的時間寫點小說賣給出版社。想來想去,感覺很有賺頭的樣子。
況且,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蔣承陵一眼,好歹兩人也算是相識一場,雖然他人品……咳咳,有些狡詐,但不是壞人。
而且她心底好像也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喊:快點答應他,快點答應他……
「要我去你家做女傭也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噢?說來聽聽。」蔣承陵覺得自己的誘惑已經快要成功。
「如果要我住進你家,必須答應我家寶貝哈雷也和我一同住進去。」
想到那條壯碩的大狗,他皺了皺眉。不過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反正他家房子很大,一條狗而已,最多讓那隻笨狗睡天台。
見他點頭答應,雷曼曼馬上又舉手,「另外,我要你把另一半的酒店費用當作訂金預付給我,而且,我要求付現。」
蔣承陵總算半開玩笑,「妳已經窮到需要那筆訂金來維持生活的地步了嗎?」
她紅了紅臉,「誰說的!我是怕你不講信用才提出這個條件。你不要瞧不起人,我雷曼曼雖說條件沒你好,但好歹也是有車有房有管家的人。」
 
當蔣承陵知道她口中所謂的有房有車有管家的真相,險些當場笑岔了氣。
機車,租房,至於那隻壯碩的聖伯納大笨狗,就是她的管家。
他很佩服她樂觀的生活態度,也十分期待未來的日子。
雷曼曼簡單的收拾行李,帶著自己心愛的哈雷來到蔣承陵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公寓,才知道有錢人和普通人之間的差別究竟有多大。
他現在的住所面積很大,裝潢也十分奢華。他說這裡離他公司很近,為了方便上下班,才買了這幢公寓獨自居住。
每週會有固定的鐘點清潔工來打掃房間,但自從被他發現鐘點清潔工手腳不老實之後,便拒絕再讓陌生人隨意進入。
這次剛好她主動找上門,他「大發善心」才將女傭這個職位給了她。
聽了他的說法,雷曼曼當下很崩潰,好像他家女傭這個職位有多麼了不起。
可是為了錢,為了賺錢供弟弟讀書,任何委屈她都願意吞下。
迅速將行李整理妥當,忙不疊從包包裡掏出蔣承陵預付給她的現金酬勞。
哈雷到了新環境,情緒十分亢奮,在她的床前繞來繞去,圍著主人跑圈圈。
雷曼曼捧過牠的大腦袋,狠狠親了一口,「寶貝,我又可以給你買新鮮的狗糧吃了。」
「汪汪!」哈雷衝著她叫幾聲,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開心。
捧在手中幾大疊嶄新的鈔票,猶散發著墨香味。她不是在作夢,她果然不是在作夢,一旦這些存入戶頭,她終於可以不用面臨破產的危機了!
這一切太不真實,她興奮得將鈔票一張張展開鋪了滿床,讓自己整個躺在一張張嶄新的鈔票上。
左親一口千元大鈔,右親一口千元大鈔,最後仍覺得不過癮,乾脆在床上滾來滾去,「哈哈哈,鈔票快點把我包圍起來吧。」
此時的雷曼曼就像個突然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在錢堆裡來回打滾,肥壯的哈雷也有樣學樣,在光滑而乾淨的地板上滾來滾去。
眼前這一幕,絕對是蔣承陵有生以來看到最有趣的一幕。
原本想要帶她去熟悉一下環境,卻看到她這麼可愛的一面。他知道她愛錢,可她愛錢的方式也太搞笑了吧。
就見纖細的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然後可愛的俏臀翹起,讓人看了有種想要拍打幾下的慾望。
雷曼曼和自家狗兒正玩得開心,突然感到一陣異樣,轉頭一看,門口的蔣承陵正拿著手機拍她,嚇得她猛然翻身,由於太過著急,竟差點摔到床下。
那隻大狗也看到了陌生人,擺出防備的姿態,護在自家主人前面。
待震定了心神,雷曼曼小臉卻已紅了大半。「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還有,你在幹麼?」
蔣承陵好笑又好氣道:「從妳像老鼠一樣在鈔票上打滾時,我就站在這裡駐足欣賞。還有,我拍攝了一些很有趣的畫面。」
這麼有趣的畫面,怎麼可以不拍下來做珍藏。
她急著想搶他的手機,又忙不迭收床上的鈔票,迅速的塞到包包內,就怕他臨時反悔,又想把可愛的鈔票要回去。「喂,別以為你是這家裡的主人,就可以隨便窺探別人的隱私。」待錢收妥,她一口氣衝到他面前,上竄下跳的想要奪走他手中的電話。「不許拍、不許拍。」
他立刻將手機舉高,看著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小女人急得跳腳,卻怎麼也搶不到手機,忍不住玩心大起。
「如果我把剛剛那組鏡頭傳到Youtobe,妳雷曼曼會不會一夜之間成為網路紅人,唔,標題名字就叫做絕世小錢奴好了。」
雷曼曼聽了又急又怒,「還給我、還給我!」
她一邊叫嚷,一邊努力攀上他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用力向上一躍,差一點就要碰到被他高舉在右手的手機。
待回神,才驚覺兩人此刻的姿勢有多曖昧。她幾乎整個人吊在他身上,雙腿緊緊夾著他的腰,兩人臉頰貼著臉頰,甚至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蔣承陵先是一怔,隨即衝著她笑,「我可不可以把妳此刻的行為當作是麻雀女傭想勾引自家富豪闊少?」
雷曼曼的臉色紅白交錯了下,心底惱怒,卻死也不肯吃癟。「你害怕我勾引你?」
「倒也不是。」
「我很有自知之明,不會作麻雀變鳳凰的蠢夢。」
「噢?」他挑眉。
「只要你把手機還我,我保證每天都離你十步遠,否則,哼哼!」
蔣承陵聽了威脅,嘴角笑意更深了,「否則怎樣?」
她仍死巴在他身上,兩人鼻尖對著鼻尖,隨口唬爛,「我、我會在你菜裡偷偷下藥,先×你,後殺你,再拿化屍粉把你屍體化掉,然後獨吞你的家產。」
「哈哈哈……」他爽朗的大笑出聲,單臂便輕而易舉的將她抱起來,「好啊,我很期待。」
話一出口,雷曼曼就知道自己沒有當壞人的天分,氣呼呼從他身上跳下來,紅著臉道:「好了好了別玩了,快把手機還給我。」
「這明明是我的手機,為何要給妳?」她的身子突然離開,竟讓他感到空虛。
「你……你手機裡存了我剛剛的醜態。」她可不想讓自己愚蠢的樣子曝光。
「不醜的,妳很可愛。」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眼神也迷離了幾分。
雷曼曼心一悸,這樣溫柔的蔣承陵,讓人無法抗拒。
「所以我決定將妳可愛的一面珍藏起來,放心,我不會把它傳到網路上,只留給我自己一個人看。」他動手捏了捏她的俏鼻,「走,我帶妳熟悉一下環境。」說完,他轉身就走。
雷曼曼則怔愣在原地,因為她突然感到心跳兩百,小臉迅速紅了起來。他只是捏了她鼻子而已啊……是因為他說要把她可愛的一面珍藏起來,只留給他自己看!那是不是表示,他其實有一點喜歡她?
除去他那有時惡毒的口舌外,他的各方面都很優秀,之前和他在上海相處的美好記憶……她承認對他心動,只是一直說服自己兩人是不同世界,不要妄想。如今為了錢、為了優渥的酬勞,她接受了這份女傭的工作,兩人相處一年後,到時她能瀟灑的離去嗎?她真的一點都有把握……
 
就這樣,雷曼曼的女傭生活正式開始。
為了不影響白天的工作,蔣承陵只要求她每天清晨做早點給他吃,如果晚上他早點下班,她還要負責他的晚餐。週末則必須抽出一天的時間打掃房間,還要負責把他換下來的衣服送去乾洗。
至於她的狗,雖可以入住房裡,但不准四處撒尿拉屎,且必須保證那隻肥壯的大傢伙不能打擾他的正常生活。
還好,哈雷雖然個頭龐大,可性格很溫馴,每天吃飽睡睡飽吃,不亂吠也不亂跑,乖巧的躲在自己的小窩玩骨頭享樂。
蔣承陵起先對牠很是反感,但幾日下來,發現這隻毛皮動物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厭。
牠會在他下班回到家時,親切的迎上來打滾作揖,也會在他吹口哨的時候興致勃勃的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當然他們這對主人與忠狗的入住,最大的收穫便是曼曼絕佳的廚藝,雖然樣式簡單,菜色也不奢華,但味道卻十分可口。
於是一家三口—其中包括一隻狗,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平和的生活了一個星期。
可有些事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那天,蔣承陵正在辦公室裡辦公,突然接到一個叫姚茉麗的女人打來的電話。
想了半晌,終於想起這個女人是幾個月前,自己在一個晚宴上遇到的時裝模特兒。長得很美,身材也不錯,晚宴上他因多貪了幾杯,便和她上了床,之後兩人各忙各的,他倒把這一夜情拋到了腦後。
姚茉麗說想約他吃頓飯聊聊天,還對他提出某珠寶公司的新款鑽石項鍊是當季的限量品。
閱人無數的蔣承陵,立刻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也沒興趣與她繼續糾纏下去。便聯繫了珠寶公司,將那條所謂的限量項鍊訂下來,就當作是那一夜情所付出的代價吧。
平時負責幫他處理這些私人事件的助理因公去了日本,他又不可能親自出馬,想來想去,猛然想起自家的愛錢小女傭,靈機一動,回家時直接告訴她。「有一份賺錢的差事,妳有沒有興趣?」
當他把事情和她說了之後,雷曼曼居然一改往日愛錢的態度,很不客氣的拒絕他的提議。
「這件事你還是找別人幫你的忙吧,我想我抽不出時間幫你的女友買禮物。」
雖然她在心底告訴自己無數次,蔣承陵絕不是她能奢望的人,可當他親口交代她去給別的女人買項鍊時,還是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怎麼,妳是嫌跑路費太少嗎?」
她不想被他看清自己的心事,彆扭的搖頭,「我是真的很忙。」
「能用妳多少時間?不過就是去珠寶店取一套首飾而已。」
「可是,我實在抽不出時間去珠寶店為你取首飾。」雷曼曼有點惱了,她是喜歡錢,但要她為了錢替自己偷偷愛慕的男人為別的女人買東西,這種事她真的做不來。
蔣承陵被人奉承習慣了,雖說他對雷曼曼有好感,也覺得她的性格十分可愛,但一時之間卻無法接受拒絕。
俊臉一沉,聲音也嚴厲了幾分,「曼曼,希望妳能記住自己的身分,現在妳是我的女傭,難道主人要求妳去辦點事,就這麼難嗎?」
他似乎看到她眼底一閃即逝的受傷光芒,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傷害到她,但心還是刺痛了一下。
就在他想放棄時,她突然接過他手中的支票,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是啊,我怎麼忘了自己的身分,是不可以在主人面前說NO的。蔣先生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我向你發誓,一定會親手把那條項鍊送到你女朋友手中,保證哄得她越來越愛你。」她知道自己說的是氣話,可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蔣承陵突然明白。這小女人該不會誤會了他話裡的意思吧?
當他想向她解釋的時候,她已經拿著支票迅速的閃人。
看著她逃離的背影,他不禁感到好笑,同時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她剛剛的行為,可以解釋她是在吃醋嗎?
 
蔣承陵怎麼也沒想到,因為買項鍊事件,竟然讓曼曼活脫脫變了一個人。
自從那日之後,她一改往日活潑聒噪的形象,在不影響正常工作的情況下,變得早出晚歸。
有時候就算在家裡看到他,也只禮貌的打聲招呼,連總是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哈雷也變得安靜不少。
這樣的改變,讓他十分不習慣。
當初之所以把她找來當女傭,就是喜歡她偶爾流露出來的可愛模樣,以及總是讓人覺得有趣的各種見解;可是現在,她好像無時無刻都在躲著他。
他有把她傷害得那麼重嗎?
他的生日快到了,雖然他不怎麼喜歡熱鬧,但仍舊不可避免的開始籌備宴會,宴請商界好友,以聯絡感情。
宴會的地點就在他的一處私人別墅內,占地面積很廣,有泳池,也有後花園,家裡還雇了幾個工人看房子打掃。
他因為嫌交通不方便,所以很少去住。
只有在舉行大型宴會時,才會偶爾回去一趟。
曼曼擺明躲著他,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可他向來驕傲自大慣了,拉不下臉主動與她講和。
在生日宴的當天早上,他留了一張字條放在她房門口,希望她有時間的話,能捧場參加。
蔣承陵算準了今天是週末,她不可能加班。所以到了傍晚,身為宴會主人的他,雖然表面上忙著應付紛紛前來的賓客,可內心深處卻期盼能夠看到她會出現。
可左等右等,宴會都已經進行了一半,仍不見她的身影。
一開始他還有心情應對賓客,到了後來,他變得鬱鬱寡歡。直到此刻,他才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悄悄被曼曼攻佔了心。
不記得是哪部戲的台詞—愛情產生在不知不覺中,當明白時,它已經發生了。
他自以為很精明,到頭來,仍舊像個傻瓜,也跳進了這個漩渦。
蔣承陵一邊感嘆愛情的神祕,一邊又惱怒曼曼怎麼可以這樣小心眼,決定晚上回家後,一定要把她揪出來問個明白時,眼角餘光不小心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個頭上包著頭巾,身上穿得像清潔女工一樣的女人是誰……
他撥開眾人,跟著那個清潔女工來到廚房,只見她很吃力的將包裝盒統統塞到一個大袋子裡。
圍在她四周的都是垃圾,更確切的說,那些看上去像垃圾,其實是些零碎的廢紙盒,和堆成小山一樣的飲料瓶。
蔣承陵忍不住輕咳一聲,引起對方的注意,「嗨,我怎麼瞧妳那麼眼熟?」
正忙著和垃圾做奮鬥的雷曼曼抽空瞧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啊老闆,我剛巧是你家前不久新上任的女傭。」
蔣承陵被她這話給逗樂了,邁開腳步走上前,揚了揚下巴,「妳在幹麼?」
她又瞪他一眼,「你看不出來我在做資源回收嗎?」
「我當然看得出來,只是妳為什麼要做資源回收?」蔣承陵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謙虛。
雷曼曼翻了個大白眼。「蔣先生,雖然你我之間的生活差距懸殊,可好歹你也在這個社會上活了將近三十年,難道不知道這些廢紙盒和空飲料瓶是可以拿去賣錢的嗎?」
「可是我以為妳今天來這裡,應該是來參加我的生日宴。」
她終於抬眼正視他,「本來我是不想來的,因為參加這種宴會不但要穿得很正式,而且還要送禮物給壽星。但後來我看到字條上有寫,只要人到場,不用送禮物也行。
「我思來想去,覺得不用掏腰包送禮物,還有免費晚餐可享用,這麼好康的事我當然不能錯過。」說著,她指了指地上自己辛苦的成果,滿足的笑道:「瞧,我不但不用送禮、有免費晚餐可吃,還能做資源回收拿去賣,這次真是賺翻了。」
既然蔣承陵因為別的女人兇她,就說明了他根本不在乎她,但她不會因為自己喜歡的男人不喜歡自己而自怨自艾。
她是喜歡蔣承陵,卻不會因為暗戀失敗就因此而失去自我,畢竟她有弟弟要養,有現實生活要面對。想通之後,她決定做好自己的本分,待一年後合約期滿,再瀟灑的拍拍屁股走人。
認真說來,今生能夠與蔣承陵這樣的男人相識一場,也算值得,至少因為他,自己來回賺了不少錢。
想到這裡,她笑呵呵的上前拍拍他的肩,「和你混真的很有賺頭,下次如果你再舉辦這類宴會,一定要記得叫我。」
蔣承陵見她笑了,繃緊多日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距離上次見到她可愛的樣子,彷彿已經隔了好幾個世紀那麼久。他好想念她的笑容。
「我記得給妳的薪水並沒有少,這麼快妳就把自己搞窮了嗎?」
「誰說我窮的?別忘了我可是有房有車有管家的人。」
嘴角笑意逐漸加深,「有房有車有管家,妳還出來撿垃圾?」和她聊天實在太有趣了,彷彿一切煩惱一碰到她,很快就會消失一樣。
一旦恢復了原來的本性,雷曼曼便不肯再吃半點虧。「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堆沙成塔?」
他忍住想笑的慾望,故意和她鬥嘴,「曼曼,雖說妳很有賺錢的頭腦,可別忘了這裡是我家,現在妳準備把我家裡的東西賣掉,怎麼說也得把賺到的錢分一半給我才是。」
雷曼曼聽到這話,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豎起全身的毛,充滿敵意的瞪他。「喂,你想趁機敲詐?」
他優雅的雙手環胸,「我敲詐妳什麼?這裡每一樣東西都是我的,我都還沒有說妳有順手牽羊的嫌疑呢。」
雷曼曼徹底被他激怒了,「蔣承陵,做人不可以這麼超過……」
第五章
雖然最後他被曼曼罵沒人性、趁機敲詐等難聽字眼,但還是很開心的親自盯著她把垃圾賣掉,並成功的從她手中分來一半的錢送進自己的錢包。
這筆錢數目很小,小到不夠他去外面喝一杯昂貴的咖啡,但他卻很高興。
可惜樂極生悲,在幫著她抬垃圾袋時,手指被袋子裡尖銳的東西劃到,流了一攤血,樣子很狼狽。
「古人說得好,惡人必有惡報,瞧,報應來了。」
兩人一道回家後,雷曼曼忙找出醫藥箱,半跪在蔣承陵面前,小心的為他的傷口上藥。
蔣承陵被藥水刺得倒吸了一口氣,傷口很痛,心卻很暖,聽她用惡毒的話說自己,不但不生氣,反而咧著嘴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怎麼能用報應兩個字來形容我現在的遭遇?難道我要回屬於我的另一半錢也有錯?」
「橫看豎看,你也不像是會為了那種蠅頭小利而斤斤計較的人。捨得花五十八萬八買鑽石項鍊送女友,怎會捨不得讓我這個小女傭在你家裡撿些垃圾去賣錢?」
想來想去,她都覺得蔣承陵對她很過分,一時怒意陡升,便用力在他手上的傷口上狠狠按下去。
「唔……」
聽他一聲痛呼,也成功激起了她的同情心。
見他痛得齜牙咧嘴,手上流出更多鮮血,忙捉過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吹氣。「我又沒用很大力,你幹麼叫得這麼慘?」
「妳已經明顯把謀殺雇主的意圖表現出來了,還說妳沒用力?」蔣承陵誇張的大叫,心底卻很甜蜜。「還有,我送鑽石項鍊的女人不是我女友。」他想自己有必要為這件事解釋一下。
雷曼曼一怔,這樣的解釋,讓她心情大好,但表面上狠瞪他一眼。「她是不是你女友幹麼要跟我解釋?還有,你痛,可我比你更心痛,你知不知道你分去的錢,可是我花了多久時間賺的嗎?」
她瞪眼噘嘴的模樣,真是怎麼瞧怎麼可愛。「如果妳真的很缺錢,我可以幫妳做投資。」
只要他想,他可以輕易的讓她錢包裡的一千塊,變成天文數字。他以為自己的提議一定會讓曼曼開心,卻沒想到她只是皺了皺眉,隨即搖頭。
「我對投機取巧賺來的錢沒興趣。」
「妳知不知道什麼叫投資?」投機取巧也太侮辱他股神的稱號了吧。
「我當然知道什麼叫投資,也知道你在商界被人家稱為股神,凡是被你看好的股票,很快就會暴漲;凡是被你看好的項目,很快就會大賺。但也因為你的錢來得太容易,所以你花得毫不在意,只要人家一通電話,你便可以隨便花近六十萬給人家買鑽石項鍊……」
「咳咳!」蔣承陵咳了幾聲,「曼曼,我們不提這件事了……」
他可不想因為那條鑽石項鍊再和她吵架,更何況他根本不會再和姚茉麗有任何往來,何必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惹得兩人不痛快。
「你放心,你是我老闆,我不會教訓你,只不過我始終相信一個道理—越好賺的錢,會越容易花掉。我知道你想為我做投資是為我好,可是如果我真的接受你的幫助,將來我的銀行帳戶慢慢變豐的時候,我怕我會失去現在這種為生活拚搏的動力。
「其實我老爸以前很有錢,老媽嫁給他生活也很順遂,可是自從我爸迷上股票後,家裡的情況便越來越糟。」說到這裡,她眼底有瞬間的失神,「就像千千萬萬個股民一樣,我爸也曾賺過很多錢,後來投資失利,不但賠上了全部家當,還欠了很多高利貸。
「我媽被逼急了,突然有一天不聲不響的走了,我爸爸被這樣拋棄,又欠下巨額債務,最後吞服了安眠藥。」
蔣承陵聽她說到這裡,心頭泛起一陣酸意。「我想,妳爸只是比較不幸運而已。」
她突然抬眼看他笑了笑,「你不用表現得這麼難過,這是很多年的事,我和我弟都不在意了。之所以不想讓你幫我這個忙,就是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像我爸爸那樣,沉浸在輕易得來的金錢裡而無法自拔。」
「其實人都是虛榮的,我也是,誰不愛錢?可是現在你能幫我,以後呢?」她眨眨大眼,「你總不能幫我一輩子吧!你要結婚,我也要結婚,如果現在一直接受你的幫助,有朝一日我離開這裡,搞不好會變成沒用的米蟲。」
蔣承陵很想告訴她,其實他想留她一輩子,而且有朝一日結婚,他很希望那個陪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是她雷曼曼。
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到她甜脆的笑聲,「哎呀,我幹麼和你說這些?像是我有多清高似的,其實我一點都不。你之前說得沒錯,我就是個錢奴,但話又說回來,這個世上有幾個人不是錢奴?
「人類最虛偽,整天喊著金錢是罪惡的,可每個人都在賺;都說美女是禍水,可男人都想要;都說高處不勝寒,但誰都想往上爬;都說煙酒會傷身,誰也不戒;都說天堂最美好,可誰都不想去。」
話音剛落,蔣承陵便發自內心的大笑出聲。
他想他一生笑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和曼曼相識之後笑得多。她果然是顆開心果,與她在一起聊天,好像永遠也不厭倦。
見他開懷大笑,雷曼曼也跟著笑起來,「喂喂喂,你別笑得這麼誇張,這番話又不是我說的,是電視劇裡的台詞而已。」
他卻在這時突然一把將她扯過去,雙臂圈她入懷,四目相對,很認真的道:「曼曼,我突然有些懷念妳做蔣太太的那段時光了。」
 
