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37101 《福妻上門》卷一
好死不如賴活著,沒了太子妃之位──沒關係,成了和親媵侍──沒關係,
被蠻子搶匪擄了成暖床玩物──有關係!她故意把自己搞得全身髒兮兮,
不料大鬍子還是挑中她,怪的是,他不但沒有飢不擇食的吃了她,
還提水讓她洗個熱水澡、自動當火爐為她驅走夜裡的寒冷,
甚至當他和蠻子搶匪分道揚鑣時都帶著她,
他一定是個好人,她可以求他讓她離開,自己謀生,
無奈現實是殘酷的,她發現離開他,自己根本沒法活,
而且他真的待她很好,即使受了傷、遭狼襲,他仍不顧一切護她周全,
既然他要回家,她當然跟到底,只是沒想到,剃了鬍子的他這麼俊,
樣樣皆好的他,叫她怎麼可能不動心?
當他娘問她的心意時,她害羞沒應話,竟造成天大的誤會──
她不喜歡他!還要在這裡擇夫!
驚人的是,隔天左鄰右舍、附近村莊的人都想來追求她……
藍海E37102 《福妻上門》卷二
礙於族規,哥哥沒成親,弟弟就沒法娶妻,
自從三年前大哥因意外毀容慘遭退婚後遲遲定不了親,
赤贏就打定主意光棍一輩子,單身到老沒問題,
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他偏偏遇見顧熙月,且對她動了心,
即使夜夜只能抱著她什麼都不做,即使這輩子兩人可能成不了親,
只求他們恩恩愛愛、白首到老,平平安安過日子,
沒想到難題一個接著一個來──
弟弟的心上人要另嫁他人,弟弟去搶親,他當然義不容辭幫忙搶了再說;
大哥想討個做皮肉生意的寡婦進門,好讓弟弟能討老婆,他全力搞破壞;
青梅竹馬的桑普假意要嫁二哥死皮賴臉住進他家,兩眼卻直盯著他,
他出主意,讓她家人把她架回去,等著做有錢人的妾,
終於老天開眼了,族長小女兒向大哥求愛成功,說好兩年後成親,
這好事讓全家人都開心,但最最開心的人是他,
因為,他終於能和顧熙月提早入洞房……
藍海E37103 《福妻上門》卷三(完)
顧熙月心想,赤贏這草原第一勇士的名號該改成草原第一寵妻勇士了,
不論是在東擎或西梁,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麼寵妻子的,
知道她愛喝果子酒,就帶她去採果子回來釀酒;
怕她待家裡無聊,帶她一起踏上他三哥的馬幫商隊的旅程,
擔心她旅途上吃不慣、睡不好,他不只替她開小灶,找湯婆子暖被窩,
到了城鎮就狂買金銀珠寶,誓言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沒想到歸途卻變了調,商隊受到流匪襲擊,傷亡慘重,
赤贏也為了救她被大河沖走,儘管有相識部落加入搜救,他依舊生死不明,
而待在部落中的她也察覺不對勁,發現這裡不是友善部落是敵窩,
幸好老天是疼好人的,赤贏不僅沒死,還揭穿了部落繼承人偽善的真面目,
救人是假,想抓赤贏送給意圖推翻西梁皇室的康王禺薑才是真!
如今傳出赤贏是西梁國國主之子,抓住他就能問鼎國主大位的消息,
面對各部落的追擊,她擔憂不已,他卻毫不在意,還直奔康城要解決前塵往事,
她這時才知道,原來他不是西梁國國主之子,而是康王禺薑的親兒子……
有魚多多,女,性格安靜,喜愛看書,偶爾喜歡四處走走。
愛旅遊,愛拍照,愛看風景,喜歡山山水水、江湖日月,更愛日昇日落、雲卷雲舒,
願望是有生之年能夠行遍千里,賞遍天下美景,足跡可以踏遍世界各地每一個角落,
在世界各地都記錄「我來過」,不枉此生活一回。
平日裡喜好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喜歡寫深情又溫柔會照顧人的男主,
因為自己單身,所以只能在筆下圓夢,以慰心中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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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陪嫁不成蠻子劫
漠西草原,夕陽西下,放眼望去,廣袤無垠。
送嫁隊伍又一次停頓休整,顧熙月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天氣越來越冷了,和親的昌平公主身體不適,一天之內要停下好幾次,作為公主陪嫁媵侍的顧熙月等人的馬車也必須跟著停下休息。顧熙月倒是沒什麼,同是公主陪嫁媵侍的楊明麗卻越來越煩躁,抱怨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靠著馬車,楊明麗又不自覺的抱怨起來,「已經出了我們東擎國,也不知道西梁國還有多遠?總是走走停停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
顧熙月隨口應道:「聽護衛隊的人說,大概還有一個月路程。」
「一個月?真是折磨死人了,越往前走越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像樣的城鎮都沒有,我看沒等我們到西梁國,隨帶的這些陪嫁品就用光了。」
楊明麗依舊抱怨不休,顧熙月已經閉上眼睛小憩,懶得理她,聽了一路早就聽膩了。
可能是環境惡劣,原本是大家閨秀的楊明麗脾氣越來越差,見顧熙月不理她,忍不住一臉怒氣的開始諷刺,「我說妳,堂堂國公府嫡長女,竟然也淪落為和親公主的陪嫁媵侍,我還以為只有我這種庶出的身分才會被家族送來犧牲呢。」
顧熙月懶洋洋轉了個身,背對她。
見她沒反應,楊明麗越來越囂張,陰陽怪氣的又說:「也對,妳這個不知廉恥、毀了名節的女人,能成為公主陪嫁已經要謝天謝地了。我要是妳,早就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我怕死。」顧熙月忽然出聲,語氣淡然,似乎不帶任何情緒。
正在極力羞辱顧熙月的楊明麗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打斷話,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愣愣的盯著眼前的顧熙月。
顧熙月無疑是個美人,她不是那種明豔的美,卻是清秀如風,渾身散發著一股淡然之氣。
她曾是名動京城之人、最炙手可熱的太子妃人選,忽然有一天被傳出與他人私相授受,自那之後,她的嫡妹顧歡月被封為了太子妃。當所有人都以為顧熙月會自盡而亡以全名節時,她卻活得好好的,雖罵名在身,她卻絲毫不在乎,依舊活著。
西梁國求娶東擎國公主和親時,顧家為向陛下表忠心,主動讓嫡長女顧熙月成為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之一,一同出嫁。
被家族嫌棄利用到這個地步,顧熙月居然還能這般淡然處之,真是讓身為庶女覺得命運不公的楊明麗恨得咬牙切齒,這一路上沒少找機會諷刺她。
平時顧熙月從來不理她,今天卻忽然說了她怕死,倒是出乎楊明麗的意料。
她不由得追問,「為什麼?」
顧熙月睜開眼,微微一笑,語氣調皮道:「我十歲的時候差點淹死,從此以後我就怕死。」還有後半段她沒說—— 何況清者自清,我既無罪,為何要死?
「妳倒是有藉口。」楊明麗冷冷一笑,忽然覺得這一路上對顧熙月的諷刺好沒意思,反倒顯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
顧熙月沒再理她,靠在馬車上默默發呆。
她身上的一身水紅色,證明她只是一位微不足道的媵侍,不是能穿大紅色的正妻,甚至連侍寢的機會都微乎其微。這樣卑微的身分,與她這個國公府嫡長女的身分是天壤之別。她從天落到地,僅僅是因為太子殿下中意她和她的家族,想要立她為太子妃,不想自己的嫡妹因妒生恨,設計使她失了名節,代替她成了太子妃。
她想不明白,那東宮女主人的位置,真的比她們姊妹情深還重要嗎?真的比她這個作為長姊的親人更重要嗎?
算了,一切已經這樣了,就這樣活著吧,活著才能有希望,無論在哪,都有希望。
然後,就在顧熙月以為自己今後會成為西梁國國主的一位媵侍時,意外卻發生了——
漠西草原是馬上部落的天下,一路的平靜驀地被一陣震耳欲聾、雜亂無章的馬蹄聲打破。
顧熙月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伴隨著四周一陣陣慘叫怒吼聲,她乘坐的馬車已經向右側翻了出去,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馬車翻滾的力道大到將她整個人甩了出去。顧熙月只覺得頭暈眼花,身體從高處墜落,無可避免地砸在了堅硬硌人的地上,順著一側的草坡足足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這一頓人仰馬翻,她的胃裡已經亂翻騰了好一會兒,吐了幾口酸水後,她雙肘拄地、氣喘吁吁的爬了起來,整個人狼狽不堪。這時,她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在他們之前行進的路上,圍滿了一大群高大健壯的凶蠻漢子。那些漢子的裝束奇特,每個人都是滿臉絡腮鬍,看不清容貌。他們胯下騎著高大的馬,手裡握著長鞭,腰間掛著大刀,凶神惡煞的把公主送嫁隊伍打得七零八落,周遭四處躺著護衛的屍體,紅色的鮮血淌了一地,伴隨著草原清風,遠處的顧熙月都能隱約聞到血氣的腥甜味。
和親公主的送嫁隊伍被劫了!
顧熙月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後,第一個想法就是先把自己藏起來。她摔落的位置比較有利,是草坡下的一個溝壑,四周長滿了較高的草。她刻意將身體放低,藏在這些草裡,心中暗暗祈禱自己不要被人發現。
無奈,她身上衣服的顏色與草地格格不入,只是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她不敢亂動,設想著之後可能發生的情況,她不動聲色的往自己的臉上、脖子和手腕等裸露在外的皮膚塗了一層泥巴。她記得奶娘曾跟她講過的故事,姑娘家尤其是漂亮的姑娘家成為俘虜時,把自己搞得越醜越安全,她又刻意把衣服也沾染了泥巴,以求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明顯。
悄悄做完這些事情後,她又往那群搶劫的凶殘蠻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此時,他們已經用幾輛沒被撞壞的馬車把搶來的物資壘了上去,把沒有被驚走的馬牽著往一處歸攏,又把還是活口的女眷們羈押在一旁。
那些大漢顯然對今天的收穫很是滿意,個個都張著大嘴,笑得春風得意,在他們猙獰的臉上,越是誇張的笑容越顯得恐怖。
顧熙月離得遠,聽不清楚那些人在說什麼,只聽到粗著嗓門「烏魯烏魯」說話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傳來。她趴在草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希望他們趕快離開這裡。
她知道送嫁隊伍的男人們都已經成了這群野蠻漢子的刀下亡魂,僅僅靠這些宮裡出來的陪嫁女,想要逃跑,簡直是癡人說夢。顧熙月不是大義凜然的人,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這群蠻夷漢子們把那些女人都帶走,然後她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殘酷的。
就在顧熙月自以為藏得天衣無縫、已經騙過那些野蠻漢子們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很爽朗暢懷的笑聲——
「這裡還有個漏網之魚呢!」
他說的是漢話,顧熙月聽得清清楚楚,而這個人,就杵在她趴著地方的後面。
顧熙月當時腦子一懵,心裡大叫:完了,完了,被發現了!
