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R138
《賢內夫》
出版日期
2009/07/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一張交通罰單換來結婚證書?!
這是波麗士大人版的「麻雀變大雕」嗎?
梁致昇覺得自己比中樂透還好運,
面對初戀情人的求婚,就算女方主動,這禮堂還是一定要進的,
不是他想藉著她背後的勢力平步青雲、前途無量,而是──
他無法拒絕來自於她的每一個請求,
她說婚後去住她家?那最好,他早想要好好照顧她,
她爸媽愛來找麻煩?儘管來,他也沒在怕的啦,
只是老婆想嫁他的理由讓他有點小傷心,
原來是把他當成「自由」的門票,未來人生不需擔心多個人管,
這點她倒是錯很大,別想他會安份的和她當「室友」,
他其實才是最貪心的那個,要連人帶心的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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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育幼院裡一處無人注意的角落,穿著舊衣但氣質和周遭環境顯得有些不搭的小男孩靜靜地待著,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
三個年紀稍大點的小男生這時過來,臉上帶著惡意的表情。
「笨蛋!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們對於小男孩來到育幼院已經一段時間,卻每天一個人待在這裡搞自閉的行為很不以為然。
聞言小男孩並沒有開口,維持他一貫的默然。
「你是啞巴嗎?幹麼不說話?!」
小男孩看了他們一眼舉步想離開,卻又像顧慮什麼似的打住腳步。
就在他猶豫時,帶頭的小男生竟動手推他,「叫你說話啊!」
小男孩一時沒防備被推倒在地上,引來三個小男生的笑聲。
正當三個小男生圍著他訕笑時,突然帶頭推人的小男生被人從後面用力一推,整個人往前趴倒在地上。
另外兩個小男生也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去,完全沒預料到一個長得像洋娃娃的漂亮小女生,穿著小洋裝綁著公主頭,一看就知道不是育幼院裡的小孩。
小女生雙手扠腰地瞪視著他們,跟著視線轉向還坐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他們在欺負你嗎?」
小男孩看著小女生沒有開口,表情卻因為她的到來而露出一抹安心。
「誰說你們可以欺負他的?」雖然才比小男孩大上三歲,但小女生不饒人的氣勢完全顯露出來。
三個小男生因為不清楚她的身份,面對她的態度顯得有些遲疑。
最後是帶頭推人的小男生開口,「妳幹什麼推我?」
「你馬上跟他道歉!」
她命令的口氣讓三個小男生先是意外,跟著面面相覷,帶頭的小男生不服的道:「我為什麼要聽妳的?」
話才剛落下,小女生的拳頭居然揮了過來,整個人也跟著撲向他。
事情實在發生得太過突然,兩個同夥的小男生完全傻在當場,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直到育幼院裡的大人被打架聲引來——
第一章
陽光下,穿著警察制服的梁致昇認真地執行勤務,二十五歲的他雖然是個沒有背景的基層員警,工作上卻要比其他人都來得認真。
一輛黑色轎車這時違規被攔了下來,他走到駕駛座的車窗旁,裡頭的男人降下車窗。
「麻煩把駕照跟行照拿出來。」
梁致昇公事公辦地提出要求,卻不見對方有進一步的動作,反而不可一世的開口道:「知道這是誰的車嗎?」
他看了男人一眼,「這位先生,麻煩你配合調查。」態度並不因為男人的問話而有所改變。
倒是男人因為他不識相的態度,下馬威似的報上背景,「這是沈織容議員的車,聽明白了嗎?」
預期梁致昇聽到後應該會識時務的放行,沒想到竟聽見——「那麼麻煩把你的駕照跟車主的行照拿出來。」
「什麼?!」男人的語氣明顯因為他的回答而感到不快,「看你是搞不清楚狀況,沒把我們議員放在眼裡嗎?」
梁致昇的態度完全並沒有被這些略帶恐嚇的話語動搖,「麻煩請你合作。」語氣裡還壓抑著對男人的不耐。
身為議員助理兼司機,男人顯然是威風慣了,突然被一個小警察這麼對待,面子頓時掛不住,「我看你是今天出門沒長眼,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你們所長見到我們議員都還得要低頭行禮,你向天借了膽敢開單子?」
男人把話挑明了講,料想眼前的員警就算再白目也應該要低頭認錯了。
然而,警專畢業到現在的梁致昇當警察也不是一天兩天,像這種仗著背景不把警察放在眼裡的人他更不是頭一天遇到,雖然過去也有前輩勸他應該要懂得做人,但對他而言原則更重要。
「要是你再不配合我,我會以妨害公務處理。」語氣仍是不慍不火,可眉心已蹙了起來。
男人乍聽到這話,更加沒啥好臉色,「你說什麼我看你是聽不懂人話。」
他老話一句,「麻煩你把證件拿出來。」
「你——」
「阿德。」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話,也讓梁致昇發覺車後座有人,這車窗玻璃處理過,從外頭看不到裡頭。
那叫阿德的男人回過頭,「議員——」
「把證件給他。」冷靜的女聲吩咐道。
聽男人的稱呼,梁致昇也猜到車裡女人的身份。
做為沈織容的助理將近三年,阿德也明白老闆的個性,一旦開口便是已經決定,因此儘管再怎麼不情願還是拿出證件,只是在交給梁致昇時臉上的神情十分不快。
梁致昇對後座裡的女人有些好奇,不過並沒有多花時間探究,正接過證件的他並不知道,車裡有雙眼睛在打量著他。
對於這員警沈織容一開始並不特別注意,預期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後便會通融放行,因此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制止助理。
從小在政治世家中長大的她早已看慣了人性,適時的搬出權勢做事容易多了,她趕著去開一個會議,沒時間浪費。
可哪知道這名員警這麼不識時務,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降下車窗,看著眼前這個年紀約莫要比自己小上兩、三歲的男人,沈織容懷疑他是真的不畏權勢,還是只是初出茅廬不懂得現實的可怕?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要來得大一點。
梁致昇在開好罰單後,準備將證件交還給對方,冷不防,他感覺到兩道視線,讓他直覺微微轉頭看了眼,目光正好跟沈織容對上,在她靜默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女人這麼年輕居然是議員他忍不住眸中閃過一抹訝然,尤其她長得還很漂亮,跟著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
阿德不快地接過他遞來的罰單跟證件,表情明顯是對他的不識相很有意見。
見開完單後,沈織容淡淡開口,「開車!」便將注意力從梁致昇身上移開。
一瞬間,梁致昇像是被觸動了心底的某個記憶,再回神時黑色轎車已開遠了。
阿德邊開車邊碎唸道:「議員,像那種白目的小警察就應該要教他識相一點。」
沈織容沒有回應,視線不經意觸及儀表版上的罰單,「……罰單給我。」
阿德有些意外,不過仍是在等紅燈的空檔時將罰單遞向後座。
沈織容瞥見上頭員警的簽名——梁致昇,搖了搖頭,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
如果她願意,他絕對會被他上司整得七葷八素,前途無亮。
阿德透過後照鏡留意到她的表情,自以為是的解讀到,「是不是要我回頭打個電話去這傢伙的派出所?」語氣裡有期待。
她卻只是將罰單遞回去給他,「算了。」並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
阿德一聽難免失望,綠燈亮起,他踩下油門,一段路後他像記起什麼似的提醒道:「對了議員,早上太太來過電話,提醒妳明天跟宏偉建設的飯局。」
沈織容頓時蹙眉,因為這場飯局的目的。
父親有意投身明年的縣長選戰,打算在年底將立委的職缺先交棒到自己手上,兩場選舉自然需要龐大的競選經費,要是能跟宏偉建設來個政商聯姻,勢必會有利許多。
但事關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這回她可不打算乖乖就範、任人擺佈,就算接受父母的支配一直到現在,始終未曾強烈反抗過什麼事情,也不表示會任由自己的人生繼續這樣下去。
 
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旁,梁致昇因為剛剛那一眼,陷入過去的回憶中。
那一年七歲的他剛進育幼院,一個人總窩在院內無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品嚐著哀傷。
直到那一天,一個比自己大上三歲的漂亮小女生闖進了那塊角落……
十歲的沈織容跟著父母一塊來到育幼院,身為家中獨生女的她並沒有因為見到許多小朋友而感到開心,相反的,父母對院內小朋友所表現出來的慈愛讓她很不是滋味。
因為平日在家中,父親對自己並不特別疼愛,母親也是時冷時熱,現在卻對一堆陌生小孩又親又抱的,讓她的心情受到嚴重衝擊。
心理的不平衡讓她想躲到沒人注意的角落哭泣,哭得傷心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這裡並不只有她一個人,好一會後不經意的抬頭才赫然發現一個一臉怔仲的小男孩。
小致昇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楞楞地望著。
小織容卻頓時漲紅了臉,一股羞惱的情緒湧上心頭,想也沒想便大步走了過去。
「看什麼看?!」話聲落下的同時小手已任性地甩到他臉上。
猝不及防被打的小致昇楞住了,熱辣辣的痛楚感襲來讓他忘了要哭泣。
打人的小織容見他沒有反應,還囂張的撂下警告,「敢告訴別人的話你試看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跑走,小致昇才慢慢回過神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漂亮的小女生是跟爸爸媽媽一塊過來的,大人們說小女生的爸爸打算要參選議員,所以到院裡來關心院童。
小致昇並不知道什麼是議員,也以為不會再有機會見到那個漂亮的小女生,直到下個星期天在同樣的角落又再一次地見到她。
小織容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他,不過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認出他來了,「又是你!」
相較於她語氣裡的不善,他只是望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見他呆呆望著自己,小織容沒好氣的道:「看什麼看!」跟著又要上前。
小致昇見狀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摀住兩頰,表情有明顯的懼意。
小織容見狀一楞,跟著才反應過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又打他。
這反應沒想到反倒讓她笑了出來,知道他是真的怕了自己,跟著趾高氣揚的說:「要是你敢把上回的事情告訴別人,我就會像上回那樣打你。」
小致昇眼裡的懼意因為她的恫嚇而更加鮮明。
「聽到沒有?」
他楞楞地點頭,小織容這才滿意,跟著再問:「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裡做什麼?」
小致昇先是猶豫了兩秒,跟著才遲疑的介紹起自己,「梁致昇……」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因為在這裡他好像也沒做什麼。
「幹麼不說話?」
「……我喜歡在這裡。」
小織容對他的回答感到奇怪,不過沒多問跟著又說道:「我也要在這裡。」
「好。」
像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態度感到滿意,她又要求他,「以後我來的時候你都要在這裡。」她其實也不想要自己一個人。
小致昇又猶豫了,可接收到她催促的眼神,只好應了聲,「……好。」
「也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在這裡知道嗎?」
他不知道自己要告訴誰,這個要求不難辦到,他馬上應承,「好。」
就這樣,在這間育幼院裡無人注意的角落,原本只是小致昇一個人的地盤,因為小織容的加入而不再寧靜。
之後的每個星期天,他總是乖乖地在這裡等待她的出現。
他的沉默不多話,意外讓他成了小織容最佳的傾訴對象,在他面前她可以恣意地宣洩心中的不滿。
「我討厭爸爸!我討厭媽媽!如果你敢告訴別人,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聽著她不滿的情緒,小致昇不能理解,他可是很羨慕她,「可是有爸爸媽媽很好啊……」
宣洩到一半的小織容聽到這話,馬上怒目相對,「誰說很好的?你什麼都不知道,誰要你亂說話?」
他頓時噤聲。
「以後你要是再亂說話,小心我打你!」
被她氣沖沖警告過後,小致昇沒敢再隨便說出心裡想法,雖然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小織容見他沒有回嘴,這才滿意地原諒了他。
長達半年多的時間,每到星期天早上,小織容會跟著母親一塊來到育幼院,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出現。
聽大人說,是因為她父親選上了議員,以後應該不會再來了。
當時的小致昇不能明白,為什麼她的父親當上議員後便不會再出現,等到漸漸懂事明白後已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會是她嗎?
剛才那匆匆一瞥,梁致昇只覺得有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但不能確定她就是回憶裡那兇巴巴的小女孩。
這時他尿急到附近上廁所的同仁兼好友施浩哲回來,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他拍了拍他的肩,「在想什麼?」
回過神的梁致昇淡淡一笑,「沒什麼。」
施浩哲注意到他手上拿著罰單,「又逮到了?」跟著不以為意地接過去看,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心情的起伏。
 
結束了跟宏偉建設的飯局回到家裡,沈氏夫婦的心情一直處於高亢狀態。
「看來二兒子對織容的印象應該是不錯。」
「何止二公子,他們夫妻倆對我們織容也滿意得不得了。」
「要是順利的話,年底立委的選舉應該就能有很大的幫助。」
在一旁的沈織容聽著父母熱切地討論著自己的事,身為當事人的她只是冷眼旁觀,長年以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父母的關係才能稱得上融洽。
父親是現任立委,母親的娘家是地方望族,身為家中的獨生女,她打小就是人人稱羨的對象,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外人眼中的嬌嬌女在自個父母眼裡其實無足輕重。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父親對自己便不特別疼愛,小的時候她不明白是為什麼,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因為父親外頭早有別的女人,甚至還幫他生了兒子。
母親雖然只有她一個女兒,但或許是出於被父親背叛的憤怒,對她的母愛也是時冷時熱。
或許在母親心裡也怪自己為何不是兒子,要不是生了她之後就子宮受損不能再懷孕,也不至於給丈夫藉口在外頭跟別人的女人胡來,她對這女兒也是有怨的。
就只有在這種,自己的存在關係著父親仕途的時候,才能得到他的關注,而母親也因為在父親面前掙回了面子而顯得得意。
冷眼旁觀著這樣的父母,沈織容懷疑自己還能期待什麼?
她只能暗自慶幸,二十八歲的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會因為得不到父母全心的愛而哭泣的小女生了。
現在的她看他們這樣只覺得可笑,甚至是可悲,一對可笑又可悲的夫妻。
明明早已是相敬如冰的一對夫妻,卻因為現實的名利地位而貌合神離的在人前假扮美滿家庭,有這樣的父母,她懷疑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婚姻關係可言?
而今,父母居然還想把她推入這樣的婚姻中,她實在覺得諷刺。
進門至今,只顧著沾沾自喜的他們甚至沒問過她半句意見,或許在他們眼裡,真認為自己從小到大始終順從他們的安排,所以對此事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因為不甘心靠著娘家才培養出來的政治勢力拱手讓給情婦的兒子,所以母親要求走她上政治這條路,而父親也因為要仰仗岳家,對於女兒接手他的政治生命也沒有太多的意見。
夫妻倆彼此牽制著對方,也都以為牽制著她。
他們壓根不會明白自己之所以順從地走上他們安排的道路,不過是懶得介入他們之間的紛爭罷了。
而今自己的懶得介入居然被他們直接認定是無條件的順從,她的父母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她。
她冷不防站起身,開口打斷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我先回去了。」
沈母挽留道:「都這麼晚了,晚上就住在家裡吧。」
「不用了,我還有些資料得回去看。」
「妳爸當立委也沒忙成像妳這樣。」
聽到妻子的說法,沈進明大感不悅,「妳說這是什麼話?要讓外頭的人聽到,還當我是坐領乾薪。」
是不是大家心知肚明,不過今晚她懶得再跟他起爭執,也沒有回嘴,逕自對女兒道:「要是對方打電話來就積極點。」
沈進明也跟進提醒,「有了宏偉的資金,以後我們父女倆在政壇上會更有利。」
沈織容一貫地隨意點了個頭,看在父母眼裡當她是贊同了,殊不知她只是如同過往般,懶得理會他們而已。
踏出家門,她靜默的臉上才流露出不耐的情緒,看著父母的婚姻,她除非是傻了,要不才不可能讓自己落入像他們這般的田地。
尤其受著父母的支配到現在,她絕不容許再追加個人來擺佈自己的人生。
如果她終歸得走上婚姻一途,那麼她也要扮演支配人的角色,而非被支配的一方。
因此富家公子絕對不會是她適合的結婚人選,她需要的是個各方面都相對弱勢,足讓她為所欲為的對象,就如同……
冷不防的,一道身影閃過她腦海,腦中接著靈光一閃……看來也該是時候讓父母明白,自己不會永遠照著他們的安排過日子了。
 