她又何嘗不懷念自己做蔣太太的那段時光?
他幽默而健談,即使站在人群中,永遠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他是個條件很優的男人,只要是女人,都會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可她很清楚彼此間的差距,與其苦巴巴的希冀一場不可能的愛情,倒不如與這樣一個幽默風趣的男人做一輩子的朋友。
嗯,就做朋友吧!
即使內心深處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但只要能守住最後防線,便能換來一輩子的長久友誼。
外面響起開門聲,伴隨著蔣承陵高亢的嗓音,「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如果明天無法給我一個完美的交代,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終止。」
他不悅的切斷手機跨進屋裡,就聞到一陣誘人的菜香。
這間私人公寓,廚房和餐廳都是開放式的,雷曼曼端來最後一道菜,桌上已經擺滿了幾道香味四溢的家常菜。
龐大而乖巧的哈雷看來吃飽喝足,正懶懶的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似乎看出他的不悅,雷曼曼笑著走過來,接走他的外套,很哥兒們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怎麼臭著一張臉?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蔣承陵不由得被她這話氣笑了,反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真是典型的小人嘴臉。」
「我從沒在你面前說我是君子,還有,你捏得我鼻子好痛。」她佯怒瞪了他一眼,轉身把他脫下來的衣服收好,順手倒了杯熱水給他,又拿過他習慣看的晚報擺在桌上。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雷曼曼像個殷勤的妻子,了解他每一個生活習慣,菜的味道、咖啡的火候、洗澡水的溫度、襯衫配哪條領帶和皮鞋配哪套西裝。
原本和客戶因為工作上的事情發脾氣的蔣承陵,聞到滿屋的菜香後,頓時心情愉快,想要伸手去抓炸蝦,卻被一隻小手不客氣的打掉。
「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飯前要洗手,你怎麼倒把這些規矩拋到腦後。」
他笑了笑,一屁股坐在餐桌前,伸出自己的兩條手臂舉到她面前。「從以前留下來的規矩的確不少,比如丫鬟伺候少爺更衣吃飯,飯前還要親自給少爺淨手淨面。」
「喂,你可不要得寸進尺,誰是你的丫鬟?別忘了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的社會,就算你是我雇主,我也有權向惡勢力說NO!」為了表達自己的堅定立場,她還向他做了個大鬼臉。
蔣承陵被她逗得很樂,卻依舊伸著手道:「妳給本少爺洗一次手,本少爺賞妳一千塊。」
一聽到有錢賺,雷曼曼立刻眉開眼笑。「你早說嘛!少爺您等著,我這就把您的玉手伺候得舒舒服服。」
身子一轉,她快樂的打來一盆熱水,像古代丫鬟伺候皇帝一樣小心伺候著。
蔣承陵原本討厭虛榮的女人,可像曼曼這種愛錢的方式卻讓他愛到了骨子裡。自己的大手被她兩隻小手揉來捏去,溫溫軟軟的,真是舒服到了心坎裡。
她垂著眼,像把玩藝術品一樣輕柔的洗淨他的雙手,他這才發現她頰邊沾著麵粉,調皮的幾縷髮絲垂在額際,粉紅小嘴微微嘟著,真有說不出來的可愛誘人。
「人和人果然不同命,瞧你這雙手,一看就是富貴命。」雷曼曼拿過毛巾幫他把手擦乾,忍不住仔細打量他掌心上的紋路。
「妳會看手相?」他有些意外。
「會看一點點,但不是很精。」
「說來聽聽,看看我將來的命運如何?」
她笑睨他一眼,「你還真當我是會算命的神仙呀!不過是以前聽我爺爺說了一些手相的基礎知識,所以略微了解一些。」
她認真看了看他的掌心,思索道:「你生命線很長,事業線順暢,智慧線飽滿,自幼便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天之驕子……」
蔣承陵剛想說這是全台灣人都知道的事實,就聽她又道:「可是我怎麼從你的掌紋中看到,你的童年過得很痛苦呢?」
他臉色一白,瞬間斂了唇邊的笑意。
「你一生財運亨通,可親情運十分薄弱,父母疏離,內心苦悶。」室內出現一段短暫的沉默,雷曼曼忙抬頭笑道:「不過你最不開心的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你的掌紋告訴我,你的未來將會很美好,姻緣美滿,子孫滿堂,富貴榮華一生。」
他收回手,淡然一笑,似乎在極力掩飾內心深處的真正苦澀。「不管妳說得是不是真的,我都希望能像妳說的那樣。」
雷曼曼想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哄慰他,擺在桌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當他接聽後,臉色變了幾變,他起身嚴肅道:「好,我馬上就來。」
 
蔣承陵很少在她面前提及他的家庭,她只隱約知道他有個在國外讀書的妹妹,有個身體不怎麼好的母親,至於他爸爸,似乎是他的禁忌。
他不說,她當然也不會問,每個家庭都有自己不想談的祕密,她不想隨便侵犯別人的隱私。
可是今天的蔣承陵卻與以往不太一樣,接了一通電話後,便匆匆忙忙離開。
雷曼曼知道自己不該對他關心太多,可他那瞬間慘白的臉色,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擔心了起來。
他驅車開往醫院,她隨即也坐計程車尾隨。
見他站在一間病房外同醫生攀談,臉上流露出來的,是她從未見過的沮喪和難過。
雷曼曼忍不住好奇來到病房門口,透著玻璃向內望去,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滿臉病容的中年女子。
五官和蔣承陵有幾分相似,看得出來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麗的女子。
「人家都說好人有好報,我媽是個很善良的女人,可老天回饋給她的,卻一身病痛。」
耳後突然響起蔣承陵低沉的聲音,嚇了她一跳,一回頭,就對上他犀利的眼眸。她有些心虛被他當場逮到,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他走到她面前,低嘆了一聲,隔著透明窗指向裡面,「我很抱歉讓妳以這種方式來見我媽。」
她搖了搖頭,「我……我很抱歉,沒經過你同意就偷偷跟蹤你。」
蔣承陵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回頭聽醫生說。雷曼曼則一直不吭的陪在他身邊,聽他和醫生談論母親的傷勢。
蔣母本來因為曾出過車禍,傷過筋骨,原本就有些骨質疏鬆,這次不小心摔下樓梯,小腿骨折,腰椎受傷,如果不好好治療,恐怕會導致癱瘓。
一陣交談後,蔣承陵進病房探望母親,她的小腿打著石膏,許是藥物的作用睡著了,停留片刻,外面已經黑了下來。
交代看護後,蔣承陵驅車,載著雷曼曼回到公寓。
兩人都不語,她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也知道這個時候說再多的話語也都徒勞。
回到家裡,桌上沒來得及吃的飯菜早已經涼透,雷曼曼知道他奔波了一整天,肚子一定很餓,便迅速的熱了幾道他喜歡吃的飯菜,端到了他的臥室。
蔣承陵沒拒絕她的好意,他的確是餓壞了,雷曼曼親眼看著他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才放下心。
當她起身想收拾碗筷,手腕突然被他拉了過住。
「妳可以坐在這裡陪我嗎?」聲音帶著幾分哀求和脆弱,讓人聽了好不忍心。
雷曼曼沉默的坐在他身邊,她知道此時說再多話都是多餘的,再說蔣承陵也不希罕語言上的安慰。
「妳說得對,其實我的童年一點都不快樂。」
就在她以為他不可能會向自己傾吐心事的時候,低沉的嗓音竟在耳邊響起。
「我媽在沒出嫁前,是蔣家的大小姐,大概是從小被外公保護得太好了,所以性格十分溫馴善良,直到她遇到了我爸,這個自小被保護在溫室中的公主,才算真正走出了她的象牙塔。
「我想她那時一定很快樂,因為我爸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籃球打得好,功課又棒,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很帥。當這樣的男孩子主動向她示愛,她一定以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運的女人。」
說到這裡,他突然冷笑了下,「他們的婚姻其實並不牢固,我猜那時外公就已經感覺到,我爸是個不怎麼樣的男人,可他的反對,最後只換來父女的決裂。」
雷曼曼認真聽他講述屬於他的隱私。
原來,他母親是蔣氏集團的大小姐,這樣一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豪門公主,卻喜歡上了一個家世普通的貧民王子,可兩人的愛情進展得並不順利,在兩人愛情結晶,也就是蔣承陵和妹妹相繼出生後不久,貧民王子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就像千千萬萬個不幸的孩子一樣,蔣承陵和妹妹自幼只看見母親充滿哀怨的愁容,卻極少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在週末時可以騎在父親的肩上,去動物園享受天倫之樂。
他也曾嚮往過很少歸家的父親能對他露出笑臉抱一抱他,可父親這個字眼,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已經成了陌生的代名詞。
外公雖然與母親決裂,卻很疼他和妹妹,知道女兒在婚後過得並不快樂,曾試圖放下從前的恩怨,想要規勸女兒帶著孩子重新回到蔣家。
蔣玉華—蔣承陵的母親慢慢接受了自己選錯男人的事實,當她提出要和丈夫離婚時,對方居然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這樣,蔣承陵兄妹和母親被外公接回蔣家,很小便接受外公的悉心教導。他很有從商天分,外公也放心將自己的產業留給他繼承。
就在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父親的時候,他那個消失了很多年的爸爸,突然出現在母親面前。
他永遠記得那個男人,曾經英俊傑出的男人,在歲月的折磨下變得猥瑣又狡猾。他說他在外面欠了一筆巨額賭債,希望母親能看在彼此還是夫妻的情分上,要她幫忙償還。
蔣玉華沒想到多年不見自己的丈夫,再見面時竟是要求她幫忙還債。
此時的她徹底對這個曾深愛多年的男人絕望,答應幫他還債,但條件是解除彼此的婚姻關係。
事後外公得知此事很是震怒,而更讓他氣怒的是,派人調查才知,那筆賭債其實是他外面的女人所欠下的。
這件事對蔣家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外公在一氣之下臥病不起,不出一年便撒手人寰,而母親在外公喪禮的當天,由於心情極度抑鬱,不小心出了車禍,導致身體每況愈下。
從那時起,蔣承陵便擔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
他不想讓年幼的妹妹重蹈母親的覆轍,為了讓她自力更生,在她十幾歲的時候便把她送到國外讀書。
龐大的蔣氏集團也被他在幕後操縱得有聲有色,不辜負外公對他多年來的栽培。
可外表再如何風光,他心底卻不快樂。一個不完整的家庭,一個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的孩子,這樣的人生,對他來說是種缺憾。
他說,他從前不姓蔣,自從對父親徹底絕望後,才和妹妹同時改成母姓。
雷曼曼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知道他已經對自己敞開心扉,不禁異常感動,也終於明白,在上海當他看到已婚男子向她搭訕時,他為何會變得那麼惱怒了。
她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記得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推開我爸的房間,想問我爸早餐吃些什麼,看到的卻是我爸冰冷的屍體躺在床上,我被嚇壞了,甚至忘了哭,弟弟當時住在親戚家,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很害怕、無助的坐在爸爸的屍體旁,不知所措。
「其實那時的我,真心希望有個肩膀可以讓我依靠,可我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說到這裡,她拍了拍自己的肩,「所以你是幸福的,因為此刻有我陪在你身邊,雖說我的肩膀不是很強壯,但我可以借你靠。」
怕他覺得自己太矯情,連忙又道:「事先申明,我的肩膀可是要收費的喔,每靠一下兩百塊,恕不找零。」
蔣承陵突然笑了,一把將她抓進懷中,毫無預警的,狠狠擄住她微張的雙唇。
第六章
「阿姨,有沒有人說過妳髮質超棒?而且連一根白髮也找不到。」
雷曼曼精心梳理著蔣玉華的柔長黑髮,梳著梳著,忍不住將小嘴湊到對方的耳邊。「剛剛還有個小護士很好奇的對我說,我們姊妹倆眼睛長得很像,只不過身為姊姊的妳要比妹妹我漂亮許多。」
坐在椅子裡的蔣玉華忍不住笑道:「妳這傻孩子,那小護士分明在說妳老。」
「不老不老,前幾天我去商場買東西,售貨小姐還把我當成高中生呢。」
蔣玉華被她可愛的樣子逗樂了,「妳這丫頭,嘴真甜。」
傍晚時分,自她的病房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拎著保溫桶的嬌小女孩。她笑臉如花,十分親切的自我介紹,說她是兒子花錢雇來的女傭。
因為兒子太忙,沒時間親自來照看,便派她來醫院好生伺候。
小丫頭十分勤快,不但手腳俐落的幫她整理病房,還幫忙切水果,煮開水,忙前忙後找醫生護士來打針。
最值得稱讚的當然是她親手熬的那碗魚湯,鮮嫩可口,味道香濃。
她原本胃口很差,可那香噴噴的魚湯卻勾起了她的食慾。
待伺候她吃飽喝足後,小丫頭還陪她聊天解悶,並興致勃勃為她梳理已經很久不曾認真打理的長髮。
現在的女孩會做家務的已經很少,像她這種會做家務又會熬湯的女孩,更是少之又少。
從聊天中,她從這個叫雷曼曼的女孩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活力和熱情,並且從她口中知曉了她與兒子認識之後的全部過程。
當她聽聞兒子與這個長相可愛、性格活潑的女孩,曾在上海假扮夫妻,笑得她幾乎闔不攏嘴。
「我兒子真的那麼沒人性嗎?居然逼著妳陪他玩高空彈跳,我記得他小時候很內向又老實,莫非是我這個做媽的對兒子了解太少?」
雷曼曼一臉質疑,「阿姨,妳真的確定妳口中那個內向又老實的傢伙,就是我現任的雇主蔣承陵蔣先生嗎?」
她認真的模樣,再次逗笑蔣玉華。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
失敗的婚姻,給她的人生帶來了太多苦楚。
唯一貼心的女兒被送去了英國讀書,兒子雖在台灣,即使真心孝敬她這個母親,但整日忙於工作,實在無法讓她感受到太多親情與安慰。
雷曼曼的出現,就像她陰暗人生中的一道曙光,感受到她熱情朝氣的同時,也讓她深深意識到,其實人生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令人絕望。
性格怯懦的她,平日只喜歡看些小說來打發無聊時間。當她知得雷曼曼不但是雜誌社記者,還會在剩餘時間寫些羅曼史來賺外快時,才知道自己之前看過的很多小說都是出自她之手。
「我最喜歡妳寫的那本《黑暗流星》裡面的男主角,又霸道又專情,而且還超級有性格。」
「真的嗎、真的嗎?」雷曼曼很興奮,抓住蔣玉華的手激動道:「我們兩個在這方面的見解相同。當初啊,我在寫那本小說的時候特別有感覺,那本小說也是我寫過的作品中最喜歡的一部呢……」
當蔣承陵走過病房時,就看到老媽和曼曼正興致勃勃的談天說地。
也不知站了多久,兩個交談甚歡的女人終於發現他的存在。雷曼曼先是嚇了一跳,隨即惱道:「來了,幹麼不出聲?又不是鬼。」
他優雅的走近她,輕彈她額頭一記。「什麼鬼不鬼的,小丫頭不要亂說話,小心說什麼應什麼,半夜真有東西去妳房間找妳聊天。」
即使工作一天,全身疲憊,但只要看到她,所有的勞累便在瞬間消失殆盡。
雷曼曼揉了揉被他彈痛的額頭,瞪他一眼,「你少危言聳聽,這世上哪有鬼?如果有,也是指你這個討厭鬼。」
蔣玉華見小倆口雖然互相鬥嘴,可眉宇間卻充滿曖昧情愫。尤其兒子眼中竟綻放出少見的溫柔笑意,真是令她驚訝。
靈光一閃,她便明白兩人的關係,發自內心道:「小陵,你身邊有這麼可愛的女朋友,怎麼不早點帶過來給媽媽看?」
雷曼曼拉著她的手搖搖頭。「阿姨妳可別亂猜,我只是他家裡的女傭,而且還是那種被惡意簽了賣身契的倒楣女傭。」嘴上雖這麼說,她雙頰處卻透著可疑的紅暈。
自從昨晚蔣承陵與自己談了很多心事,隨即又親吻她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變得有些曖昧。
清晨起床後,兩人在客廳相遇,她感受到了他熾熱的眼神,可她不敢輕易問出口,害怕他會對她說,昨晚那個吻只是一種尋求安慰的方式。
所以她故作輕鬆,像往常一樣和他開玩笑、當他的女傭,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
免得揭曉真正的答案後,會陷入不可挽回的尷尬狀態。
她知道蔣承陵憂心著母親,可又抽不出時間對母親表現出太多關懷,在下班後便抽空前來醫院主動探望。
她的想法很單純,希望一個曾遭遇婚姻不幸的母親,能重拾信心,認真生活。
蔣玉華也不揭穿,畢竟小陵是她兒子,自然一眼便看出兒子的想法。愛情是很奇妙的東西,常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一旦出現,便讓人無法抗拒。
既然這小倆口在她面前不肯表露心意,那就讓他們繼續搞曖昧吧,畢竟愛情這檔事,外人沒法插手。
就在這時,主治醫生從外面推門而入,對方是個年過五旬的中年男子,臉上架著金框眼鏡,一身斯文儒雅,唇邊還掛著和善的笑容。
「原來今天來探病的客人這麼多啊,再過半小時就要做復健,妳要不要先去院子裡活動活動?」
「好啊,今天一整天都悶在房間裡,還被個會耍寶的小丫頭逗得笑個不停,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主治醫生笑看了雷曼曼一眼,走到病房的角落處,很自然的推過輪椅,來到蔣玉華面前,「我抱妳上車。」
說著,他走上前,蔣玉華很自然的伸出手臂,由著他抱住身子。
她像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擔憂的望向室內的另外兩人。
蔣承陵正幫忙拿被子,雷曼曼卻將這一幕收盡眼底,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從蔣母的眼中看到了害羞,可很快的那兩人便恢復了自然。
她不愛八卦,可蔣母與主治醫生之間,是否太親密了些?
 