見情況不妙,她身體比大腦反應快了一步,立即爬起來就跑。身體本能大爆發,她幾乎用了她生平無法想像的速度在坑窪不平的大草原上狂奔。
只是她越跑,身後的馬蹄聲就越來越近。為了活命,她不由得閉了眼睛,停下腳步等著接下來被抓的命運。
本以為一切都完了,她等著認命時,她身後的馬蹄聲又漸漸的遠了,這點感知又再次給了她逃跑的希望。
此刻的顧熙月顧不上想太多,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 跑,一直跑!
她在前面狂奔,身後的馬蹄聲卻一直忽遠忽近,不緊不慢的跟著。等她以為馬上就要被抓住時,馬蹄聲又遠了;等她以為能逃出生天時,馬蹄聲又緊跟著她不放。
不知道跑了多遠,三番兩次被身後的人這樣反覆逗弄,顧熙月已經沒了力氣,而她也總算明白了,身後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在逗著她玩!就像貓抓耗子一樣,逗弄著她直到她沒有力氣為止。
見她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身後騎馬那人的笑聲又一次傳來,「看來是沒力氣跑了?不如跟我回去?」
顧熙月停下腳步,惡狠狠地回頭,瞪向那人。
男人穿著厚實的皮毛做成的袍子,樣式跟之前見到的那些野蠻漢子的衣袍差不多。他胯下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手裡握著根又黑又粗的長鞭,腰間掛著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大刀,刀柄上刻著精緻的花紋,鑲嵌著幾顆昂貴的寶石。
這個漢子滿臉鬍子,看不清面容,可藏在鬍子裡的眼眸迎著夕陽餘暉,似乎格外明亮。從他的聲音上來推斷,這個滿臉邋遢鬍子的漢子年歲應該不大,二十歲左右,只是他做的事情卻異常的殘忍。
顧熙月盤算著逃跑成功和被他一刀砍了的可能性,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兩條腿是跑不過人家大馬的四條腿,只能放棄反抗,雙手舉過頭頂,表示自己投降,心裡卻盤算著下一次逃跑的機會。
那人似乎輕笑一聲,然後在顧熙月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條黑色的鞭子瞬間朝著她抽了過來——
「啊!」突如其來的一鞭,顧熙月嚇得驚叫出聲,她萬萬沒想到,之前這人也沒有要殺她的意思,明明自己都投降了,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還要來殺她呢?
還沒想明白,她只覺得腰間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道扯著她,令她整個人天翻地覆的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後,安穩的落在了男人的馬背上。男人結實有力的雙臂將瘦弱的她往懷裡一箍,她的背立即撞上了男人堅硬的胸膛,撞得她齜牙咧嘴,後背發麻。
男人的悶笑聲從她耳邊傳來,她緊貼著他胸腔的後背,能清晰感覺到他笑時胸腔的震動。
只見他一甩手裡的韁繩,兩人騎著的大馬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顧熙月從未騎過這麼快的馬,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似乎除了風聲,其餘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只跑了一小會兒,她就看見了那群圍著戰利品的大漢們,再看一眼四周景色,頓時心灰意冷。她以為自己跑了好遠,結果只跑了很短的一段路程,看樣子她逃跑的速度在這些人眼裡是非常慢的,不然現在抓著她的這人也不會像是貓逗耗子一樣逗弄著她玩了。
她正沉浸在失落中,突然被男人從馬上扔了下去,整個人頭朝下的栽下馬,在堅硬硌人的草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止。她疼得齜牙咧嘴,惡狠狠的去瞪罪魁禍首,那人卻已經騎馬走開,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顧熙月憋了一肚子怨氣的坐了起來,揉著自己撞得發疼的手臂環顧四周,這才發覺,原來她被扔在了羈押女俘虜的地方,她的四周蹲著的都是公主陪嫁的女眷們,不由對未來感到忐忑不安。
顧熙月和一同被俘虜的女眷們被趕到一大片的空地上,被要求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這裡顯然是這群蠻子搶匪的營地,四周紮著他們住著的帳篷。
現在想想,顧熙月不禁有些後怕,當時在草溝裡藏著被發現時,她竟然不動腦子就直接逃跑,還好這些野蠻漢子似乎並沒有要殺她們這些女人,不然她很有可能剛站起來就成了刀下亡魂。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下山,營地中間起了篝火。她所處的位置看不清營地全貌,但是從她看見的這些人中,推測這個營地裡似乎沒有女人。
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為何這夥人殺了所有的男人獨獨留下她們這群女眷,也許今晚她們的命運會更加不堪。
顧熙月身邊蹲著的正是楊明麗,前幾日還明豔動人、囂張跋扈的她,此刻正滿臉是淚、瑟瑟發抖的蹲在地上。不過,顧熙月不得不承認,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成了俘虜,楊明麗依然是個美人。
楊明麗似乎失神了好久,直到此刻才恍惚發覺身邊蹲著的人是顧熙月。她看見顧熙月那一副泥猴子的模樣,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小聲詢問,「顧熙月,妳掉進泥溝裡了?怎麼搞得這麼黑?」
顧熙月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泥,十分邋遢。不過,她偷瞄了幾眼看守她們這群女眷的大漢們,決定閉嘴不說話。在這種時候,越低調越好,她才不會傻到去和楊明麗聊天。
楊明麗見她不應話,還要說些什麼,便看見遠處走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她馬上閉了嘴。
那幾個男人一走近,原本看守她們的大漢立即恭敬行禮,看樣子那幾個人的身分在這些蠻子裡面應該很高。他們普遍都留著滿臉鬍子,看不清容貌,身上穿著獸毛的皮衣,手裡握著黑乎乎的鞭子,看起來十分嚇人,一向貪生怕死的顧熙月又縮了縮脖子,把頭垂得更低,努力的把自己藏起來。
那幾個高大男人走到羈押女眷的前方,其中一個大漢用著粗大的嗓門吼了一句——
「把那個拎過來!」
顧熙月悄悄一瞄,嚇了個半死,因為那說話的大漢手裡的馬鞭正指著她的方向。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大漢朝著顧熙月走了過來。她被嚇得出不了聲,不過很快她懸著的心就落了下來,因為那兩個大漢把她身邊的楊明麗給拖走了。
楊明麗已經嚇傻,木然的被拖到那個大漢面前,被大漢手裡粗糙堅硬的馬鞭抬著下頷,被迫仰面對著那個大漢。
大漢看了一會兒,似乎很滿意,哈哈大笑,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說著,「這姑娘,美,比那個公主美,我要了。」
那個公主,應該指的是他們東擎國送往西梁國和親的昌平公主了。
很快,楊明麗就被那群人帶走了,這個過程把剩下的女眷們全嚇壞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
其中一個應該是在公主身邊服侍的,受不了這種驚嚇和猜測未來的命運,害怕得哭了起來。一個起頭哭,氣氛瞬間被感染,恐懼不安蔓延開來,其餘幾個小宮女也哭了,一時間哭聲此起彼伏。
「啪」的一聲,是馬鞭甩在地面的聲音,負責看守她們的大漢不耐煩,一聲厲喝,用不流利的漢話警告,「閉嘴,不許哭,打死!」伴隨著話音落下又是一鞭。
他那意思應該是,再哭就打死!