中午時分,梁致昇跟施浩哲剛回到派出所裡,就聽到有同仁表示,「致昇,這人說要找你。」
他大感意外的會在所裡看到阿德,「是你?」
不過阿德的表情看來不甚情願。
原本上司要求調查這叫梁致昇的單位時,阿德還興奮的以為是要修理他,沒想到根本不是那樣。
「我有事情找你。」
「什麼事?」梁致昇等著聽他說下去。
「出去再說。」
他立刻聯想到,會不會是和他家的那個議員有關?
點了點頭,他跟施浩哲道:「我出去一下。」跟著再向阿德說:「走吧!」
阿德帶頭走出派出所,也不管梁致昇是否跟上,顯見心裡仍對他開單的事不以為然。
第二章
包廂裡,開門進來的梁致昇沒想到會見到沈織容,下意識地直盯著她,想將她看仔細。
可對沈織容而言,只當他是一名小員警,「過來坐吧!」對他的態度談不上熱絡。
他將包廂的門帶上,不明白她要見他的原因目的。
她在他坐下後打量著這個年紀要比自己小上三歲的男人,他年紀並不符合自己的預期,但換個角度想,或許因為這樣更容易掌控。
梁致昇見她不急於開口,他也沉穩的保持安靜,她的輪廓依稀還有殘留小時候的印象,應該是她沒有錯……
察覺到他打量的眼神,她淡淡的提醒他,「那天在車上我們見過,要是你還記得。」
「是。」他內心實在很驚訝,沒想到會有機會再見到當年的小女生。
「我姓沈,叫沈織容,這是我的名片。」她遞出名片來。
接過名片來,梁致昇將她的名字看個仔細,沈織容……這就是當年那小女生的名字嗎?眼前的她,比起記憶中還要更漂亮許多,而且情緒不像孩提時都會寫在臉上。
沈織容沒有注意到眼神裡的深意,開門見山便問:「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雖然調查報告說沒有,她還是想當面確認。
他沒有料到她會有此一問,臉上難掩訝色,「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獨斷的語氣如同是孩提時那樣任性地要求他,梁致昇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卻笑得讓沈織容覺得莫名其妙。
發覺她皺起眉頭來,他趕緊回答,「目前沒有。」她輕微的蹙起眉頭,旁人或許不會輕易發覺,但他還是看出來了。
卻不料接下來沈織容的話讓他錯愕不已——
「那就跟我結婚吧!」
「什麼?!」
他吃驚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會找上他純粹是他的條件在各方面都符合自己的需求。
一個各種條件都不如自己的丈夫,這樣的男人正是她所需要的,不會再多個人來干涉自己的人生。
這樣一來也能徹底斷了父母主宰她婚姻的念頭,才能真正一勞永逸。
但這並不表示,她要一個懦弱無能的老公,她不想找一個會讓自己鄙夷的對象,而梁致昇開罰單時的態度不卑不亢,令她印象深刻。
梁致昇追問著,要她給他一個解釋,「為什麼?」這求婚的要求實在是太詭異了。
沈織容也知道自己貿然跟個陌生男子求婚的確是驚世駭俗了些,不過她並不打算跟他說明心裡的想法。
但她不想解釋太多,直接表明道:「如果跟我結婚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梁致昇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那些,「那跟我結婚對妳又有什麼好處?」
她不理他的問題,繼續說服他,「我父親是立委,母親娘家也是地方望族,加上我議員的身份,一旦結了婚對你將來的升遷會有絕對的幫助。」
她相信任何一個有判斷力的成年人都應該聽懂了,自己正提供他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就算乍聽到時覺得太過突兀,甚至無法接受,但是一旦冷靜下來思考過後,任誰也無法輕易拒絕這樣的條件,這就是人性。
梁致昇越聽越一頭霧水,以她的條件根本就沒有理由來要求他娶她。
「為什麼?以妳的條件應該不缺結婚的對象。」看著她細緻的臉龐,就算是沒有傲人的家世背景,她不愁沒結婚對象。
「你只需要回答我Yes or no就好。」她無意跟他多說自己的私事。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他滿意,但也看得出來,他是不可能從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但他還是沒給答案。
「為什麼是我?」就算無法從她口中問出她這麼做的原因,梁致昇起碼要知道她挑上自己的原因。
沈織容不耐煩的蹙眉,算是看出這男人的堅持了,於是不甘不願的鬆口道:「如果那天你不開單子就不會是你。」這是她所能給的唯一解釋,不論他是否可以接受。
這什麼跟什麼啊他開了罰單,就該成為她老公?
沉吟了會,他有了決定——「我答應。」
他會答應是因為她是沈織容,那個兇巴巴、只許自己欺負他,不准別人對他不好的女孩。
他知道倔強的她會開這種口,一定有她的原因,那麼——就先答應吧,就像小時候一樣,她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可一聽到他點頭同意,沈織容心裡卻閃過一抹失望,原來眼前的男人終究跟一般人沒有兩樣,為了名利地位可以輕易跟個不認識的女人結婚。
唉,說來自己也真是矛盾啊!
不過這件事能拍案決定比較重要,「明天晚上把時間空出來。」
「明天晚上?」
「總之叫你空下來你照做就是了。」
梁致昇聳聳肩,小時候就對她沒轍,長大後的現在,看來他完全沒有長進多少。
但不管怎麼說,他——很高興能再次遇見她。
 
隔晚,沈織容帶著梁致昇回家。
突然見到女兒回來的沈氏夫婦不禁感到意外,「怎麼回來了?」再看向跟她一塊進門的梁致昇,「這是?」女兒的新助理嗎?
她直截了當地介紹道:「他叫梁致昇,是派出所的員警。」
「員警?」
夫妻倆不明白女兒怎會突然帶個員警到家裡來,不過清楚梁致昇的身份後,更沒將他放在眼裡。
梁致昇當然聽出沈氏夫婦語氣裡的輕蔑,但他仍是主動向他們問好,「伯父、伯母,你們好。」
兩人只是隨意地點了頭,沈母問:「妳帶個員警回家來做什麼?」
沈織容維持臉上平靜,投下一顆震撼彈,「我打算跟他結婚。」
「什麼?!」夫妻倆齊聲驚呼。
沈進明率先開砲,「妳在開什麼玩笑?跟這種小員警結婚?!」眼裡壓根沒有梁致昇存在,話說得很直接。
「我看妳是腦袋瘋了不成?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沈母也是完全不能接受。
事先已經預期到父母的反應的沈織容只是冷眼以對,「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一旁的梁致昇多少能理解沈氏夫婦的心情,事實上就是他自己到現在依然不能明白她決定跟自己結婚的理由。
但他並不打算在這當口扯她後腿,只是靜觀其變。
「清楚妳個屁!真要清楚會說出這樣的話?跟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傢伙結婚是想把我的臉丟光是不是?」
比起沈進明對自己的侮辱,梁致昇更注意到的是他對自己女兒說話的態度,語氣裡沒有半點的慈愛。
沈母也責罵道:「妳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大把的對象讓妳挑,妳怎麼會看上這種小警察?」
沈織容只是沉默,沒打算在口舌上跟父母爭辯,因為不管他們是否同意,她都不打算改變決定。
沈進明將矛頭轉向一旁的梁致昇,「看你是搞不清楚狀況?一個地方員警也敢妄想娶我沈進明的女兒?」
面對他的攻訐,梁致昇也沒有作聲,對這種辱罵亦不會生氣。
沈母更是氣急敗壞的對女兒道:「像這種男人擺明是看上我們家的背景,想一步登天來飛黃騰達,妳都這麼大了怎麼還看不出來?」
她自然再清楚不過,事實上這可是她自個開出來的條件,但父母憑什麼說她呢?婚姻不過就是樁互蒙其利的交易罷了——這是他們教他的。
「你這傢伙給我聽清楚了,我沈進明在政壇上混了十幾年,像你這種小員警心裡在想些什麼我清楚得很,要想跟我作對,看你是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父親的厲聲警告讓沈織容將注意力轉向梁致昇,她也好奇他會不會因為這番恫嚇而退縮。
卻聽到他不慍不火的道:「伯父恐怕是誤會了,我並沒有要跟你作對的意思。」
「哼,算你識相,就憑你這樣的身份想要娶我沈進明的女兒,看你是沒睜開眼。」
梁致昇看得出來自己再多說什麼都不可能獲得沈氏夫婦的贊同,反正對他而言同意這樁婚事的理由只有一個,旁人的反對他不需在意。
將梁致昇的沉默當是屈服了,沈進明轉向女兒道:「這件事就當作是沒有發生過,從現在起不許妳再跟這種沒出息的傢伙見面,妳要想結婚就給我好好把握像宏偉建設二公子那樣的對象。」
沈織容冷言堅持,「我打算結婚的對象只有他。」
「妳說什麼?!」女兒的態度激怒了他,「看妳是不打不會清醒!」跟著便揚起手來——
同一時間梁致昇反應也很快,在沈進明手落下之際一把拉開她,讓她躲過了這一巴掌。
此舉不單是沈氏夫婦意外,就是沈織容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伯父,請你別這樣。」他將沈織容護到身後。
沈織容望著他擋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一時忘了該做何反應。
沈進明頓時大感惱怒,「你是什麼東西!我管教女兒你敢多事?給我滾開!」打算動手推開他。
但執意擋在沈織容面前,沈進明一時也拿他無可奈何。
「你這混蛋!你以為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梁致昇迎視著對方,眼神裡的執著不曾稍減一分。
這副模樣看在沈進明眼裡不禁更加氣結,他氣不過地對躲在這小子身後的女兒說道:「總之這件事我絕對不同意,妳也給我早點清醒過來!」
沈織容隔著梁致昇跟父親對望,心裡想:她根本沒打算徵求他的同意。
「還有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沈進明指著梁致昇的鼻子趕人。
沈織容聳聳肩,反正她也達到告知的目的了,是沒必要再待下去了,「我回去了。」
見她不再表示意見,以為她像過往那般不敢再忤逆,沈進明又撂下話道:「回去就給我斷得一乾二淨!還有你這傢伙,再敢跟我女兒見面,我讓你連警察也不用當了。」
 
走出沈家後,梁致昇終於明白,幼時的沈織容為何對父母有所埋怨。
她父母的態度真的很差勁,就算再不滿意女兒所挑選的結婚對象,卻完全沒有顧慮到女兒的想法,莫怪她對父母說話的語氣也顯得生疏。
想到沈織容面對這樣的雙親會有多麼失望跟傷心,他心裡不禁生起對她的心疼。
沈織容仍為剛才梁致昇頭護衛自己的舉動感到意外,那時,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寬闊後背,有那麼瞬間,她心底的某個記憶像是被觸動,彷彿曾經也有人為自己這麼做過……
等等!她也別感動得那麼快,搞不好他剛才拉開自己的舉動是出於警察的本能反應而已,換作是任何一個女人他都會這樣做的。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如果覺得後悔,現在可以說出來。」畢竟以父親的身份地位,身為小警察的他會害怕也是理所當然。
他卻搖搖頭,「只要妳沒有改變主意,我也沒有理由後悔。」
話裡的體恤讓她感到意外,可又馬上轉念不讓自己多想,畢竟打小在政治家庭中長大,人性的偽善她見多了。
一個小警察可以無視他父親的警告,顯見他冀望透過自己飛黃騰達的決心有多麼強烈,這麼一想,雖然說這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條件,她心裡仍是不免對他感到輕蔑起來。
但是不管如何,他剛才在她父母面前的態度確實值得稱許,這樣就夠了。
「對了,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先見過你父母。」不過她記得調查報告好像漏了他父母那一塊。
梁致昇意外會聽到她這麼說,「沒那個必要。」
沈織容感到詫異,以為他只想著飛黃騰達,完全無視於父母的存在,正要蹙眉時卻聽到他表示——
「我沒有爸媽。」
她更是意外了,沒想到他是個孤兒。
看到她的表情,他頓時明白她已徹底忘了他,心裡感到一陣失望。
原來,她不是因為認得自己才提出結婚的要求的……
不過沈織容也僅只意外罷了,並沒有更進一步同情的情緒,畢竟自己之於他也不見得多麼幸福。
就算擁有一雙父母卻得不到他們的關愛,甚至因此受到束縛,恐怕比他還慘,至少他還擁有自由。
「抱歉。」
「沒關係。」比起對父母的記憶,他對她的要來得更深刻些。
沈織容轉移話題,「如果沒有其他問題,剩下的事我會安排。」
雖然他不清楚她所謂的「安排」指的是什麼事,但也看得出來,她無意提出來跟自己商量,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多加置喙。
配合的態度看在她眼裡,更加認定他之所以同意婚事完全是看中自己的背景,便也不再多花心思去想其他了。
 
沈織容所謂的安排,梁致昇在兩天後便有了答案。
值勤中的他突然接到她的通知,臨時請了半天假,碰了面才知道她排定好公證的時間了。
「現在?!」
「證件跟印章都帶了吧?」
電話中她就有交代,但他實在沒聯想到是要去結婚用的。
「妳打算公證結婚?」
他以為女人都會對婚禮有所憧憬,再說他也希望能在能力範圍內給她一場婚禮。
「我沒打算太麻煩。」公證省時省事。
面對她的行動力,梁致昇只有配合的份,等到兩人從法院裡出來,再從戶政事務所登記後,便是合法的配偶關係了。
戶政事務所外頭,阿德把車開了過來,見到梁致昇的一臉無法贊同,實在想不通自個上司怎麼會挑上這種對象?!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來到車旁,沈織容這時才問起,「你住在什麼地方?」
「派出所裡的警察宿舍。」回答的同時他也意識到,婚後兩人住的地點確實是個問題。
派出所的單身宿舍的確不適合當作新房。
沈織容表示,「我自己有公寓,結婚以後也打算繼續住在那裡,你就直接搬過來吧。」語氣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直接交代。
梁致昇對此沒有太大的意見,對他來說這個婚姻裡他要的是她,住在哪裡是其次。
一旁幫上司開門的阿德聽了,對梁致昇更是瞧不起。
想到這個婚結得突然,梁致昇想到沒有辦法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排出婚假,跟著就聽到織容又說——
「最近我的行程比較忙,你自個整裡好,找個時間就搬過來。」
聽在這番話,他頓時明白自己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這樁婚姻對她來說除了多個掛名的老公並不會有什麼改變。
不過梁致昇並不這麼想,也不打算照著她的意思來經營這段婚姻。
沈織容上了車,跟著交代阿德,「晚點把我的地址跟鑰匙另外再打份給他。」接著又對梁致昇道:「要是需要人幫忙就叫阿德幫你。」
「什麼?我?」表情裡的不願顯然是對梁致昇的偏見。
梁致昇無意解釋什麼,他需要在意的人並不是他。
阿德發動車子,就這樣,載向他們通往不一樣的未來。
第三章
警察宿舍裡,梁致昇正拉開衣櫃的門,剛好進房的施浩哲見到他隨口問起,「臨時請了假上哪去了?」
「結婚。」
「開什麼玩笑?」
見好友並沒有把自己的話當真,梁致昇並不感到意外,早上出門時還是單身的他,也沒想到轉眼間自己竟然已經結婚了,要不是親身經歷過,他恐怕也跟好友一樣無法相信。
注意到他正從衣櫃裡將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施浩哲納悶又問:「沒事突然整理什麼衣服?」
「我打算搬過去跟她一塊住。」
「什麼?跟誰一塊住?」突然聽到他要搬出去,施浩哲很意外。
「我老婆。」這三個字一出口,梁致昇的嘴角不禁染上笑容。
「還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好友仍然拒絕相信他的話,他於是正色道:「白天的時候我到法院公證結婚了。」
「你開什麼玩笑?」
施浩哲意識到他的表情沒有在說笑的意思。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他說的是心裡話。
施浩哲趕緊問個明白,「搞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好友,梁致昇並不打算隱瞞,「我們前幾天才遇到,她突然要求跟我結婚,我也答應了。」
施浩哲咋舌,這簡直不可思議,「你瘋了嗎?怎麼可能這樣就結婚?」又不是速食店點了就走。
他解釋道:「在我最寂寞的那段日子裡,幸虧遇見她。」
「你們以前認識?」
梁致昇點頭。
「所以你才答應娶她?」他有點可以理解了。
「這或許是老天爺給的一次機會。」
「她認出你後要你跟她結婚?」不過這女人的情感也太過濃烈了吧,就算再怎麼喜歡一個男人也不需要這麼猛的馬上「卡位」。
「她並不記得。」說到這個他多少感到些失望。
施浩哲下巴又掉了,「那她為什麼要跟你結婚?」
這問題梁致昇也想弄明白,畢竟以她的條件實在沒有理由這麼做,更別提還如此的迫切。
「該不是她有什麼問題吧?」
想起沈織容那張漂亮細緻的臉龐,他不以為她會有什麼問題,真要硬說有,該是她壓抑的情緒,她不像孩提時總是讓情緒顯露在臉上,這樣的她,內心一定很辛苦。
「你想太多了。」
「我看是你想得太少。」
或許吧!畢竟她也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思考猶豫,既然這樣他只能先把握住她再說。
將好友不以為意的神情看在眼裡,施浩哲搖了搖頭,心裡頭還是覺得無法置信,忍不住又再做確認,「所以說你真的跟她結婚了?」
「需要看我的身份證嗎?」他作勢要掏口袋裡的皮夾。
「算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對於這點梁致昇倒是很肯定,「過些時候我再介紹你們認識。」等她忙完之後。
施浩哲看著好友,心中暗嘆口氣,希望他是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隔天,梁致昇在晚上七點下班後帶著簡單的行李搬到沈織容的住處,向來習慣獨立自主的他一切自己來,當然,並沒有麻煩阿德幫忙他搬家。
他本來預期沈織容應該早已經回家來了,誰知一進門後才發現公寓裡頭空無一人。
他意識到一個現實的問題——他該住哪個房間?
簡單的查看了下這間公寓後發現共有三個房間,一是她的臥房、一間像是書房,剩下來的那間佈置簡單,沒啥私人用品,應該是當客房用。
他想了想,雖說兩人已經結婚,但他覺得還是該給彼此一點空間,他最後選擇住進那間客房。
行李整理好後她還是還沒回來,直等到十點過後才見到她帶著一臉的疲憊的進門。
沈織容乍見到屋裡亮著燈一時之間還很詫異,慢了好幾拍才想起應該是她「老公」搬進來了。
「回來了。」梁致昇從沙發上轉過頭,主動跟她打招呼。
這樣簡單的一句問候卻讓沈織容很不習慣,看他的感覺好像是特地在為自己等門,她僵硬的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注意到客房門是開的,直覺的問了句,「東西都搬好了?」
「差不多了。」
她再點了個頭,反正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她於是乾脆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
雖說是為了主宰自己的人生而結婚,但是她心裡其實並未準備好要跟個人分享生活,因此這會也沒心思跟梁致昇多做交流。
梁致昇並沒有留她,明白累了一天的她需要先洗個澡放鬆。
只不過這時他還不知道的是,這一晚兩人的交集僅止於此,整個晚上她不曾再踏出房門過。
他早預期到這樁婚姻不會走得太容易,卻也沒想到兩人同居的第一晚會是這樣度過。
或許對她來說這是她想要的相處模式,但是絕對不是他答應結婚的目的,沒關係,慢慢來,他會讓她明白在往後的日子勢必會有所改變。
 