「這是什麼?」
從醫院出來後,蔣承陵帶著雷曼曼去外面用餐,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當他踏進大門,竟意外的發現客廳裡擺著一只做工很奇怪的木桶。壯碩的哈雷正興奮的繞著木桶跑,似乎發現了一個新玩具。
雷曼曼笑看他一眼,拉著他的手走到木桶邊,抬起腳丫子將喘氣的哈雷輕踹到一邊。哈雷可憐兮兮的咿唔一聲,縮著尾巴去別的地方玩。
「差點忘記告訴你,這只木桶是我親自掏腰包送給你的禮物。」
「妳說這只又小又難看,而且看上去還超級不值錢的木桶,是送我的禮物?」見她笑嘻嘻的點頭,蔣承陵忍不住道:「很感謝妳的一番好意,可是我能問一下,送這東西給我有什麼用意?」
雷曼曼雙手推著他的背,把他推到了臥室。「你工作了一整天,我想你一定很累了,我去放洗澡水給你,先洗個熱水澡,稍後我再告訴你那只木桶的作用。」
蔣承陵不明所以,忍不住尋思她在搞什麼鬼?
當他舒舒服服的沖了一個熱水澡,從浴室走出來,空氣中飄散一股淡淡的生薑味。
雷曼曼正蹲在椅子邊擺弄著那只木桶,此刻木桶裡盛著熱騰騰的熱水,水中還飄著檸檬片和生薑。
一見他走出浴室,她忙起身拉著他,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快來快來,現在的水溫剛剛好。」
「妳要做什麼?」他真的被她搞糊塗了,無緣無故搞來一只奇怪的木桶,現在又弄出這麼多花樣。
她笑瞪他,蹲跪在他面前,抬起他的雙腿,放到了木桶中。
「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幫你看手相的事?我爺爺說,手掌的顏色和紋路不但能預示命運,同時也能看出人的健康程度。我上次看過你的掌心之後,猜測你身體寒氣極重,胃也不太好,這肯定與你平時不注重飲食的壞習慣有關。」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將桶內的熱水撩到他的腳上。
「醫書上說,經常用生薑和檸檬片泡腳不但對身體有益,還可以驅趕體內寒氣。像你們這種不常做運動,又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吹冷氣辦公的人,日積月累,身體很多機能都會受到威脅。」
柔軟的十指在他腳部的穴位上輕輕按摩,由腳掌直到四肢百骸,彷彿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流上下流竄。
一陣陣帶著薑味的熱氣彌漫了整個房間,昏黃的燈光照在雷曼曼柔嫩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微微捲翹著,嘴唇微翹,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蔣承陵心頭狠狠一悸,說不出是何種滋味,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將她摟進懷中,狠狠品嚐她嬌嫩的唇瓣。
這個總是能帶給他驚喜的小女人,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闖進他的生命中?
他放鬆的享受她細心的按摩,心底忍不住遐想連篇。
感情是很可怕的東西,它能將原本並不熟悉的兩個陌生人變成最親密無間的情侶。
而他會對她產生情愫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細膩、善良和熱忱的心。
他從不知道這個世上會有像曼曼這樣善解人意,又調皮可愛的女人存在。
起初讓她來家裡做女傭,目的是想逗逗她還有不想太快和她斷了關係,也許早在上海就對她動了心。
看著她的小嘴一張一闔,唇齒間吐露出來的,是無法形容的溫柔和體貼,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腳底突然一痛,蔣承陵擰起眉頭,這才發現蹲跪在面前的小女人正沒好氣的瞪著他。
「蔣大少爺,據說你今年還不到三十歲,莫非聽覺已經出現問題?我同你講了那麼多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一句?」
有那麼一刻,蔣承陵為自己的失神而懊惱,可見她露出嬌嗔的模樣,忙回過神打趣,「妳剛剛說了什麼?」
雷曼曼忍不住翻了一記大白眼。「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原來我剛剛告訴了你那麼多養生之道,你居然一句也沒有給我聽進去!算了算了,你們男人就是粗心大意,反正我還要在你家裡幫傭一段時間,在我沒離開之前,你的健康就包在我身上。」
她說這話本是無心,聽在他耳裡便成了她要離開他!
也不理會自己的腳還泡在溫暖的木桶中,他長臂一撈,便把她扯至胸前,抱坐在懷中。
雷曼曼驚訝的啊了一聲,險些因為他這個突來的動作跌坐到地上,她雙手忙不迭抱緊他的脖子,不讓自己摔下去。
「你幹什麼?嚇壞我了。」她仍心有餘悸。
他緊鎖著眉瞪她,抱著她的手卻不肯放鬆半分。「什麼叫在妳沒離開之前?難道妳還想著要離開?」
「我……」
「曼曼,我以為妳能明白我的心意。」他難得語氣認真的和她講話,「我們之間有一個戲劇化的開始,我不介意,並且十分期待這場邂逅可以繼續下去。」
雷曼曼的心猛然狂跳,從他眼中,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意。
怕她離去,他忍不住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喉間發出低嘆,「妳就像個漩渦,一點一點的把我的情感吸乾,到現在,我才發現如果我的世界沒有妳,我將無法喘息。」
這番話雖然讓雷曼曼心底升起雀躍感,可對於他過分誇張的形容,還是有些小小的不滿。
「我又不是吸血鬼,怎麼可能會吸乾你?就算你想向我表達你喜歡上我,可有必要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嗎?」
蔣承陵怔了怔。這女人……真是不解風情到了極點。
心底一惱,他起身打橫將她抱起,在她哇哇亂叫的喊聲中將她丟上床。
「既然含蓄的表達不能讓妳的笨腦袋開竅,看來我只能採取直接一點的方式讓妳深刻了解。」
「喂喂喂,你給我輕一點,好歹我也是千嬌百媚的如花少女,你,唔……嗯嗯……」
喋喋不休的喊聲消失在四唇相接中,兩人深情對望,下一秒,如乾柴遇上烈火般,兩人心底乾涸多年的情感瞬間爆發。
此刻再多言語都顯多餘,只剩廝纏、親吻、濃重的喘息充斥整個房間。
 
她光裸著的後背,只在腰間蓋了一條輕薄的絲被,單手支著下頷,另一隻手頑皮的在他英俊剛毅的臉上輕輕描繪著。
他長得真好看,睫毛長而濃密,皮膚透著健康的小麥色,鼻子很挺,但五官中嘴唇的形狀最為美好。
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樣優雅的男人,竟然真的喜歡她,且完完全全的被她所擁有。
雷曼曼一邊細細打量,一邊像個得到珍貴玩具的孩子,精心的在玩具身上來回做著各種文章。
蔣承陵終於被她細嫩的手指逗得不得不睜開眼,喉間發出一道慵懶的呻吟,扯開笑容,一把攫住她頑皮的小爪子。
「雷小姐,好歹昨天晚上妳也經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清晨起來後,妳難道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稍微表現一下害羞的模樣來博取男人的憐愛嗎?」
雷曼曼見他醒了,心底先是一驚,隨即又瞪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害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偶爾玩玩肉體遊戲,也是很正常的。」
心底明明很害羞,可她嘴巴上卻不願示弱。
「玩?妳在跟我玩?」
這女人居然敢說這種話!即使明知這並非她的本意,可他還是懲罰性的咬了一口她嫩嫩的臉頰。
兩人在床上翻滾笑鬧,清脆的笑聲感染了躲在門外的哈雷,大傢伙聽到主人的叫聲,興致勃勃的展開大爪子飛撲進門。看到主人和別人玩得正兇,哈雷天真的以為自己也可以參一腳,便飛也似的跳上床,一爪子踩在兩人的身上。
「臭哈雷,你重死了,快點給我下去。」蔣承陵已經習慣了哈雷的存在,轉身拍拍牠毛茸茸的大腦袋。「笨狗,你和你主人一樣不解風情,還不給我出去,Get out!」
就這樣,兩人一狗玩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哈雷舒舒服服的在床底找了個溫暖的地方補眠。蔣承陵則將雷曼曼摟在懷中,讓她的臉頰貼著自己的胸前。
他邊輕撫著她柔軟的長髮,邊低喃道:「謝謝妳肯抽時間去醫院看我媽。」
她笑著搖搖頭,「你媽是個很可愛的女人,我很喜歡她。」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明白像蔣母那種纖細又溫柔的女人,為什麼還會遭到老公的拋棄?
「我媽自從婚姻失敗後,這些年來過得始終不開心。」
雷曼曼突然抬起頭迎視他的眼,「那你有沒有想過,讓你媽再找一個能照顧她、關心她的老公?」也許是主治醫生?
她總覺得蔣母和她的主治醫生之間的關係,有些很耐人尋味。
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樣,或許能促成一段良緣。
蔣承陵像聽到什麼刺耳的話題,瞇起雙眼,「難道她受的傷害還不夠嗎?已經被一個禽獸不如的男人傷過一次,我絕不容許她再跳進另一個火坑!」
想到自己那不良的父親,他眼底瞬間閃過陰狠的恨意。
這樣的蔣承陵讓雷曼曼感到陌生,也讓她害怕。他就這麼憎恨他的父親嗎?好歹他身上流著他的血液。
忍不住伸出小手,輕輕揉揉他緊斂的眉心。「別氣別氣,經常生氣的人容易長皺紋,人家也只不過是稍微提議一下而已,你就擺出這種臭臭的臉色。」
蔣承陵將她緊摟進懷中,臉上的冷酷慢慢淡去。「我只是很單純的不想讓我媽再重蹈從前的覆轍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她安慰的拍拍他肩膀,「你是個好兒子。」
翌日傍晚,雷曼曼下班後又來到醫院探望蔣母。
當她推開病房門,就看到蔣母和主治醫生陳庭之兩人聊得很開心,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笑話,把蔣母逗得哈哈大笑,聲音清脆柔潤,沁人心脾。
見雷曼曼推門而入,室內笑聲止息,蔣母連忙抽回被主治醫生抓著的手,兩頰染紅。
「曼曼妳來啦,今天有沒有燉湯給我?」
她故意忽略蔣母臉上的尷尬,笑嘻嘻走過去,向陳庭之打了個招呼,又揚了揚手中的保溫桶。「特意煮給妳喝的,今天我燉的是又肥又嫩的大鯉魚。」
陳庭之面帶笑容的拍拍她的頭,「果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還沒過門,就知道孝敬婆婆。」
聞言,雷曼曼臉色一紅,忙道:「陳叔叔,你可不要亂說喔,事情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子。」
她對蔣母好,只是單純的把她當成一個需要人關心和照顧的長輩來疼,絕對沒有一咪咪討好獻媚的意圖存在。
「這麼說來,曼曼是不希罕給我當兒媳婦了?」
見蔣母也開口調侃自己,她羞赧得臉耳朵也紅了,忙低下頭不好意思的假裝忙碌。
如果將來真的能嫁給蔣承陵,至少婆婆是她喜歡的人,她心甘情願當個孝順的好媳婦,一心一意伺候蔣母。
沒過多久,小護士進來告訴陳庭之,有患者家屬找。
當室內只剩下蔣母和雷曼曼兩人時,蔣玉華將眼前這令人心疼的小丫頭拉到床邊。
「我知道妳嘴上什麼都不問,可心底卻很聰明、事情看得透徹,早就猜出我和庭之……也就是妳陳叔叔之間的關係。」見雷曼曼流露訝異臉色,她連忙又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只有妳知我知,千萬不要告訴給小陵可以嗎?」
「阿姨是怕承陵反對妳和陳叔叔之間的事情嗎?」
蔣玉華臉色一黯,有些淒然道:「小陵從小就很懂事,這都要怪他之前有一個不良的爸爸,每個小孩子都會把父親當成英雄崇拜,可是小陵卻從沒感受過父親給予的親情。」
她不禁低嘆,「這都怪我年輕時識錯了男人,才會誤嫁給那個不負責的男人,苦了自己倒好,可卻苦了我的一雙兒女。」
「阿姨,承陵已經是個成年人,我想他早就看開很多事。」
蔣玉華搖了搖頭,「或許妳還不夠了解他的性格。自從那次我出了車禍後,小陵就對他爸爸恨之入骨,總認為我會發生車禍,和他爸爸有很直接的關係,認定他爸爸該負責。」
「可他們畢竟是親生父子,血脈相連,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蔣玉華疼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髮,「妳是個好孩子,我兒子今生能夠遇到妳,有妳時刻陪伴在他身邊,讓我感到很欣慰呢。」
她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像天使一樣的女孩,便打從心底深深喜歡上了她,這個被兒子重視的女孩。
她自己婚姻不幸福,卻希望兒子和女兒將來都能有個好歸宿。
見雷曼曼又露出羞答答的樣子,她忍不住笑道:「早晚都是我們蔣家的人,對未來婆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來,我給妳看小陵小時候的照片。」
說著,蔣玉華笑咪咪的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一本相本,雷曼曼很好奇,她認識蔣承陵這麼久,還真沒看過他小時候的照片呢。
翻開相本,蔣承陵小時候長得很像女孩子,眉頭彎彎眼睛大大,和他妹妹比起來,他更加斯文俊秀一些。
蔣玉華很有耐心的為她講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看著小小的蔣承陵,她忍不住開始想像有一天,如果她生了寶寶,會不會也像照片裡的人那麼可愛?
「咦?這張照片裡的男人,長得很像陳叔叔。」
當蔣母翻到一張集體學生照時,她一眼便看到站在最前面那排的男生裡,有一個人和陳庭之長得很像。
蔣玉華微微一笑,「其實庭之以前和我可是同班同學呢。」
「哇!難道阿姨和陳叔叔是青梅竹馬?」
嗔怒的瞪她一眼,蔣玉華笑道:「小丫頭不懂事不要胡說八道,我們那個年代的男孩和女孩可不像你們現在這樣開放,男生和女生拉拉小手都會被人猜測有曖昧關係,我和庭之只是很單純的同學關係。」
「我猜啊,那時候陳叔叔一定對妳有意思,可是阿姨妳卻只把眼光放在承陵爸爸的身上,辜負了陳叔叔的一片癡情。沒想到歲月蹉跎,陳叔叔對阿姨的愛情不變,感情依舊,再次重逢,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對阿姨妳展開強烈的追求攻勢。」
別忘了她雷曼曼可是編造羅曼史小說的高手,僅是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已經猜到兩人之間現在的關係。
蔣玉華臉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喜悅。「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未婚,而且自從我入院後,對我很好。」
「誰對誰很好?」
就在兩人聊得如火如荼時,蔣承陵的聲音驀地出現。
蔣母和雷曼曼如見大敵,連忙把手中的相本迅速闔上,準備毀屍滅跡,不讓蔣承陵看出半點端倪。
見他們沉默不語,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怎麼?不歡迎我來嗎?。」
「沒有、沒有。」蔣玉華和雷曼曼同時搖頭否認,擺出一臉做賊心虛的模樣。
蔣承陵也不追究,只沉聲笑道:「媽,今天是妳生日,我提前訂了酒店,一會兒我們去飯店吃飯。」
「阿姨,今天是妳生日嗎?」
「呃……」
未等蔣母回答,陳庭之已經拎著小小的蛋糕從外面走進來。「玉華……」
話才起了個頭,便因為見到病房裡多了蔣承陵,而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表情有些尷尬,勉強笑道:「承陵,你也來啦?」
他下意識的想要將小小的蛋糕藏於身後,卻怎麼也無法遮掩臉上瞬間產生的失望。
蔣承陵的目光在母親和陳庭之之間來回梭巡,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是啊,今天是我媽生日,我已經在酒店訂好了位置,來醫院接我媽出去吃晚飯慶祝。」一頓,繼續道:「如果陳醫生有空的話,不妨一起去吧。」
這個邀請,彷彿承諾了什麼,肯定了什麼。
不待當事人回答,在眾人的驚訝中,他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曼曼,妳先陪我去取車,我想陳醫生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我媽。」
 