那些女眷立即噤聲,只敢小聲的抽噎,不敢再大聲哭。
這些蠻人,凶狠殘暴,殺人不眨眼,她們眼睜睜看著這些蠻子一刀一個殺死公主送嫁的整個皇家護衛隊。皇家護衛隊可是來自於皇城禁軍,堪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是這群野蠻人的對手。她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要反抗這群蠻子簡直是天方夜譚。再說,她們可都記得,之前有幾個姊妹奮力反抗激怒了這幫蠻子,身體直接被攔腰斬斷,血流滿地。
所有女眷全被恐懼和不安包圍著,甚至連時間的流逝都忽略了。
當天色已經全黑下來,遠處的篝火越來越明亮,隱隱約約傳來熱鬧的喧譁聲。這一路又是驚又是嚇又是跑的,顧熙月早已經體力不支,不知不覺睡著了,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猛地驚醒,原來是看押她們的蠻子要求她們站起來向篝火方向走去。她低著頭,隨著一眾女眷向著篝火移去。
篝火周圍已經擺了桌子,大漢們圍著桌子喝酒吃肉,笑鬧聲不時的傳來。顧熙月可以肯定他們講的不是漢話,語言不通,她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主位方向坐著幾個人,周圍還有服侍他們的大漢,看樣子這幾個便是整個蠻子部落的首領。很快,顧熙月便發現,之前把她抓來的那個男人也坐在主位方向。他的裝扮和其他的大漢們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臉絡腮鬍。顧熙月認出他來還是因為他腰間掛的那把大刀,他的刀跟別人的不同,要比其他幾個人的刀大上一些,而且刀柄上鑲嵌的寶石似乎更好一些。他坐的位置位於主位的邊緣,身分應該是這些首領中比較低的。
坐在正中央的那個首領身邊坐著一個姑娘,正是東擎國的昌平公主,她雙手微微發顫的替主位上的大漢斟酒,身為公主的她應該很少做這種事,由於緊張和害怕,白皙的手背上灑滿了酒水。但主位的大漢絲毫不在意,高興的端著酒杯與身邊幾個大漢侃侃而談。
之前帶走楊明麗的那位大漢也在其中,之所以認出他來,是因為顧熙月看見了坐在他身側的楊明麗。本就膚色白皙的楊明麗臉色越見慘白,木訥的坐在那大漢身側,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任由那個大漢把她摟在懷裡時不時的親上一口。
她們這群女眷被帶到了幾位首領面前。
首領大手捏住昌平公主的手,笑著問她,「公主,這些都是妳的陪嫁吧?」
一向養尊處優的昌平公主,即使是被父皇送來和親,也從未被如此對待過,她強忍著淚水,聲音顫抖的回答,「是……」
首領似乎並不想放過昌平公主,調笑道:「公主遠嫁和親,妳我今日相遇就是緣分,妳的陪嫁我一定善待。妳看我的這些手下,都是驍勇善戰的好男兒,定不會負了妳們這群美人的。」他隨即下令,「今日每人可領一位公主陪嫁女眷入帳,哈哈哈……」
隨著首領下令,整個部落的男人們都歡呼起來,有些在部落裡身分較高的已經搶先動手去挑選姑娘了。顧熙月渾身烏黑,倒沒能入了那幾個野蠻大漢的眼,十分僥倖的躲過了那些色爪。
眼前一群漢子亂烘烘的挑選女人,女人們尖叫掙扎,首領依舊樂呵呵的,充耳不聞,轉身對身側的一人道:「老三,赤贏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好生的感謝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啊!」
那個被稱為「老三」的人,立即笑著雙手作揖,「謝大哥。」隨即對坐在邊緣的赤贏說道:「赤贏年紀也不小了,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在這些人中挑選一個抱進帳子裡去。」
一直默默喝酒的赤贏微微抬頭,視線與慌亂躲藏的顧熙月一對上,便搖頭禮貌地拒絕了那個被稱為老三的好意。
那個叫做赤贏的就是之前抓到顧熙月的男人,顧熙月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一邊動著腦子拚命想著如何能逃脫貞潔被毀的命運,可眼下除了躲避,她還真的沒有什麼好法子。
第二章 逃跑宮女的下場
突然,首領雙手擊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嘰哩呱啦的講了一大堆話後,便邁步走到赤贏的桌邊,示意赤贏出來挑人。
赤贏滿臉鬍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首領的好意,他似乎不感興趣。這時,那個叫做老三的人上前,拉著他走到了那群女眷面前,拽起顧熙月身邊的一個女侍,對著赤贏嘰哩呱啦的說著,像是希望引起赤贏的興趣。
顧熙月偷偷看了一眼那位女侍,瓜子臉,杏仁眼,長得挺漂亮的,看那衣著樣式,應該是宮裡出來的陪嫁宮女。
那個老三非常熱情的直接將那位宮女塞進赤贏的懷裡,大手拍著赤贏的肩膀,似在叮囑些什麼。
赤贏的反應很快,他立即將那位宮女推出了懷裡,向首領和那個老三搖頭,表示拒絕。
那宮女被赤贏推了出來沒站穩,摔在了顧熙月的身邊。顧熙月儘量屏住呼吸,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扶她,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
赤贏正在和兩個首領說話,視線餘光瞥見縮著脖子蹲著的顧熙月,把她那一副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模樣盡收眼底。他忽然改變主意,伸手將顧熙月撈了起來,指著懷裡像是泥猴子的姑娘,對首領和那個老三說著漢話,「我選,這個,做戰利品。」
首領瞠目。
老三無語。
此刻顧熙月的外貌慘不忍睹,首領和老三似乎對赤贏的選擇很是驚訝,兩個人愣了一下,才又拍了拍赤贏的肩膀,以示鼓勵。
目送兩位首領離開,赤贏一伸手便將顧熙月攔腰抱起,轉身背離篝火堆,向著帳子的方向走去。
顧熙月心下一沉,在赤贏的懷裡掙扎了幾下便放棄了,看樣子今日她是難逃失貞的命運了。
被赤贏抱入帳子,顧熙月整個人緊張到不行,縮著脖子,身子僵硬不已。她從小到大,長在深閨,從未與男人這般親密接觸過。之前她逃跑被赤贏抓住甩在馬上抱在懷裡時,那種接觸就已經讓她受不了,沒想到此時此刻更加過分,這種臉紅心跳的公主抱,時時刻刻都讓她想要掙脫開來,遠遠逃離開他。
眼瞧著還有兩步就要到帳子裡的床鋪上,顧熙月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掙扎得更猛烈。赤贏立即頓住腳步,雙手一鬆,顧熙月直接從他懷裡掉了下去,「砰」的一聲,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面上,離床鋪僅有一步之遙。
顧熙月頭腦發暈的從地上爬起坐著,怒目瞪著將她扔下來的罪魁禍首,眼裡滿是討伐的意味。
赤贏滿臉鬍子,看不清楚表情,她只能從他微微歪頭的動作中推斷,他一定是故意將她扔下地的。
「想到我的床上去嗎?」赤贏抱臂垂頭,似笑非笑的問她。
顧熙月扭頭不說話,她知道以她的短胳膊短腿,今晚想要逃跑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赤贏轉身出了帳子,不一會兒,提了兩桶熱水進來,然後轉到帳子裡的一個長方形屏障後,然後就傳來倒水的聲音。
一會兒,赤贏從那個屏障後走了出來,「喂」了一聲,指了指屏障後面說:「熱水,妳洗澡。」
他一直都在跟顧熙月講漢話,以保證顧熙月能聽得懂。儘管如此,顧熙月還是發覺赤贏的漢話水準不算太好,有的時候會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得一頓一頓的,但他和漢人交流起來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赤贏這個名字應該不是漢名,而是赤贏本族語言發音的音譯,顧熙月在心中給他音譯成了「赤贏」兩個漢字。此時此刻,雖然不開心,但是識時務的她,就算千萬個不願意,也明白自己鬥不過人高馬大的赤贏,如今只能儘量順從他,以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所以,當赤贏提出讓她洗澡時,她沒有反抗,乖巧的站起來,徑直走向了屏障後面。
看著她那麼聽話的去洗澡,赤贏奇怪的朝著屏障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就轉身出了他的帳子。
屏障後面只有一個大木桶,裡面是赤贏剛剛倒進去的熱水,不算多,只有半桶多,但這些已夠顧熙月把自己洗乾淨。
因為知道赤贏出去了,她放心大膽的脫了衣服,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待洗完澡穿了衣服出了屏障,赤贏也還沒有回來。
她悄悄的往帳子門口處走去,略掀起簾子,不遠處就是點著篝火的地方,今夜大概是這個部落舉辦慶功宴,這群蠻子很是亢奮,到處閒逛。除了閒逛的人,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負責今晚營地安全保衛的蠻子正在四處巡邏。
觀察了一會兒,顧熙月發現這個部落很有領地意識,因為不管是那些巡邏的守衛還是閒逛的蠻子,他們都在接近赤贏帳篷幾公尺遠的地方轉頭到別處去,好像那裡有一條無形的線阻攔了他們似的。
不僅赤贏的帳子是這樣,緊挨著赤贏帳子不遠處也有幾個類似的帳子也是這樣,只是帳子和帳子之間都會有蠻子的巡邏看守著,想要藉機逃走是不可能的。
顧熙月只能放下門簾,垂頭喪氣的走回帳子中央。
時間慢慢的流逝,她實在是太累了,索性走到赤贏的床鋪旁,半倚半靠的閉目養神。赤贏的帳子裡設施很好,床鋪腳踏上鋪著一整塊毛皮,她坐在上面不覺得冷,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她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聲音在帳子門口的方向。聽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兩個人在對話,其中一人可以肯定是赤贏。
說了沒幾句就停止了,不一會兒赤贏的腳步聲傳來,顧熙月繼續閉眼裝睡,希望今晚赤贏能看在她睡著了的分上,大發慈悲放過她。
赤贏並沒有發現顧熙月裝睡,他把睡在地上的顧熙月抱了起來,塞進床上,隨即去了屏障後,接著傳出一陣水聲,應該是簡單的洗了洗,很快的他就光裸著上身走了出來。
顧熙月有點裝不下去了,因為躺在床上的她已經隱隱約約聽見從別的帳子裡傳來的曖昧聲音,有女人的掙扎尖叫聲,還有男人的粗吼喘氣聲。陪嫁前,母親給她看過小冊子,她多少也明白一點,何況此時此刻想不明白都難。
走到床邊的赤贏已經發覺床上的人是裝睡的,她不自覺的渾身發顫無情的出賣了她。
顧熙月索性坐了起來,懶得掩飾了。她抬頭看著眼前半裸的男人,一咬牙便開口道:「今晚,能不能放過我,我……我還不適應。」聲音帶著哀求。
赤贏掀開被子,坐到床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著用不太流利的漢話回答,「你們東擎國成親,男女雙方洞房花燭,第一次見,都很適應,怎麼遇到我就不適應了?」
他的漢話如果不仔細聽,會覺得說得條理分明,但仔細聽,會聽出他一個句子偶爾會停頓。
待顧熙月理解了他的話意後,才回答他的問題,「我……害怕!求你……放過我吧。」她特意軟下語調,最後乾脆不說話,閉上眼,等待眼前人最後的宣判。
因為現在四面八方都傳來男女之間曖昧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眼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受那些聲音的蠱惑而做出衝動之事,顧熙月雖然開口求饒了,其實心中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似乎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赤贏就把她撲倒在床上,他臉上又濃又密的鬍子扎在她臉上、脖子上,一瞬間她白嫩細膩的皮膚就泛起小紅點,又癢又疼,顧熙月嚇得忘記哭喊,愣愣的仰躺著,任由他胡作非為。
男人高大的身體將她嚴嚴實實的覆住,隨後一聲悶笑傳來,悶笑帶動了胸腔的震動,把顧熙月丟掉的魂魄給喚了回來,赤贏貼著她的耳側說:「睡覺吧,我今晚不會動妳,妳放心。」
這一句不太流利的漢話,聽在顧熙月的耳裡,宛如天籟之音,她幾乎是憑藉著本能就相信了赤贏的承諾,她相信他絕對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果然,赤贏說完這話就下了床,熄了帳子裡的油燈,又走回床邊,掀開被子,爬上床,手一撈,把躲在角落裡的顧熙月抱進懷裡,然後一動不動的閉眼睡覺。
顧熙月在他懷裡警戒了很久,最後實在睏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過她睡得不踏實,夢見有人搶她的衣服,一層一層的把她的衣服搶走,她試圖搶回來,卻都失敗。
當她再次睜開眼,天色已經大亮。
赤贏站在床下穿衣服,聽見她醒來的動靜,指了指她腳下的床鋪,「妳穿這個,這裡冷,妳原本的衣服會凍死妳。」
聽完赤贏的話,顧熙月才算是真正醒過來,她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外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脫掉,全身上下只剩下白色的裡衣褻褲。她腳下擺著一疊厚實帶毛的皮衣,做工和材料都跟赤贏他們部落蠻子們穿的十分像。
既然有衣服穿,顧熙月也不矯情,立即快手快腳的穿上那套衣服。厚實的毛皮很保暖,比她之前丟失的那件大氅還要舒服暖和。
這套衣服有些大,衣服褲子都長了一大截,她把袖子折了幾下,又彎腰把褲子挽了起來。好在之前出嫁時,為了適應西梁國寒冷的氣候,她的嫁妝裡有準備厚實的靴子,幾天前已經穿在腳上,這麼一來,她原來的靴子,配上這套便於活動的長褲長袍,倒是十分合適。
赤贏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能快速適應環境的能力很滿意,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笑著說了幾句話。
顧熙月愣了愣,搖了搖頭,告訴赤贏,「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赤贏的所有表情都藏在他的鬍子裡,仍開口道:「我在說,妳適應環境能力很好。」
兩人現在的氣氛很融洽,顧熙月把關於對他說漢話的好奇問了出來,「你的漢話是後來才學的?」
赤贏點了點頭,「是的,跟著三哥學的,學的不久。」
三哥,應該就是昨晚首領叫的那個「老三」。她好奇又問:「學了多久?」
「不到一年。」赤贏很誠實的回答。
顧熙月吃驚,不由得誇讚,「那你的漢話說得很好。」
赤贏似乎有點害羞,「騙騙外行人很好,騙妳就不行,妳發現我說話會不自覺的停頓。」
顧熙月冷笑一聲,「你抓我的時候,我沒發現,之後才發現的。」
這回赤贏笑出聲,「我抓妳時,妳太緊張了,總想著跑,所以沒發現。」
她強忍著沒去追問他「你為什麼抓我,就不能假裝看不見我放了我嗎」,而是回了他一個笑容,開口問起自己關心的問題,「你們部落為什麼要打劫東擎國的公主送嫁隊伍?」
這一回赤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外面,問她,「要去吃早飯嗎?」
顧熙月知道他在故意轉移話題,不再追問,於是點點頭,表示自己餓了,但是心裡卻想著如何才能避免和赤贏一起吃飯。
赤贏領著她掀開簾子,給她指了一個方向,「戰利品,都在那裡吃飯,妳自己走過去吧。」戰利品就是指她們這群女俘虜。
顧熙月無言。原來人家根本就沒想和她一起吃飯,她之前還擔心個什麼勁啊!