最近的行程比較多,隔晚沈織容同樣到將近十點左右才回到家,可今兒個她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
她訝異的挑了挑眉,走到廚房門口,發現居然是梁致昇在煮麵。
「回來了。」他聽見腳步聲,抬頭對她打了聲招呼。
同樣的一句話,或許是因為昨天已經聽過了,她這會兒聽好像覺得習慣了點,「對。」
她並不介意他使用自己的廚房。
跟著轉身想回房間。
卻聽到他接著表示,「過來坐吧!」
她一時不明白他的用意,遲疑了會,又聽到他開口邀請——
「一塊吃吧!」他邊說邊關掉瓦斯。
聞言,沈織容頓感不自在,雖說她晚上的確是沒吃多少,心裡卻沒打算要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想拒絕,卻見梁致昇逕自拿過兩副碗筷,「可以吃了。」自若的態度像不帶半點的勉強。
她拒絕的話語到嘴邊又打住了,勉為其難地走進廚房。
才坐下來,他就替她盛好了麵,看著那一碗麵,她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感動,她不記得曾有人為自己下麵,湯麵散發熱騰騰蒸氣,彷彿也溫暖了她,她抬起臉看著他,這個名義上已經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他為什麼要做這些?
梁致昇催促的說:「吃吧!麵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和善的態度卻讓她更是感到不自在,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跟這樣的他相處,她遲疑地表示,「你不需要準備這些。」
他在她對面坐下來,「嗯,妳不餓嗎?」
沈織容適時的腹鳴聲讓她沒了這藉口,「我是說真的,我餓了會請阿德幫我買宵夜,你真的不用特地煮麵。」她對他這樣的行為感到負擔。
他聳了聳肩,非常自若地表示,「反正我自己也要吃啊。」跟著逕自先吃了起來。
隨興的態度換成是別人也許會覺得不受重視,沈織容卻因此鬆了口氣,寧可這真只是順便之舉也不要他刻意奉承。
再看了眼他自在吃麵的模樣,她相信了他的話,跟著拿起筷子。
見她動筷,梁致昇泛起嘴角,其實,這真是他特意準備的宵夜,除了想餵飽她,也讓兩人有相處的時間。
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他並不急於改變,打算讓她慢慢習慣他的存在。
「就算再忙三餐還是要定時。」
聽到他的話,吃了兩口的沈織容抬起頭來。
「尤其妳是一個人住,更應該要注意。」不過現在多了他,這責任他會扛起來的。
她這才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聊天,不禁懷疑的想,兩人的交情什麼時候到這般熟稔?
自小的成長背景加上長大後的工作環境,她平時鮮少與人話家常,更別提對象只是認識不過幾天的他。
梁致昇像是沒有察覺到織容的沉默,自顧自的說道:「就像警察的工作再忙,該吃飯的時候還是得按時吃。」
「要是這樣為什麼還需要現在煮麵吃?」她不自覺開口反駁,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跟他搭話。
「偶爾吃一下宵夜也無妨。」
她嘟噥道:「看來警察的工作也沒多忙嘛。」
「那也不一定。」
他開始跟她聊起警察的工作。
沈織容雖然對他的工作並不感興趣,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聽著,像是尋常聊天般不感到壓力。
這種閒話家常的情況對身為議員的她來說,根本不大可能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在旁人眼中看到的都是她議員的身份,不會與她閒聊這些瑣事。
聽著他訴說著警察工作的甘苦,她插口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當警察?」
「一開始是因為讀警校有優惠的關係。」梁致昇坦承不諱,不打算在她面前說些保護人民的大道理——雖然那的確也是原因之一。
他的話讓她記起了他孤兒的身世,連帶的也想起他之所以同意跟自己結婚的理由。
就如同是自己身邊的那些人,包括父母在內對她都是有所圖,他跟他們都一樣。
她頓時覺得這頓宵夜吃得索然無味,放下手上的筷子,「我吃飽了。」跟著要站起身。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改變態度,他想開口攔她,可話到嘴邊了還是打住,不想惹她反感。
沈織容見他沒有說什麼,心裡卻莫名閃過一抹不快,彷彿這宵夜她吃不吃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不明白自己在不高興什麼,她轉身走出廚房。
 
沈織容原本擔心和梁致昇同居多少會干擾到自己的生活,卻意外發現他的存在反倒令她會不自主地放鬆下來。
新夫妻生活算是順利展開,但現實中還是有其他問題即將引爆——
「妳是怎麼回事?宏偉建設的二公子約妳聽說妳沒去?」沈進明今兒個特地過來議會找女兒問清楚。
沒想到父親會過來,沈織容隨口敷衍,「最近行程比較忙。」
他對女兒的回答不滿意,「有什麼好忙的?看妳是搞不清楚狀況,真以為自己是來為民服務的啊?」
當然!她可不像他,可以浪費納稅人的錢浪費得理直氣壯,在工作崗位上她要求善盡職責。
「要想在年底接下我立委的棒子,現在就得跟宏偉打好關係,有了那邊的資金挹注還怕選不上嗎?」然後女兒女婿再全力支持對自己明年的縣長選舉,這才是他的目的。
「就算是不靠更進一步的關係,宏偉那邊也不至於有太大的問題。」畢竟政商之間本來就鮮少能劃分得清。
「什麼叫做不會有問題?除非你們結婚了,否則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事。」他態度堅決。
聽到父親的話,沈織容更確定自己公證結婚的決定是正確的,唯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父母的支配。
沈進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提高音量道:「該不會妳到現在對那個小警察還不死心吧?」
等一下還有會議要開,她不想在這裡跟父親討論這個問題,「有什麼事晚上等我回去再說。」
她打算今晚回去跟父母把話說個明白,讓他們清楚自己不可能再聽從他們的安排過日子。
沈進明卻不肯打住,「我已經說過要妳跟那沒出息的小警察斷得一乾二淨,妳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她看了眼手錶,「晚上我回去再跟你們說清楚。」
他卻執意道:「妳現在就給我說清楚!妳還有沒有跟那個小警察來往?」
雖然不認為眼下的時機合適,但是她也看得出來不跟父親把話說清楚,他是不會死心的離開,「有。」
「什麼?!」沈進明勃然變色。
她一不做二不休,直視著父親,乾脆把話全說了,「而且我已經跟他公證結婚了。」
「妳……妳說什麼?!」他氣得揚起手,這時門外的阿德剛好敲門進來要送等下開會的資料——
「議員——」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阿德的話,盛怒的沈進明根本不管有旁人在場,「妳馬上給我辦離婚!馬上就去辦好。」
意識到撞見什麼的阿德因為也清楚上司公證結婚的事,連忙退出去將門帶上,不讓辦公室其他人聽見。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確切發生的事,卻也多少察覺到父女倆的爭執,眾人面面相覷。
不久後,沈進明怒氣沖沖地離開,父女倆顯然是不歡而散,阿德不免感到一陣憂心。
稍後,當他被沈織容叫進去繼續處理公務時,阿德看到她臉頰上的紅腫印依然清晰可見。
「議員……」
阿德想要開口說什麼,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最後也只能放下資料退了出去,主動將五分鐘後的會議再延後半小時。
 
派出所裡,梁致昇意外的看著來找他的阿德。
他想說會不會是織容要他過來的,連忙上前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阿德看著他的表情是明顯的更加瞧不起。
成為沈織容的貼身助理將近三年的時間,雖然她因為個性的關係並不容易與人親近,但對待下屬卻是相當寬厚,阿德也因此受到許多照顧。
今日見到她因為這小員警的關係受到父親責打,阿德多少替上司感到不平,對梁致昇也更加不以為然,也讓他忍不住趁著出來送公文的空檔繞來派出所,總覺得沒有理由人家父女倆為他起爭執他卻還置身事外。
阿德語氣不太客氣的丟下一句話,「出去外面再說。」
梁致昇對他的態度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在意的人是沈織容。
兩人走出派出所,阿德便忍不住說道:「雖然說這不關我的事,但是像你這種人我就是看不過去。」
梁致昇並不打算對他多解釋什麼。
「你為什麼跟我們議員結婚大家心裡清楚,但是就算這樣,做男人的也應該要有起碼的擔當。」總不能便宜佔了後果卻不負。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今天我們議員為了你被她爸打了巴掌,結果你倒好,完全置身事外,什麼事也沒有。」
「織容被她爸打?!」
阿德沒啥好臉色的說:「人家父女倆為了你發生這種事,難道你都不用負起責任?」
梁致昇追問道:「她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關心的態度讓阿德感到意外了,嘴上也不自在的道:「打都打了,你現在才問有什麼用?是男人就應該自個去找她爸講清楚。」
梁致昇當然沒想過要將問題丟給沈織容自己處理,只是沒想到岳父會到議會對女兒動手。
「謝謝你,特地過來告訴我這件事。」
還想再說什麼的阿德一怔,詫異聽到他這麼說,語氣還很誠懇,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腔。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的道:「總之,婚結都結了,是男人就不應該躲在女人背後。」
好啦,雖然這個男人條件不怎麼樣,但如果能保護好議員,他也可以勉強給他及格啦!
「我知道,我會處理。」
「別光只是靠嘴巴說哦。」
「以後織容如果有遇到什麼事情,麻煩你告訴我一聲。」明白以兩人現在的關係,若想要她一遇到事情就主動提出來跟他商量是比較難,倒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拜託阿德。
阿德一楞,有點看不起他的輕蔑道:「告訴你就有用嗎?」是剛好今天這件事和他有關他才會說,其他的麻煩這男人哪有本事幫議員撐起一片天?
「我會設法幫她。」
阿德哼了哼,「最好是這樣。」
「那以後有什麼事情就麻煩你了。」
目送阿德離去的背影,梁致昇目光裡若有所思。
第四章
沈進明自議會回去後發了頓脾氣,沈母於是晚上來到女兒住處,不意卻遇上先下班回來的梁致昇。
沈母劈頭就要求他跟女兒離婚,卻得到他這樣的回答——
「除非是織容的希望,否則我不會跟她離婚。」
沈母聞言大怒,「你說什麼?你這混蛋!」揚手便揮向他——
他也不閃躲,任由沈母這一巴掌落在臉上,清脆的巴掌聲正好傳進剛進門的沈織容耳裡。
她是接到母親說要過來住處找她的電話才提早回來,沒想到一進門會看到這幕場景,「媽!妳這是在幹什麼?」
回頭瞧見女兒回來,沈母怒不可遏的道:「我在幫妳教訓這臭小子,哼,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妳明天馬上就去給我離婚!」
接到母親電話時,她便已預期到她的來意,只是冷淡的表示,「該說的白天我都跟爸說過了。」
「我不同意妳聽到沒有?這件婚事我絕對不同意。」
看著母親的怒意,沈織容仍是一臉平靜,或許是因為她早已習慣父母的態度,且對這樣的場面有了心理準備。
梁致昇見到岳母這般不講理的模樣,懷疑她白天在議會裡時她父親也是如此,不免對她心疼了起來。
沈母咬牙切齒的數落起女兒,「知不知道妳爸回來對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問我是怎麼教女兒的妳是存心想把氣死是不是?做出這樣的事情,那狐狸精在妳爸面前會有多麼得意?」
雖然早對父母沒有任何的期待,但是聽他們開口閉口關心的都只有自己,仍是讓沈織容感到一陣悲哀。
所以她再次肯定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她一定要脫離被父母繼續掌控的人生。
「如果媽只是要說這些,那妳可以回去了。」冷冷淡淡的啟口,好掩飾內心的失望。
「那妳就給我馬上去辦離婚,離婚後妳想怎麼樣我都不會管妳!」
「那是不可能的。」她斷然拒絕。
女兒的反叛大大激怒了沈母,「妳——」跟著就想上前。
「別這樣!伯母。」
梁致昇見狀連忙拉住沈母的手,阻止她對女兒動粗。
突然被拉住的沈母更加生氣了,氣到跳腳的完全沒了貴婦的優雅形象。「你這是在幹什麼?給我放手!聽到沒有?」
他乾脆整個人擋在這對母女之間,「織容是妳的女兒。」
「你知道就好,還不給我放手?!」
他搖頭道:「妳先答應我,不會對她動手。」
「造反了你,知道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沈織容更沒想到他會這般維護自己,比起在大宅面對自己父母那回,此刻的他更為果決。
看著他寬闊的背,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原來,這就是有人替自己著想的感覺嗎……
見這臭小子執意不讓開,沈母只能沒好氣地撂下話來,「好,沈織容我警告妳,妳若不跟這沒出息的小警察離婚,以後也不用再踏進家裡一步!」
說完,甩頭離開,公寓的大門被大力甩上,發出「砰」的一聲。
屋裡重新回歸到平靜,梁致昇轉過身來面對她,兩人的視線對上。
她深吸口氣,壓抑內心那異樣的騷動,她真的沒想到他會挺身維護自己,再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才剛平靜的心湖又泛起陣陣漣漪。
為了掩飾這不自在的情緒,她試圖輕鬆的打趣道:「上回你的反應沒有這麼遲鈍。」指的是他迅速將自己從父親面前拉開的舉動。
他深深的看著她,然後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幽默以對,「可能是男人在打女人上比較不在行。」
她聞言卻怔住了,他剛剛被她母親打了,他難道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一句話就這麼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你腦袋有毛病嗎?」
他笑容咧大,像是她說了什麼笑話。
聳了聳肩,他接著說道:「先吃飯吧!」態度自若的彷彿剛才的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沈織容尚未從母親帶來的混亂情緒中回神,他卻開口邀自己吃飯,讓她壓根反應不過來。
她不知道,他是因為不希望她對剛才的事感到彆扭,才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兩人一塊走進到廚房,她訝異的看著桌上的晚餐——炸雞跟可樂?
她懷疑的看向他,「吃這個?」整整有一桶炸雞呢!
「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應該大口吃這些。」他答得自在,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語氣裡的意外。
她不確定他所謂的低落指的是什麼,不過她的確心情不太美麗,不想否認,父親的那一巴掌的確對她有負面影響。
問題是,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今天被打。
算了,她也餓了,先吃吧,這些煩人的問題就別再想了。
在飯桌前坐下後,她接過他遞來的一塊炸雞,跟著大口咬下,不得不承認,情緒低落時確實就應該吃這些,受傷的心會因為味蕾被滿足而稍稍修復了些。
吃了幾口,她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發現自己是真的不了解他,他挺身護住自己的舉動,她以為,如果他貪圖的是她的背景的話,那他更應該要好好巴結她的父母,不是嗎?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思正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直到他也抬起眼來,兩人的視線不經意對上。
莫名的心虛讓她倏地移開目光,佯裝專心地吃著炸雞,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明白她對自己並非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今天發生了這些事,梁致昇也希望能更進一步的安慰她,但是在她對自己完全卸下心防之前,他明白過度的關心只會引來她的防備。
眼下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像現在這樣沉默地等待跟付出。
 
在沈氏夫婦先後找上門卻無法讓女兒改變心意離婚後,夫妻倆的氣悶可想而知。
但就算是這樣,夫妻倆也不可能接受梁致昇這樣的女婿,沈進明於是決定轉向梁致昇施壓,逼他主動離開女兒。
他找上派出所所長,要讓梁致昇的日子有多難過就多難過。
聽聞大立委的來意後,所長當然大感意外,找來梁致昇要了解他到底是怎麼得罪了沈立委。
然而梁致昇卻是保持沉默,讓所長以為又是因為他秉公處理的個性惹禍,於是要求他去向沈進明道歉,以免牽累到自己。
可他知道岳父這麼做是想逼自己放棄這樁婚姻,他當場拒絕了所長要他去道歉的要求。
所長對此自然心中不快,再加上要對沈委員有所交代,於是真的開始在工作上刻意刁難他。
梁致昇面對一切不合理的對待,卻全都隱忍下來,對額外的工作量也毫無怨言。
這情形看在施浩哲眼裡馬上替他大抱不平。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得罪了沈立委?」
梁致昇沒有說話。
施浩哲嘆了口氣,「就說過叫你的個性別老那麼硬,早晚要出問題,現在怎麼辦?」
「沒事。」他淡淡的說。
「都被弄了還沒事我看你就低個頭認錯,省得日子難過。」施浩哲好意的勸他。
「我不能那麼做。」
「為什麼不能?咬牙忍忍就過去了。」
知道岳父目的,他明白這件事絕對不是低頭認錯就能解決的。「他要的不是道歉。」
「難不成還要你下跪?」那就太過份了。
他沉默了幾秒才說道:「他是想讓我主動提出離婚。」
「他幹麼要你離婚?」
施浩哲還沒意會過來。
「因為他是我岳父。」
「什麼?!」施浩哲詫異不已。「你老婆是他女兒?」
他點點頭。
施浩哲跟著又想起什麼,「等等,要是我沒記錯,他們父女都活躍在政壇上……天啊,你老婆是那個現任議員沈織容?」
見到他再度點頭,施浩哲簡易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一開始你就清楚她的背景?」
「對。」他沒有否認,也清楚別人可能會有的想法,但他並不在乎。
有那麼瞬間,施浩哲腦中也閃過好友這不是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了嗎?但旋即想到他並不是這樣的人,他們……應該是真心相愛的吧?!
施浩哲又問:「既然你們都已經結婚了,你岳父幹麼要你們離婚?」而且當初不是他女兒主動開口求婚的?
「她父母反對我們結婚。」
施浩哲覺得自己被弄糊塗了,「這麼說來,你老婆是就算父母反對也要結這個婚,但她又說不認得你,那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說實話,這個問題梁致昇至今也沒能弄明白。
見好友答不上來,施浩哲索性提議,「乾脆你直接找她把話問清楚,看是要怎麼做比較好,省得你夾在他們父女之間平白被犧牲。」
「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他看得出來,織容為了這樁婚姻已經承受太多壓力,他不希望她因為自己而受到困擾。
「反正就是不可以,暫時就先這樣吧。」
以為他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卻是這樣的答案,施浩哲不認同的說:「什麼叫暫時就這樣?你明知道她老頭故意弄你。」
「你別管就是了。」
「我看你是腦袋不清楚了你。」他實在是看不過去。
「總之你什麼也別管,聽清楚沒有?」
聞言,施浩哲雖然不以為然,也只能由著他去。
 