用過餐後,蔣母在陳庭之的陪同下又回到了醫院。
蔣承陵則載雷曼曼要回家,也不知過了多久,已經忍了整整一晚的雷曼曼終於小心翼翼的湊到他身邊。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邀請陳叔叔和我們一起去為阿姨過生日。」
正開車的蔣承陵笑看她一眼。「妳以為我真不知道妳和我媽之間搞的那些小動作嗎?」
關於母親和她主治醫生之間的事情,早在很久便逃不過他的法眼,他一直不說,只是想考驗那個男人是否能給母親幸福。
「那麼你這次肯讓陳叔叔去參加阿姨的生日宴,是否意味著,你……你已經同意了他們的關係?」
「妳說呢?」
雷曼曼突然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男人!」
「喂,如果妳急著想對我投懷送抱,拜託也要找適合的場合好嗎!我正在開車耶。」
這個小女人,難道在此之前,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經冷酷到不希望自己母親得到幸福嗎?
雷曼曼吐吐可愛的小舌,雖然被他調侃了,可心底卻像抹了蜜似的甜。
她深深愛上的這個男人,果然是個值得付出的好男人。
第七章
經歷了整整三個月的復健治療,蔣玉華的腿終於可以行動自如了。
病癒後,暗戀蔣玉華多年的陳庭之終於在一個萬里無雲晴天,正式向她求婚。
他並向蔣承陵承諾,在未來的人生歲月裡,一定會竭盡全力,好好照顧她。
兩人的婚禮很簡單,因為陳庭之的家人都在國外,婚禮後,他帶著愛妻出國去見自己的父母,順便四處走走散散心。
母親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蔣承陵因此放下一樁心事。他和曼曼的感情,在蔣母的支持聲中持續升溫。
每天他會親自開車接送曼曼上下班,假日還會別出心裁做出一些小動作來哄她開心。
時間久了,連雷曼曼的同事都知道,她和信義投資公司年輕英俊的老闆蔣承陵關係曖昧。
同事們有的羨慕,有的嫉妒,幸好她做人成功,就算有人在暗地裡眼紅她的好命,可每次面對她燦爛的笑容,聽著她愉悅的嗓音,享受著她熱情的幫助,最後也只能祝福她。
傍晚接近下班時間,蔣承陵一如以往來到雜誌社接雷曼曼下班,光亮的皮鞋才剛剛踩進辦公室大門,一群同事便圍了過來。
「咱們股神每天都這麼準時來接曼曼下班,小倆口甜甜蜜蜜、恩恩愛愛,讓我們這些還待字閨中的姊妹們看了真是眼紅又嫉妒。」美編小佳每次見到他,便忍不住出聲調侃。
雷曼曼嗔怒的瞪她一眼,「什麼待字閨中,前天傍晚,我明明看到妳笑嘻嘻的上了一個開著紅色跑車的帥哥的車,還敢說妳沒男友?保密工作做得那麼縝密,分明想突然扔顆紅色炸彈來嚇人嘛!」
眾同事一陣哄笑,小佳和她玩鬧一陣,便湊到蔣承陵面前。
「股神,你前幾天介紹給我的那支股票真的很賺耶,最近我手頭比較富裕,拜託你再介紹幾支給我好不好?」
「是啊股神,有錢大家賺,你眼光那麼準,不只是股神,也是我們的財神。」
被眾人捧的蔣承陵忍不住笑了笑。自從前陣子他隨口說了幾支股票給曼曼的這些同事後,他的出現成了雜誌社同仁每天最期待的事。
面對大夥虎視眈眈的注視,他老神在在,「我們家曼曼說了,不靠勞動賺來的錢,來得快花得也快,炒股的確是迅速發財的捷徑,但不可過分沉迷。」
「但是……」
見眾人垮下臉,他話鋒一轉,笑道:「最近國內外為了防止H1N1病情肆虐,很多藥品十分暢銷,甚至到了嚴重缺貨的地步,如果你們肯多研究一下醫藥股,搞不好會很有賺。」
待從雜誌社出來,雷曼曼坐進副駕駛座,「你現在就是我們同事眼中的神,就連我們老總整天都盼著你出現,好多問你幾支股票。哼!再這樣下去,我看我們雜誌社就直接更名為投資公司算了。」
「有人嫉妒嗎?如果妳也想要知道哪幾支股票會漲,我絕不吝嗇的向妳提供最佳訊息。」
他向來欣賞曼曼的堅持,雖然超愛錢,可愛錢的方式卻絕不庸俗。
她可愛的噘起小嘴瞪他一眼,「謝謝蔣大股神的美意,等我窮得沒飯吃的那天,或許我會考慮你今天的提議。」
他聽了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傻瓜,我怎麼可能會讓妳窮到沒飯吃,妳和妳的狗,我都會盡心盡力養得肥滋滋的。」
雷曼曼因他的寵溺而偷偷笑咧了嘴。
心中甜蜜,但她表面上卻不忘回嘴。「誰要你養!別忘了我可是錢奴,超級會賺錢,像我這麼聰明美麗的女人,怎麼可能餓死。」
「我記得聰明美麗這四個字,好像是我媽強行加在妳頭上的。」
「那說明阿姨眼光獨到,蕙質蘭心。」
「妳這個小厚臉皮。」
「喂喂,你的意思是,一點也不覺得我聰明美麗外加可愛動人嘍?」
見她嗔怒,蔣承陵心情大好,即使相處了這麼久,他依然不改惡習,就是喜歡把她逗得臉紅脖子粗。
一陣笑鬧嬉戲,紅燈,遇到蔣承陵停下車子,路邊的大型電視牆內正播放著洗髮水廣告,廣告裡的女模特兒正以柔美的姿態,展現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
模特兒身材纖細,五官在化妝師的精心描繪下,美豔得不可方物。
他的目光不經意飄到大螢幕上,陡地神情專注的死盯著螢幕中的女子,修長的十指倏地緊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處竟微微泛白。
「承陵、承陵……」直到雷曼曼的叫聲響起,終於喚醒回了他的意識。「你怎麼了?剛叫你那麼多聲都沒反應,已經是綠燈了,你沒聽到後面的車子已經不耐煩的在按喇叭了嗎?」
一回神,他才發現自己的車擋住了一長排的車子,好幾個駕駛還探出頭罵髒話。
收回視線,蔣承陵踩下油門將車子開走,可腦海中仍舊存留著螢幕裡那個女子的面容。
「承陵,你怎麼了?」
她隱隱感覺到今天的蔣承陵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個仍舊在播放洗髮精廣告的螢幕。
不過是一支廣告而已,承陵平時很少看電視,可他為什麼會死盯著那個廣告?
搖了搖頭,蔣承陵迅速否認那瞬間的失態。「沒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嘴上說著謊言,內心深處則開始猜測,廣告裡的女主角,和那個男人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雷曼曼在整理蔣承陵的書房時,意外的在他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張慈善會的邀請函。
看了看邀請函上的時間和地點,唇邊忍不住漾起笑意。
「在看什麼?」不知何時從身後伸出一隻大手摟住她,熟悉的氣息也隨之到來。
她輕輕將邀請函塞進信封,回頭對他一笑。「這次忠興集團的老闆舉辦慈善晚宴,表面上是想給福利事業籌募資金,可就連我這種對商界毫無概念的人也聽說,他在背地裡可是幹過不少非法勾當。」
「噢?難得妳對商場上的事情也有研究,這倒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蔣承陵轉身坐進皮椅,順手將她扯進懷中,讓她坐在膝上,修長的大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來回游移、挑逗。
雷曼曼已習慣坐在他腿上,嘟了嘟小嘴。「別人我或許不知道,可這家公司的老闆我可是很清楚的,他賺黑心錢,還做非法生意,哼!現在又想搞慈善會,絕對不安好心。」
「無奸不商,這是商場規矩,任何一個成功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見不得人的事。」
輕輕吻了吻她柔嫩的小耳垂,惹得她一陣低吟輕顫。
「可……可是賺黑心錢是不對的,欺壓百姓也是不對的。」
他聽了發出厚重的笑聲,「傻曼曼,妳當自己還活在童話世界裡嗎?在這個現實的世界,無完人。」
雷曼曼突然一本正經的盯著他的眼,「你也是這樣?」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個人如果想成功,得付出很多努力,同時也會做出很多違反自己意願的事,我以為這個道理妳懂。」
「不,我不懂。」她搖了搖頭,「別人怎麼樣我不想知道,可是我不想你也是這樣的人。」
蔣承陵突然笑了,大手揉了揉她的長髮,「傻瓜,妳想太多了,我的意思是,現實環境中,有太多事必須妥協,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說著,用下巴指了指那封邀請函,「明晚八點二十分,我可以邀請妳做我的舞伴嗎?」
雷曼曼成功被他轉移注意力,感到抱歉道:「恐怕不行耶!明天晚上我有採訪,老總給了我們新的任務。」
他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但很快的笑說:「沒關係,反正這種宴會也很無聊,去了也只是浪費時間。出場只是給主人面子,妳沒時間,我自己去也可以。」
到了翌日傍晚,蔣承陵身著一襲體面的西裝出現在慈善晚宴現場。
外表英俊挺拔的他,加上不可一世的財勢商界地位,很快便吸引了在場的女性青睞。
禮貌的與宴會主人打了招呼,並將自己珍藏的名貴古玩奉獻出來拍賣募款。
與平時經常打交道的客戶寒暄後,蔣承陵便想打道回府。
商場上的老客戶都知道他的脾氣,他做生意很有手腕,該進則進,該退則退,從不輕易得罪誰,但也不與誰特別親近。這樣一來,那些和他有仇的商家便失去抓住他弱點的機會。
簡單的應酬過後,蔣承陵便想離席,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黑髮梳理得十分柔順亮麗,曼妙的身材穿著貼身的黑色晚禮服,修長的手臂上掛著一只精美的包包。
兩人四目交接,彼此的距離不超過兩公尺,她身邊是宴會主人的長子—蘇旭東。
忠興集團的大老闆蘇正華一共有三個子女。
長子蘇旭東沒興趣打理父親的生意,便讓父親出資,在外面獨自成立了廣告公司。他與蔣承陵讀同一所大學,他是蔣承陵的學長。
兩人見面,不免一陣寒暄。
始終陪在蘇旭東身邊的女子,忍不住對外在條件一流的蔣承陵多看幾眼。
當她聽出蔣承陵就是台北以進出口貿易起家的蔣氏集團的幕後大老闆,又是信義投資公司的創始人時,雙眼不由得一亮。
「真沒想到蔣先生這麼年輕,居然這麼有能力管理兩家大型公司,而且蔣先生就是財經報上經常提起的股神,今日有興相識,真是我的榮興。」
蔣承陵目光一閃,略帶挑逗的笑答,「幸會,不知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我是蘇氏廣告公司旗下的模特兒,我姓方,方倩玟。」
當方倩玟三個字從她口中吐出,蔣承陵外表不曾露出半絲異樣,心底卻是五味雜陳。
方倩玟?果然是她。
蘇旭東財大氣粗,見自己一直想好好巴結的學弟對旗下的女模特兒產生興趣,頓時心花怒放。
在他眼中,女人不過是幫助自己達到目的的工具,他看好蔣家的實力,一直想找蔣承陵合作,卻沒有機會,現在終於被他發現了蔣承陵的興趣,怎能不大加利用。
「學弟真是有眼光,倩玟可是我們公司最有潛力的模特兒,稍微對她包裝一番,就幫我賺好大一筆錢……」
蘇旭東開始在蔣承陵面前大肆讚美、吹捧方倩玟的優點。
蔣承陵始終含笑聆聽,時不時還向方倩玟投去幾個曖昧的眼神。
對方似乎因此受到鼓勵,當音樂響起時,她主動伸出纖纖玉手,「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讓蔣先生請我跳支舞?」
他微微一笑,十分優雅的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能請方小姐跳舞,是我的光榮。」
接著,兩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蔣承陵眼眸含笑,又似勾引,憑藉著得天獨厚的幽默魅力,以及優渥的背景,很快迷得方倩玟神魂顛倒。
當雷曼曼身著華麗晚禮服趕至慈善會場,準備給他大大的驚喜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她深愛的男人,此刻正狀似親暱的攬著另一個女人的腰,兩人臉貼著臉似在說著悄悄話。
她今日是有採訪,但採訪的內容就是這場宴會。
沒想到當她特地精心打扮,想給承陵驚喜,得到的竟是承陵送給她的大驚喜。
仔細打量,那個被他緊緊攬在懷中的女人,不正是前不久在大螢幕上看到的那個廣告模特兒嗎?
那時她就覺得承陵有些不對勁,可怎麼也沒想到,才短短幾天工夫,他們竟親密到這種地步。
此刻的他臉上掛著慣有的曖昧笑容,記得兩人還在上海時,那場臨別前的舞會上,他也像今晚這般紳士有禮,輕攬著她的腰,彼此曖昧的摟在一起,那時他唇邊噙著的笑容,與今晚一模一樣。
她因為那個笑而心顫,並在那時失落了自己的心,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他。
此時此刻,那個被他擁在懷中的女人,是否也像那時的自己一樣,被他的魅力所惑,並為之傾倒,深深淪陷他撒下的情網,不可自拔?
雷曼曼不知道自己呆怔了多久,直到蔣承陵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飄向她,四目相對的剎那,他狠狠怔愣了下。
一曲結束,音樂戛然而止,蔣承陵也適時放開懷中的美麗女子。
動作多麼的流利而純熟,絲毫不讓對方感覺意外與一點不適。
不知他在那個女人耳邊說了什麼,對方笑笑的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雷曼曼覺得自己很像小丑,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著心愛的男人溫柔去哄慰另一個女人。
她到底算什麼?
不想繼續留在這裡令自己尷尬,轉身,她提著過長的裙襬向門外跑去。
「曼曼……曼曼……」身後傳來蔣承陵清澈的嗓音。
她不想聽,也害怕聽,愛情就像一株華美的曼陀羅,肆意昭顯著美麗的同時,也在他人體內慢慢植入不可抗拒的毒性。
她愛承陵,愛得很深,所以容忍不了剛剛那樣刺眼的鏡頭在她面前上演。
急著想躲開這醜陋的一切,偏偏腳下的裙襬狠狠絆了她一下,就在她即將摔向地面的瞬間,自身後伸來一隻有力的大手摟住她。
「小心!」依舊是那個令人心醉的磁性嗓音。
「走開。」她很生氣,想要揮開他的手,卻被他輕易制服住她亂揮的小手。
他微微皺眉,「妳來這裡,怎麼沒事先告訴我?」
她狠瞪著他,「如果事先告訴你,你就不會摟著那個女人跳舞了嗎?」
「吃醋了?」他眼中含笑,就像寵物的主人正在逗弄撒潑的家貓。
「蔣承陵,我不覺得這件事很好笑,我本來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可卻讓我看到了剛剛那一幕,受到驚嚇的人是我。」
「不,我確實很驚喜。曼曼,妳今天很美!」
他欣賞的打量她的打扮,精緻白色禮服展現出她優美的曲線,明明她沒有過度裸露,卻深深捉住他的目光,令他屏息。
「我以為你會先解釋,而不是稱讚我美不美。」她要被這個男人氣死了,他明知她在生氣,也知她在氣什麼,卻故意忽略不提。
蔣承陵輕輕攬住她的腰,「我沒做錯事,為何要解釋?」
「你……你摟著她跳舞。」
「如果妳願意,我們現在可以進去,我只和妳共舞。」
「誰希罕與你跳!滾開,我要回家。」
「也好,我陪妳一起回去。」就像縱容頑皮的女兒,蔣承陵一點也沒有不耐煩,順著她的意。
雷曼曼聽了不但不開心,還氣絕的扭身向外走。蔣承陵立即跟上,習慣性的拉住她的手。
她惱怒的想要甩開,他卻霸道的執意不放。
兩人就這樣你拉我扯,最後,她被他乾脆打橫抱起,塞到車內,他不客氣直接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吞下她所有的控訴。
 