赤贏沒和她一起吃早飯,這讓顧熙月很開心,尤其是昨晚他真的忍了一個晚上沒有強迫她,這多少讓她對赤贏這個人有點感激。
雖說是吃早飯,其實時間已經不早了,赤贏的帳子離女俘虜吃飯的地方有點遠,等顧熙月慢吞吞的走到時,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女俘虜。她們原是陪著公主一起和親的,即使沒說過話,但都混了個臉熟。
顧熙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自個兒吃,這裡的女俘虜大概昨夜都被蠻子們給糟蹋了,個個都是一臉的慘澹,她真的沒有膽量去跟她們說話。
她剛咬了兩口乾饃饃時,楊明麗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她和這裡大部分的女俘虜一樣,都換了顧熙月身上穿的那種帶毛的長袍和褲子,看樣子這些能保暖的衣服褲子是蠻子們為了不讓她們凍死特意給她們準備的。只是這些衣服都不大合身,原本豔麗的女人們都被過大的衣袍蓋住,顯得臃腫不堪。
楊明麗眼睛通紅,臉色慘白,她看見顧熙月後,也顧不上去拿分配的乾糧,一頭朝著顧熙月撲過來,抱著她的腰「嗚嗚嗚」的哭了起來。正咬著乾饃饃的顧熙月嘴裡這一口,嚥也不是,不嚥也不是,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楊明麗哭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見顧熙月那副傻模樣,忽然笑了,笑得有點淒慘,「看見妳這樣,我就放心了。」
顧熙月翻了個白眼,心中暗罵:我怎麼樣了妳就放心了?
楊明麗也不藏著掖著,「妳說的對,我以前不該諷刺妳,我跟妳一樣,我也怕死,就算是失了名節,我也不想死。」
顯然,楊明麗昨晚遭受了蠻子的強迫。
顧熙月才不會傻到把昨晚自己安全的情況告訴楊明麗,只好故作深沉的說:「活著才有希望,快去吃東西吧。」
楊明麗聽了她的話,猛地點點頭,幾乎小跑的到了分發食物的蠻子侍衛那裡領了乾饃饃,又回到顧熙月身邊啃了起來。她一邊啃,一邊問顧熙月,「妳以後怎麼辦?就跟著妳的男人了?」
顧熙月幾乎是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楊明麗口中「妳的男人」是指赤贏。
她沒有直接回答楊明麗,而是反問:「妳呢?」
楊明麗頹廢的點了點頭,垂頭喪氣的回答,「我還能怎麼辦?」她抬頭指了一個方向,告訴顧熙月,「蠻子們很多人都不會講漢話,我那個……說的也不太流利,我早上套過他的話,他們部落是遊牧部落,隨時遷移,平日裡要去打獵保證食物充足,今天就是他帶人去打獵的。」
她說著說著又開始嘮叨,「我也不知道自己套他這話幹什麼,但就讓我跟著這個大老粗一輩子,我又不甘心。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個俘虜,是個戰利品,也許哪一天他就厭煩了,到時候還有我的活路嗎?」
這話也是這裡大多女俘虜的心聲。女人一旦失了貞潔,想要反抗的決心多少都會動搖,何況面對這些凶殘的蠻夷漢子,她們這群弱女子,就算是想逃又怎麼能逃出去?就算是身為一國公主的昌平公主,不也是要盡心盡力的伺候蠻子的首領,委曲求全嗎?
吃過飯,顧熙月她們就被趕回來自己昨晚待過的帳子裡。這跟昨晚她推測出蠻子部落的個人領地意識很強有關,她們是蠻子挑選走的戰利品,是隸屬於挑選了她們的蠻子的,別人是不可以碰觸的,所以除了吃飯之外,她們的活動範圍只能在挑選了她們作為戰利品的男人的領地。
隨即發生的事,讓顧熙月徹底的害怕起來。
因為在她們這群女俘虜各自回帳子時,有幾個女侍,大約是宮裡出來的宮女,竟然選擇結伴逃走。
顧熙月當時沒在現場,沒有看到那幾個宮女逃跑的過程,但是她聽到一連串的慘叫之後跑回去一看,只見滿地的鮮血,幾個宮女屍體被周圍巡邏保衛的蠻子剁成了幾塊,他們的大刀上還一滴一滴的滴著血。
這一看,顧熙月受不了了,抱著旁邊的旗杆子猛吐,把之前硬塞進去的乾饃饃全嘔了出來。之前,蠻子打劫公主送嫁隊伍一刀一個殺掉護衛隊時,她是在馬車裡,並沒有親眼看見血腥的過程,後來她被馬車甩到路邊後滾落到草溝裡,由於角度問題,也僥倖沒有看見這群蠻子殺人。可是,剛才還和她坐在一起吃乾饃饃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一塊一塊的,讓她整個人都頹廢的蹲在地上。
逃跑,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們這些癱軟在地不能動彈的女俘虜,最後都是被守衛送回各自的帳子裡。這一次,顧熙月是真的害怕,抱著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的縮成一團,老老實實的待在帳篷裡,麻木的腦子已經不會思考,甚至連剛才看到的畫面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就這麼坐了一天,腦子空了一天,直到赤贏回來。
赤贏身上背著弓箭,顯然是出去打獵了。他一身輕快的進了帳篷,看起來心情不錯,可能是打獵收穫頗豐。
他幾乎一進帳子就發現了顧熙月的異常,過於死板和沉默,昨天能在她身上看見的生氣,今天似乎只剩下身體,沒有了靈魂。
赤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總算把顧熙月的魂招了回來。他刻意放低聲音,輕柔的詢問,「妳,怎麼了?」
顧熙月聽見赤贏的聲音,不自覺向後靠去,然後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他,「我沒事。」
赤贏又問,「妳喜歡吃烤肉嗎?」
他提到肉的一瞬間,顧熙月就開始反胃,大吐特吐,可是她已經一天沒吃過東西了,吐了半天也只是乾嘔,什麼也沒吐出來。
赤贏直接轉身出去,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走回帳子,伸手遞給她一個裝滿水的水囊,還有幾個乾饃饃。顧熙月挺感激他的細心的,朝他點頭,表示了自己的謝意。她知道,赤贏應該是已經知道白天發生的事,所以並沒有給她肉吃,而是給了她乾饃饃。
蠻子部落看起來除了平日獵到的獵物作為食物外,就只有乾饃饃。雖然不好吃,但對此刻的顧熙月來說,總比去吃肉好多了。
塞飽自己,顧熙月沒有洗漱,連衣服都沒脫,直接爬到床上,拉過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躺了好一會兒,睏意總算找上她,正昏昏欲睡,赤贏就從外面回來了。
今天晚上,他渾身帶著一股酒氣,顯然是喝酒了,而且喝的還不少。他去了屏障後面,簡單洗了一下就吹了燈爬上床,把顧熙月連人帶被的抱在懷裡。
顧熙月有些害怕,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周圍帳子真的正在發生,她能聽見那些男女的曖昧聲,忽而清晰,忽而遙遠。
赤贏熱呼呼的酒氣吹拂在她的耳朵上,面對今天看到的那些女人逃跑失敗的下場,她不確定自己有再一次反抗赤贏的勇氣。
正當她忐忑不安時,赤贏的表現卻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抱著她磨蹭了一會兒,便摟著她睡覺,並沒有打算對她做下一步動作。
警戒了許久,顧熙月終於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她感覺到身側的赤贏起了床,天色還是很黑,她側身睜眼,只能看見赤贏的模糊身影。
他快速的穿好衣服,腰間掛了大刀,長鞭也握在手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顧熙月似乎感覺到他轉身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帳子。
他一出帳子,顧熙月頓時清醒了,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赤贏這一出去,居然帶給她一種一去不復返的感覺。幾乎是靠著本能,她爬了起來,躡手躡腳的往之前她放了水囊和乾饃饃的地方摸了過去,水囊裡的水還剩一半,之前的乾饃饃還有兩個。顧熙月盤算著帶著這些東西,省著點用,估計能挺過一天。
這期間赤贏一直沒有回來,顧熙月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把門簾掀起一條縫,偷偷的向外望去。整個蠻子營地上,只有幾處有火光,應該是夜間用來照明的。草原的夜比較冷,她之前睡覺並沒有脫衣服,即使一身長毛皮的長褲長袍裹在身上,被夜風一吹,還是很冷。