因為所長的有心刁難,梁致昇這幾天工作量遽增,甚至忙到比沈織容還晚回到家。
按理說沈織容不該注意這種事,但她就是注意到了,這會還坐在客廳裡,像是在等他。
她告訴自己,只是想看一下電視,放鬆心情,但天知道她看進去什麼了。
好不容易見到他下班回來,她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脫口招呼道:「回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他開心的揚起嘴角,「對。」她現在穿著居家服,真是像極了等門的妻子,這種有人等待著自己的感覺……好好。
沈織容注意到他雖然帶著笑容,卻依舊掩不住一臉的疲憊。她故作閒聊似的開口,「你這幾天好像回來得比較晚?」
他的神情因為妻子對自己的關心而更顯愉悅,「所裡這幾天比較忙。」避重就輕的帶過自己被刁難的事。
她點點頭,接下來卻沒了話題,不知道該跟他聊什麼。
梁致昇主動找著話題,「過陣子應該就會比較閒,有什麼事就告訴我。」
她卻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事要告訴他,看了看他好像有些累的揉了揉眉頭,她像想起什麼似的表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設法把你調到比較輕鬆的單位。」
她以為他會樂於接受,畢竟這是兩人當初談好的結婚條件,卻聽到他的答案是——
「不用這麼做。」
沈織容很意外,「你不想?」
他只是淡然道:「目前我沒有調單位的打算,以後如果有需要,我會再告訴妳的。」
她感到困惑,看梁致昇的態度也不像是在說假話,心裡因而拿捏不定該怎麼想。
倒是她提起這事,他也想到了當初的疑惑。
「對了,方便問妳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
「妳為什麼非結這個婚不可?」以她的條件實在沒有理由這麼做,尤其還是在父母這般反對的情況下。「而且妳應該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結果她執意選擇了他。
如果是之前,她或許會感到自己的隱私被冒犯,但是卻直覺的想反問他為什麼想知道,不過話到嘴邊才又覺得這麼問似乎有些不妥。
看了對方一眼,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不需要再多一個支配我的對象。」話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願意對他坦白內心的想法。
可梁致昇沒能立即會意過來。
「嗯?說清楚點。」
她嘆口氣,「如果按照我父母選擇的對象,只會再多個人來束縛我,所以我才要選擇自己結婚的對象。」
他還是不解,「那也不需要急著找人結婚。」如果她沒有碰巧遇見他而是別的男人,兩人豈不是要錯過
結婚的決定確實過於匆促,她不否認。「只要我一天不結婚,我爸媽他們就不可能會死心。」
原來真相是這樣……與她父母有過接觸後,他其實已能明白她會這麼做的動機了。
她看著他,不知道他心裡會怎麼想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幹麼要在意他的想法。
她接著又道:「就像是我所希望的不受支配的人生,你也不需要配合我,我們彼此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妳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梁致昇看著她,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他的眼神讓她莫名的感到不自在,「有什麼問題嗎?」不確定自己是否哪裡說錯了。
「知道了,我會照妳說的,去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個有她的生活。
他的回答明明聽起來沒啥異樣,可沈織容卻覺得他話裡頭似有深意,讓她的心情隱隱騷動起來。
她真是想太多,算了,也晚了,還是早點睡吧。
「那我先去睡了。」她站起身,想逃離這樣不自在的氛圍。
「嗯,晚安。」看著她走了幾步,他又突然把她叫住,「謝謝妳今天為我等門。」
沈織容聞言臉上立即一紅,結結巴巴的居然吐不出反駁的字眼。「我、我……你……也早點睡。」
說完,頭也不回的快走回房,努力忽略身後那一雙追逐著自己的眼神……
 
沈氏夫婦雖然百般反對女兒這樁先斬後奏的婚姻,卻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希望他們離婚,至少林燕萍就不是如此。
身為沈進明的小老婆,在政壇和社交圈算是公開的祕密,眾人也都知道她為了沈家生了個兒子。
多年來,沒啥背景靠山的林燕萍一直處心積慮的希望能扶正地位,苦等了這麼久,她總算是逮著了機會。
今兒個她特地找上門,想要接手沈織容的一切。
忙了一天行程回到家來的沈織容還沒走進大廈大門,就看到等在外頭的林燕萍,疲憊的神情頓時染上一抹厭惡。
就在她打算無視地走過,卻被林燕萍硬生生地擋住了去路。
林燕萍見了她這態度就有氣,這沈織容就跟她媽一樣,完全不把她這個阿姨放在眼裡。
她沉著臉端出架子來,「看到我這阿姨妳也不知道要叫人呀?妳媽到底是怎麼教的?!」
沈織容的眼神冷漠,還是保持沉默,身子略轉想越過她。
林燕萍更火大了,一個黃毛丫頭也敢瞧不起她?「妳這是什麼態度?沒聽到我這阿姨在跟妳說話嗎?」她動手拉住她。
「我根本就不想看到妳。」沈織容嫌惡的甩開她的手,既然走不掉,那她就把話挑明了講,懶得聽她繼續廢話。
不打算理會她,她再邁步想繞過她——
「妳給我站住!」林燕萍頓時面子上更掛不住,「妳真以為當了議員就可以不把我這個阿姨放在眼裡嗎?也不想想妳自己挑的是什麼丈夫,簡直是丟人現眼!」
沈織容倏地眉心一蹙,不喜歡她提到梁致昇時語氣裡的輕蔑,而且說到丟人現眼,難道說情婦就比較高尚!
看到她的表情,林燕萍以為自己踩到了她的痛處,頓時更加得意的道:「看妳爸這陣子簡直是氣到不行,要換作妳是我女兒,乾脆讓我死了算了,千挑萬選居然挑了個小警察。」
她穩下情緒,不被激怒,冷笑道:「幸好我不是妳女兒,我也不想有個硬是介入人家家庭、當第三者還當得這麼不要臉的母親。」
「妳……」這番話惹得林燕萍又是一陣氣結。
馬路對面,梁致昇剛停好摩托車準備走過來,就看到大廈門前的兩個女人,他認出了其中一個就是自己的老婆。
林燕萍口舌之爭佔不了上風,也不囉唆了,直接說明來意。「總之要是讓外面的人知道妳嫁了個這麼不稱頭的男人,只會把妳爸的臉都丟光,更別提年底還要選什麼立委了。」
她是嫁了什麼殺人犯還是醜八怪,她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丟臉的。
林燕萍接著又道:「幸好振凱退伍也半年多了,有他撐著才不至於讓妳把妳爸的臉都丟光了。」
沈織容哼了哼,她心知肚明,眼前的女人一直在等待機會,想要讓自己的兒子頂替她的位置。
「再怎麼說,妳爸都只有振凱這麼一個兒子,妳就是再能幹,終究也只是女兒,更別提現在還嫁得這麼丟人現眼,我看妳立委也別選了,直接讓振凱接班就對了。」
聽她自顧自地編派,沈織容不知道該說她是愚蠢還是沒腦子,真以為她這麼說自己就會照著她的話做?
「我沒空聽妳說些廢話。」說完,跟著又要離開。
「不許走,我話還沒有說完。」
梁致昇這時也走近了,看到婦人扯住沈織容,不明白她們是什麼關係,停住腳步決定先靜觀其變。
「我告訴妳,振凱才是妳爸唯一的接班人,就連妳現在做的一切,以後也都是振凱的。」她叫囂道。
可她真的不夠聰明,她沈織容既然都敢違背父母的意思,又怎麼可能乖乖聽從她的要求?!
「真有本事的話就拿去。」她嗤笑道。
林燕萍要的是確切的答案,「妳少在這邊跟我得意,總之妳既然違背了妳爸的意思,就別想再頂他立委的位置。」
「然後呢?讓妳兒子來頂?」這女人是想讓兒子出頭想瘋了,真以為選舉是在扮家家酒那麼簡單?
「本來就是,振凱再怎麼說都是妳爸的兒子,由他來接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好個天經地義,沈織容不想再和她扯下去,視線一偏,不經意瞥見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梁致昇。
她一怔,心裡突然染上一抹難堪,為自己的家醜攤在他面前。
原本輕蔑的語氣轉為不耐,她對林燕萍說:「那妳就回去跟他說去。」
以為她是吃定自己說服不了她父親,林燕萍不快的道:「只要妳別霸著那個位置不放,進明自然會安排振凱接班。」
這女人到底有完沒完,為了想趕快打發她,沈織容故意刻薄的道:「妳以為現實像妳想的這麼簡單?沒有我媽娘家的幫助,妳以為妳有能力將妳兒子拱上立委的位置?」
其實她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嘲諷林燕萍,更像是要在梁致昇面前維護自己的尊嚴。
林燕萍頓時一陣難堪,嘴上仍硬撐,「誰說不行?別以為沒有妳們母女,進明就辦不到,告訴妳,他是可憐妳們母女倆。」
「既然這樣妳大可回去試試,我等著。」
「妳……」她強勢的態度讓林燕萍很是惱怒,「妳少得意!」
跟著甩頭要離開,不意瞧見梁致昇,啐了聲,「看什麼看!閃邊去。」把氣出在他身上。
她走後,梁致昇對上沈織容的視線。
像是要維護自己的尊嚴,沈織容下意識地挺直腰桿,看在他眼裡,明白她正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她不想讓人察覺到她心裡的難堪,尤其對象是他。她先聲奪人的道:「都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娶的女人。如果你想知道那女人是誰,我也可以順便告訴你,她就是我爸外頭的情婦。」
他看得出來,她的刻意武裝是不想讓人察覺她心裡的脆弱。
沈織容說完也不等他回應,便像什麼也不曾發生似的轉身走進大廈裡。
看著這樣的她,他雖然想開口安慰,也明白她未必會接受。
連忙跨出腳步跟上,進了電梯,兩人沉默。
想到方才自己的難堪赤裸裸地攤在他面前,她便感到難受。
梁致昇看著她,明明覺得受傷卻還要刻意壓抑情緒,心裡對她有說不出的心疼。
他深深的望著她,「以前的妳並不是這個樣子。」
她聞聲抬起頭來看他,對上他像是同情的表情讓她頓時感到一股狼狽,難堪倏地湧上心頭。
「不要說得一副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樣子!」
電梯裡的氣氛頓時盪到低點,電梯門這時「噹」的一聲開了,她率先甩頭走出電梯。
在她身後跟著出了電梯,梁致昇明白,她的怒氣泰半是因為心裡難堪,印象中好面子的她最討厭在別人面前展現弱點。
一整個晚上,沈織容都在房裡不曾出來,明白她需要時間冷靜,梁致昇也沒有煩她。
第五章
一整個白天,沈織容工作很難專心,每每一想起昨晚自己對梁致昇的態度,心情就無可避免地感到煩躁。
情緒過後的她也明白自己是因為面子掛不住而遷怒於他,她有些困擾,晚上回去該如何面對他。
時間就這麼在煩躁的情緒中一分一秒的度過,直到晚上阿德開車送她到大廈門口。
讓阿德離去後,沈織容手中提著公事包,想到等會上去要面對梁致昇,心裡複雜的情緒不由得又生起。
就在她感到猶豫不決時,聽到有腳步聲走近的聲音,回過頭,意外看到也是正好下班回來的梁致昇,一時間尷尬的情緒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主動打了招呼,「回來了。」
他自在的語氣完全出乎她的預期,他的態度彷彿昨天的不愉快不曾存在過似的。
梁致昇是故意表現得一切如常,就是不希望沈織容因為昨晚的事情而感到彆扭。
「吃過飯了嗎?」他注意到她手上還提著公事包,「要還沒吃我們到外面吃吧。」
「呃,我……還沒吃。」
她其實吃過了,但就是不想拒絕他的邀約。
「那走吧!」
他理所當然地伸手接過她手上的公事包。
「可是阿德已經把車開回去了。」
他對她一笑,「沒關係,坐我的摩托車吧!」
坐……坐摩托車沈織容聽到這提議有些不太確定,她想不起來自己上回搭摩托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注意到她的反應,他體貼的問:「沒問題吧?」
她連忙搖頭,「沒有。」
直到穿著裙子坐上摩托車,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兩人之間能這樣「和好」,她原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無端遷怒而生氣。
車子發動前,梁致昇伸手拉她的手,環上他的腰際,她又是一陣意外。
他頭略略轉過來的叮嚀她,「抱好了。」
她一楞,遲疑了幾秒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地環上了他的腰際。
這舉動不可諱言的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幾乎可以透過衣服感受到他的體溫,而她當然也不知道,背對她的梁致昇因為兩人的貼近而揚起了嘴角。
看著他寬闊的臂膀,沈織容發現自己是真的不了解他,不懂他為什麼對自己的無理取鬧完全無動於衷?
可叫她更意外的是,他竟帶她去路邊攤吃東西!
她是不會不樂意來這種地方,但其他人為了配合她議員的身份,通常會招待她到高級餐廳或是五星級飯店之類的用餐場所。
相信她來吃路邊攤的畫面,要讓認識她的人見了恐怕也會大感意外。
「不喜歡吃這個?」
聽到他的問話,她像是擔心他誤會似的,連忙否認,「不是。」
梁致昇點點頭,替她將竹筷的塑膠袋取下來,將筷子交到她手上。
「吃吧!」
她接過筷子,心裡對他更加過意不去,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對不起,昨天是我心情不好。」
聽到她道歉,他有些詫異,他本以為昨晚的事過了就過了,沒必要再提起,畢竟她的自尊心一向很強,他真的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他對她溫柔一笑,「算了,也沒什麼事。」
他大方的態度讓沈織容更加過意不去,難得主動地對人解釋起自己的心情,「或許是不習慣將自己的難堪攤在別人面前吧。」
他知道。
孩提時的她便是因為這樣才會躲到無人注意的角落哭泣,因此遇見他。
只不過有件事他想讓她明白,「我並不是別人。」他不希望再看到她在他面前刻意壓抑自己。
沈織容沒聽懂,看著他美麗的大眼眨了眨。
梁致昇解釋道:「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有什麼事情妳可以告訴我。」
就像是她父親打她巴掌的事,他希望她能告訴他,這樣他才能正大光明地安慰她。
成為她受傷時的依靠,那才是他所希望的。
沈織容沒想到會聽到他這麼說,一股暖意湧上心頭,雖然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關心,卻不記得曾有誰這麼對自己說過,即便是最親的父母也沒有過。
發現他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她下意識地迴避道:「吃東西吧!」跟著低頭開始吃起東西。
她這副模樣看在梁致昇眼裡多少感到失望,但也明白要她完全接受自己,還需要時間。
不過兩人能像現在這樣融洽地一起吃頓飯,他相信要她敞開心扉接受自己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沈織容用眼角餘光瞥到他也低頭開始吃東西後,才悄悄抬起眼來偷覷他,心裡溫暖的感覺依然沒有散去。
父母的貌合神離,其實讓她不相信婚姻、不期待愛情,對另一半也沒有任何憧憬。
她也以為自己是那種心冷的人,冷靜的思緒讓她的問政風格犀利、明快,但是他的一番話,熨燙了她的心——原來,她也是可以有溫度的人。
當他說他並不是別人時,她竟毫不排斥地接受了這句話,心底的某個角落甚至想將他當成自己依偎的肩膀。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她這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婚姻的觀感正慢慢在動搖。
 
在沈織容那裡惹了頓氣的林燕萍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回頭便找沈進明加油添醋地抱怨,要他改推兒子接手年底的立委選舉。
原本就對女兒婚事不滿的沈進明聽了這番挑撥離間的話語是很生氣,但也不至於因此影響了判斷力,明白女兒說的確實是事實。
畢竟就算是再怎麼氣惱女兒的行為,妻子也不可能轉而將娘家的資源投注到丈夫外面女人生的兒子上。
少了妻子娘家的資源拉抬,根本就不可能讓兒子順利接班,如此一來也會影響到自己明年縣長選舉的佈局。
考量到現實層面的問題,沈進明自然不可能答應林燕萍的要求。
兒子想接班,除非是等自己選上縣長再利用縣府資源力挺,否則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眼下不可能改推兒子參選立委,又無法讓女兒同意離婚,他更加對派出所施壓,要逼梁致昇主動提出離婚。
偏偏,派出所那方也遲遲沒能讓他低頭,女兒這頭亦沒有任何的動靜,沈進明在進退維谷之下也不得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
只是有這樣一個不稱頭的女婿,別說是要跟對手匹敵,就是自己的臉也不知道要往哪擱。
為了不讓一個小警察女婿丟自己的臉,沈進明就是再怎麼不樂意,也只得開始尋思安排他的升遷,起碼讓他在年底立委選舉之前有出息些,避免讓他們沈家難堪。
 