一陣纏綿悱惻後,雷曼曼無力的癱軟在蔣承陵寬厚溫暖的懷中,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撥弄著他長長的睫毛。
他被她逗弄得忍不住笑出聲音,一把捉住她頑皮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手中。
「調皮!」
「你很睏了嗎?」激情過後,她想和他說說話,隨便什麼也好,莫名的,她想填補內心深處的空虛。
他嗯了一聲,嗓音慵懶。「我沒餵飽妳嗎?是不是還想再要一次?」
她輕捶他幾下,不禁又窩入他懷裡,「承陵,我很害怕。」
「怎麼了?」他擁緊她幾分,開玩笑說:「這屋子裡很乾淨,沒有髒東西。」
她在他懷中搖了搖頭,情不自禁雙臂抱緊了他幾分,「我感覺你要離開我了。」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自從她親眼看到承陵和方倩玟擁舞之後,心底的某個角落開始坍塌。
從慈善會場回來後,承陵一句解釋都沒有,無論她怎麼問,他只是微笑以對,他這樣的表現,令她更加不安。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太會隱藏自己的心思,看似平常的一顰一笑,也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傻瓜,我就在妳身邊,怎麼可能會離開妳。」他幫她順了順長髮,在她光潔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妳想太多了,是不是上班壓力太大?」
「你和那個女模特關係很好嗎?」她決定正面出擊。
他挑了挑眉,笑了笑,「看來妳還是在吃醋。」
「那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見她、不和她跳舞、不對她那麼好?」
雷曼曼知道此刻的自己,表現得就像同人爭玩具的孩子。可是她怕,她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會失去他。
「以後我只和妳一個人跳舞。」說著,他像哄孩子似的安撫她。
「你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她可憐兮兮的搖頭,她難過的發現,這樣的蔣承陵越發讓她看不透。
「妳想要什麼?」
她張著濕漉漉的大眼看他,「我覺得阿姨現在很幸福,我很羨慕她。」
即使曾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可是至少現在的蔣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婚姻是每個女人都嚮往的,有個愛自己的老公,生個可愛的寶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曾是她最期待的未來。
她以為蔣承陵可以給她,可是等了這麼久,他只疼她寵她,卻絕不開口提出她最想要的未來。
室內突然一陣沉默,彼此久久不語。
就在雷曼曼以為他放棄回答的時候,他突然抱住她,低喃道:「曼曼,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是無法解釋得清楚的,就像我媽,之前她和我爸有婚姻的束縛,可她一點也不幸福。」
親吻了她長長的睫毛一記,「離婚後,她沒了婚姻的束縛,卻可以和她的主治醫生自由自在的相戀交往,這樣難道不好嗎?」
「可陳叔叔已經娶阿姨為妻了。」
「傻瓜,當愛情超越一切的時候,那一張紙,就變得不重要了。」
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澆熄了雷曼曼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沒想過娶她進門。
那麼……兩人為什麼還要繼續交往呢?
愛情又是什麼?
而她……又該何去何從?
第八章
事隔沒幾天,當雷曼曼下班後回到家門口前,竟從門內傳出一道清脆的笑聲。
那是女人的笑聲!
當她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就看到奢華閃亮的客廳內,坐在蔣承陵身邊的美豔女子,正是不久前在慈善晚會上,與他共舞的方倩玟。
兩人狀似親密的坐在一起,不知在聊什麼,但臉上都掛著愉悅的笑意。
看到她開門走進來,保持著優雅坐姿的方倩玟挑了挑眉,「承陵,這位小姐是誰?她怎麼會有你家鑰匙?」
雷曼曼沉下臉,雖說她與蔣承陵並沒有夫妻之名,卻是親密的男女朋友,現在家裡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女人,還很不客氣的質問她的身分,讓她聽了真的很火大。
她本能的望向蔣承陵,希望他可以如實介紹自己的身分,堵住這女人的口。
蔣承陵卻只是笑了笑,漫不經心的睨了她一眼。「她叫雷曼曼,我家的女傭。」
女傭原來他只當她是女傭……
雷曼曼喉間頓時湧出一股強烈的酸意,雙唇微張,卻怎麼也說不出半句話。她像是雙腳生了根,就這麼呆站在原地。
她曾試圖用目光詢問蔣承陵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他卻故意避開她的視線。
方倩玟似乎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目光略帶敵意的瞟了雷曼曼一眼。「是鐘點女傭嗎?」
未等蔣承陵回答,雷曼曼已經高聲道:「不!是全職女傭,期限一年,而現在已經過了十一個月。」
她故意強調期限,成功的從蔣承陵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驚慌。
但很快他便恢復原有的笑意。
「是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之間的協議就要到期了呢。」
「是啊,到期之後,大家就互不相干了呢。」雷曼曼苦中帶笑,不想在這時露出脆弱的表情,可仍舊無法抑制胸口不斷的滴血。
眼前這個她最愛的男人,居然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傷害她!
顯然蔣承陵像天底下千千萬萬個喜新厭舊的男人一樣,有了新歡,便想甩了舊愛。她從來不勉強不屬於自己的感情,他剛剛的那句介紹,已經道出了他的決定︱他們不再是男女朋友,只剩下雇傭關係。她想,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顯然失戀了,但她堅強的漾開一臉謙虛的笑容。「不知今天家裡有貴客到,所以沒來得及準備,請問兩位今天想在家裡用餐嗎?」
有那麼一瞬間,雷曼曼以為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愧疚和歉意,就在她想要深深探究那眼神的含意時,蔣承陵突然起身。
「曼曼,這位是方倩玟方小姐,蘇氏廣告公司的模特兒,家在國外,這次來台北拍廣告,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住,所以未來一段時間,她將會住在這裡。」
他故意忽略她臉上的失落,繼續冷聲道:「我希望在方小姐入住的這段期間,妳能夠做好自己的本分,將她當成主人一般來服待。」
未等雷曼曼回答,方倩玟也起身笑道:「那麼,就麻煩你家的女傭對我多多關照嘍!」
 
入夜,雷曼曼帶著自己的寶貝哈雷來到公寓頂層的天台,望著布滿星空的月夜,抱膝而坐。
碩大的哈雷伸著舌頭,乖巧的趴伏在主人身邊,喉間時不時發出幾聲咿嗚。
雷曼曼伸手撫摸牠毛茸茸的腦袋,哈雷立刻撒嬌的將頭挨進她的懷裡輕輕磨蹭。
「寶貝,真羨慕你還有人寵,其實做狗比做人幸福。」
哈雷不懂主人的意思,歪著腦袋看著她,模樣很是可愛。
雷曼曼笑看牠一眼,抬頭靜靜回味最近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
為什麼她與蔣承陵之間的感情,會在一夜之間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前一刻他還說愛她,可下一刻卻把別的女人帶進家門,而她立刻降職,只是他的女傭……
驀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隨著那股熟悉如今讓她心痛的味道,漸漸接近她。
這個天台曾是她和蔣承陵共同擁有的天堂,記得幾個月前,新聞台播報凌晨有流星雨飛過,他便帶著她去買帳篷,在這一小方天地間搭起只屬於他們的樂土。
為了等待流星雨出現,彼此相擁著不讓對方先睡去,窩在這小小的帳篷裡,看著夜晚的星空,聊天聊了一整夜。
那時他曾說,天變地變,他對她的情不會變。可是現在呢?
一雙有力的手臂倏地從背後輕輕攬住她,熟悉的嗓音隨之響起,「曼曼,我就知道妳在這裡。」
她沒回頭,依舊抱著膝坐在天台上,旁邊的哈雷看到這位和自己相處了將近一年的男主人,很主動的上前示好。
蔣承陵穿了白色休閒裝,沐浴後的黑髮仍帶著幾分濕意。
夜晚的他,目光比白天更加閃亮,也更加充滿了誘人的野性。
面對哈雷的熱情,他笑了笑,揉著牠的大腦袋,「過去那邊玩。」
哈雷不滿的嗚咽一聲,但還是聽話的跑到一邊趴下。
「晚上天氣涼,怎麼不多穿一些就跑出來?」拿起自己帶來的外套,輕輕搭在她肩上。
雷曼曼仍舊不看他,只抬頭望著皎潔的月空,低喃道:「我記得上學的時候曾聽老師講過,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張衡的人很喜歡數星星,他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為了知道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就一直數一直數,最後數成了天文學家。
「其實我小時候也很喜歡數星星,可是我沒有張衡的耐性,所以注定不能像他一樣成為偉大的天文學家,只能庸庸碌碌在社會中浮浮沉沉。」
「不,妳活得很成功,至少妳讓很多人喜歡妳、關心妳。」
她回應的笑容卻十分苦澀,「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命運,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努力賺錢養家、養弟弟,總以為自己付出了很多,終有一天會得到上天給予的回報,可是直到現在,我的人生依然一事無成。」
忍不住嘆口氣,她搔了搔頭,「說來說去,還是讀幼稚園的時候最好混了,那個時候,什麼煩惱都沒有,有爸媽、有爺爺,每個人都愛我,也不用為生活瑣事擔心……」
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蔣承陵始終不發一語的坐在她旁邊,極有耐心的聽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說累了,靠在他肩上,閉著眼休息,兩人就這樣依偎著。
彷彿從前所有的矛盾都不存在,彼此交情、交心,如同一對愛侶,在月色下細細品嚐著愛情的滋味。
唯有雷曼曼知道,這只是假象,明天之後,她和蔣承陵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一個月後將各奔前程。
身旁的蔣承陵什麼都不說,也不解釋,就這樣輕輕攬著她,卻宛同攬著今生最重要的至寶。
夜色漸濃,城市的喧囂慢慢退去,雷曼曼均勻呼吸聲傳來。
他小心翼翼起身,將靠在自己懷中睡著的她輕輕抱起,朝臥室走去。
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身後還跟著無精打采的哈雷。見主人睡了,哈雷歪著腦袋,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乖巧的趴在床邊靜靜守候主人。
蔣承陵低頭細細打量床上俏麗人兒的容顏,修長的食指在她臉上來回描繪著她的五官,眼神慢慢變深,心底五味雜陳。
他何嘗不知她心底的苦,又何嘗不知她真正期待的是什麼。
可是到了這一刻,他不得不暫時放棄給予她幸福的權利,他有他的苦衷和難處。
忍不住低下頭,對著她光潔的額頭輕輕吻下,「對不起曼曼,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求妳等等我。」
自言自語般的說完這些,起身,他小心離開臥室,回到他的世界。
當門被關上的剎那,躺在床上一直裝睡的雷曼曼終於滑下兩行熱淚。
 
「你這隻該死的臭狗,給我滾出來!再不出來,我就在你的食物裡放老鼠藥,直接送你上西天。」
週末,尖銳的吼聲傳遍整間公寓,雷曼曼滿手泡沫的從浴室跑出來,看到哈雷正可憐兮兮的躲在櫃子底下。
手執木製鏟子的方倩玟氣惱的站在櫃子前,對著哈雷叫囂。
這個週末她沒有廣告通告,所以留在家裡沒有出門,蔣承陵很早就因為公司有事出去,家裡只剩下兩個女人和一隻狗,戰爭也因此悄悄發生。
大清早起床後,方倩玟就看到自己的高級化妝品成了笨狗大爪子下面的玩具,偏偏這隻龐然大物不但不對此感到內疚,還張著無辜的眼睛挑釁似的看著她。
自幼備受父母寵愛的她,怎能容忍一隻狗如此欺負自己。
而且這隻臭狗還是雷曼曼的私人寵物!
蔣承陵說,雷曼曼只是家裡的女僕,可她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單純。
沒錯,她喜歡蔣承陵,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後,便對這個既英俊又有錢的男人動了心。
聽說父親和母親結婚之前,曾娶過一個富家千金,父親曾向她描述過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生活是如何奢侈,從此,在她幼小的心靈裡,踏進上流社會便成了今生唯一追求的目標。
幸好她生了一副好面孔,擁有一副好身材,於是千方百計想利用自身優越的條件來吸引各行各業的菁英。
可認識了那麼多人之後,她很悲哀的發現,有錢的男人不夠帥,夠帥的男人沒有錢。而有錢又帥的男人,不是已經結婚了,便是身邊已有了相愛的女伴。
唯有蔣承陵,這男人符合她理想中所有的條件︱單身、年輕、英俊、富有、浪漫而溫柔,還幽默感十足。
最吸引他的,當然是他股神的封號。早在很久以前,就曾聽說過蔣承陵是台北商界股神的大名,只是沒想到這位股神居然這麼年輕又英俊。
所以想盡一切方法接近他,甚至死皮賴臉的找盡各種理由住進他家,企圖近水樓台先得月。
沒想到住進來以後,自以為黃金單身漢家裡,居然多了一個全職女傭!
如果這個女傭醜點、老點、笨點倒也無所謂,可雷曼曼這個女人,不但聰慧,長得調皮可愛,講話聲音還清脆動聽。
最重要的是,她能從蔣承陵的眼中,看到他對雷曼曼有著特殊的情感。
她要得到蔣承陵,所以絕不能容忍任何阻礙存在!於是她將雷曼曼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以後快。
甚至連她的狗,也成為她憎恨的目標。
看著方倩玟對著哈雷大呼小叫,哈雷可憐兮兮的哀鳴,見地上還躺著化妝品包裝的殘骸,雷曼曼忍不住上前勸解。
「方小姐,哈雷只是一隻狗,牠弄壞了妳的東西,多少錢我賠給妳,妳不要再罵它了。」
自己養的狗她最明白,哈雷雖然身形長得奇大無比,性格卻十分溫馴。
方倩玟回頭瞪她一眼,「妳以為憑妳這種靠給人打工幫傭賺來的錢,能賠得起我從英國帶回來的高級化妝品嗎?」她不屑的冷哼,「我這盒化妝品隨便一毫升,足夠你一個月的生活費,可是現在妳養的這隻臭狗卻把它變成了垃圾!」
她沒好氣的對著雷曼曼開罵,原本躲在櫃子底下的哈雷立刻不滿。
牠跟隨主人多年,不能容忍別人欺負自家主子,探出大大的腦袋,對著方倩玟齜牙咧嘴,喉間還發出低狺聲。
方倩玟一惱,舉著手中的鏟子揮了下去,「臭狗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向我示威!」
「砰!」哈雷頓時愣住。
雷曼曼心底一揪,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寶貝,從小到大無論惹了什麼禍事,都捨不得打罵一下,可現在卻被方倩玟狠揍了下,驀地氣了個半死。
被打的哈雷,依著動物的本能張開大嘴,就對著方倩玟的小腿咬了下去。
「啊啊啊—」
尖銳的痛呼聲響起,正好被從外面回來的蔣承陵撞個正著。
方倩玟看到他,立刻偽裝出備受委屈的模樣跑過去,眼淚汪汪的偎進他懷裡。「承陵,你家女傭養的狗咬我,好痛喔……」
雷曼曼彎下身,心疼的抱住受到驚嚇的哈雷,揉著牠的大腦袋安撫,「沒事的、沒事的,哈雷不要怕,姊姊在這裡。」回頭瞪了方倩玟一眼,惱怒道:「妳不用惡人先告狀,分明就是妳先惹我家哈雷,牠平時很乖,如果妳不惹牠,牠不隨便亂咬人。」
身邊有了蔣承陵做依靠,方倩玟講話更大聲,「雷曼曼,別忘了妳只是女傭,怎麼可以對主人用這種態度說話?」
「連一隻畜生也不讓的人,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自稱主人?」她狠瞪著方倩玟,同時也瞪向蔣承陵,似乎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贊同。
可等了半晌,他只輕聲道:「曼曼,今晚讓哈雷去睡天台吧。」
這句話等於直接否決了她的求助,同時也肯定了方倩玟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他成功從曼曼的眼中看到了受傷的表情,心底泛起萬分不忍,想要將她攬進懷中好好安慰,可是,他什麼也沒做。
雷曼曼絕望的笑了笑,「放心,我和哈雷不會在這裡住太久,我想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裡,把完整的兩人世界留給你們享用。」
夠了!真是夠了!
一味的容忍,一味的退讓,到了今天,她依舊要承受這樣的結果。
蔣承陵,無論你有什麼苦衷,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我會陪你走下去,直到……我們之間正式決裂的那天為止。
 