在逃跑和留下來之間選擇,顧熙月不禁猶豫起來,一時間也做不出決定。
夜色太黑,她看不清蠻子營地是否有巡邏守衛,但根據白天的情形,晚上巡邏守衛應該只會比白天更多才對。可是,她貼著帳子聽了許久,也沒有聽到有巡邏守衛走動的聲音,而且赤贏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正當她糾結不安時,營地的東南方向忽然泛起火光。一開始她以為只是夜間點燃的油燈,漸漸的,她發覺不對勁,那火光沖天,把半個營地都照亮了。她敢肯定,東南方向那邊有帳子起火了。
頓時,營地亂做一團,救火聲、廝殺慘叫聲,哀鴻遍野。
顧熙月抱著懷裡的水囊和乾饃饃,一咬牙鑽出帳子,趁亂往相反的方向跑走……
第三章 趁著失火落跑去
或許是因為這個時間蠻子們都跑去東南帳子救火,顧熙月一路朝著西北方向逃跑,竟然順利的出了營地範圍。
她原本想要去偷一匹馬,但想到自己並不會騎馬,且成功偷到馬匹的可能性又小,於是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提著自己的小包袱一路快跑,還時不時地貓著腰,小心翼翼的往草溝裡鑽。
營地那邊很亂,嘈雜聲越來越大,兵器相撞的刺耳響聲不斷,似乎不僅僅是帳子失火了那麼簡單。顧熙月現在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一逕拚命的向前跑,希望赤贏不要發現她不見了,趁亂能跑多遠是多遠。
很顯然的,顧熙月的運氣並不怎麼好,因為她身後已經清晰的傳來了紛亂的馬蹄聲。
聽見這聲音,原本懸著心的顧熙月更加不安,快速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準備裝死。只是她才剛趴好,還沒來得及裝死,就覺得耳邊一陣疾風襲來,她本能的翻身去躲,隨即腰上被如蛇的東西纏住,隨著那東西纏上她,一股大力直接把她從地上提了上去,她只覺眼前一暈,身體不由得在半空中翻了幾圈,之後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顧熙月被摔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藉著朦朧的月光和遠處隱約閃爍的火光,終於看清楚眼前幾個人的模樣。她立刻安靜又乖順的趴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激怒眼前的人。因為,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騎著馬的赤贏。他手裡握著的那根長鞭,就是剛才把她從草溝裡抓出來的凶器。
背對著月光的赤贏,依舊騎著大馬,高高在上,身側還有幾個人,其中一個顧熙月認得,就是那個被稱為老三的人。
騎著馬的赤贏一直默不作聲,在森冷的月光下和遠處隱約能看見的火光雙重襯托下,那張滿是鬍子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黑,一會兒紅,就像地獄裡爬出的鬼怪。他的眼神銳利地直盯著顧熙月,掩藏在大鬍子下,看來格外駭人。
在場幾個人都靜默許久,旁側那個老三先開了口,很體貼的用的是漢話,「這個俘虜膽子倒大,竟敢趁亂逃跑。」
顧熙月沒敢接話,乖順的趴在地上,祈禱著赤贏他們能大發慈悲放了她。
赤贏倒是出乎意料的回了話,「三哥,她是我帳子裡的那個女人。」
「哦?」對於這個答案,老三似乎很驚訝,甚至轉過頭,仔細盯著顧熙月瞧了一會兒,稱讚道:「沒想到,洗乾淨後竟然還是個美人。」他「哈哈」的笑了幾聲,故意逗弄赤贏,「你小子運氣不錯,胡亂選個最醜的漢人姑娘,就能挑到這麼漂亮的。」
顧熙月瞪眼。喂,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赤贏沒有回答老三的問題,只是動了動韁繩,把馬頭朝向了顧熙月的方向,隨後馬鞭一甩,長長的馬鞭就直奔她而來,顧熙月嚇得張大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因為她已經被嚇得失了聲!
要死了,要死了!白天在營地見到的那些畫面,很快就要在她身上發生了,她也會變成如那幾個逃跑的小宮女一樣,命喪異鄉,死無全屍!
那一瞬間,顧熙月被嚇得除了失聲之外,慘白的小臉早已經哭花,淚流滿面,只是她此刻太過害怕,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
預感中的疼痛和死亡並沒有到來,飛馳而來的馬鞭只是纏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到了馬背上,依舊是她上次被抓住時的姿勢,她坐在赤贏的胸前,被他有力的雙臂箍住身體,後背緊貼著他結實壯碩的身軀。
她沒有死,而是被赤贏抓到了馬上。這件事,不僅她自己吃驚不已,連赤贏身邊的那幾個人也很是驚訝。
老三毫不避諱的質問,滿臉的鬍子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氣,「赤贏,你是準備帶著她一起走嗎?」
老三說的是漢話,顧熙月可以聽得懂。
赤贏回答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這丫頭運氣好,命大,既然她已經醒了,就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
老三似乎對這回答很不滿意,情緒越來越差,「赤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真的不準備跟我走?」
「三哥,」馬背上的赤贏不緊不慢的回道,「您是瞭解赤贏的,赤贏從來都是自由慣了的,也從來不想追求什麼江山大業,也不想被束縛在一個地方,赤贏追求的是自在、無拘無束。您的道路,赤贏無法繼續追隨下去。」
啪!老三被赤贏這般平淡的回答氣得狠狠地朝著地上抽了一鞭子。
顧熙月能看得出來,這一鞭子老三更想抽在赤贏身上,他似乎無法接受赤贏的拒絕,就像是赤贏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一樣。
赤贏說完這話,一直直勾勾看著老三,絲毫不避諱,甚至對他那洩憤的一鞭子也絲毫不在意。
老三咬牙切齒的質問,「赤贏,你既然不想追隨我,剛才你為什麼還要救我?讓我直接燒死在帳子裡,不是更好嗎?」
顧熙月恍然大悟,原來著火的帳子是這個老三的,加上之前營地裡兵器打鬥的聲音,看樣子是有人要在夜裡暗殺掉這個老三。
赤贏波瀾不驚的回答,「我救你,只是當你是兄弟,而不是主公。」
老三長歎了一口氣,似乎還在試圖挽留赤贏,他身邊幾位騎馬的大漢中,有人向前一步,說了幾句顧熙月聽不懂的話,那個老三便不再糾纏赤贏,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赤贏,最後說道:「赤贏,我希望日後在康城可以等到你。」
康城是西梁國邊界的一座城池,但早已經被西夷的一個部落占領。
東擎國與西梁國之所以休戰和親,就是因為這座城池的失守,傷了西梁國元氣。而一直不想打仗又無力一舉擊敗西梁國的東擎國,趁機提出了公主和親的政策,這才有了昌平公主遠嫁,她顧熙月陪嫁這檔子事。
說罷,老三手中長鞭一揚,雙腿一夾馬腹,帶著身後的幾個人急速離去。
他們走了,顧熙月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馬蹄和兵器的聲音,她猛地回頭,驚呼出聲,「追兵來了!」
「當然了。」赤贏絲毫不驚訝,居然還調轉馬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顧熙月驚呼阻止他,「那是追兵,過去就是送死!」
「對啊,我們就負責攔著追兵。」
「什麼?」她雙眼瞪圓,不可置信的扭著脖子看著赤贏。
赤贏似乎被她這表情逗樂了,語氣愉快的說:「不然,妳以為三哥會輕易放我們走嗎?」
好吧,她雖然不瞭解老三為什麼會忽然放過赤贏,但顯然是之前老三身後的那個人提出了什麼辦法,而赤贏也聽懂了,只有語言不通的顧熙月沒懂。
不管顧熙月聽沒聽懂,擁有主動權的赤贏顯然是不可能理會她的意見,他騎著馬,迎面就朝著身後追兵的方向奔了過去。
離那些追兵越近,顧熙月的心就越吊越高,她還不想死,更不想就這麼跟著赤贏去送死。她開始不斷的在馬背上掙扎,想要逃出赤贏的懷抱。只是她人小力微,那掙扎在赤贏眼裡就像是撓癢,根本不放在眼裡。
眼瞧著與追兵正面相遇,赤贏忽然勒住馬韁,貼著顧熙月的耳邊輕笑,「抓緊了,要跑嘍!」
他話音一落,追兵就看見他們,緊接著便用他們的語言嘰嘰喳喳的亂叫一通。顧熙月都不用去猜,就能明白他們喊的那幾個頻率最高的詞的意思—— 他們在那,追!