梁致昇今早一踏進派出所就覺氣氛不太尋常,同事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對。
適巧施浩哲在這時走來,梁致昇正打算問他,他已先一步表示,「所長要你進去找他。」
「喔,好。」直覺以為所長又是要刁難他,並沒有留意到好友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進到所長的辦公室,他大感意外的聽到所長居然熱切地招呼他,「過來這邊坐。」
他不明就裡,但還是依言走到沙發坐下。
所長和善地問:「這陣子勤務這麼忙,沒累著吧?」
所長突來的關心讓梁致昇感到意外,保守的回應道:「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所長為難的嘆口氣,「其實你也知道,我們做警察的絕大多數時候也都身不由己,要不是上頭給了壓力,有哪個做上司的會刻意為難下屬,你說是吧?」
梁致昇雖然對所長日前的刻意刁難不以為然,但也明白那全是來自自己丈人的壓力,的確也怪不得他。
見他點了點頭,所長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你能諒解就好,這陣子的事也別放在心上,以後還是可以常常回來看看老同事,有機會關照一下。」
梁致昇越聽越糊塗,「所長,您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還沒聽說嗎?轉調分局的事,你今天就可以過去報到。」
「轉調分局?」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以為他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才對。「分局那頭都已經說好了。」不明白他還在裝什麼?
「我真的不明白所長的意思。」
所長把話挑明了講,「我是不知道你跟沈立委是什麼關係,不過分局那頭他已經知會過了,你只管過去報到就好。」
「沈立委?是說沈進明立委?」
所長好奇的問:「說實在的致昇,你跟沈立委到底是什麼關係?前一陣子他明明還……不是,我是說他這麼幫你,你們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吧?」
明白自己被調到分局的事是岳父的安排後,梁致昇卻道:「抱歉所長,我不能答應。」
「什麼?」
所長壓根沒有料到他會拒絕。
「也麻煩所長幫我跟沈委員說一聲,我很抱歉。」說完便起身準備出去。
「等等致昇,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所長懷疑地看著他。
「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出去忙了。」他朝上司點頭致意。
他轉身走了出去,堅決的態度讓所長一時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沈織容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他氣沖沖地要她晚上帶著丈夫回家一趟。
她預期應該又是為了兩人結婚的事,心想回去一趟也好,跟父母一次把話說個清楚。
她接著聯絡梁致昇告知他這件事,但也表明如果他不想去,她一個人過去也沒關係。
然而梁致昇心裡明白,岳父找他們回去的目的,應該是他拒絕轉調的事。
事情既然是自己惹出來,他當然不可能讓妻子獨自回去承擔。
晚上,兩人才進門,沈進明不由分說的劈頭大罵——
「你是什麼東西!我不好容易願意接受你這種傢伙,還幫你鋪好升遷的路,結果你居然還敢跟我拿喬?」
沈織容聞一怔,不明白父親在說什麼,什麼叫為他鋪好升遷的路?
梁致昇因為早有心理準備,這會面對岳父的怒氣並沒有絲毫退怯。
「我很抱歉。」
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立場。
沈進明怒道:「什麼叫你很抱歉?我看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
面對岳父的砲火,梁致昇只是保持沉默。
一旁的沈母則急著對女兒編派,「要不是擔心他丟了我們家的臉,妳爸會這麼特意去幫他安排?他居然還不肯接受?!」
沈織容聽懂前因後果,十分意外,但是更讓她錯愕的是梁致昇的拒絕,她看向丈夫,「你怎麼沒告訴我這件事?」
「抱歉。」他以為自己拒絕了就沒事了。
他的拒絕著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自己深深以為,他會答應跟她結婚,不正是看上她的背景,如今又有什麼理由拒絕父親為他所做的安排?
就在她還想不透丈夫心裡的想法時,父母的怒氣已一古腦地往他宣洩,只見他挺直腰桿聽著這些辱罵,沒有半句反駁。
沈織容就算不能理解,但見狀還是連忙開口打斷父母,「他的事情爸媽以後不要再干涉了。」
聽到女兒這話,沈進明怒斥,「妳現在說這什麼鬼話?我看妳是真的想造反了。」
沈母也急道:「妳腦袋不清楚了是不是?知不知道年底的立委選舉就快到了。」
「就因為選舉快到了,你們才別再這麼做。」
「妳是翅膀長硬了,敢這樣跟我說話?」
沈織容乾脆閉上嘴,不想浪費唇舌跟父親做無謂的爭執。
「妳知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在為妳年底的立委選戰鋪路?!」
她不以為然,「該怎麼佈局,我心裡清楚。」不希望他們再多加干涉。
「妳——好,妳現在是翅膀硬了,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倒要看看妳怎麼佈局!」
她不想再說下去了。「如果沒其他事,我們先回去了。」
沈進明氣結不已,沈母也惱得頻頻搖頭,沈織容逕自對梁致昇道:「走吧!」
沈氏夫婦簡直是氣炸,憤怒的叫罵得更難聽。
跟著沈織容一塊離開的梁致昇對她不免感到歉意,沒想到他的拒絕,會造成她跟父母的爭執,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立場。
 
回程車上,沈織容仍為梁致昇的拒絕感到意外,也不能理解,一直以來她總以為他是為了她的背景才娶她的。
然後現在他的態度卻顛覆了她的想法,難道……他不是為了想減少三十年奮鬥才娶她的?
梁致昇主動開口道:「抱歉。」
她微轉過頭看向他,「為什麼抱歉?」
「關於工作的事,我不能接受你們的安排。」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會讓她在父母面前很為難,可這是原則問題,他沒辦法妥協。
她搖搖頭,「你不需要放在心上。」可心裡很想知道,那他當初答應娶她的理由?
「也許像妳爸媽說的,我這樣會讓你們家……沒面子。」看著她,他其實比較在意她的反應。
「你不用在意我爸媽說的話,那是他們自己的想法。」她並不認為他的工作丟她的面子。
她的體諒讓他誠懇地說出心裡的想法,「就算沒背景,我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
長久以來因為生長環境的關係,沈織容並不認為適度地利用權勢有什麼不對,然而這會看著這不為權勢低頭的男人,突然發現他很讓人欣賞。
「但是……不覺得遺憾?」
梁致昇盯著她,像是想知道她說這句話的真意。
「很多人也都是這樣。」他婉拒岳父的安排並不是想表示清高,而是要對得起自己罷了。
她突然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當初自己怎麼會以為他是看上她的背景呢?早在他執意開出罰單時,她就應該明白,他不是那種會向權勢靠攏低頭的人,忍不住暗罵自個眼拙。
只是這樣一來,他同意跟自己結婚的理由是為什麼?
如果他不是貪圖她的家世背景,那麼又有什麼理由讓一個像他這樣剛正不阿的男人,在那樣倉卒的情況下跟她結婚?
她想問清楚,但話到嘴邊卻又遲疑了。
如果他是因為看上她的家世背景才和她結婚,事情反而還簡單得多,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反倒讓她感到不安,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要是在結婚之初,她肯定能毫不猶豫地問出口,可現在她卻起了顧慮跟猶豫,擔心他的回答自己是否能夠接受。
萬一不能,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想到這裡,她決定嚥下對他的疑問,努力思索著,自己到底在害怕不安什麼……
第六章
雖然沒有勇氣問出口,沈織容心裡對梁致昇娶她的理由卻越來越在意,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就是如此執著地想知道。
按理說她只是要梁致昇娶她,而這個目的也已經達到,她其實沒有理由再去介意他為什麼娶她,反正不管什麼理由對她而言應該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偏偏,她就是想知道。
尤其每每面對他的包容跟關心時,她便更想知道他為什麼願意這樣對待她,連她的父母都沒有辦法這樣無條件地包容她。
帶著這樣的心情,她這幾天總會不自覺地暗中觀察起梁致昇,想要窺知他之所以同意娶她的理由。
如同此刻,見到他正從廚房喝水出來,她連忙回頭,假裝在看電視,豎起耳注意他的動靜。
見到她仍坐在電視機前的梁致昇並不意外,事實上他也發覺到,她最近逗留在客廳的時間增多了。
以往他必須刻意製造機會,才能讓兩人有多點相處的時間,現在卻能隱約察覺到,她亦總有意無意地在他身邊徘徊。
為什麼會這樣?理由他其實多少也猜得出來。
每當她面對他時,臉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就讓他有股想要逗弄她的興致。
對於她的疑問,他並不急於回答,他想等她自己開口問他。
一旦她願意開口問,就表示她對他有了某種程度的在意,他也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坦白會嚇到她。
看穿她的心不在焉,他故意來到她身旁,「不累嗎?」
「什麼?」
「看妳最近似乎常坐在電視機前。」
「呃、我是議員,當然要常利用時間多看點新聞,才知道現在社會上發生什麼事。」
「是這樣嗎?」
他瞥了眼電視機裡的畫面,這頻道正在播放美食節目。
沈織容視線跟過去看,發現露了馬腳後連忙否認,「不是這個。」急忙要轉台。
「我想也是。」
他順勢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她趕緊轉到新聞台,佯裝認真地看起新聞,並沒有察覺到身邊的男人揚起的嘴角。
這節新聞正報導到一則丈夫遭妻子毆打的新聞,梁致昇閒聊似的道:「現在的女人是越來越兇悍了。」
聽到他評語,她不以為然的表示,「誰知道她丈夫做了什麼。」
「那也應該要用嘴巴溝通就好,怎麼可以動手打老公?!」
「這應該只是特例,動手打老婆的男人更多。」
「是嗎?」他故意跟她抬槓。
她認真的回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弱勢的妻子跑來找我陳情?對了,你當警察應該也看過不少。」
「也對,做夫妻的老是為了點事在爭吵。」
「沒錯,就連一點小事也可以鬧意見。」
冷不防卻聽到他接話道:「是不是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誰跟你——」
她一個回頭,猛然發現他跟自己居然坐得這麼近,嚇了一跳。
明知道她反應,他還故意問:「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話才起頭她倏地又打住,不想讓他察覺自己對他的在意。「沒什麼。」
她將手上的遙控器放回桌上,打算再靠回沙發背上時突然見到他傾身靠過來。
「你幹什麼?」她又嚇了一跳。
他一臉無辜的說:「拿遙控器啊。」
她頓時又糗了,她這可愛的模樣,讓梁致昇暗笑在心頭。
她轉開話題,「你不累嗎?」
拿他說過的話來問他。
「還好。」
見他開始轉台,停在電影台的頻道上,一時半刻間似乎沒有要走開的打算,莫名的,她有些侷促起來,一顆心也越跳越快。
還是……先回房好了,雖然其實她並不想離開他身邊……
「我累了。」說著,她還不忘佯裝出疲憊的神情。
「那妳先去睡吧!」他語調溫柔的說。
「那我先去睡了。」跟著從沙發另一邊繞道離開,就是想避免經過他時碰到他。
將她的尷尬窘迫看在眼裡,梁致昇笑了,明白她對自己已漸漸在意。
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等她願意開口來問他,那麼他會告訴她自己之所以答應娶她的理由。
沈織容一帶上房門,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卻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
初結婚時,她以為他是看上自己的背景,對他多少感到鄙夷而保持距離。
但在相處中,逐漸發現他的優點,慢慢的,她本來就對他沒那麼排斥了,現下發現當初是自己誤會他的人格,他的存在竟更加佔據她的心,每每只要他在自己身旁,她就會有些不太正常的「反應」,諸如心跳加快、手足無措,這種不由自主的感覺連她自己也無法克制。
她發現,除了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外,她也似乎不了解自己在想什麼。
她並沒有察覺,自己的心像現在這樣會為哪個人動搖,這樣的感覺,就叫作喜歡。
 
跟沈織容的感情雖然慢慢有了進展,但是在工作上,梁致昇卻遇到了難題。
之前因為岳父的關係受到所長特意的刁難,跟著轉調的事情爆發後,引發所裡同仁對他與沈進明的關係諸多揣測,即便他拒絕了轉調分局也無法打消這些耳語。
閒言閒語中有不少是同事對他的批評,但他自認問心無愧,對於這些八卦並沒有多作解釋,就怕事情說開了,牽扯到沈織容,別人講他他無所謂,他就是受不得聽到妻子的一句壞話。
可他的保持緘默,卻讓明白實情的施浩哲看不下去,尤其驗經過轉調事件後,他更清楚好友的為人,也因為更為他打抱不平。
執勤中,施浩哲想到其他同仁私底下說的那些話,越想越氣,忍不住問向好友,「幹麼不告訴他們?」
「算了,也沒什麼事。」梁致昇淡然道。
施浩哲十分氣憤,「還說沒什麼事,你知道阿宗他們是怎麼說你的嗎?」
「我自己知道真相是什麼就行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他搖搖頭,「你就老是這種態度,才會讓別人誤解你。」明明就比其他人還認真工作,現在卻被講得什麼不切實際的投機者。
「不是還有你了解我?」
他的語氣依然像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就是這樣才更叫施浩哲替他抱屈,「光我了解有個屁用?你就乾脆直接跟他們解釋不就得了,有必要讓人家這樣誤會你嗎?」
他道出原因來,「才剛發生過那樣的事,要是讓同事知道我跟織容結婚,對她只會有負面的影響。」
「你就光知道擔心她,也不想想你現在被說成什麼樣子。」施浩哲翻了個白眼。
「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他還是老話一句。
「我真的會給你氣死。」懷疑他腦子怎會這麼硬,「要早知道一樣要被誤解,乾脆你就答應轉調算了。」起碼還能有個升遷。
「你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
他說得更加義憤填膺了,「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才更叫我生氣。」那群見不得人家好的長舌公!
明白好友是在為自己抱屈,梁致昇只好轉移話提道:「晚點我請你喝杯涼的,消消氣。」
「消什麼氣啊我,你當我是在替誰不平?」
他聳聳肩,「要珍珠奶茶還是黑糖刨冰?」
施浩哲沒轍了,「算了,你這傢伙想忍就忍吧,我等著看你多能忍。」
「吃冰好了,降溫的效果應該會比較好。」
施浩哲白眼看他。算了,當事人都無關痛養,他就別急著幫人跳腳了。
 