「曼曼,曼曼,雷曼曼,回魂嘍!」
企劃部的張水月抱著一堆卷宗不客氣的敲了敲雷曼曼的辦公桌,見她一臉失神,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
「妳犯相思啊!叫妳好多聲都沒反應,該不會是與妳家蔣大少之間發生了不愉快吧,這些日子都不見他來公司接妳下班。」
聽到同事提起蔣承陵,她的臉色為之一沉,「從此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混蛋。」
對方忍不住咂舌,「瞧瞧,我猜得果然沒錯,小倆口到底鬧彆扭了。」一屁股坐到她對面,將卷宗放在桌案上,「快告訴我,妳和蔣大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張水月,妳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女人。」嘴裡雖說著惡毒的話,可言詞間卻沒有半分責怪之意。
在這間雜誌社,她做人一向成功,身邊的同事都喜歡她,就算有嫉妒她好命的,也不會真的惡毒到每天詛咒她。
更何況張水月還是自己的學姊,一手將她帶進這裡,工作上幫了她好多忙,兩人情同姊妹。
她與蔣承陵相戀,整個公司人盡皆知。
張水月平時愛笑她調侃她,可內心深處卻希望她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見她雙眼微紅,她收斂表情,「曼曼,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前一陣子不是還好好的,我還以為喜事將近,妳很快就要結束單身生活了呢。」
雷曼曼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發紅的眼睛,故作堅強道:「失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現在每天都要面對一個千方百計想要讓我承受失戀的壞女人。」
想到方倩玟每日在蔣承陵家裡作威作福,不只欺負她,還欺負她的寶貝哈雷。
以前哈雷每天晚上可以睡在自己的床邊,自從前陣子狠狠的咬了方倩玟一口後,可憐的牠就被趕到了天台上。
張水月見她面露難過,忍不住柔聲安慰一番。
臨走前,她不小心將隨身帶來的卷宗放到了雷曼曼的桌上,雷曼曼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便打開文件一看︱
竟讓她意外的發現一個重大的祕密。
 
「承陵,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名下的財產在短時間內翻成十倍或百倍嗎?」蔣家奢華的客廳內,方倩玟興致勃勃問出心底的疑問。
兩人在剛剛聊天的過程中,她提到自己很想賺大錢,她深知蔣承陵對股市和投資極有研究,特地請教他。
她身為蘇氏廣告公司的模特兒,雖然每年可以接拍幾組廣告,可賺來的錢,根本不夠她買高檔化妝品和名牌服裝首飾。更何況她現在又認識了蔣承陵,這個人在商場上的地位不容小覷,能夠巴到他身邊,是自己前世修來的福氣。
如果可以趁這個機會讓他幫自己名下的財產做投資,她還何必再去廣告公司,與那些妄想一夜間出人頭地的小明星爭天下。
優雅的托著手中精緻的酒杯,他閒適的笑了笑,「其實投資就好比賭博,只要運氣來了,自然有得賺。」晃了晃杯中咖啡色的透明液體,「當然,除了要有好的時運,還要有精準的眼光以及不怕輸的膽識。」
笑看她一眼,目光帶著曖昧神色,「如果妳對投資真的有興趣,我可以從中幫忙。」
見她面露欣喜,他慢條斯理道:「漸入年終,最興旺的當然是航空業,最近我看好幾支航空股,做投資的話,一定有賺。」
「承陵,我可以將我名下所有的資產都交給你來打理嗎?」
說著,曼妙的身子向他的方向拱了拱,手臂親暱的挽著他的胳膊,仰起臉孔,柔媚的衝著他笑,「你知道的,我想把一切都交給你。」
蔣承陵又豈會不知她話中的含意,面色依舊,可心底卻泛起冷笑。
那個女人養出來的女兒,果然也是個徹頭徹尾的下賤貨色。
掩去心中真實的想法,他輕輕將她攬至懷中,假意在她頰邊輕吻了一記。「能夠以我的能力來幫助妳,這也是我的榮幸。」
方倩玟不由得心花怒放,乖巧的偎在他懷裡。
「那些錢都是我媽給我當嫁妝的,本來存在銀行中不想動,但如果你能幫我將那筆錢變成更大筆錢,我當然求之不得。」
「妳媽媽對妳出手倒是很大方。」
「這都是我爸的意思啦,我爸爸很疼我的,希望我將來能夠嫁進一個好人家。」
蔣承陵唇邊泛著淺笑,心中卻因為這個事實而恨不能將懷裡的女人撕碎。
方倩玟,妳可知那筆錢,幾乎差點要了我母親的命!而妳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我懷中,告訴我這筆錢是妳將來的嫁妝。
最好笑的是,妳口中的爸爸,真的是妳的親生爸爸嗎?
蔣承陵心底百轉千回,方倩玟自然不知道,她現在一心作著可以一步踏進上流社會的美夢。
只要把錢拿出來做投資,日後成百倍千倍翻漲,那麼她在台北將成為人人稱羨的富婆了。
至於蔣承陵,能夠得到他的人最好,如果得不到,她也絲毫沒有任何損失。
她一向以個人利益為第一準則,絕不會讓情感阻斷了她日後的財路。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漸漸發現蔣承陵對自己的容忍和寵愛,甚至為了她,不惜讓那個雷曼曼備受委屈。
美麗臉孔埋進他懷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而同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蔣承陵也露出自己最真實而又殘忍的一面。
第九章
親眼目睹蔣承陵將別的女人擁入懷中這一幕,雷曼曼既心痛又難過。
可是當她親耳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後,她又不禁深深懷疑自己之前的猜測。
在方倩玟接到通告出門後,她終於有了和蔣承陵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瞪著他,「我要和你談談。」
自從他下令將哈雷趕到天台上,她就和他生悶氣,直到現在已經整整一星期沒理他。
這是自那個事件後,她第一次主動開口。
面對她質問的眼神,蔣承陵稍作遲疑,卻依舊迎視。「如果是因為我讓妳的狗受委屈,我可以向妳說聲抱歉。」不想洩露太多情緒,哪怕此刻心中再不忍,他也一定要堅強的去面對。
曼曼,等等我,再等等我!只要我親手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一定給妳一個交代。
到那時,無論妳如何懲罰我、怪罪我,我都不會有一句怨言。
「不,我想和你談的,是方倩玟的事。」她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告訴我,你之所以接近她、對她示好,還讓她住進來,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你精心策劃的想報復行動?」
酒杯中的液體突然溢了出來,因為蔣承陵的手為她的話而狠狠顫抖了一下。
「妳說什麼?」他異常震驚,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在雷曼曼面前如此失態。
她聰明的領會到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心底的大石放下的同時,又吊起了另外一塊石頭。
「我已經查到,方倩玟就是你爸爸方立偉,和當年搶走他的章曉芸的女兒。」
張水月那天遺落在她辦公桌上的卷宗,正是雜誌社同事採訪方倩玟拿回來的基本資料。
在蔣母出國前,她曾從她口中聽過承陵父親的名字,以及那個破壞蔣家第三者的名字。
讓她意外的是,方倩玟竟然就是那兩個人的女兒,年紀與蔣承陵的妹妹相仿,高中時便輟學,一心想踏入娛樂業。
她一直知道承陵深深恨著他父親,更是將蔣母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全都怪罪在他父親身上。
蔣承陵這個名字,是他父母離婚後改的,因為他拒絕姓方,甚至切斷一切與方家有關的親戚。
當年方立偉為了替欠下大筆賭債的情婦章曉芸還債,向蔣母要了一張巨額支票,蔣母為了取回自由之身,不惜答應他的要求。
還了賭債,方立偉和當時已經懷了他骨肉的章曉芸再組家庭,並將剩餘的錢存入銀行。生活並不富裕,卻已也足夠一家三口生活。
後來他帶著章曉芸移民去了國外,可他們的女兒方倩玟卻執意想要回台灣發展。
章曉芸擔心女兒在外受到委屈,便將當年從蔣家索來的錢統統存入女兒的名下。蔣承陵必是將這一切查得一清二楚,才有意接近方倩玟。
果然,她話音剛落,就看到他徹底變了臉色。
「妳說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雷曼曼被他駭人的表情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道出口,「你想利用方倩玟,來報復你爸爸當年負了你媽媽的事,對嗎?」
時間似乎倏地止住了,室內靜得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蔣承陵冷冷一笑,「不得不說,妳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
他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竟被曼曼一眼就看穿,他不知該讚賞她聰慧伶俐,還是責怪她多管閒事。
「承陵,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不管怎樣,方倩玟她……在血緣上也算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她很討厭方倩玟,也希望方家一家三口能夠得到報應,但卻不希望是由蔣承陵來親自審判並執行。
「妹妹?」他冷嗤,「那個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哪有資格做我的妹妹,更何況……」目光一沉,「妳怎麼肯定,那女人當初懷的種就一定是那個男人的?」
「好,就算你不承認方倩玟是你妹妹,但你口中的那個男人,好歹也是你爸爸……」
「我從來不認那個人和我有血緣關係!」這是蔣承陵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態的怒吼。
雖被他的怒叫嚇到,但雷曼曼仍直言她的看法,「不管你承不承認,那是事實,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你用這種方式報復人家很光彩。」
「妳以為他們當初向我媽要那筆錢的方式就光彩了?」
「他們為人齷齪骯髒,你也要跟他們一樣嗎?」
「我只是拿回我們蔣家應得的。」
「你媽媽都已經不在乎了,你為什麼還要執著報復?」
「妳懂什麼?妳沒經歷過那種被人拋棄的痛苦,沒遇到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不可能明白我心裡的真正感受!」
蔣承陵憤而起身,粗暴的揪住她的雙肩。「雷曼曼,我知道妳是愛我的,我也相信妳能明白我對妳的心意,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請妳不要阻止我,這個時候,我只想得到妳對我的支持。」
「為了支持你,我就該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男人,當著我的面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你還當著她的面傷害我、侮辱我,而我卻只能忍氣吞聲嗎?」她終於暴怒反駁,反手抓著他,用力搖他,「承陵,醒醒吧,你現在變得好可怕,我已經快要不認識你了。」
說著,淚水奪眶而出,「難道仇恨在你的心裡真的那麼重要?整天生活在仇恨之中,你還有快樂嗎?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一起時有多開心,為什麼當你看到方倩玟後,就執意報復?」
她將小臉埋進他懷中,「你內心深處的痛苦我都懂,你恨你爸爸、恨他傷害你媽媽,但如果你現在去傷害他女兒,那麼你和他之間又有什麼區別?」
蔣承陵怔怔站在原地,聽著她埋在懷中默默哭泣。
伸手想要輕撫她的頭髮,但手卻怎麼也無法落下。懸在半空許久,握成了拳頭收手。
閉了閉眼,他逼著自己狠心冷然道:「對不起曼曼,這件事我不能放棄。」
哭聲戛然而止,雷曼曼揚起紅腫的淚眼,吸著鼻子看他。「從頭到尾,你曾真正的喜歡過我嗎?」
他沉默不語,許久後,輕輕點頭。
「有多喜歡?」
「妳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今生唯一放不下,也唯一不忍心傷害的女人。」
「那……你可不可以為了你今生唯一一個不忍心傷害的女人,放棄你的復仇計劃?」
「曼曼,妳在逼我。」他目光轉冷,內心卻是深受痛苦煎熬。
「如果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她在賭,賭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用自己的愛情和幸福,來賭這最後一局。
不管輸贏如何,她都會堅持下去,她只是想知道,在他心中,究竟仇恨和愛情,哪個比較重要?但她更希望他能放下怨恨。
「曼曼,如果妳還愛我,希望妳能成全我。」
她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我還愛你,才不希望你為了報復而失去自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決然一笑,「那麼……我只能拒絕妳。」
這句話,等於判了他們的感情死刑。
蔣承陵從她晶亮的眼底,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失望與放棄。心中一抽,某個說不清的地方隱隱作痛。
她淒然一笑,眨著淚眼點點頭,「我知道了。」
這個笑容,是蔣承陵看到她對自己綻放的最後一個笑容。
之後,無論多少年過去,他心底都深深銘記著那時的曼曼被他傷得有多深。他為了達到報復的目的,將兩人同時推進了死路。
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因為仇恨這顆種子早在他十幾歲時便已深埋心底。
他也曾想過無數個殘忍的報復手段,甚至曾一度試著放下仇恨,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
可當方倩玟陡地出現在他的世界後,那原本已經漸漸熄滅的恨意之火再次被點燃。
他知道一旦選擇了報復,將會對不起很多人。
別人他不在乎,唯一讓他放不下、捨不下的,只有曼曼。
自那天起,曼曼便不再理他,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曾施捨給他。
這讓他開始驚慌、無措,因為兩人曾約定的一年期限就快到來。
直到那天清晨,雷曼曼帶著收拾好的行李,以及哈雷敲開他的房門,告訴他她將要離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的,有可能是一輩子的幸福。
「這是我的帳戶和戶號,在我離開之後,希望你能將欠我的薪資直接匯到這戶頭。」說著遞給他一張便條紙,上面是她絹秀的字跡。
此刻的蔣承陵像個驚慌無措的大男孩,「妳……妳可以自己過來拿。」
她笑著搖搖頭,「我不會再來這裡了,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很感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
「曼曼……」他害怕聽到這樣的話,想要抓住她,可雙手卻沉重得怎麼也抬不起來。
「承陵……」
門外傳來方倩玟的喚聲,令房內的兩人同時一震。
有那麼一瞬間,雷曼曼以為自己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放棄,可最終,他只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以往自負和高傲的神采。
「咦?妳要走了嗎?」當方倩玟從門外探頭進來,看到雷曼曼手提行李箱,身邊跟著哈雷時,嬌豔的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得意。「真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我原本還擔心妳會賴著不走呢。」
雷曼曼轉頭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提起自己的行李。「那只能說妳太高估這裡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哈雷,咱們走。」
轉身,沒說一句再見,就這樣自蔣承陵的視線中消失。
方倩玟一直小心觀察著他的表情,想要從中看出一絲端倪。
就在她以為他會追出去的時候,他突然笑了,她分不清那笑容背後的意義,只覺得這一刻這男人竟讓她感到害怕。
「倩玟,今天是我陪妳去銀行的日子。」
他突然道出這句話,嚇了她好大一跳。
修長的手臂攔在她的肩頭,態似親暱,「我會幫妳實現踏進上流社會的夢想。」
此刻的蔣承陵,笑得萬分迷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最脆弱的角落,正在不斷的淌血。
既然他已選擇了這條路,總該為自己付出的沉重代價,尋找一個解脫的方式。
 