看吧,在逃命過程中,她居然還能學會外族語言,也許她在語言學習上很有天賦。
赤贏說完話,又調轉馬頭,故意往與老三相反的方向策馬狂奔。風聲呼嘯,如刀割一般刮著顧熙月的耳邊,夜晚森冷的涼意,仍透過她身上毛皮製作的長衣長褲沁入她的四肢,渾身上下透心涼,冷得她牙齒不由得上下打架。不過這個時候再難熬,也不及逃命要緊。她恨不得屁股下坐著的這匹馬能插上翅膀,像鳥兒一樣飛上天空,把後面越聚越多的追兵甩個十萬八千里遠。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赤贏這個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傻子,她不知道赤贏和老三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這種玩命的交易很顯然是赤贏吃大虧,他幫助老三爭取到了逃跑機會,還把追兵引到了錯誤路線上,但卻把自己送到了老虎口裡。僅憑他們兩個人,一匹馬,想要從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追兵手裡逃脫,簡直是異想天開。
顧熙月深深覺得,她這條命要活到頭了。
果不其然,身後的追兵早就不滿足於只追著他們倆跑,手裡已經拉弓搭箭,直瞄準他們的方向,幾乎一瞬間,箭雨就如雨滴般向他們射來。
早上,她從楊明麗口裡瞭解到,這些蠻子都是遊牧民族、馬上部落,他們都是靠著打獵為生,自然都是用弓的好手,即使是在黑夜裡,獵手的本能也深深埋在他們骨子裡,赤贏早就已經是這些追兵的盤中飧了。
千鈞一髮之際,他勒著馬韁,駕著馬轉了個頭,向另一個方向逃去。
赤贏的馬比顧熙月想得要靈活多了,竟然躲過了箭雨,疾馳而奔,帶著他們往草原更深處跑去。
藉著月色,她發覺遠處黑壓壓的一片,跟別的方向看到的顏色不一樣。
也許是跟著赤贏一路逃命的原因,她竟很自然的問赤贏,「那是什麼地方?」開口的突兀和飽含的信任,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赤贏比她的反應要直接,她問,他就答,似乎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能波瀾不驚的接受且面對。
「是森林。」
「森林?」顧熙月吃驚,「草原裡還有森林?」
以前養在深閨時,她也偶爾會看一些各地的地理志和遊記,印象中,草原就是長滿草的地方,一望無際,廣袤無垠,甚至連接著沙漠,漫天的風沙,她從來不知道草原裡竟然還有森林。
而赤贏更怪,在這種逃命的緊要關頭,他還能耐心的跟她解釋,「這裡是草原,那邊是森林,過了森林就是峽谷。峽谷,就是我的家鄉。」
顧熙月真是越來越佩服他的淡定,她剛才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真的開口回答她。轉念一想,她反應過來,立刻追問,「我們是要逃進森林,然後再逃去你家?」
「不是逃,是回家。」
顧熙月一愣。她只是個小女子,做不到他這般異常冷靜、寵辱不驚的模樣。
不過,有了明確的逃跑方向,總比漫無目的的瞎轉強多了,她竟然也開始覺得心安。身後的追兵依舊緊追不捨,她閉上眼睛拚命的祈禱——
「一定要快點進森林,一定要快點進森林!」
忽然之間,她身後的赤贏悶哼一聲,抱著她的雙臂不由得繃緊,差點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回過神扭頭去看,猛地尖叫,「赤贏,你中箭了!」
第四章 第一次拔箭
赤贏的背後插著一枝長箭,從顧熙月的方向甚至能看見那枝箭的箭尾。
整個過程,赤贏只悶哼一聲,隨即便不再出聲,只是靠在他懷裡的顧熙月還是發現了,他的呼吸聲比之前沉重了許多,想來他還是很疼的。
眼前的那片黑壓壓的陰影越來越近,她的心中頓時湧出他們要逃出生天的喜悅。很快,赤贏的馬就帶著他們鑽進了林子。
也不知道是他們跑得太快,還是追兵們忌憚林子,或是發現了他們不是老三,總之,進了林子之後,她沒有再聽到身後傳來追兵們的聲音。
這林子的樹木品種顧熙月以前從未見過,也不認識。林子中樹和樹之間距離很密,中間又長滿了類似灌木有半人高的不知名植類,赤贏的馬在林子裡沒有了優勢,只是盡職的馱著她和赤贏,步伐艱難的在林子裡慢悠悠的晃蕩。
越往林子深處走,樹木就越密集,樹木中間的那些「灌木」也越來越高,眼尖的顧熙月發現,那些植物無論是葉子還是形態,長得和這些參天大樹很像,應該就是這些大樹的幼苗。
這些小樹苗要長成像這些大樹這麼高,估計可能需要個幾十年才行,她甚至神遊太虛的在想,也不知道這些小樹苗長大後,這些大樹還在不在,如果還在的話,那麼整個林子就會樹挨著樹,不留一絲空隙,最後樹和樹相互擠在一起,然後就都擠死了,這個林子也就沒有了。
她想的正出神,就發覺身後抱著她的人身子無力又癱軟,下頷勉強抵在她的肩上借力,只是又濃又密的鬍子扎在她細嫩的脖頸和臉頰上,又癢又疼,不一會兒她就覺得火辣辣的難受。
顧熙月小聲問他,「喂,你怎麼樣?還好嗎?」
赤贏聲音有些無力,但依舊很平靜,「沒事,我只是受傷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她生怕受了傷的赤贏支持不住昏了過去,急忙出口詢問。
她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門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的首飾店。這片茂密的林子對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覺得比之前觀察過的草原還要難以生存,她又沒獨自生存的技能,如果這個時候赤贏昏倒了或者她趁機把赤贏甩掉逃跑,她能存活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而這些蠻子在這林子邊上的草原紮營,平日裡以狩獵為生,那麼草原裡有的動物,林子裡未必沒有。可這裡又不像草原,能一目了然,便於察覺危險,就憑她的身高,基本上一旦下了馬,站在那些矮樹叢內,踮著腳也就只剩個頭在外面,想走想逃更不切實際。
就算是她逃走了,她一個完全沒有方向感的人,說不定就跑回來蠻子的營地主動送死。她知道女俘虜逃跑的下場,可不想變成屍塊,死得毫無價值。
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承認,不管赤贏這個人怎麼樣,現在她都必須緊跟著赤贏,她需要赤贏。換句話說,赤贏離了她憑藉自己的本事也能活命,而她要是離了赤贏,只有死路一條。
顧熙月從來都是個識時務的人,想明白這點,就做下決定,在和赤贏出了這個林子、沒排除危險之前,她要把自己和赤贏綁在一條繩子上,宛如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同進同退。
赤贏一直繃緊著手臂控制著馬的前進方向,對於顧熙月在心裡展開了一番激烈鬥爭的事情一無所知。他簡短的回答她,「我們需要找個山洞,夜晚還很長,可能會有狼,而且我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
「這裡漆黑一片,哪裡會有山洞?」不怪顧熙月擔心,她是真的不知道在夜裡要如何在這林子裡找個山洞。
赤贏大概感覺到了她全身的僵硬,明白了她此刻恐懼焦急的心情,放慢語氣和她解釋,「我來過這一片林子打獵,發現過山洞,應該不遠,慢慢找。」
他說話時喘氣的聲音越來越重,應該是傷口疼痛所致,他雖然能一直克制自己情緒平靜,但是身體的本能反應是無法掩飾的。
顧熙月有點擔心他,「你的傷口是不是很嚴重?你很疼吧?」
這個時候,她也不計較他的頭靠著她的肩膀借力這件事,只希望趕快找到山洞,兩個人安安全全的躲起來。
「沒事,不用擔心。哦,到了。」赤贏已經驅馬往一個方向走去。
果然,眼前出現了一塊不大的平地。藉著月光,顧熙月發覺那不是平地,而是石頭比較平坦的一面,再往前不遠,果然有一大塊的石頭,石頭背後是一座山的斷壁。這座山不算大,她仰著頭就能看見斷壁的頂端,但在平原裡,這已經算是一座大山了。
赤贏先從馬上跳了下去,然後朝著顧熙月伸手,扶著她下馬。
顧熙月下了馬後才發現赤贏走路怪怪的,仔細一瞧,他的左腿上竟然埋著半根折斷的利箭。
「赤贏,你的腿也受傷了!」她緊張地蹲下去看他的腿,又繞著他檢查了一圈,還好除了背部和腿兩個地方中箭了,其他地方並沒有受傷。
赤贏彎腰拉住她,「先進洞,外面冷。」
赤贏一瘸一拐的帶著顧熙月進了山洞,山洞是山的縫隙形成的,十分狹窄,只能容下三人寬。他拉著顧熙月查看一番,確認山洞裡並沒有危險,才鬆開她的手,讓她待在裡面,然後拖著受傷的腿出了山洞。
顧熙月急忙追在後面,「喂,你要去哪?」
「我去把四蹄拴起來,再撿些木頭,我們生火。」
「四蹄?」顧熙月皺眉追問,「那是什麼?」
赤贏輕笑了一聲,「牠馱著妳一路逃到這裡,妳還問牠是什麼?」
「你的馬?」顧熙月很是吃驚,「怎麼叫了這麼怪的名字?」
「牠有四個蹄子,你們的漢話,不就是這麼說的嗎?」赤贏簡單的解釋一下就消失在黑暗裡。
四周黑漆漆的,顧熙月有點害怕。她現在很慶幸,不管赤贏的身分如何,至少還有個人陪在她身邊。她之前趁亂逃跑,確實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假如今天她沒遇到赤贏,成功逃跑,又找不到投宿的地方,這麼黑的夜裡,她一個人在草原裡晃蕩,想想都毛骨悚然。
她等了許久,人在黑暗中是最容易胡思亂想的。她已經開始設想如果赤贏不回來,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她接下來該怎麼辦?轉念一想,又想到赤贏的腿和後背都中了箭,她剛才真不該讓他一個人出去,萬一他要是暈倒在什麼地方,那可怎麼辦?