跟梁致昇之間關係變化,沈織容其實也感受得到。
但就是因為樂於接受這樣關係的轉變,才讓她遲遲開不了口問他,他之所以同意娶她的理由,她擔心會破壞兩人眼下和諧的氣氛。
不過身旁的人倒是都察覺到她的改變,當然也逃不過萬能助理阿德的法眼,了解到梁致昇不是一個趨炎附勢之徒後,他對他也大大改觀。
今兒個下班時他們正好經過派出所前,他順口提議,「要不要順便載梁先生回去?」
突然聽到阿德這麼說,沈織容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讓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
等不到上司答腔,阿德只得識趣地不再多說。
可就在車子駛過派出所不久,沈織容冷不防出聲,「還是停車吧。」
阿德急忙把車停下,發現已經過頭了,「我把車迴轉回去。」
「不用了。」她盡可能地表現得自若,用輕鬆的口氣道:「你在這裡等,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是。」
她自行推開車門下車。其實在走向派出所時,她心裡多少覺得彆扭,不確定等會見到丈夫要怎麼開口說,她是過來接他一塊下班的。
在派出所裡值勤的員警見到她進來,客氣的詢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找梁致昇。」
她的語氣盡可能的保持大方,不流露出侷促嬌態。
員警們聞言特意看了她一眼,其他包括施浩哲在內的兩三位同事也是。
「他已經回去了。」
結果是這樣,她心裡難免感到些許失望。
「謝謝。」她跟著轉身離開。
一名員警在她走出派出所後說道:「你們覺不覺得她有點眼熟?」
「啊,對了,她不就是那個美女議員,沈進明立委的女兒嗎?」
施浩哲聽同事這麼一說,遲疑了幾秒跟著起身走出去。
往自己座車的方向走著,沈織容不知道自己該是要鬆口氣還是感到失望,或許……都有一點吧。
「等一下!」
聽到身後有人喚住她,她回頭看到施浩哲,停下腳步等他走近。
近看沈織容,施浩哲沒想到她長得這麼漂亮,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可以理解好友為何甘心為她付出。
他開口道:「抱歉,剛才我聽說妳要找致昇?」
聽他的語氣似乎跟丈夫頗為熟稔,她因而也放軟聲調回道:「對。」
「妳是……致昇的太太?」
她挑了下眉,意外他會認識自己。
施浩哲從她的反應得到了答案,跟著自我介紹道:「我姓施,叫施浩哲,是致昇的好友。」
「你好。」
她的態度談不上熱絡,但也不失基本的客氣。
他接著說:「如果不忙的話,我想耽誤妳一點時間。」算他多事好了,反正他不想再讓好友繼續抱屈。
她略帶防備的問:「有什麼事嗎?」
他頓了頓,決定還是單刀直入的問清楚好了。
「這話由我來說或許會讓妳覺得冒昧,但是我真的不明白,妳為什麼會要求要跟致昇結婚?」
這問題讓她沉下眉來,「是很冒昧。」她覺得隱私被侵犯,只是礙於他跟丈夫的交情,才隱忍住沒有變臉。
施浩哲抱歉的道:「我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追問你們之間的事,但我希望妳能明白,既然妳已經跟致昇結婚,也應該要考慮他的立場,別讓他太為難。」
她怔了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明白自己何時讓他感到為難了?
「致昇那傢伙個性耿直,腦袋也像石頭那麼硬,一旦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這說起來也算是他的優點。」
「是這樣沒錯。」
她平靜地附和,不想讓人瞧出她心裡對梁致昇的想法。
施浩哲話鋒一轉,「但是這樣的個性有時也是他的致命傷,對於一旦認定的事情或是對象,即使感到為難也不會輕易改變初衷。」
聽他話中似乎有話,尤其所謂的「對象」更是意有所指,她想不通,直問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料想好友也不可能把工作上的委屈告訴她,他於是說道:「妳可能不知道,因為妳爸的關係,讓致昇在派出所裡很為難。」
她十分詫異,「我爸?他怎麼了嗎?」沒留意到自己原本極力保持的平靜因而洩底。
她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裡,顯然她是在意好友的,他十分滿意於這個發現。
「前一陣子妳爸為了逼他低頭,刻意向我們所長施壓,讓他在工作上受到許多刁難。」
她詫異不已,跟著記起前一陣子他的確是忙到比自己還晚回來,也常常一臉疲憊。
「他為什麼沒告訴我?」
施浩哲並不意外她被蒙在鼓裡。
「大概是不想要讓妳擔心吧。結果妳爸也不知在玩什麼把戲,一改施壓的態度,動用關係要把致昇調去分局,可這事又在所裡惹出一堆閒言閒語,讓他在同事間的立場變得很為難。」
沈織容沒想到他在派出所裡發生了這些事,她本以來兩人只需要應付來自於她父母那邊的壓力就好,根本就沒多想其他的事。
又或者該說是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太過自然,才讓她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在工作上遭遇到困境。
「偏偏他又不肯幫自己解釋什麼,才讓同事們繼續對他誤解下去。」
她不解問道:「他為什麼不跟他們解釋?」
施浩哲定定的看著她,「原因就是妳呀。」
「我?」他可不可以說清楚點?
「他說他不想替妳帶來負面的影響。」
沈織容作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理由——因為顧慮到她的身份和處境。
發現他不是看上她的背景才娶她這件事,已經夠讓她感到意外了,現在又知道他為了她,獨力承擔同事間的蜚短流長,他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又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她實在想不透。
將她困惑的神情看在眼裡,施浩哲想起梁致昇說過,她並不記得他的事,施浩哲感到非常同情好友。
但他今天已經講了許多或許不該多嘴的事,好友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她應該自己去找答案。
「我想,這問題妳恐怕得回去問他。」
沈織容點點頭,會的,她會回去找他問個明白,而不論理由自己是否可以接受,她都會解決父親那邊出的難題,不會再繼續讓他為她受委屈。
「總之致昇的個性妳應該也看得出來,就算妳爸那麼做是為了幫他,他也不可能會接受,所以請妳爸以後別再多事了。」已經發生的事無力改變,但起碼別再讓類似的事情繼續發生。
「我知道,我會再跟我爸媽說過。」
告別了施浩哲,回到車上,沈織容很迷惘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明白梁致昇到底為什麼娶她?還默默為她付出這麼多……
阿德從後照鏡不住偷瞄她,有些擔心,剛才她下車時明明還好好的,回來後怎麼顯得心事重重呢?
唉,以後自己還是別亂出餿主意好了,梁致昇人也沒接到,早知道直接把上司送回家不就好了真是自作聰明喔!
第七章
沈織容回到大廈,看到屋子的燈亮著,知道梁致昇已經回來了。
不過想到要問他那個問題,她卻感到害怕起來,對未知的答案感到不安。
萬一答案不是自己所希望聽到的……每每一想到這裡,她便不由得又想退縮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怯弱,她向來不會這個樣子——似乎是在發覺自己開始在意起他後……
就算是再怎麼不想承認,擺在眼前的事實也讓她無法再鴕鳥的否認下去,她要自己正視自己的心,的確早在不知不覺中在意起他的存在。
因為在意,所以害怕自己一旦問出口,便會改變兩人的關係。但是現在她不想再逃避,在知道他默默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後,她必須要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回來了。」
聽到這句熟悉的招呼聲傳來,站在玄關的沈織容內心驀地滑過一陣暖流,本來已經習慣這句話的她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在明白了他為自己的付出後的現在,她突然體會到,隱藏在這三個字底下他對她的包容。
梁致昇見她還站在玄關,奇怪的問:「怎麼不進來呢?」
她看著他自若的態度,懷疑他如何還能這般坦然地面對她?他不是因為她的關係,受到所內同事排擠嗎?
「怎麼了?」
她沒頭沒尾的就這麼問出口,「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問題讓他聽得一頭霧水,「告訴妳什麼?」
「我爸對你做的那些事。」
反應過來的梁致昇有些詫異,卻不答反問道:「誰跟妳說了什麼?」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她的付出。
剛聽到那些事時,她還沒有多大的感受,就只是覺得意外跟無法理解。
坐上車在回來的路上,一股異樣的情緒才開始在她心中發酵。
想到他默默為自己付出這麼多,她的一顆心忍不住被滿滿的感動所佔據,溫暖的感覺不斷湧上心頭,這樣的心情是她過去不曾感受過的,其中還夾雜著像是心疼跟不捨的情緒。
但她也實在想不通,既然他根本就不圖靠她發達,他還有什麼理由答應要娶她?
「你應該要告訴我的。」不知道欠了別人是這麼難受的事。
不想她因此感到自責,他語帶輕鬆的道:「都過去了。」
「怎麼可能過去?別人誤會你,難道你都不知道嗎?」她懷疑他怎麼還能說得這麼輕鬆?
「只要問心無愧,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
她搖搖頭,「那你也應該要告訴我。」
見她還站在玄關,他轉移話題道:「好了,先去洗個澡吧!」
「怎麼可能會好?什麼也不知道的欠了別人。」她還是覺得難受。
「我說過我不是別人。」梁致昇重申自己曾說過的話。
她氣悶的堵回去,「那你也說過我們是夫妻,遇到事情就應該要說出來一起解決。」而不像這樣瞞著她,一個人受委屈。
梁致昇看著她,確定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說什麼,否則不會像現在這樣瞪視著他。
想到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承認了兩人的關係,他不禁嘴角染上笑容。
可他的笑卻刺激到沈織容,「你覺得這樣很好笑嗎?」
他趕緊轉移話題,「既然妳也認同我們的關係,在辦公室挨了打,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多希望自己能開口安慰她。
「你怎麼知道?!」她詫異反問,遲了兩秒突然想起那回他說的話——
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應該大口吃這些。
那時她還覺得他怎麼會知道她心情不好,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才買了炸雞?」壓根沒想到他為她所做的,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多。
梁致昇這麼說並不是要讓她感到歉疚,因而輕鬆道:「所以這回就當是我們扯平了。」
她懷疑這樣能算扯平?
面對他的包容,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滿滿的激動讓她衝口問道:「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娶我?
「既然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背景,也不想靠我得到升遷的機會,為什麼還要跟我結婚然後把自己搞得這麼為難?」
到底是為什麼?如果沒娶了她,他根本沒必要受這些委屈。
終於聽到她問出口,他明白是時候向她坦白自己的心情了。
沈織容看著他走上前來,心裡不確定他會說出什麼樣的回答,因而感到不安起來。
直到一隻厚實的掌心撫上自己的臉頰,她感受著他給予的溫柔,心稍稍定下了些。
「男人對於自己的初戀總是存在著一份憧憬。」
「什麼?」她睜大了眼,不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更別提是能娶到自己的初戀情人,自然不可能會拒絕。」
一瞬間她像被定格住似的,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初戀情人……我?」驚喜的感覺閃過心頭。
但印象中壓根就不記得兩人曾經交往過,更別提自己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初戀情人?如果說是對她一見鍾情還比較有可能。
難道他認錯了人?
這樣一想她頓時渾身一震,她要實話實說嗎?誠實的告訴他,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不,她發現自己說不出口,甚至,她發現自己竟然希望就是他的初戀情人。
她的反應看在梁致昇眼裡,讓他發現了她對他的在乎,顯然這些日子來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在她心中已經留下屬於他的位置。
「當然。」他回答的語氣很篤定。
聞言,沈織容更是完全無法理解,「這怎麼可能?」
他深深的看著她,「還記得我說過我是個孤兒?」
她點頭,「你說過。」可還是不明白這跟自己是他的初戀有什麼關係。
「妳記得在妳國小的時候,曾經去過一間育幼院長達半年多的時間嗎?」
育幼院……
沈織容開始回想,是的,她的確是有去過一間育幼院沒錯。
她推測道:「你是那間育幼院的小朋友?」
梁致昇沒有說話,只是等著她慢慢回想。
印象中除了那個總是陪伴著她的小男孩外,她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院裡其他的小朋友,難道——
「是你!」那個挨了她打,每個星期乖乖聽她說心事的小男孩?
見她想起自己,梁致昇笑了。
「所以你一直都認得我?」也才會娶她?
「接過妳名片的時候才完全確定是妳。」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自己一開始時對他的態度還那麼差。
他搖頭,「然後讓妳把我推開?」
「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她直覺否認。
但其實他顧慮的不無道理,重逢以來沈織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要是他說出兩人的那段過往,說不準要被她當成是在蓄意攀關係,也許還會加深她對他的防備,甚至推開他。
她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以自己的個性是有這種可能。
這樣說來,她突然有些慶幸他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她這件事,否則她很可能會因此錯過他。
而她並不想讓這種事發生。
心裡一時情緒激動,她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怎麼哭了?」梁致昇見狀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落淚,記不得有多久自己不曾像現在這樣激動過。
他心疼的安撫道:「好了,別哭了。」溫柔的替她抹去眼淚。
她也不想像這樣在他面前哭,偏偏淚水就是不聽使喚地不斷滑落眼眶。
他想擁她入懷,但擔心過於急躁會嚇到她,只好轉而以言語恫嚇,「再哭下去的話……我就吻妳了喔。」
她一怔,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還哭妳真的想試看看嗎?」
她倏地面上一窘,連忙擦乾眼淚。
「看來我還需要再加把勁。」
他的自我調侃加深了她的困窘,讓她只能尷尬地望著他,但心裡,有些情緒沉澱了,也變得更加確定。
 
跟梁致昇的關係明朗化後,沈織容希望能設法解決他在工作上的困境。
但正如同他所說的,時間久了同事自然會理解他的為人,如果她硬要出面解釋,只會平添誤會。
正因為這樣,她雖然不捨他受到的委屈,還是勉強按捺下來。
她想多撥出些時間跟他相處,可沒想到,他這個月開始輪值夜班。
每天一早,她準備出門上時,他才剛下勤務回來,等到她下班回家,他又出勤去,兩人的作息等於是完全錯開來。
勉強可以碰到面,也只是打聲招呼,其中一方便又要出門,這樣的日子過沒兩天,沈織容已深刻體認到何謂思念。
過去的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黏人的一面,她以為自己早已獨立慣了。
她想這樣下去不行,觀察一下他值勤的時間,她決定調整行程來配合他。
今早當梁致昇七點多下勤務回來時,進門就看到穿戴整齊的沈織容並不意外,可讓他詫異的是,居然見到她從廚房出來。
「累了吧?先吃過早餐再去睡。」
「妳準備了早餐?」
「過來吃吧!」她招呼道。
他跟著走過去,看到餐桌上擺上的早點。「妳一早出去買的?」以往她總是出門後再吃。
「也不算早。」頂多就是提早一個小時。
「怎麼不多睡一會?」
他雖然也想多點時間跟她相處,但是考量到她的睡眠時間,只能打消這個念頭,然而他實在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心中的喜悅其實是多於訝異的。
「反正也沒差多少時間。」她不好意思說出口,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想多點時間跟他相處。
「明天起不用這麼做。」
她不置可否。「快坐下來吃吧!」跟著替他把牛奶倒好。
梁致昇坐下來,心裡高興又怕她太過勞累,幾番掙扎後還是說道:「以後我在回來的路上吃就好。」
「不可以。」沈織容想也沒想便脫口阻止,這樣一來等他在外頭吃過,回來時自己都已經出門了。
他深深的看向她,她這麼激動是表示……
她也意識到自己的口快,連忙改口,「反正我也要吃。」
梁致昇見無法改變她心意,遂又說道:「那好吧,明天起早餐就由我來買。」
她還想再說什麼,他搶先一步的決定道:「就這麼說定了。」
「那好吧,既然你想跟我一塊吃。」語氣雖是勉為其難的,可嘴角卻是勾了起來。
他發現她嘴角邊的愉悅,也不拆穿她。「快吃吧,妳該準備出門了。」
她才想說不急,可對上他提醒的表情才含蓄應道:「喔。」但仍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稍後,沈織容打算出門上班時,開口交代梁致昇,「晚上六點一塊吃飯。」
她提早下班的話,就可以配合他上班的時間了。
他雖然意外,倒也沒打算拒絕,「如果時間太趕,再打電話跟我說一聲。」知道她是刻意配合他。
「不會,約六點時間剛剛好。」在心底告訴自己,就是再忙她也會硬抽出空來的。
 
晚上才跟丈夫一塊吃過晚餐,沈織容沒想到會在深夜接到一通電話,將她從睡夢中驚醒——
「是致昇的太太吧?」
她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熟悉,「我是,你是?」
「我是致昇的朋友,之前在派出所門口我們見過。」
「我記得你。」心裡因為他在這時間打電話來而隱隱染上一抹不安。
不等她開口追問,施浩哲逕自解釋,「事情是這樣的,致昇在剛才值勤的時候受了點傷,能不能麻煩妳現在過來一趟?」
她心頭一震,急急追問,「受傷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安撫的說道:「妳先別心急,我們已經送他過來醫院,醫生正在幫他處理。」
問清楚梁致昇所在的醫院,她匆匆掛斷電話下床換了衣服出門。
一路上,她一顆心因為不清楚他的確切情況而感到七上八下,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刻讓她像現在這樣焦慮過。
好不容易終於挨到醫院,沈織容一下計程車隨即便往急診室裡跑,正好跟一名準備離開的文字記者擦身而過。
急診室裡的病床邊,梁致昇穿著警察制服從床上下來,一旁是陪著他的施浩哲。
他看起來除了衣服下襬沒有紮進去外,大體上沒有什麼問題,不過臉上沒什麼血色就是。
見到她出現,梁致昇感到很意外,「織容?妳怎麼會過來?」
她只是急著查探他的傷勢。「傷到哪了?」
「我沒事,妳怎麼會過來這裡?」他不希望她擔心,根本沒打算告訴她。
「是我告訴她的。」施浩哲開口解釋。
梁致昇回頭,有些不認同的看著好友,「為什麼要告訴她?」不難想像她接到電話時受到的驚嚇。
「你剛才的情況我又不確定,總不能不通知她。」
他看妻子的臉色還有些慘白,連忙安撫道:「我沒事,是浩哲太過大驚小怪了。」
聞言,沈織容放心下來,可許是之前太過緊張了,冷不防的雙腿一軟,跟著癱坐到地上。
他想出手扶她卻沒能來得及,眼睜睜的看著她癱坐在他腳邊。
施浩哲阻止好友,「我來吧!」再微蹲下身,扶起她,讓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此舉看在沈織容眼裡,頓時又讓她不安起來,致昇到底是哪裡受傷了?
她追問道:「你傷到哪了?哪裡受傷了?」
梁致昇避重就輕道:「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可眉頭緊皺,像是在忍著什麼痛楚似的。
「到底傷到哪了?」她態度堅持的問。
看來,不說清楚她是不會放棄的。他無奈的老實說:「只是背後受了點傷。」
她緊張地去查看他後背,發現他的制服在後腰的地方被劃破了,十來公分的長度讓她心頭一窒,跟著將衣服的下襬掀開,左後腰的地方貼著塊大紗布。
「怎麼會這樣?」沒想到傷口這麼大,讓她一看眼眶就泛紅。
「臨檢時攔到一名毒販,對方企圖逃跑,致昇在追捕時被躲起來的毒販從背後劃了一刀,結果還不要命地硬把人給抓回來。」施浩哲在一旁代為解釋,當時的他因為開警車從另一頭包抄,以致沒能及時掩護好友,心裡多少感到懊惱。
「說這些做什麼?」梁致昇白了好友一眼,怪他說這種事讓妻子擔心。
施浩哲早知道好友寶貝老婆的程度,但他仍然有話說,「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她才更不能安心。」
跟著玩笑地對沈織容表示,「不過致昇這下立了大功,剛才還有記者接到消息過來採訪。」
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立下大功。「他的傷……醫生怎麼說?」看到他制服上那一大片的血漬,她心裡止不住的泛疼。
「沒事,只要按時回來換藥就好。」梁致昇又想輕描淡寫的帶過。
沈織容乾脆轉向施浩哲,顯然是對老公的話缺乏信心。「是這樣的嗎?」
施浩哲覺得好笑,「他沒騙妳啦,幸好傷口不是太深,只是傷到皮肉而已。」
她這才放下心來,但看著他,臉上仍然沒有笑容。
「放心吧,我沒事。」梁致昇再次向她保證。
「時間也晚了,我先送你們回去。」施浩哲提議道。
「所裡這會兒應該還很忙,你還是先回去吧!」梁致昇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耽誤到公事。
沈織容也說:「既然這樣,你就先去忙吧,致昇我會照顧。」
施浩哲點點頭,「那好吧,致昇就麻煩妳了,這幾天讓他在家裡休息,我會幫他請傷假。」
「謝謝你。」
「別這麼說,那我先走了。」
施浩哲離開後,沈織容忍不住又將梁致昇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一遍。
他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是因為放心不下他,「我沒事,真的不需要擔心。」
她努力從差點失去他的恐懼中平復過來,沉默了幾秒才說道:「幸好你沒事……」語氣裡有哭意。
他見狀故作輕快地表示,「累了一個晚上,我們回去吧!」
她點頭,扶著他離開急診室,兩人在醫院門口攔了輛計程車。
上車後,沈織容想了想後說:「你側過來靠到我肩膀上,這樣比較不會壓到傷口。」
他也沒跟她客氣,依照她的要求靠到她肩膀上,嘴上不忘玩笑的道:「看來我是因禍得福。」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會發窘,但是這會兒她只是唸他,「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我沒事,剛才浩哲不也這麼說了?!」
她嘆了口氣,「幸好你沒事。」在電話中得知他受傷的那一刻,她深刻地體會到自己有多麼怕失去他。
他輕捏了下她的臉頰,「那就開心點。」不希望她太過擔心自己的傷。
她這才勉強勾出一抹笑容,讓他放心也像是要安慰自己。
第八章
從計程車下來後,沈織容攙著梁致昇,小心翼翼地走進大廈。
他雖然不認為自己傷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但是對於她的主動靠近也不反對就是了。
回到住處後,她直接攙著他進房間,確定他站好後才放開自己的手。
他正想開口要她早點休息,就聽到她先一步表示,「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我一會再過來。」
直覺她應該也要準備休息才對,不明白她要再過來做什麼,但看著她退出房間,他也沒有多問。
他動手要脫下身上的制服,因為腰部的傷放棄了平常慣穿的恤,拿了件襯衫換上。剛換好,就看到也換了輕便家居服的沈織容推開房門進來。
「不打算睡覺嗎?」她身上穿的不是睡衣。
「你先睡吧,累了一個晚上了。」她走過來,將他扶往床上,叮嚀的說:「暫時就先趴著睡好了,比較不會壓到傷口。」
他奇怪的問:「那妳呢?妳還不睡?」
「我等會再睡。」
他搖搖頭,「時間都這麼晚了,要等到什麼時候?」不明白她有什麼事情得要在這大半夜做的。
「我怕你傷口有可能會發炎,要是發燒的話,我得多留意。」
他這才明白她是打算要留下來照顧他。「我沒事,妳不需要擔心,妳回房去睡吧。」
「要是你發燒怎麼辦?」她也很固執。
「我自己會起來吃藥。」
「都睡著了怎麼知道?」
「不會有這樣的事。」
「先睡覺吧,總之你需要多休息。」
沈織容不想再繼續跟他爭辯下去。
「可是妳這樣叫我怎麼能夠安心休息?」
他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但是要叫她不管他,回房去睡覺她又做不到。「可是不看著你,換我不安心。」
考量到她明早還要上班,梁致昇決定嚇她,「那只能這樣了,妳跟我一塊睡。」
「什麼?」
他一臉莫可奈何。「除了這樣以外,我沒有辦法讓妳留下來,我自己一個人上床睡覺。」
他的表情又不像在開玩笑,可是……真的要跟他一起睡嗎?
見她露出掙扎的表情,他刻意說道:「我趴在妳身上睡,萬一發燒的話,妳馬上就能發覺。」
想到那畫面,她臉色頓時一紅,「別鬧了。」
「所以,妳回房去睡覺吧!」
眼見情況僵持不下,搞到最後兩人都沒辦法休息的。
終於,沈織容轉身,卻不是要出房門,而是繞到床的另一邊。
「那就一起睡吧!」她的語氣盡可能的自若,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是因為要照顧他,不要多想。
梁致昇感到非常驚訝,他壓根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回應。
見她已從另一邊上床,他也只能妥協,當然,他是不可能真像自己說的那樣,趴到她身上睡。
他突然想起,這算是結婚以來兩人首度同床吧!雖然受了傷,但他的慾望竟蠢蠢欲動起來,畢竟心愛的女人就睡在自己身旁。
沈織容確定丈夫趴好,不至於壓迫到腰部的傷口後,才跟著在他身旁躺下。
因為要照顧他的關係,她並沒有刻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跟心愛的女人躺在床上卻什麼也不能做,讓梁致昇無奈將臉別過去,省得看著她會越來越壓抑不下心裡的渴望。
卻聽到她表示,「不可以把臉轉過去,這樣我就不能知道你的情況。」
看著他靠那麼近,她也會不好意思啊,但是為了掌握他的狀況,她會努力試著以平常心看待。
他只好把臉轉回來,突然,她的手伸了過來,搭上他的額頭——
「做什麼?」
因為她的舉動,他的雙眼下意識的閉上,心頭掠過一抹悸動。
「這樣我才能在第一時間確定你有沒有發燒。」
同時也能擋掉他的目光。
毫無疑問的,眼下的情況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種精神上的折磨——卻也是最甜蜜的那種。
梁致昇忍不住嘆了口氣,引起她的注意,「怎麼了?」
他故作哀怨的說:「要跟心愛的女人上床,果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聞言實在又羞又好笑,所幸自己的手擋住他的視線,不怕泛紅的臉蛋被他看到。
沒再聽到她的回話,加上他真的也累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整夜,因為要留意梁致昇的關係,沈織容幾乎沒敢闔眼,直到快天亮時才不敵睡意的昏昏睡去。
梁致昇醒來的時後,就見妻子在自己身旁睡得很熟,原本擱在他額頭上的手也垂到他嘴邊,他不由得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笑。
因為整夜趴睡的關係,他先是讓僵硬的脖子轉動一下,再回過臉來看著她安詳的睡臉。
雖然想就這麼繼續看著她,但考量到她還得上班的關係,就算心疼她昨晚沒怎麼休息,他還是靠過來叫醒她。
「織容、織容。」
他輕拍著她的臉頰,想將她喚醒。
可她睡得很沉沒有反應,他於是又拍了她兩下,「起來了,織容。」
她這才緩緩轉醒,睜開眼時赫然看到梁致昇的臉,不由得倏地一驚。
「嚇到了?」
兩人的臉這會近在咫尺,她有些尷尬的開口,「你怎麼……」
「該起來準備上班了。」
她轉頭看向窗邊,發現天已經亮了,跟著想起他的傷勢,直覺伸出手來撫上他的額頭。
「一大早就對男人這麼做不太好吧?」
她耳根泛紅起來,忍著臊意嗔道:「別亂說,我哪有對你怎樣……嗯,還好沒發燒。」
「怎麼會沒有?」
他的話讓要安心下來的她又緊張起來,卻聽到他接著說——
「妳這樣摸著我,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沒有反應?」
這話頓時惹得她又是一陣臊赧。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梁致昇看著她的模樣,心頭不由得一陣悸動,按捺不住的俯下頭去。
在她意識到他的舉動時,他的吻已經烙印下來,她壓根來不及反應,只能瞠大眼睛接受。
直到他舌頭進一步撬開她的唇探進去,她才倏地驚清醒過來,懷疑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麼,他身上還受著傷呢。
「別這樣。」
她連忙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離他。
他看著她,「嚇到妳了?」臉上的神情因為這一吻而染上了渴望。
她紅著臉道:「你的傷……」
他頓時像被戳中罩門似的頹喪起來。
「唉,偏偏挑上這種時候受傷。」
沈織容只能窘著臉安撫他,「別這樣,都受傷了還這麼不放在心上。」
明白她對自己的傷仍不放心,他承諾道:「知道了,看來我得要努力早點把傷養好。」
雖然聽出他的意有所指,但她盡可能的不要去想他話裡的深意,只是淡淡的頷首。
明白在自己傷勢好轉之前是不可能再採取更進一步的舉動了,再說織容也不可能由著他為所欲為,因此繼續這麼跟她一塊躺在床上只是讓他心裡難受,他再提醒她,「該起床了,上班要遲到了。」
她起身,跟著對他說道:「你先不要起來,再多睡一會。」
梁致昇對此也不反對,他的確是需要多休息。
「那好吧,妳去上班吧!」
忽地,一記溫熱的吻落到自己額頭上。
他看著她急速轉身出房門的背影,英俊的臉上染起一記大大的笑容。
 