「世紀集團的董事長因涉嫌販毒、走私、賣淫嫖娼等多項罪名,於昨日遭警方逮捕。世紀集團旗下多家公司均受到嚴重影響,導致股票大跌,包括兩年前成立的新航不得不宣布破產……」
新聞裡播報著當天的重要新聞,蔣承陵坐在寬大的皮椅內,手中端著精緻的高腳杯,輕輕品嚐著杯中的美酒。
唇邊掛著嗜血般的笑容,可森冷的眼內卻毫無任何溫度。
「砰!」辦公室的大門這時被人用力推開,方倩玟臉色蒼白的闖了進來,表情萬分驚慌。
「世紀集團破產了,我的錢全部投資在那裡面,現在該怎麼辦?」
雙手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此刻的她失去了往日的高傲自負,反倒像一個失魂落魄的瘋子。
他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她一眼,發出一聲冷哼,「那麼我真該對妳說聲恭喜,方倩玟,妳終於破產了,而且現在還負債累累。」
她茫然的看著他,眼中全是不解。「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到現在這種地步?
他是商界的神,股界的王,她那麼信任他,為了能讓自己名下的資產可以與上流社會的人相匹敵,她不惜孤注一擲的拋出全部積蓄,還向他借了五百萬,來購買那支現在已經被宣布破產的股票。
如今,她不僅賠上了全部的資產,還以負債人的身分,欠了蔣氏集團整整五百萬。
面對她的質問,蔣承陵殘忍一笑,「意思很簡單,從頭到尾,這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而妳很不幸的成為了我計劃中的犧牲品。」
他起身,與她四目相對,眼前這張面孔依舊絕美,卻從不曾令他動心半分。
「方倩玟,有句話說得好,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如果妳一定要問個究竟,那麼我可以告訴妳,妳媽媽章曉芸以及妳爸方立偉,是我蔣承陵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
聞言,她臉色瞬間蒼白,腳步踉蹌。
她的爸媽怎麼可能會是蔣承陵的仇人?
他不屑的冷哼一聲,「或許妳從未聽過蔣承陵這個名字,不過我想妳對方少澤這個名字應該並不陌生吧。」
這個名字被他埋藏了好多年,自從那個負心的男人害得母親心力交瘁後,方少澤這個名字便徹底被他捨棄。
果然,方倩玟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狠狠倒退了幾步。
方少澤,她同父異母哥哥的名字。
年幼的歲月中,她依稀記得那個漂亮的男孩,在看到她的小手被父親牽著的時候,眼中所釋放出來的濃濃恨意。
事後母親告訴她,那個男孩是父親前妻的兒子,因為得不到父親的疼愛,所以才會變得那麼憤世嫉俗。
自從父母移民之後,方少澤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便徹底在她的世界中消失。
沒想到這次回到台灣,竟然遇到了這個可怕的男人,更讓她沒想到的是,當年的方少澤居然已經改名為蔣承陵。
那麼……他故意接近自己,千方百計造成他喜歡她的假象,包括他誘哄自己做投資,這一切的一切,難道……
終於想通一切的方倩玟頓時臉上血色全無。「你……你是故意的……」
他冷冷看著她,絲毫沒有半分愧疚。「就算我是故意的,那又怎麼樣?」
「蔣承陵,你好狠毒,我……我好歹也算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你怎麼可以……」
「別自抬身價了,妳這殺人犯的女兒,也有資格做我蔣承陵的妹妹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方倩玟不解。
他丟給她一疊資料。「我已經找徵信社暗中調查過,妳並非方立偉的親生女兒,當年妳媽章曉芸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男人玩過之後,那男人因搶劫殺人罪而被送進監獄。
「妳媽在懷上妳之後,害怕自己嫁不出去,就利用美貌拚命勾引已經成家立業的方立偉。沒想到那個蠢貨果然笨,竟真的被妳媽勾去了魂,當時他並不知道妳媽肚子裡已懷了孩子,還以為自己迷倒了一個純情少女。」
他冷冷述說醜陋的真相,「為了這個所謂的純情少女,他不惜拋妻棄子又棄女,並且還愚蠢的為別的男人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
方倩玟不敢相信的猛力搖頭,「你騙我,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子的……」
「方倩玟,如果妳單純一些、善良一些,或許我對妳的報復不會殘忍到這種地步,可惜的是……」他一頓,眼中顯現嗜血的神色,「妳這個女人太虛榮、太貪婪,甚至惡毒得如同蛇蠍,像妳這種該下地獄的女人,只讓妳破產,還太便宜妳了。」她私下虐待曼曼、哈雷的事,他都知道。
「所以,我在拿回了本屬於我們蔣家的東西後,讓妳背負五百萬的債務,做為你們欠蔣家的利息,如果逾期不還,我隨時可以向法院提出告訴。」
此刻,方倩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立場。
這個耍得自己團團轉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她方倩玟聰明一世,算計一世,最後竟落得這個下場。
她恨恨的瞪著他,「姓蔣的,你這個惡魔,就算我媽當初勾引了你爸,那也該怪你媽沒本事,否則他怎麼可能會在外面找女人,分明是你媽伺候得你爸不滿意……啊!」
一記重重的耳光,狠狠摑到她嬌嫩的臉上,也打斷她惡毒的話語。
她捂著劇痛的臉頰,畏懼的倒退幾步。
「妳敢再多說一句侮辱我媽的話,我保證會讓妳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此刻的蔣承陵,才是最可怕的。
他陰沉著俊容,修長的手指指向門外,「現在,妳馬上給我滾出去!」
方倩玟還想再多說什麼,可面對他駭人的目光、可怕的表情,想也不想的,立刻轉身奪門而出。
蔣承陵冷靜片刻,叫來自己的私人助理,並將桌上那份關於章曉芸的過去遞給對方,順便又交出一個地址,吩咐助理寄過去。
當助理離開後,辦公室內又恢復了原有的安靜。
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方家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恨了這麼多年,怨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他成功報復了方家,也成功讓他們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可為什麼心底卻絲毫沒有報復後的快感,反而……某個角落空盪盪的?
輕撫自己的胸口,好疼,是什麼讓他這麼疼?
辦公桌的一角放著一枚簡單男款的戒指,那是去年到上海度假時,和曼曼假扮夫妻,酒店送給他們的禮物。
當時他離開上海,本想將這個不值錢的東西丟掉,可最後,他像是得到了上天的指引,竟把它帶回來,還珍藏在辦公室自己的私人空間裡。
曼曼……
當這個名字的主人樣貌闖進他的腦海中,心底再次泛起劇痛。
桌邊擺放的日曆上,勾出一個大大的紅色圈圈。
今天,是她正式離開他的第二十八天。
手指輕輕撫弄著日曆上的紅圈,那是他今天早上新畫上去的。
為的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由於他當初的殘忍,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他深愛的女人,同時還有他的心。
就在此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陡地響起。
接起電話,彼端傳來陌生的聲音,「請問是蔣承陵蔣先生嗎?」
異地的口音,讓他想起了曾經去上海的那段時光。
「您好,我是上海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客服部,我們酒店去年曾舉辦過一場浪漫蜜月行,並且在事後做了抽獎活動。
「很高興的通知您,您和您太太成為了我們酒店的幸運夫妻,我們酒店誠心邀請您能攜帶蔣太太參加我們今年舉辦的蜜月活動,整個行程外加機票全部免費,日期就定在下個月六號。」
蔣承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這通電話的。
這通電話,就像上天突然賜給自己的指示,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
他要見她!他要見曼曼!
不管他以前曾多麼心狠的傷害過她,此時此刻,他後悔了,只求曼曼再給他一個機會,只要再給他一個機會就好。
直到這一刻,蔣承陵才認清自己的心。
那麼多年的仇恨,終於敵不過偉大的愛情。
整整二十八天的煎熬,就當是他對自己任性的懲罰。
他知道錯了。曼曼,等我,我就來找妳了……
 
「什麼?妳說她在兩個禮拜前就辭職了」
當蔣承陵風風火火趕到雜誌社時,從她同事口中得知了這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由於曼曼走得太突然,所以眾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蔣承陵開始到處找她,問遍了她所有的同事,包括她以前的房東,可曼曼自從一年前搬走後,就再也沒回去過。
蔣承陵此刻深刻感受到失去的痛苦,也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對曼曼的了解竟是如此貧乏。
最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她會知道曼曼的去處。
當他通過公司人事部查到蘇巧馨的住家地址前來,看到來開門的,正是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巧馨。
她身邊跟著哈雷,牠正歪著腦袋看著他,過了片刻,就像是見到了親人,很開心的在他腿邊蹭來蹭去。
蘇巧馨有些意外,「蔣先生,您怎麼會來我家?」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蹲下輕撫著哈雷毛茸茸的頭。「哈雷怎麼會在妳這裡?」
「咦?蔣先生知道它叫哈雷啊?」蘇巧馨蹲在他面前,一起摸著哈雷的大頭。「曼曼臨走前拜託給我照顧的,牠已經在我家住了整整兩個星期。」
又是兩個星期,蔣承陵頓下動作,一顆心突然提了起來。「曼曼臨走前有說她要去哪裡嗎?」
蘇巧馨咬著唇搖搖頭,「不知道耶!兩週前曼曼突然來我家,將哈雷拜託我照顧,還說等她回來後會聯繫我,我當時有問她去哪裡,但她沒有回答我。」
雷曼曼走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麼離開他的世界,到了一個他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為什麼會這樣?
他都已經知道錯了。二十八天的分離,二十八天的懲罰,二十八天的痛苦煎熬,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一滴淚突然落下,心痛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蔣先生……」蘇巧馨看了嚇了一大跳,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起身,拉著套在哈雷脖子上的項圈,示意牠跟他走。「哈雷我帶走了,如果她回來,麻煩妳通知我。」
蘇巧馨傻眼,怔怔的看著對方扭身要走。「可……可是蔣先生,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回身,面帶倦容的道:「曼曼是我這一生,唯一也是最愛的女人,可我卻沒有好好珍惜她。我想,她現在離開我,我怎麼找也找不到,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說完這番話,一人一狗,就這樣消失在蘇巧馨面前。
第十章
短短一個星期,蔣承陵便查到了已經移民到美國的方立偉與章曉芸一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災難中。
當方立偉得知方倩玟的真實身分後,不但十分惱怒,更是和章曉芸之間產生巨大的衝突。
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無法接受自己養了多年的孩子,到頭來卻是別人的骨肉。
最可怕的是,因為方倩玟的自作主張,不但賠上了方家所有的財產,還欠下了一筆巨額負債。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青天霹靂。
方立偉決定向法院起訴請與章曉芸離婚,並且以方倩玟並非是自己親生女兒為由,拒絕償還這筆天文數字的巨額債務。
可以說,現在的方家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當這些消息一件接著一件傳進蔣承陵的耳朵裡,他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反而內心深處有股莫名的沉重。
曼曼已經失蹤好多天,自從成功報復了方氏一家後,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後悔當初為了報復而選擇放棄愛情。
四處尋找,依舊查無所蹤。如果這就是曼曼對他當初選擇放棄她的報復,那麼她成功了。
「嗶!」桌上的電腦發出清脆的提示音。
螢幕上突然跳出視頻畫面,是一個貌若桃花的妙齡少女,對方蓄著一頭俏麗短髮,五官與蔣承陵竟有幾分神相。
少女笑嘻嘻的衝著他打了個招呼,「哈囉大哥,這麼久沒聯繫,有沒有想我?」
此人正是蔣承陵遠在英國讀書的妹妹蔣思涵,自從當年母親被父親拋棄後,他們兄妹兩人便從此改姓母姓。
蔣思涵很小便被兄長送到國外讀書,一方面想培養她的獨力性,另一方面,也是要保護她純潔的心靈不被不良的父親所污染。
如今看到妹妹甜美的笑臉,陰鬱多時的蔣承陵暫時忘卻煩憂。
「這句話該是我問妳的才對,自從前陣子妳寫信來,說在國外交了男朋友,我這個大哥便被妳這個無情的妹妹丟到天邊去,好久沒有妳的消息。」
她可愛的吐吐小舌,因為想到了新交的男友,而露出害羞且幸福的表情。
「對了,哥,我昨天有接到老媽打來的電話,她說她和陳叔叔兩人現在在加拿大度蜜月耶。」想到老媽梅開二度,蔣思涵由衷為老媽開心。「老媽還告訴我,說你在台灣已經交到一個不錯的女孩,要給我當嫂嫂呢。」
螢幕裡的面孔突然放大,她頑皮的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好壞!偷偷交了女朋友都不支會妹妹我一聲,快給我從實招來,那女孩叫啥,家住何方,長得漂不漂亮,夠不夠資格做我嫂子?還有,她是怎樣一個人?」
蔣承陵的心猛然一顫,臉上的假笑快撐不住了。
他如何告訴妹妹,自己並沒有珍惜好這段難得的緣分?
本來可以輕易掬到手中的幸福,卻被他愚蠢的放棄了。
面對妹妹期盼的注視、興奮的表情,他忍不住訥訥道:「她……是一個很好、很可愛的女孩子。」
腦海中出現曼曼的笑臉,憶起兩人曾經共同擁有過的快樂時光,他怎麼也不相信,所有的一切,如今已經成為過去式。
他不知道螢幕裡的妹妹又在那裡嘰嘰喳喳的說了些什麼,獨自像丟了魂魄一樣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直到一封信件寄來。
蔣思涵急吼吼道:「哥,我先不和你說了,阿杰打電話給我,我們今天晚上還有聚會。這封信裡有我不久前和同學、還有很多好朋友照的照片,你有空看看,再聯絡嘍!」
切斷視訊,室內又恢復原有的平靜。
蔣承陵直盯著電腦螢幕,對於妹妹的突然離去一點也不介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無意識的去點擊那封信件,文件夾裡放著幾張照片。
他逐一點開,漫不經心的看著。
是妹妹和她那群金髮碧眼同學們的合照,一群人瘋狂的在開Party,似乎在慶祝某種節日。
當下一張照片被打開時,他神情猛然一震,目光死盯著畫面。
曼曼?
是雷曼曼!
她穿著一襲粉紅色中國式傳統旗袍,頭上梳著兩個包包,是很傳統的宮廷髮式。
俏眉大眼,紅唇皓齒,她並不是這些人中最美的,卻極有中國女子的韻味。
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穿著清裝的俊朗青年,身材高大瘦長,眉宇間散發著逼人的英氣。蓄著瀟灑的短髮,表情很冷很酷,看得出是一個不怎麼愛笑,但卻極其吸引人的男子。
兩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曼曼的嘴邊掛著可愛的笑容,故意眨著一隻大眼,手還對著鏡頭比出字型。
而那個被她攬著手臂的男人,則皺著眉,一臉冷冰冰,沒有笑容,兩人身後的是英國有名的聖保羅大教堂。
曼曼在英國嗎?
可是她怎麼會出現在妹妹發給自己的照片裡?
還有,那個和她親密拍照的東方帥哥又是誰?
 
「呃……我,我剛剛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從這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下一個路口左轉,然後再左轉……」
面對眼前這個滿臉茫然的問路人,雷曼曼急得直跳腳,「拜託,我英文已經很爛了,你現在居然又跟我說法文,這位大叔,這很難為人耶。」
幾分鐘前,她被眼前這位看上去很和藹可親的大叔攔住,向她詢問斯科納大學的方向該如何走。
她只聽得懂簡單的幾句法文,結果兩人在這裡哈啦了半天,他講的她聽不懂,她講的他又聽不懂。
就在這時,一串流利的法文從身後傳來,未等她回頭,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隨即而至。
很快,問路人大叔的臉上展現光彩,嘰哩呱啦講出自己的目的地,在從對方口中聽到正確答案後,忙道謝後離去。
雷曼曼很吃驚,因為……
身旁這個風度翩翩,法文講得很流利,容貌英俊的男人,居然是蔣承陵!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及膝風衣,手中提著簡單的行李,臉上掛著幾分疲憊,如果她沒有猜錯,他應該是剛下飛機。
可是這裡是英國倫敦耶,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未等她出聲招呼,就見他神情激動的走到她面前,放下行李,一把將她抱進懷中。
「曼曼,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來自外太空,卻又真實得令人不敢相信。
被他狠狠攬至懷中的雷曼曼怔了怔,雙臂微舉,原要回抱他,可最後,她選擇無力的垂下。
自他懷裡傳出她悶悶的聲音,「的確是好久不見。」
自從兩人分離之後,她不曾再見過他,並刻意避開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只為了遺忘那這段傷心的往事,和那個曾給予自己無數幸福與快樂,卻只讓自己痛苦的男人。
她曾想過無數種重逢的場面,卻沒想到,她竟會在異國他鄉,與他用這種方式重逢。
蔣承陵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傾訴,可當兩人真正見面,他才發現,肚子裡的那些想念的、後悔的、自責的、歉然的話,硬生生的憋在心底,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慢慢放開她嬌小的身子,溫柔的注視著這張記憶中從來不曾忘懷的面孔。
其實他內心十分激動,並非像表面上那麼鎮定。
他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早為她淪陷了,可驕傲自負慣了的他,怎麼也無法在這時露出卑微的一面。
他只輕聲道:「我聽妳的同事說,自從妳離開雜誌社之後,做起了自由撰稿。」
這個消息,還是從雜誌社一個叫張水月的女人口中得來的。
難怪他事後派人查了那麼多雜誌社,都沒查到關於她的半點消息。
她表情古怪的笑了笑。「沒了固定工作,就等於少了經濟來源,總得給自己尋找生存下去的方法。自由撰稿人這行很不錯喔,不用看老闆的臉色,也沒有業績壓力,最重要的是,我的時間因此而充裕很多。」
蔣承陵耐心聽著她的訴說,過了許久,他才訥訥道:「曼曼,大家分開了這麼久,妳……都不想知道我的近況嗎?」
她一頓,笑看他,「如果你想說,我又不會攔你。」
「我很想妳。」他知道再多的言語都不及這四個字,短短四個字,卻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她聽了哈哈大笑,像個男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這絕對是我今年度聽到最好笑的一句話。」
「曼曼,我是認真的。」
雷曼曼漸漸斂去笑容,「我也是認真的。你當初傷透了我的心,現在又來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有些傷害已經造成,是無法抹滅的。
她不是那種為了愛情就放棄自我和尊嚴的女人,即使心底真的很愛他,可面對他當初絕情的選擇,她做出的回應就是永遠的放棄。
「我很後悔當初會為了報復而做出傷害妳的事,事後,我不但沒有從報復中得到任何快感,反而越來越思念妳,曼曼,可以給我一個彌補妳的機會嗎?」
「我當初哭著求你,為了我放棄報復的時候,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他一聲不吭,臉上盡是複雜的自責神色。
「蔣承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你選擇了你想選擇的,今天又何必跟我說這些?有些東西改變了就是改變了,我們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曼曼……」他想要抓住她,抱著她,卻被她躲開。
她對他搖了搖頭。「很高興能在異國他鄉遇到故人,可如果這個故人是你的話,那麼我寧願不要。」
決絕的口吻,給了蔣承陵重重的一擊。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他飄洋過海尋她,真心想挽回她,但最後換來的,竟然是曼曼果決的拒絕。
他當初傷她,真的已經嚴重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嗎?
 