好在她還沒來得及想更可怕的事情之前,赤贏已經回來了。他迅速的進洞,把抱來的木頭有技巧的堆起來,掏出火摺子,「嗖」的一下,整個洞終於亮了。
待在火的周圍,顧熙月覺得渾身都暖和起來。有了光,她才看清楚赤贏的情況。背後的箭在他剛才離開山洞後折斷了,應該是他自己折斷的。她離他很近,能清晰的看見他因為疼痛渾身都出了虛汗,汗也把他的鬍子都弄濕成了一坨一坨的,緊貼著他的臉頰。
她忍不住擔憂,「你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赤贏「嗯」的應了一聲,隨即低頭,從厚實的靴子裡掏出一把匕首,然後拔掉刀鞘,把匕首放到火上烤了一會兒,又低頭撕開腿上箭周圍的褲子布料,匕首毫不留情的就扎進腿裡。
顧熙月從未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人,當即就「啊」的大叫。
赤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嚇得閉了眼睛,語氣輕飄飄的道:「妳仔細看我怎麼做,我背上的箭,妳來取。」
顧熙月不得已睜開眼睛,盯著他血淋淋的腿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算是答應幫他處理後背的傷口。
他處理傷口的動作很熟練,很快就把腿上的箭拔掉,掏出懷裡的一個藥瓶,往傷口上灑了一些,又解開外袍,露出裡衣,在裡衣衣襬處撕了幾條,拿其中的一條把腿纏上。
之後他又將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遞給了顧熙月,找了個平坦的地方趴了下去,把後背露給她。
顧熙月手握著匕首,不由得直發顫,緊張不已,她不安的問赤贏,「你就這麼相信我,就不問問我學會了沒?」
他依舊波瀾不驚,卻語出驚人,「學不學會都無所謂,就算沒學會,我也沒辦法給妳演示第二次。」
顧熙月無言。
深吸了口氣,她坐在他身側,學著他的樣子,先割破他的衣服,然後把刀刃對準了埋在肉中的箭頭,咬著牙,卻不敢下手。
她再次不安地跟赤贏說話,「我要是失敗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妳失敗了,如果我還活著,可以再來一次,如果我死了,就更不用管我了。」
顧熙月被他這種大無畏的態度弄得都要哭了,咬著牙,把匕首扎進了他的後背。入刀、剜箭頭,按照他之前的動作一步步來,整個過程,赤贏沒叫過一聲,只是疼的時候,全身僵硬,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握。
幸好一切有驚無險,直到給赤贏包紮完事後,顧熙月才放開緊咬的嘴唇,整個人癱軟在赤贏身邊。
赤贏扭頭,見她一副虛弱的樣子,竟然心情很好的笑出聲。
顧熙月挑眉怒視,「你笑什麼?你都不會感覺到疼嗎?」
「妳很厲害,漢人的姑娘,都很厲害。」赤贏對於她的表現給予高度的肯定。
她心裡稍微好受些,又擔心赤贏會感染發燒,急忙命令他,「你快點休息,把自己養好。這裡什麼都沒有,你要是發熱就麻煩了。」
赤贏應該是經常受傷的那種人,對於自己的傷完全不在乎,居然還有心情笑著問她,「女人,我睡著了,妳不會害怕嗎?」
當然害怕!但顧熙月卻不想跟他說實話,直接搖頭,明確的告訴他,「我不害怕,我有火,又有匕首,你睡吧。」
赤贏點頭,指了指沾著血的匕首,告訴她,「這把匕首妳就留著吧,日後也好防身用。」他轉頭閉眼,似乎準備睡了,臨睡前又輕笑道:「想要逃跑,備乾糧和水是正確的做法。但在草原裡,帶一把順手的武器,至少能在妳被獵物盯上的時候保命用。」
顧熙月聽話的把匕首收了起來,噘著嘴賭氣道:「我覺得我還是暫時跟著你好了,跟著你比較安全。你看,你連中了兩箭都跟沒事人似的,我就是想逃,也逃不過你這麼強悍的人。」
聽她說完,赤贏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是顧熙月第一次聽見赤贏這麼暢懷的笑,她不禁大著膽子問:「你這麼笑,不會扯到傷口嗎?」
赤贏頓時不笑了,語氣很惋惜的說:「難得聊得這麼愉快,妳很煞風景,我睡了。」然後,果真閉上眼睛,呼呼的睡了。
顧熙月自己堵了一會兒氣,也閉著眼睛抱著膝睡著了。
她這一天,從早上宮中女侍被殺,到夜裡逃跑,早已精神不濟,這一睡,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她是在一陣烤肉香裡醒來的,剛剛睜開眼,就看見赤贏坐在火堆前,正在烤肉。
「什麼肉?」她站了起來,朝著赤贏走了過去。
「林子裡的兔子肉。」看見她走過來,赤贏一邊回答她,一邊抓了一把什麼東西,單手遞給她。
顧熙月小心翼翼攤開掌心,發現手心裡有幾個桂圓大小的紅果子,看起來水靈靈的。
赤贏告訴她,「是林子裡的果子,有點酸,但是很爽口解渴,妳可以嘗嘗。」
顧熙月聽話的嘗了一個,味道很不錯,並沒有很酸,確實很爽口,她又不自覺的吃了兩個,越吃越上癮。
這時,赤贏的烤兔肉已經弄好了,分了一隻兔腿給她,「暫時沒有調料,妳試著吃吃看。」
她接過來,狠狠的咬了一口,早已經飢腸轆轆的肚子總算得到了滿足。
她把整個兔子腿啃光之後才想起來問赤贏,「你的傷好點了嗎?」他竟然帶著傷去打獵,她很是不安。
「還行,能忍得住。」赤贏無所謂的回答,低著頭專心致志的吃著兔肉。他身側有一把匕首,跟昨天送給顧熙月的那把很像,應該是一套的。他用匕首一塊一塊的切著烤兔肉往嘴裡送,雖然滿臉大鬍子,但吃相很斯文。
顧熙月忍不住想像,他如果把鬍子剃了,應該也能算得上是標緻的少年郎。赤贏這個人並不難相處,這幾日下來,除了第一次他毫不留情的抓住她之外,他算是很照顧她。他甚至還帶著傷去林子裡獵兔子、摘果子,甚至不忘給她帶回來。她敢說,那果子一定是特意給她帶的!
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赤贏的好,轉移話題,「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赤贏長歎一口氣,「我會在洞裡待幾天,我的傷暫時不適合長途跋涉,而且如果在林子中遇到野豬野狼之類的,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勝算很小。」
顧熙月愣了一會兒,又問:「這個林子很大嗎?我們要是離開這個林子,需要走很遠嗎?」
「嗯,林子的另一邊也是草原,我們只有到了草原,才能找到借宿的人家。」說話間,赤贏已經把整隻兔子吃完了,正在有條不紊的收拾兔子骨頭。
除了給顧熙月的那些果子,他還帶回來幾片巴掌大的樹葉。他把其中的一片遞給顧熙月,告訴她這葉子可以吃,是一種藥材,這是他們部落常用來預防風寒的藥物,有事沒事吃幾片沒有壞處。
顧熙月嚼著沒有味道的樹葉,又抱著希望追問赤贏,「如果找到住宿的地方,我要怎麼才能走到城鎮裡去?」
赤贏抬頭看了她一眼,奇怪的問:「妳要走?」
顧熙月把最後幾口葉子嚥進嘴裡,肯定的點點頭,「對啊,我沒有在草原生活的經驗,只能去小鎮裡碰碰運氣,如果運氣好的話,將來能在小鎮裡定居。反正京城我是回不去了,這邊是西梁國的境地,西梁國的國主總不會閒著無聊來抓我這個小人物吧!」
赤贏忽然怪笑幾聲,緩緩的道:「經過我允許了嗎?」
他話音剛落,顧熙月頓時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整件事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她之前只考慮過,自己如果當下離開赤贏,有沒有獨自生活的能力。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現在不是她想不想離開的問題,也不是她能不能離開的問題,而是眼前這個人准不准許的問題。
如果他不允許,憑他能在被射了兩箭第二天就生龍活虎的去抓兔子的本事,她是想逃都逃不了。
顧熙月忽然之間沒了動力,垂頭喪氣,揪著手指,憋著哭聲問他,「你都這樣了,就不能放我離開嗎?」
「妳都是我碗裡的肉了,豈有丟回去的道理?」赤贏把那些啃剩下的骨頭整理好,然後起身丟到了洞外面,又走了回來,意味深長地說:「我只會扔掉吃剩下的骨頭。」
那一刻,顧熙月抬頭仰望著他,眼裡充滿了絕望。
赤贏並沒有坐下來,而是叫了顧熙月一起出了山洞。
這時候太陽升得高高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不知道赤贏要帶她去哪,只能盲目的跟著他走。走沒兩步,她就看見了那匹叫做「四蹄」的馬。
顧熙月不懂馬,但憑著昨晚四蹄馱著赤贏和她逃出追兵之手,就肯定四蹄算得上是一匹好馬。四蹄的體型很健碩,皮毛發亮,色澤勻稱,與人高馬大的赤贏竟然十分匹配。
走過四蹄不遠處,顧熙月聽見了流水的聲音。再一轉彎,她就看見了一條小溪,只有淺淺的一層,但確實是清亮乾淨的溪水。她歡快的跑了過去,捧著水玩了半天,清爽涼快。
赤贏緊跟著她走到溪邊,拿出兩個水囊,扔到她懷裡,「灌滿了。」
這兩個水囊,其中有一個是顧熙月逃跑時帶出來的,另一個她沒見過,應該是赤贏自己的。她噘著嘴小聲反抗,「你自己怎麼不裝水?」
赤贏大言不慚,「我傷口疼。」
她跺腳表示憤怒,但依然悶著頭蹲著去溪水裡裝水。
一只水囊很快的裝滿,她扣好塞子,又把另一只水囊放進水裡。這期間,赤贏一直站在她身邊四處張望,好像在警戒著什麼,她不解的問他。
赤贏一邊張望,一邊跟她說話,「林子的水源是動物們最喜歡聚集的地方,我擔心這時會有其他的動物過來,占了他們的地盤,激怒他們,會很麻煩的。」
一聽赤贏這麼說,顧熙月再也不敢玩了,迅速的把另一只水囊裝滿,拉著他就要往回跑。赤贏腿上有傷,動作很慢,她又害怕又焦急,恨不得能扛著他跑回洞中。
赤贏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安慰她說:「沒關係,我們已經離開水邊了,沒危險了。」
不過已經被嚇破膽的顧熙月卻不敢放鬆心情,水邊有動物,證明林子裡也有動物,誰知道他們倆什麼時候占了人家的地盤,激怒了麻煩的傢伙可不好辦。
終於回到山洞,顧熙月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這個洞不算寬,也不規則,是山體之間的夾縫,但對於顧熙月來說卻是最安全的避難所。她現在恨不得在洞口堆上石頭,把這個洞弄得越隱蔽越好。
赤贏回來後,默不作聲的就趴在了昨晚他趴著的地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洞中的火堆早就被赤贏熄滅了,此刻外面是正午,溫度還好,並不冷。顧熙月身上穿的又是之前在蠻子營地換上的毛皮長袍長褲,很適合這種天氣。不過,不知道受了傷的赤贏會不會覺得冷,她能從赤贏撕裂的衣服褲子看見包紮他傷口的布條。她發現現在的赤贏很虛弱,絡腮鬍子擋著臉看不清他的皮膚顏色,但從他冒汗的額頭知道,他現在一定非常不好受。
顧熙月伸手搭在他的額頭上,頓時就收回手。
赤贏發熱了!
第五章 手忙腳亂照顧病人
最讓顧熙月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赤贏因為傷口發熱了。
他的額頭燙得厲害,她從未照顧過病人,以前在家裡,所謂的在父母長輩們面前的侍疾,都是由丫鬟忙前忙後,她不過是在旁邊陪著長輩聊聊天,噓寒問暖一番。父母長輩又不願小輩在身邊,以免過了病氣,所以她每日只不過待一會兒就被趕走,哪裡知道怎麼去照顧一個病人?