當梁致昇再次睡醒過來時,走出房門的他意外看到沈織容並沒有出門。
「怎麼沒有出去?」
「我今天也放假一天。」她早打定主意要留在家裡照顧他,趁他睡醒之前煮了點東西。
「我可以照顧自己。」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說完像是覺得不好意思般,她接著又道:「先吃東西吧,應該也餓了。」
梁致昇看她藉口轉移話題並沒有說穿,心裡也樂得有她陪伴。
兩個人在廚房裡吃完早午餐,沈織容堅持要他再去休息,自己則一個人在廚房裡把所有的碗盤清洗乾淨。
忙完後,沈織容回到客廳見到他坐在沙發上,一楞,「怎麼不再去多睡一會呢?」
「夠了,倒是妳才應該去睡一會。」忙了一早上,也該累了吧
她不置可否,視線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襯衫,想起昨夜因為回來晚了,他只簡單地換下身上的制服。
「要洗澡嗎?」
聽到她沒頭沒腦的問這一句,梁致昇不解反問,「現在?」
「你昨天受了傷,也沒能先洗個澡,一定很難受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他點頭,「知道了,我先去洗澡。」
他跟著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回房,卻看到她也跟了過來。
「怎麼了?」他停下腳步問她。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故作自然地道:「我先幫你擦上半身,才不會碰到傷口。」
他很意外聽到她這麼說。
將他訝異的神情看在眼裡,沈織容像是要避開尷尬似的,率先帶頭走回他的房間。
梁致昇只好跟著她回房。
她直接來到浴室,開始放了一臉盆的熱水。
見他跟進來,她吩咐道:「先把襯衫脫了。」
語氣力求像叫他吃飯一樣稀鬆平常,但是從她刻意避免跟他視線接觸的表現看來,顯然內心還是尷尬。
他了然於心,沒有多說什麼的緩慢脫起身上的襯衫,他脫好衣服時,熱水也剛好滿了。
她接過他脫下來的襯衫,指了指放下來的馬桶蓋,「先坐著吧!」
他依言而行,看她擰了條熱毛巾,有些羞窘的對著他說道:「我先擦後面好了。」
等到開始替他擦背後,看到他腰上的紗布,她頓時也忘了尷尬,只感到心疼不捨,手下力道極其溫柔。
她擦好了背,跟著是他的臂膀、他的頸項……
看著眼前的背影,沈織容腦海裡突然閃過那回,他擋在父親面前護住自己的情景。
當時的她就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曾經有人這麼對她,如今回想起來,不正是在育幼院時,他這麼護著她過。
想起孩提時的回憶,她的臉上不由得染上一抹幸福的微笑,動作也不自覺的緩了下來。
半天沒有察覺到她動靜的梁致昇出聲道:「該不是打著擦澡的名義在意淫我吧?」
猛地聽到這話,她一臉窘困的紅了頰,「說什麼啊你!」
「原來還醒著,我還當是擦到睡著了。」
聽出他的調侃,她連忙再開始替他擦背,嘴上也不忘反駁,「才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那妳在幹麼?」
「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你總是擋在我前面。」甜蜜的回憶讓她的神情跟著放柔。
梁致昇以為她是指他們第一次到她家那回,「還忘不掉妳爸動手的事?」想起這事他還是很不滿岳父,就算是再怎麼生氣也不該對女兒動手。
「不是,是更早以前的事。」
「更早之前?」
「那一回在育幼院,你也曾經擋在我媽面前護著我。」
他也回憶起往事,那回因為院裡的小朋友想找他麻煩,她跳出來為他出氣,卻被沈母誤會是在欺負院童。
不知是想要做面子給誰看,沈母不分青紅皂白就想動手教訓她。
當時年紀還小的梁致昇連忙跳出來維護她,當著眾人的面澄清是其他院童想欺負他,她只是在保護他。
而也因為他的解釋,幾個院童遭到院裡的責罰,想當然耳事後他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私下報復。
很多事情過了就過了,他早不再介懷,淡然的提起道:「在那之後,我也狠狠的被那些人教訓了一頓。」
沈織容很詫異,「他們還敢欺負你?」她根本沒想到事情的後續發展會是這樣。
「總是會討回來的。」
「為什麼不告訴院裡的大人?」
「然後再被私下修理一頓?」
他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戲謔,可她卻笑不出來,心裡滿是捨不得的情緒,跟著視線又掃到他腰上的傷勢……
見她突然沒了聲音,看不到她表情,梁致昇於是回頭問:「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真的得當警察嗎?」她很擔心他再受傷。
他不解,「嗯?」
「就算不當警察,還是有其他的工作可以做吧。」
他遲了幾秒才從她臉上的神情反應過來,她是對自己工作性質感到不放心。
他乾脆轉過身來,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安撫的道:「這只是意外。」
話雖如此,但是警察的工作本來就有一定的危險性,「要是下回又——」話到嘴邊,她卻因為覺得不吉利而收口。
明白她想說什麼,他只是輕輕搖頭,「不會再有這種事,這回真的是意外。」
她依然不改愁眉。
梁致昇見她這樣,只得正起臉色來說服她,「就像是人的運氣本來就有好有壞,真要倒楣的話,就算躲在家裡也會出問題。」
這道理她當然懂,但就是放不下心哪!
「我知道——」
「那就別再胡思亂想。」
她也不想胡思亂想,然而心裡就是忍不住擔心他,對他的在乎早已無法否認。
他承諾道:「以後我一定會格外的小心,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就先把對方打暈,讓他沒有辦法再逃跑。」
沈織容聽著他的玩笑話,明知道不可能這樣,根本笑不出來。
見她沒有被逗笑,他才又鄭重承諾,「放心吧,從現在起我有了想要守護的人,絕對不會再輕易讓自己受傷。」
這句鄭重保證,讓她的眉頭緩緩鬆了開來。
「記得你說過的話。」
「我保證。」梁致昇正色道。
她終於展露歡顏,微回過身去擰了擰毛巾,繼續替他擦澡。
第九章
一早梁致昇看到妻子坐在客廳桌前,認真地翻閱報紙,手中還放了把剪刀,不知道在幹麼。
他來到她身旁,「怎麼了?」
沈織容分神回應,「再等我一下下。」
他好奇的問:「到底在看什麼?」
「當然是看你的新聞。」
「我的新聞?」
「浩哲不是說有記者去採訪你?!」
他有些意外聽到她這麼說,前天深夜在醫院時,她明明還不怎麼在意,「妳在意這個?」
「看爸媽他們以後還敢不敢瞧不起你。」對於父母將丈夫看扁的態度,她實在感到很不平。
他這才理解她的想法,卻也不希望她因為自己的事跟父母又鬧僵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妳其實不必太多在意。」
「我當然要在意,因為你是我老公啊,所以才要改變他們的想法。」她回答得很理所當然,「找到了!」跟著開心地拿起剪刀。
梁致昇的心,為了她這句「你是我老公」而滿足不已,卻也懷疑以岳父岳母那樣勢利的個性,會因為單一的事件就輕易改變態度?只是看妻子開心的模樣,他也不忍心潑她冷水。
沈織容看清楚報導後,不滿意的道:「既然都採訪了,怎麼也不連你的照片也一塊拍上去?」雖然說員警英勇制服毒販的標題是很好聽沒錯,但缺了張顯眼的照片實在很可惜。
他逗著她道:「我老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功利?」
「本來就是,不放你這位英雄的英姿,像這種毒販的照片有什麼好看的?」她還在不平報導上放的是毒販被移送的照片。
「搞不好記者是覺得毒販長得比我上鏡。」
她一聽很不以為然,「怎麼可能,難道我的眼光會比他差?」不知道是在替自己還是梁致昇不平。
她計較的模樣看在梁致昇眼裡,不禁染上笑意,印象中那個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情緒的小女生又回來了。
「搞了半天妳是覬覦我的男色才跟我求婚的?」
沈織容聞言一窘,雖然說當初結婚是自己的要求,但那時兩人沒有感情的牽扯,情況另當別論,現在要她承認這婚是自己求來的,面子要往哪擱?
「拜託!是誰說過我是你的初戀情人的?」她回嘴嗆他。
「這倒是,」他點點頭,摸了摸下巴一副不解狀,「也不知道我當初的眼光是怎麼回事?」
「你……」
「怎麼就光知道是初戀情人,也沒發現我老婆長得這麼漂亮。」
她才反應過來,「你耍我啊!」
「不高興我誇妳漂亮?」
她臉上揚起了笑,嘴上仍逞強,「我本來就很漂亮。」
「所以說,妳只要繼續保持漂亮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太在意。」他指了指報紙。
她差點沒法從他深情的凝視裡回神。循著他手指的方向,她搖頭道:「還是要把報導剪起來。」
梁致昇看她堅持的態度也不再多說什麼,儘管心裡是真的不認為一篇報導能改變什麼,但是只要她開心,他也沒太多意見。
 
沈織容的開心持續不到半天,這兩天在家照顧丈夫的她接到阿德打來的電話,說是有記者打電話到辦公室,求證她跟梁致昇的關係。
原來,前天夜裡在醫院急診室,她只顧著擔心致昇的情況,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出現已引起旁人的注意。
當時那名正要離開的文字記者,只覺得對她很眼熟,過後才猛然記起沈織容的身份,因而打電話到她辦公室去求證,並在得知她放假的消息後衍生出更多的揣測。
這名記者因為挖到獨家可是大為興奮不已,年輕美女議員跟地方男員警的戀曲,新聞勁爆充滿了賣點,尤其女方年紀要比男方大上三歲,家世背景更是差上一大截。
掛上電話後,沈織容不由得擔心起來,想到新聞見報後可能對梁致昇造成的影響,尤其之前他才因為父親的關係受到派出所內同事的誤解。
她一個人進廚房裡洗碗,越想越不安,幾個碗洗半天,梁致昇遲遲不見她出來,乾脆進來查看,就發現她一個人站在流理台前發呆。
「想什麼這麼入神?」
她回頭看到他,心裡拿捏不定,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原本只是順口問起,看到她的神情他這才發覺有異,「怎麼了嗎?」
沈織容並不希望讓他困擾,但又擔心如果不讓他先有個底,等到新聞爆發出來會讓他措手不及。
「那個……阿德剛才打電話給我,說記者可能會報導我們的事。」
他沒能確定她話中的意思,「報導我們?」不明白他們有什麼事情要被報導的?
「阿德說,有記者打電話到我辦公室去查證我們的關係,因為看到前天夜裡我出現在醫院急診室裡。」
她實在覺得對他很抱歉,重逢以來一直讓他為自己付出,現在又可能會讓他感到為難,他……不會不高興吧
梁致昇注意到她歉然的神情後揚起嘴角,「所以呢?」語氣很輕鬆,像她說的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事實上也是。
他不以為意的態度讓她感到意外,「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
她看他這樣,不知道是該說他太過沒有戒心,還是警覺性不夠,嘆了口氣。
「之前因為我爸的關係才讓你受到同事的誤會,要是現在我們的婚姻又被報導出來……」她擔心他會被外界說得更加不堪。
從小在政治圈中長大的沈織容深知,媒體報導事情的角度總是負面勝過正面,如此才能有賣點。
要是他們的關係被報導出來,她擔心兩人背景上的懸殊可能會讓梁致昇處於不利的一方。
「擔心我讓妳沒面子?」
「才不是這樣!」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誤解。梁致昇聳聳肩,「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好擔心?報導出來就大方承認我們的關係不就得了」雖然他也不希望所裡的同事誤會上回升遷的事是老婆在濫用職權。
「可是別人要是知道你跟我結婚……」
「我也會大方告訴他們妳是我老婆。」
看他說得輕鬆,她忍不住懷疑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替他擔心,還是把現實想得過於簡單?
她按耐不住的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臉上滿是對他的擔憂。
梁致昇看她不安的表情也不再打馬虎眼,「不需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正色安撫她。
她這才確定他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仍是不明白他怎麼還能那樣不正經的逗她。
她無法不先往最壞的結果想。「要是報導故意說你壞話,把你講得很難聽怎麼辦?」想到媒體可能會說他是那種攀附權貴的男人,她就覺得難受氣憤。
「早上的報紙不是才說我英勇的制伏毒販嗎?」
話是這麼說,但一旦扯上醜聞,哪裡還有人記得之前的豐功偉業?
「那是早上,比起歌功頌德,媒體更喜歡的是負面報導。」就是因為深知媒體的習性才讓沈織容如此憂心。
他安撫她道:「重要的不是別人說什麼,我們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好,只要問心無愧,就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因為在育幼院長大的關係,他很早便明白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最要緊的是自己過得好。
沈織容雖然也明白這層道理,問題是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會真的這麼想?她還是覺得他把事情看得太過簡單。
「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想。」
「只要我自己是這麼想就好。」
他這話說得篤定,不卑不亢的態度緩和了她焦躁的心,她見他似乎是真的這麼認為,不是怕她擔心在安慰她。
這個認知讓她稍感寬慰些,不過嘴上仍忍不住歉然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說這什麼傻話?」
「因為我,才老是讓你受到別人的誤解。」
梁致昇故意瞇起眼來,「妳現在是想藉口悔婚?」
她知道他是存心鬧她,「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那妳知不知道,妳老公我可是個工作認真、正直負責的好警察?只要那些記者深入追查,就會發現妳嫁了個可取的男人。」
對於這點她並不懷疑,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證明她真的嫁個好老公。
見她臉上浮現笑容,他故意問她,「是相信我還是瞧不起我?」
「是相信我自己挑老公的眼光。」
他跟著也揚起了笑容,一臉「愛妻可教也」的模樣,「知道這麼想就對了。」
「不像你只挑了個麻煩。」
聽出她語氣裡仍沒有完全釋懷,他皺起眉頭說道:「既然覺得這麼對不起我……」
她等著聽他的下文,卻看到他勾了勾手指,要她靠過來。
她毫無防備的靠了過去,沒想到他的吻精準地落下,她閃避不及——當然,也無意閃躲,兩人甜蜜的身影交織在流理台前,這事的討論也就不了了之。
 