斯科納大學是倫敦一所名望很高的私立學府,吸引來自各國的海外學子。
自從雷曼曼做起了自由撰稿人,就將多年來攢下的剩餘積蓄用在出國旅遊上。
她一邊寫作,一邊查看各國風土人情,字字句句,都記載自己的文章中。包括很多值得紀念的照片,紛紛上傳到網路媒體上,深受一些關注此事的網友厚愛。
而斯科納大學就是她旅行的第一站。
原因很簡單,這所大學曾是她嚮往的,且她的親人就在這裡。
「都叫妳別吃這麼多了,這下吃太撐了吧?」某個始終酷著俊臉的男人,抓起一塊餐布幫她擦著嘴角的污漬。「妳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再是三歲娃娃,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還是長不大?」
雷曼曼因為吃到吐,樣子很狼狽,由著眼前的年輕小帥哥皺著眉伺候自己。
「可是你們學校食堂的飯菜真的好好吃,價錢又不便宜,如果不吃光它們,豈不是很浪費?」
被譽為錢奴的她,絕不容許鋪張浪費,這可是她人生中的重要生存原則。
對方因為她的話,不悅的瞪她一眼。「妳這個笨蛋。」口中雖說著惱怒的話,可眼神卻十分溫柔。「不知道妳的笨腦袋裡每天都在想什麼,是吃撐了被送到醫院急救划算,還是扔掉一些吃不掉的食物划算?」
雷曼曼立刻白他一眼,「我又沒被送到醫院急救。」
「妳想嗎?」
「喂,你幹麼對我這麼兇,快拿水給我喝啦。」
對方瞪她一眼,但還是很乖的將水遞到她手中,臉上全是寵溺,令旁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嫉妒。
這些旁人,自然也包括在一邊打量他們很久的蔣承陵。
他妹妹就讀於斯科納大學,這次來英國,就是因為在妹妹寄給自己的照片中看到了曼曼的身影。
只不過昨天剛剛抵達倫敦,雖幸運遇見曼曼,卻不歡而散,之後,他只來得及和妹妹打聲招呼,那丫頭就說社團有活動,就丟下他跑了。
清晨起來沒多久,就接到一夜未歸的妹妹打來電話,告訴他如果肚子餓了,可以到這裡來吃頓飯先充充飢,等她忙完再帶他四處逛逛。
斯科納大學的食堂是採開放式的,因為廚師手藝精湛,所以吸引很多外來的食客。
妹妹租的公寓,兩房一廳,環境很不錯,離食堂又近。
結果,當他隻身來到食堂時,卻看到那令人刺眼的一幕。
雷曼曼身邊那個很惹人注目的東方帥哥,不就是之前他在照片裡看到的那個男人?
他們兩人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曼曼可以在他的面前那麼肆無忌憚?
蔣承陵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嚐到嫉妒的滋味。
他沉著臉,不顧自己剛剛叫了滿桌子的豐盛食物,逕自向雷曼曼的方向走去。
當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住那兩人的時候,雷曼曼忍不住抬頭一看—
今天的蔣承陵穿了一件名貴的深色風衣,濃密的黑髮垂在額前,臉色陰狠,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她嚇了好大一跳。他怎麼會在這裡?
經過昨天的見面談話,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沒想到……
「妳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才拒絕和我重修舊好的嗎?」
蔣承陵極力抑制自己的怒氣,可嫉妒的因子在體內作祟,他發現無論自身修養有多好,他依舊不能用平常、冷靜的口吻來面對她的背叛。
未等雷曼曼開口,那個始終對她呵護有加的男人便站了起來。
兩個同樣優秀而又深沉的男人四目相對,立刻迸出無數敵意的火花。
「你就是那個讓曼曼傷心,並且害她遠走他鄉的罪魁禍首嗎?」
雷曼曼為難的看著相互對峙的兩個男人,一時之間,偌大的食堂安靜了下來。
這兩個東方男子同樣英俊出色,雖說在年紀上似乎有些差異,可他們臉上的嚴厲和沉著,卻讓人看了倍感壓力。
蔣承陵不怒反笑,嘲弄道:「所以你便站在這裡,堂而皇之的充當護花使者的角色,來與我相抗衡?」
對方也陰鬱的笑了笑。「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還是太低估我對曼曼的影響力?你真以為,只要你隨便說兩句好話,曼曼就會回到你身邊?」
蔣承陵終於被這小子的話激怒了,目光一冷,眼中殺氣綻現。
雷曼曼知道事情大條了,忙橫擋在兩人中間。「喂喂喂,兩位有話好說,幹麼你瞪我我瞪你,這裡可是公共場所,如果你們要打架的話,最好去外面打,免得破壞了公共設施還要賠錢,很不划算……」
她這番話,立刻換來兩個男人的怒瞪。
她吐吐小舌,「我……我又沒說錯。」
「哇!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哥,你怎麼也在這?」
總算忙完事的蔣思涵風風火火趕到食堂時,就看到老哥正擺出酷呆了的姿態,與人大眼瞪小眼。
「曼曼姊,毅杰,怎麼啦?你們和我哥認識嗎?」
「蔣承陵是你哥?」雷曼曼聽到這個事實,明顯很驚訝。
「小涵,妳認識曼曼?」蔣承陵也感到詫異。「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到最後,蔣承陵才知道自己鬧了一個多麼大的笑話。
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被他認作是情敵的傢伙,居然就是曼曼的親弟弟雷毅杰。
以前她總說她弟弟有多英俊有多優秀,一個人在國外讀書,自己賺學費,自己賺生活費。
雖說每個月她還是會固定匯給弟弟一筆生活費,可弟弟都原封不動的存在銀行裡。
蔣承陵以前聽到她提這些事的時候,總是左耳聽右耳出。
在他的印象中,正在讀書的弟弟妹妹都是小孩子,既然都是小孩子,那麼也不值得他來關心。他怎麼也沒料到,曼曼的弟弟竟是這樣一個絲毫不亞於自己氣勢和魄力的男人。
只年長妹妹一、兩歲,那目光中的陰沉和睿智,已經讓人畏懼。
更巧的是,這個雷毅杰就是妹妹在電話裡一直誇讚的男友!
記得每次妹妹提到她的男友,口吻中都會流露出幸福的感覺,還說今年的暑假要帶回國給他看。
因為彼此一直沒有機會見面,所以他這趟英國之旅,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鬧出了這天大的笑話。
蔣思涵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十分沒形象的捧腹大笑,並很不客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這次也太遜了吧,居然會因為女孩子而如此失態,哈哈哈……」
不理會自家哥哥難看的臉色,她繼續嘲弄,「還以為你是那種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結果今天……
「這說明什麼?說明愛情的偉大,沒想到我那英明神武、冷靜得不像人的哥哥,也會為了女人而當眾出糗。」
說到這裡,她成功的從雷曼曼的臉上看到了害羞神色。
「曼曼姊妳就別害羞了,我告訴妳喔,我從小在和我哥一起長大,他真的從沒為一個女孩子吃過醋。我猜他一定是愛慘妳了,才會像個不經世事的大男孩般,見到別人對妳好,當場醋勁大發……」
「蔣思涵妳說夠了沒有!如果說夠了,給我滾一邊去。」已經被糗了一整天的蔣承陵,實在受不了妹妹的大嘴巴。
如果她不是他的親妹妹,恐怕此刻已經被他丟進了大西洋。
雷毅杰也覺得這樣的關係似乎有些錯綜複雜。
之前他只是從姊姊口中得知她失戀了,還為了那個男人辭了原來的工作。這次來英國散心,同時也來學校探望他。
姊姊自小照顧她,雖然有時候迷糊,卻讓他打心底疼愛尊重她,他自然不能容忍姊姊被別人欺負。
當蔣承陵這個看上去很有危險性的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又聽姊姊昨天說在街上遇到那個人,所以出於本能,他斷定蔣承陵一定就是那個令姊姊傷心的罪魁禍首。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罪魁禍首,還是自己女友的親大哥。
蔣思涵見哥哥被自己調侃得快要爆怒,忙拉著未來老公的手扯他出去。
「好啦好啦,好歹你也是我親大哥,我怎麼忍心真的把你氣死,不管你和曼曼姊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才能有解決方法對不對?」
說完,她衝著他眨了眨眼,「我和毅杰就不當你們之間的電燈泡了,你們好好談,談完了晚上去吃大餐,當然,由大哥你請客。」
說完,她扯著男友的手急忙跑開。
公寓內只剩下了雷曼曼和蔣承陵,氣氛竟有些尷尬。
直到現在,雷曼曼還一直回想,記憶中那個一直很強勢的男人,居然會為了自己而在眾人面前失態。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笑出聲。
蔣承陵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見過她這麼可愛的樣子,一時情動,目光也幽深了幾分。
「曼曼,妳在笑什麼?」
「笑你笨、笑你傻,原來你也會為了女孩子吃醋。」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如果這個女孩子是妳的話,我什麼都願意為妳做。」
她惱怒,狠瞪他一眼,「花言巧語!我記得那時你對方倩玟也這樣說過。」
他一時情急,忙用力搖頭辯解,「那些都是假的!」
「那我可不可以把你現在對我說的這些話也認為都是假的?」
「我對妳都是真的。」
「可你卻為了方倩玟放棄了我。」一想到這件事,她還是很氣很氣。
蔣承陵立刻露出後悔自責的表情,「對不起曼曼,那是我人生中做過最愚蠢的事。」
「你還為了她把哈雷趕到了天台。」
「如果妳願意,我會親自向哈雷負荊請罪。」
「你……你還為了她,讓我當傭人去伺候她。」
「我以後給妳當一輩子傭人和奴隸,只伺候妳一人。」
雷曼曼差點就要原諒他,可一想到那時他對自己的狠心和決絕,立刻紅了眼,把他推至一邊。
「你喜歡伺候誰就伺候誰,我不用你來伺候,蔣承陵,我突然發現自己很討厭你,不想和你在一起,你還是忘了我吧!」
其實,她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氣他了。
只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又是傷心又是難過的她,總該為自己找一個發洩的途徑吧。
「曼曼……」他又開始焦急起來,「妳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
他沒有太多哄女人的經驗,心底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不想失去她!只要能讓永遠擁有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哼!花言巧語說多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信任你。你現在對我這麼百依百順,搞不好哪天又把我趕走,我才不要上你的當,中了你的圈套。」
「曼曼,曼曼……」
尾聲
所以說寧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寧可得罪男人,不要得罪女人。
蔣承陵現在深深的體會到,得罪了女人的可悲下場。
曼曼這個小磨人精,明明內心深處對他仍有感情,可她就是死也不肯答應與他和好。
在倫敦的這些日子裡,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求得她的原諒,可她卻仗著有弟弟和未來弟妹做靠山,一次又一次的狠心拒絕他。
現在,連起初看他不順眼的雷毅杰都看不下去了。
「姊姊,妳瞧瞧妳自己,年紀不小,長得也不夠漂亮,更是沒有魔鬼身材。現在有一個像蔣承陵這麼英俊又有錢的男人肯要妳,怎麼說都是妳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如果妳再繼續拿喬,搞不好這張長期飯票會飛了,落入別人家。」
雖說這男人曾經害姊姊傷心,可這世上人無完人,誰沒做錯事?
更何況他也曾聽蔣思涵說了一些關於蔣家的家庭史,對蔣承陵的做法他能理解。而且當初他對別的女人好,全都是假的,根本沒付出過一點真心,姊姊卻一再拿這件事來欺負人家,真的說不過去。
聽到弟弟這麼諷刺自己,雷曼曼頓時氣得哇哇大叫,「雷毅杰,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幫著外人欺負我?」
她一手扠腰一手指著他做茶壺狀,食指用力的點著弟弟飽滿的額頭。
「你忘了當初是誰把屎把尿的把你拉拔到大?你忘了又是誰勒緊褲帶死活都要供你來英國讀書?你你你……你現在居然還敢嫌我老我很老嗎?我才二十五歲。」就算過了今年生日,也才二十六歲,哪裡老了
這可惡的臭小子,虧她以前那麼疼他。
雷毅杰無奈看她一眼,「妳才大我三歲,我不認為三歲的差距能讓妳照顧我到妳說的那種地步。」
他承認姊姊一直努力賺錢,就是為了供他讀書,可在他十幾歲時就已經半工半讀、自力更生。
這些年來姊姊寄給他的那些錢,他全攢了起來,就是想有朝一日姊姊結婚時,回送給姊姊當嫁妝。
現在姊姊身邊有蔣承陵這麼個好男人肯愛她,她不但不知足,還嘰嘰歪歪欺負人家欺負個沒完,就算她是他的親姊姊,他也要站出來為未來姊夫兼未來大舅說句公道話。
雷曼曼被弟弟氣得不輕,剛要發作,就聽見敲門聲。
她現在住在弟弟租的公寓裡,環境雖說普通,但絕對很溫馨,而且這地方離弟弟女友住的地方也很近。
打開門,竟然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標準的東方人。
「請問您就是雷曼曼雷小姐吧?」
雷曼曼傻傻的點頭,對方開始自我介紹。
他說他是台北正大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大律師,名叫喬正義,這次專程從台灣飛來倫敦,是受人之託。
然後,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一大疊文件,又囉唆了一下這些文件裡的內容。
蔣氏集團名下的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信義投資公司的全部股權,蔣承陵名下所有的動產與不動產,其中包括一座度假島,位於各國共七幢別墅,兩艘豪華遊艇以及他手中價值十七億美金的股票……
「啥?你說啥?」當律師囉唆完最後一個字時,雷曼曼誇張的挖挖耳朵。
對方很有耐心的笑了笑,「雷小姐,蔣承陵先生吩咐,只要妳在這份文件上簽下字,那麼我剛剛提過的那些財產,將在法律生效後開始,全都在妳的名下。」
雷曼曼驚得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怔愣的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蔣承陵那個傢伙瘋了嗎?」
「不,我沒瘋。」伴隨著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蔣承陵的身影隨之出現。
他走上前,將跌坐在地上的雷曼曼抱起來,好笑又好氣的看著她。
「妳不是一直擔心和我在一起會很沒安全感,怕我再次為了別的事把妳趕出去嗎?」
他接過律師手中的文件,「既然妳擔心,那麼我就把我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給妳,這樣一來,妳就徹底變成了有錢人,而我則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人。」寵溺的笑了笑,「從今以後,只有妳甩我的份,我再也沒本錢甩了妳,曼曼,以後妳想怎麼欺負我都行,就是別再離開我,好嗎?」
雷曼曼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回過神來。
其實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經原諒他了,只不過好面子的她,怕自己太輕易原諒他,也想借此機會享受一下重新被他追求的甜蜜感受。
結果蔣承陵這個死心眼,以為她還在氣他,竟使出這種驚天動地的手段,令她哭笑不得。
「誰……誰要你的錢?你是白癡啊!」
他是股界的神話,創造財富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他不介意將自己的全部統統送給他最心愛的女人,再說錢財是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
「妳這個小錢奴,不是最愛錢嗎?我思來想去,不知道該如何討妳歡心,最後才想到這個方法。曼曼,妳還氣我嗎?」
他目光無比真摯,似乎在等待著她生死的裁決。
周圍一干人等紛紛上前勸解,皆為他的誠意所感動。
雷曼曼臉紅得像蘋果,「蔣承陵你這個混蛋,還真把我當錢奴了。」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寵溺,並將唇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我知道在妳心底最愛的當然還是我,所以一定會答應我的求婚。」
她的臉更紅了,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卻怎麼也拉不下臉答應他。
大眼一轉,她忍不住故意刁難道:「好啊!想讓我嫁給你也不是不行,只要我家哈雷答應原諒你,我就答應嫁給你。」
哼,這就是你當初欺負我家寶貝的代價!
蔣承陵眼睛一亮,「妳說的是真的?」
雷曼曼立刻提高警覺。這男人幹麼表現得這麼欣喜?
只聽他突然對著門外吹了一記口哨,過沒多久,哈雷那熟悉的肥胖身子便晃著大屁股跑了進來。
「哈雷」雷曼曼怎麼也不敢相信寶貝會出現在倫敦。
蔣承陵彎身揉了揉哈雷的腦袋,唇附到牠耳邊,「你快去告訴女主人,說想讓我做你未來的男主人。」
哈雷扭著脖子想了半晌,開開心心的跳到雷曼曼面前,用肥胖胖的腦袋蹭著她的褲管,喉間還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這下,屋子裡其他看熱鬧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雷曼曼又惱又氣,恨蔣承陵居然把哈雷也找來對付自己。
「哈雷,你這個背徒,居然聯合他們一起欺負我。」
蔣承陵被她可愛的樣子逗笑,忙起身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好了好了,我的曼曼,別再惱了,妳看我這陣子讓妳折磨得都快瘋了,看在我這麼愛妳的份上,妳就原諒我好不好?」
忍不住親親她噘起來的小嘴,「現在我把什麼都給妳了,以後妳就是我的主人,我就是妳的奴隸,只要妳開口,我什麼都肯為妳做,這樣子還不夠?」
當然夠,她早在心底答應他剛剛的求婚了,卻怎麼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點頭說好。
索性將小臉埋在他懷裡,差得不敢見人。
「喔,對了……」蔣承陵的聲音再度響起,「來英國之前,我接到一通從上海香格里拉大酒店打來的電話,他們說我們兩個去年參加的浪漫蜜月行有一場抽獎活動,我們兩個被他們選為去年度的幸運夫妻喔!」
他突然想起這件事。
「所以飯店很有誠意的邀請我們今年再去參加他們的新活動,據說很甜蜜也很溫馨。」
她猛地從他懷中抬起頭,「免費的?」
「當然。」他笑意晏晏。「而且時間就定在這個月六號。」
「今天幾號?」
「五號。」
「那……那還等什麼,快點收拾行李,咱們這就去上海。」
「這麼說來妳是答應我了?」
「當然、當然!」她風風火火的尖叫著,興奮著。
過了半晌,他才發現屋子裡的人都在看熱鬧,蔣承陵則笑得好不得意。
「喂,我可是衝著免費的份上才答應你的。」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知道了、知道了,我最最親愛的小錢奴。」
最後留給眾人的,是蔣承陵抱著未來小嬌妻離開的幸福身影。
看夠熱鬧的眾人慢慢散去,室內只剩下雷毅杰和蔣思涵。
「喂,現在我哥把我家的財產都給你姊了,以後你姊可就是道道地地的有錢人了。你姊有錢了,就證明你也很有錢,這回,你該不會再有藉口和理由,來抗拒我們之間的愛情了吧?」
雷毅杰將這個調皮刁鑽又爽朗的女孩深深攬在懷中,低聲道:「姊姊有了好歸宿,現在,也該想想我們的未來了。」
室外笑聲連連。
室內,則情意綿綿……
*欲知另一位在事業上能呼風喚雨,卻願為愛付出努力的大男人的愛情故事,請看新月春天系列老公跌停板之一《闊少的傻女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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