隔天,報紙上一大篇幅都是在講沈織容議員的緋聞,立刻引起社會大眾的注意,畢竟男女雙方的背景實在差異太大。
因為事先預期媒體會有的動作,沈織容也不逃避,今個特地銷假回議會上班,好應付媒體對她戀情的關注。
果然,她一現身在議會裡,馬上被守候的大批媒體團團圍住,一個個問題爭先恐後而來。
「議員,請問妳跟前幾天制伏毒販受傷的梁致昇員警是什麼關係?」
「報導說有病患看到妳擔心到癱坐在醫院急診室裡,是真的嗎?」
「沈議員,請問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聽說梁警員是個孤兒,你們的背景相差這麼懸殊,立委對你們的交往有沒有什麼意見?」
就算早有預期記者的報導角度會比較負面,這會聽到這些問題,仍是讓沈織容心裡感到不快,不過從小在政治世家中長大的她也明白,該如何跟媒體周旋應對才能扭轉不利的報導。
她不疾不徐的道:「恐怕大家是誤會我們的關係了。」
她的話才剛起頭,這些記者們隨即像咬住什麼把柄似的,爭相出言反駁她的說法。
「如果妳跟梁警員並沒有在交往,為什麼會擔心到癱坐在醫院急診室裡?」
「聽說是議員親自扶著他離開,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需要這麼緊張他嗎?」
「梁警員是議員的男朋友吧?是不是因為家裡反對,妳才沒有辦法承認你們的關係?」
記者們的問題字裡行間都是抱持著唱衰的心態,就是希望能逼出一則聳動的報導。
沈織容巡視了在場記者們一眼,跟著嚴正否認道:「梁致昇員警不是我的男朋友。」
有記者等不及吐槽她,「如果不是,議員為什麼會這麼擔心他?這不是很不合理嗎?」
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擔心他是因為他是我老公,我們已經結婚了。」
「什麼?」
「老公?!」
記者間頓時一片譁然,跟著又是一票爭相追問——
「議員,妳別跟我們開玩笑了,議會裡誰不知道妳還是未婚,追求者大排長龍。」
「要是議員結婚怎麼會沒人知道?妳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
她表情坦然的回道:「我的確結婚了,在上個月初我們在法院公證,各位如果不信可以去查證。」
見她回答得如此篤定,一群記者們先是面面相覷,但問題還沒完——
「既然議員要結婚,怎麼沒有公佈喜訊?這樣悄悄到法院公證,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是不是因為委員反對,所以你們才要私自結婚?」
名門千金跟平凡小子瞞著眾人低調結婚,話題的爆炸性都十足,遠勝過原先交往的新聞。
記者們頓時是見獵心喜,爭相想要發掘這樁大新聞。
明白他們心態,沈織容依舊不改原先慢條斯理的態度。「不是這樣的,之所以選擇低調,純粹是因為我們都不喜歡鋪張,覺得結婚儀式只是個象徵,要緊的是兩個人真心在一起。」
「委員也知道你們結婚了嗎?」
「當然知道。還是說你們結婚都不告訴父母的?」她刻意笑著反問,自己這麼一說後,自己父母再也無法對外否認半句。
「但是以妳跟委員的政治背景,這樣低調結婚多少說不過去吧?」
「其實我父母一開始也是希望能公開宴客,是我說服了他們,考量到年底還有選舉,不希望被當成是利用婚事在炒作知名度,他們好不容易才同意了我的想法。」
她的回答合情合理,在場的媒體記者縱使還有懷疑也找不出破綻,唯一剩下的問題是——
「之前一直沒有聽說過議員有在交往的消息,卻突然決定在上個月公證結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這……的確是有隱情。」
記者急著追問,「是什麼原因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沈織容說這話時嘴角露出的甜蜜騙不了人。
記者們乍聽到這個答案都有些怔楞,露出懷疑的表情。
有名男記者不信的反駁,「議員已經二十八歲,又是議會裡有名的美女,現在才初戀不大可能吧?」覺得她說謊也不打草稿。
她聽了也不生氣,溫溫一笑後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事實上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眾人一聽都很驚訝,有個女記者還說:「原來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啊!」
沈織容因為回憶過去,臉上表情更顯柔和了。「小時候我跟我爸媽一起去他住的那間育幼院探視,在那裡度過了許多快樂的童年時光。」
女記者被她幸福的表情所吸引,跟著問道:「議員,可以說說你們戀愛的經過嗎?」
她綻放一記嬌羞的微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老是任性地欺負他,他卻總是擋在我面前保護我。」談及往事的她眉宇間盡是小女人的甜蜜,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個陷入愛河的女人。
眾人對兩人的戀情也不禁正面看待起來,不再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這麼說你們老早就認定對方了?」哇,那不就愛情長跑很多年?
沈織容淡笑不語,留給他們自行想像的空間。
「小時候的戀情一直持續到現在,應該是真的很相愛吧?」女記者嚮往的說。
「也不是所有時候,上個月我的司機不小心開車違規,還從他那裡收到一張罰單。」聽似埋怨的語氣,其實是刻意讓人明白梁致昇的正直。
她的嬌嗔引來記者們的一陣笑意,接下來的問題就有點像是閒話家常了。
「聽說梁警員當時受了傷卻還是堅持追上歹徒,將他制伏,對於這樣英勇的行為,議員妳個人有什麼看法?」
「就像你們說的,這種英勇的行為我應該是要讚美他,畢竟身為人民的保母,本來就有保護人民、維護治安的責任。但是站在妻子的立場,我還是免不了擔心受怕,請他以後不可以隨便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矛盾的說詞又引來現場一片笑意,有記者關心問道:「那梁警員的傷應該不要緊吧?」
「嗯,謝謝關心,只是一點皮肉傷,不要緊的。」
一樁大八卦就這麼被沈織容化解為佳話,連梁致昇後來看到報導時,都覺得自己老婆的危機處理能力實在太強了。
他,以妻為榮。
第十章
沈織容跟梁致昇結婚的消息曝光後,連帶的也讓沈進明成為另一個被訪問的對象。
已經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的他原本是想迴避媒體,卻還是無可避免地在國會裡被記者逮著了人。
相熟的記者一看到沈進明劈頭就先恭喜他,「恭喜委員,有梁警員這麼了不起的女婿。」
「哪裡。」
他的表情裡透著不易被人察覺的勉強。
另一名記者接著道:「不過委員也實在太不夠意思了,嫁女兒這麼大的喜事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年輕人結婚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他們沒打算鋪張,我們老的也不好多拿主意。」
「再怎麼樣也應該告訴我們一聲,才好跟委員道聲恭喜啊。」
他依舊笑臉迎人,只是這笑意沒有達進眼裡。
「這年頭像委員這樣沒有門戶之見的長輩實在是很少見,尤其還完全隨年輕人的意思更是難得。」
面對記者的吹捧,沈進明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有什麼辦法?這年頭做父母的哪個不是聽孩子的,他們年輕人說好公證結婚我能有什麼意見。」語氣宛如是個寵女兒的父親。
「想不到委員這麼開明。」
「孩子喜歡嘛,我們做父母的總不能拆散他們。」他表現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態度。
表面上,沈進明儼然成了一個開明的父親,可至於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段新聞畫面播放了一整天,晚上,沈織容回到家時,就見到丈夫認真地看著電視上頭關於兩人的報導,包括父親接受訪問的片段。
她起先也不以為意,直到見他電視看了半天卻沒表示意見,才有些奇怪的問:「幹什麼一直看這些?」
他沒說什麼,只是將她拉過來,坐到自己身旁。
她瞥了電視畫面一眼,口吻淡淡的說:「我爸他就是這種人。」料想他是對父親人前人後不一的態度感到不舒服。
「換作是我,應該也只能這麼說。」但沒想到他卻替父親緩頰。
她感到意外的問:「不覺得生氣嗎?」面對他時父親明明把他批評得一文不值。
「妳看我像是在生氣?」
「那不然為什麼你看得這麼認真?」
「不認真看怎麼會知道這麼重要的事?!」
她因他的話引起好奇,「什麼事?」她不記得訪談的內容有什麼好值得他這麼注意的。
梁致昇眼帶深意地看著她,「原來我不單是娶了自己的初戀情人,就連我老婆嫁的也是自己的初戀情人。」
沈織容驀地一窘,才知道他所謂重要的事所指為何,困窘的想解釋,「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聽她怎麼說。
面對老公調侃的神情,她索性否認道:「記者在報導的時候本來就比較喜歡誇張。」
「是這樣嗎?」
她赧著臉,沒有答腔。
他表情一轉,認真地說道:「是怎麼說的……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她起先還以為他是在問自己,跟著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複誦自己對記者說過的話,頓時像被當場抓包似的,一陣尷尬。
「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她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因為看出他是存心鬧她,她硬著頭皮否認道:「記者採訪本來就喜歡斷章取義,你不要認真啦。」不肯順了他的意承認那些說法都是實話。
以為他會再說什麼堵她,卻聽他話鋒一轉,幽怨地嘆了口氣,「唉!」
明知道他可能又設什麼陷阱讓她跳,但她還是按捺不住地出聲問:「怎麼了?」
他像個深閨怨婦般的看著她,「原來是我一個人在單戀。」
她當然看得出來他是在裝可憐博取同情,偏偏自己還是覺得不忍,「幹麼要這麼想?」
「不然呢?我老婆又不肯承認對我的告白。」
她被他一副小男人的幽怨神情給逗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後說道:「知道了。」
梁致昇精神一振,等著聽她親口告白。
她看著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就算是想耍他也捨不得看他失望。
有什麼關係呢?承認就承認吧,反正是認認真真要跟他當夫妻了,以後得開誠布公的事多得是,就把這件事當成一個起點吧!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臉,在他意識到她的用意之前就欺身在他額頭賞了個大啵,還發出了好大聲響。
他反應過來後卻不是很滿意,「是這裡才對。」跟著將她的人拉過來,吻住她的唇。
她雖然沒有拒絕他的吻,但仍是在一吻方休時,忍不住道:「有我這樣的老婆,你會很辛苦。」
「那得要看是哪方面的辛苦。」
「什麼意思?」
「如果是喜歡做就不覺得辛苦。」說完再次封住她的唇。
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曖昧,沈織容驀地面上泛窘,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應他,即便這會時間還稍嫌早了些……
 
銷假回派出所上班的第一天,梁致昇意外同事態度上的轉變,不再像之前那樣對他帶著異樣的眼光。
儘管心裡頭對這樣的改變感到納悶,可他仍是樂見同事間回復之前的情誼。
倒是這會跟好友一起執行巡邏勤務時,施浩哲看不慣他認真的態度,對他嘮叨起來。
「看你這傢伙是有福不知道要享,難得受傷也不在家裡多休息兩天,這麼拚命是想把我們都比下去不成?」
「反正也只是皮肉傷,定期換藥就沒問題了。」
「皮肉傷就不是傷?」
「既然已經沒什麼事就乾脆回來工作,省得要是被外界誤會,我怕會影響到織容。」
對他來說別人怎麼看他不在意,但不希望因此影響了社會對妻子的觀感。
施浩哲取笑他,「我說你寶貝老婆也未免過了頭,再說現在同事都知道之前對你的誤會了,你還需要擔心什麼?」
說到這個梁致昇不由得又被勾起了疑問,「大家是怎麼回事?態度變得這麼快?」不但為之前的誤會向他道歉,還恭喜他結婚的事。
施浩哲得意的道:「還會是怎麼回事,除了你老婆的幫忙,當然我也出了點力。」
「什麼意思?」
「看過妳老婆在電視上說的那些話,大夥才知道你不是那種攀附權貴的人,加上我也把之前她老頭故意針對你的事都說了,你也拒絕她老頭安排的升遷機會,大夥便清楚你的為人。」
「原來是這樣。」
他這才理解同事們態度改變的原因。
「所以我之前就要你把事情講清楚,大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雖然不認為需要主動解釋什麼,但對於好友為自己做的,梁致昇仍是感激。「謝了。」
「謝什麼?大家也都在說,就你這種石頭腦袋,要換作我們有這種機會,肯定不會拒絕,管別人怎麼看。」
「知道了,回頭我會請織容幫你。」
「幫我什麼?」施浩哲一時沒能會意。
「替你介紹個阿婆級的女議員讓你們交往,到時候保你升遷順暢。」
他失笑的搥他一記,「你這傢伙,虧我還這麼罩你。」
「我這不就在報答你了?」
「我看你這不是報答,是陷害。」
「要覺得是陷害,腦袋就放清醒些,別老想些不實際的事。」
施浩哲白了他一眼,「說你是石頭腦袋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誤會你,也不知道像你老婆那樣的大美女怎麼會看上你?」
「聽了我老婆說的那些話還不夠清楚嗎?」
「就是因為聽過才懷疑,搞不好她跟你一樣腦袋有問題。」
「說誰腦袋有問題了你?」
聽到梁致昇出聲為他老婆抱屈,施浩哲受不了的道:「知道你疼老婆,不用這麼急著跳出來幫她出氣吧。」
梁致昇也懶得再跟他抬槓下去,「少說廢話,走了。」
接著逕自騎上警用摩托車,施浩哲只得跟上。
 
那日沈進明接受記者訪問時雖然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後續的發展卻是著實出乎他的預期。
原以為有梁致昇這樣的女婿會讓他顏面盡失,沒想到他英勇制伏毒販甚至因公受傷的行為,卻讓他獲得各界正面的評價。
加上女兒那場深情的訪問,更讓兩人的結合得到社會大眾的祝福,不再以兩人懸殊的背景做文章。
兩人的婚事獲得正面評價之餘,連帶也讓沈進明在這樁婚事上的開明態度大受讚揚,認為他是少數能夠不看重家世背景的開明父母。
因為外界一致的褒揚,讓他心裡頭再怎麼不舒坦,表面上至少是贏得外界正面的觀感,連帶的也讓選民的支持度攀升。
有鑑於此,他在改變不了事實之餘,決定趁勢借重女婿的正面形象來拉抬選情。
因此他打了電話給女兒,表示之前兩人的婚事過於寒酸,加上親朋好友也都在追問,要他們找個時間回家來商量補辦婚宴事宜。
電話這頭的沈織容聽了並不特別開心,明白父母不過是想以宴客為名行拉票之實。
一旁的梁致昇見妻子掛上電話後表情不甚開心,多少也猜到父女倆顯然又有不愉快了。
「爸說了什麼?」或許岳父不見得會承認自己這個女婿,但他仍是得這麼稱呼。
她嘟著唇道:「他要我們回去商量婚禮。」
他詫異地挑起眉,要不是她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會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說什麼現在大家都知道,所以我們應該要補辦一場婚禮。」
梁致昇在意的是她的心情,「因為這樣不開心?」他以為她也多少希望能獲得父母的祝福。
「他們只是想利用機會拉抬選民的支持度。」對於父母心裡的盤算,沈織容怎會不了解。
見她因此感到不快,他於是換個角度安撫她,「至少他們不再反對我們的婚事。」
她聽了卻是不以為然,「就算他們只是想利用你也無所謂?」
他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意見,畢竟當初兩人婚結得倉卒,他心裡一直遺憾沒能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
「這不是妳所希望的嗎?」他提醒她。
沈織容反駁道:「我才不希望這樣。」父母的虛情假意她根本就不希罕。
「可是妳不是希望能改變他們對我的看法?」
她這才會意過來他的意思,「那不一樣。」
她要的是父母對他真心的接納。
梁致昇勸道:「不管是哪裡不同,反正這樣一來,跟妳爸媽之間也可以不再爭執。」再怎麼說都是織容的父母,不希望她為了婚事跟他們鬧得不愉快。
自己在替他抱不平,他卻不斷地替父母說話,沈織容忍不住道:「知道嗎?你會被同事排擠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聞言一怔。
她嘆了口氣,「就是你這種濫好人的個性,難怪會這樣。」
反應過來的他開玩笑的道:「這妳就錯了,現在所裡的同事都當我是難得一見的癡情男,哪裡還有人會排擠我?!」
如果說這整件事情上有什麼事真的讓沈織容打從心裡感到開心的,那就是因此解開了派出所同事對梁致昇的誤會。
「起碼他們是真的了解你的為人。」
而不是像她父母這樣想要利用他。
見她依然無法諒解父母的行為,梁致昇還是努力打圓場,「別對他們太嚴苛,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父母。」即便對岳父岳母的個性不能認同,他也不希望妻子跟他們鬧僵。
「所以說,你是同意要補辦婚禮嘍?」
「妳不希望?」
「那根本就不叫婚禮。」
到時候肯定會變成拜票場子、造勢大會。
聽她這麼說,他明白她其實是願意的,只是對父母的出發點不滿意。
他聳聳肩,輕鬆的道:「到時候只要在婚禮上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就好啦。」
「然後呢?」
「有我這麼帥的新郎,還覺得不像婚禮?」
她忍不住吐槽他,「臭美了你。」
「是嗎?」他作勢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看來我得再去洗乾淨。」跟著突然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惹得她尖叫連連。
「你幹麼?」
他啵了她一記,「從現在開始,練習夫唱婦隨。」他湊近她的眼,深情的凝視著她,「就算,我們的婚禮變成造勢晚會,妳記得,我的目光、我的心,永遠只投給我老婆一票!」
尾聲
育幼院裡,利用閒暇回來探訪的梁致昇跟沈織容,這會就站在昔日那塊無人注意的角落。
「那時妳突然不再來育幼院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還是在這裡等。」
聽他這麼說,沈織容心裡感動,不捨的道:「幹麼這麼呆?」其實那時自己好長一段時間也總記掛著他。
他故意嘆了口氣,「唉!有什麼辦法呢?」
「什麼意思?」
「誰叫我害怕被打。」
前一秒還在感動的沈織容聞言一怔,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他是在挖苦她當年的威脅。
「討厭啦你!」跟著要動手搥他。
梁致昇一把抓住她的手,表情一變改為嚴肅的說:「在那之後,我從來沒想過還有機會再遇到當年的那個小女生。」
沈織容看著他,心裡也沒想到兩人能夠再次相遇,跟著會心地道:「以後我來的時候你都要在這裡,不然我就要打你。」
熟悉的恫嚇在兩人臉上引起相知相惜的笑容,眼底盡是無言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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