眼看著赤贏發熱狀況越來越嚴重,顧熙月手足無措急得直轉圈。她忽然想到早上赤贏帶回的那幾片毫無味道的葉子,慌亂中找到了剩下的兩片,其中一片她撕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直接往他嘴裡塞。好在他似乎還有些意識,很配合地吃完了一整片。
她又拎著剩下的那一片跑出了山洞,在四蹄的周圍一邊尋找一邊對比,想要找到更多這種葉子。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拴著四蹄的不遠處,她還真發現了幾株。對比了幾次,確定沒有問題,她才摘了下來,拚命的往洞裡跑。
折騰到太陽快落山,赤贏發熱的狀況終於有了好轉,他意識已經漸漸清醒,甚至還能出聲安慰顧熙月,告訴她不要怕,他沒事,很快就好了。
顧熙月聞言一下子就哭了,她不知道赤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他確實很好,連發熱暈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還不忘安慰她。她坐在赤贏身側,捂著臉無聲的哭了起來。
她想起在京城顧家的時候,那時候她是家中的嫡長女,是天之驕女,有家勢,有美貌,有才名,甚至連太子都有意迎娶她為正妻。但是後來她從小就寵愛的嫡親妹妹,居然為了太子妃之位,陷害她與男人私相授受。家中的人,從祖父母到父親母親看著她時都是滿臉的失望,甚至連事情真相都沒有查清楚就定了她的罪。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兩個貼身丫鬟被活活杖斃,她哭著求著,卻沒有能力救她們,甚至她連自己都救不了。
祖母下令,讓貼身嬤嬤用繩子勒死她,以示清白。
繩子勒住她脖子時,她喘不上氣來,拚命地掙扎哭著求著,可是沒人理會,甚至連她的母親都沒有出面阻止。沒有人聽她一聲辯解,沒有人問過她是否害怕,她的眼淚、她的求饒、她的掙扎,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甚至那個時候全家人都盼著她快點死,只有她以死明志,以證清白,她的妹妹顧歡月才不會受她所累錯失太子妃之位,他們顧家才有可能成為太子的岳家。
她知道,最後救了她的人是太子趙承安。是他求了皇上的聖旨,迎娶顧歡月為太子妃,才斷了顧家要逼死她以證清白的念頭。
她也知道,趙承安大概還是很喜歡她的,但他更喜歡顧家的權勢,更喜歡他的江山大業。在他的眼裡,娶自己和娶顧歡月並沒有區別。
不過,她還是感激趙承安的,她知道趙承安是有意救她。如果沒有他當時的果斷請旨,穩住了顧家人的心思,她早就在那條繩子下變成了孤魂野鬼。趙承安是她的恩人,只是從那之後,他們再未見過面,她還欠他一聲謝謝。
自她死裡逃生,已經是顧家沒有用的廢棋,更是顧家抹不去的汙點。她在顧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從前的風光不再,甚至連她的親生母親都有意的迴避著她。她的母親很忙,忙著給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妹妹顧歡月備嫁妝,原本為她準備的嫁妝也歸為顧歡月的了。家裡已做好了讓她長伴青燈古佛的決定,母親甚至還為她準備了佛經。
那段時間,她白天活得如同隱形人,夜裡就躲在床上捂著耳朵,害怕得整夜不敢睡覺,生怕自己睡過去之後就醒不過來了,她不想死,她想活著!
後來,東擎國皇帝主動向西梁國求和,讓自己不受寵的女兒昌平公主和親遠嫁。顧家終於找到了她這顆廢棋最後的利用價值,上書皇帝,力表忠心,請求讓她成為公主的陪嫁媵侍,一同遠嫁。
她上馬車離開京城那日,顧家親眷只是象徵性的送了送。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母親神情哀歎,只如例行公事般的給了她壓箱底的小冊子,多的一句囑咐也沒有。她也清楚,一個和親公主的陪嫁媵侍,沒有任何前途,母親又能囑咐她什麼呢?
她的害怕,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絕望,沒有人在乎,沒有人關心,她,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所以,她更不想死了,她只有一個人,一旦她死了,她墳前連個人上香都不會有,她想活著,無論多難都要活著!
「我生病了,妳哭得這麼傷心做什麼?心疼我,不捨得我?」赤贏被她的哭聲驚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動作輕柔,聲音溫暖。
顧熙月捂著臉,哭著撲倒在赤贏的身上,也不管是不是壓到他的傷口,失控大哭,「我害怕,我害怕,我很害怕!我非常害怕……」
在被汙蔑與男人私相授受時,她就在害怕!被家裡嫌棄時,她也在害怕!不問青紅皂白被往死裡逼時,她更害怕!被送來和親,被變成俘虜,逃跑被抓,她都害怕!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是不是害怕,也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別怕……
顧熙月趴在赤贏的身上瘋狂的發洩大哭,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來,壓抑了近一年多的冤屈和恐懼,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她不管不顧,放肆大哭,像是任性的孩子,也像一隻受了傷的動物。
「別怕,我死不了的,我不會把妳一個人扔在這裡的,相信我!」赤贏不知道她是為何失控,只能努力的安慰她,刻意放柔聲音,讓她不要那麼怕。
被顧熙月這麼一哭一鬧,赤贏的病是徹底好了。
而回過神的顧熙月,卻一直捂著哭腫的眼睛,羞愧得不得了。她沒想到自己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控,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過現在想想,大家閨秀的風範對她已沒用了,她不再是顧家的嫡長女,甚至現在所有人都會認定她死了。就算沒死,也必須死,失了名節的女子,還不如死了更有利於家族。
赤贏抓著她採回來的草葉子不斷的往嘴裡塞,很快就全塞了進去。太陽已經落山,林子裡又恢復了黑暗,他起身,想要出山洞,卻被顧熙月眼疾手快的給抓了回來。
「你的傷還沒好,身體又剛剛降溫,天色這麼晚了,不能出去,很危險。」
赤贏轉頭,一臉鬍子,看不清楚表情,只聽見他說——
「我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我去試著找找獵物。」
「不許去!」顧熙月很堅決,她拿出之前剩的乾饃饃和赤贏摘回來的果子,硬塞到他手裡,霸道強硬把他推回洞內,命令他,「不許出去!餓了就吃這個,明天你再去打獵,今天晚上哪裡都不許去!」
赤贏猶豫了一會兒,聽話的點點頭,又把果子分了一大半給顧熙月,還刻意解釋說:「我剛生完病,胃口不好,吃不下那麼多。」
顧熙月默不作聲的接過果子,含著淚一口一口的塞進嘴裡。她已經嘗不出果子的味道,滿口全是眼淚的鹹味。
有那麼一瞬間,一個念頭在她腦中閃過—— 不如就這樣跟著赤贏吧,不管他是好是壞,跟著他也沒有什麼不好。
赤贏的身體很虛弱,沒過多久時間,他就又睏了。迷迷糊糊中,他還不忘問顧熙月,「妳是不是害怕?如果害怕,我幫妳把火堆再加些木頭,今晚的火堆就不熄火了。」
顧熙月搖搖頭,赤贏之前撿的柴是有限的,因為他身體受了傷,所以用起來非常省。如果今晚燃個一整晚,明天赤贏除了要去打獵填飽他們兩個人的肚子之外,還要去撿柴火。他的傷在腿上和背上,彎腰的動作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折磨。
赤贏卻沒管顧熙月是不是搖頭,強打著精神給火堆添了木頭,一邊添還一邊用啞了的嗓子給她講解添木頭的技巧,怎麼添才能有效的讓木頭燃燒還不壓滅火堆。
顧熙月沒想到燒個火堆還有這麼多技巧和講究,立刻來了興趣,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後知後覺才發現原本要滅的火堆已經燒得越來越旺,她不安的擺手,要求赤贏把火滅了,免得浪費木頭。
赤贏卻沒有聽她的,又告訴她,「晚上點火堆也很好,林子裡的動物都怕火,一直點著,在洞裡就更安全,野狼不會跑過來。」
顧熙月立即反駁,「那昨晚你怎麼不點?這林子裡的狼根本就不會過來,不然昨晚我們兩個就已經餵狼了。」
「也許狼昨天睡過頭了,今天晚上就會來。」赤贏大言不慚的開始瞎掰。
顧熙月直接氣樂了,「那狼一定很懶,今晚也會睡過頭,不會過來的,我們把火滅了吧,不用浪費柴火,不然明天你還要撿木頭。」
「沒關係,我受傷了,明天妳撿木頭。」赤贏做了個有利的決定,最後還補充了一句,「妳要是不會選木頭,我可以教妳,妳摘草葉,摘得就很好。在林子裡求生,多一項技能多一條保命機會。」
顧熙月無言以對。
新的一天,陽光依舊很好,顧熙月起了個大早,跑到赤贏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沒有發熱,她總算放心了。
被她這麼一鬧騰,身強體壯的赤贏也醒了,起身簡單的替自己換了腿上的藥,又讓顧熙月幫忙把背上的藥換了之後便帶著她出了山洞。他們今天有很多事要做,要打獵、撿木頭、摘果子、灌水囊、採草葉。
採草葉這一項是顧熙月自己加的,她不知道赤贏的病好得這麼快,是因為他身體強壯還是草葉起了作用,反正這東西是藥,吃多了也不會死,多採些有備無患,餓了還可以當飯吃。
赤贏當然不會阻止她,他現在背上有傷,腿傷也令他行走不方便,而這種跑跳彎腰的活顧熙月已經主動承包了,既然如此,她願意做什麼,他也不會多加干涉。
經歷了劫後餘生,顧熙月跟在赤贏身後,一路小跑著,一會兒跑到赤贏前面採花,一會兒跑到赤贏後面採葉子,蹦蹦跳跳的,玩得好不歡快。
他們兩人一路向小溪的方向走去,赤贏的腿傷還沒好,踮著腳一瘸一拐,走起路來很慢,顧熙月也不嫌煩,時不時停下來等他,隨興又愜意。
赤贏終於跟上她的腳步,走到她身側,笑著問她,「漢人的姑娘,平日裡都像妳這麼歡快的嗎?」
「哪有啊!這裡不是沒人嘛,我才玩得這麼開心。」顧熙月笑嘻嘻的告訴他,「我平日裡被家中管得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遠不過是去趟京城的首飾鋪子,連城外的寺廟都沒去過呢。」說到這裡,她聲音有些低落,「我母親那時總說,等我及笄了,就帶我去寺廟求姻緣,可是我還沒及笄就出事,然後就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子裡,直到成了昌平公主的陪嫁。」
這是她第一次跟赤贏說她以前的故事。
「原來妳還是個小可憐。」赤贏故意的壞笑一聲,「昌平公主,就是你們那位和親的公主吧?」
「是啊,就是被你們部落首領挑走的那位女子。」顧熙月挑眉看向他,有點擔憂的問:「對了,我們兩個躲在這林子裡安全嗎?你們部落的首領會不會派人進來抓我們啊?」
赤贏搖頭,「不會。」
她感到好奇,「這林子,你們部落平日裡打獵不敢進來嗎?」
「不是,」赤贏依舊搖頭,慢慢的和她解釋,「首領要抓的人是三哥,那天夜裡,我們進林子時追兵就已經發現追錯人了,所以他們不會再浪費精力來找我們。」
「首領要抓的人是三哥?我們安全了?」顧熙月還是不懂,赤贏是三哥的人,如果首領想知道三哥的下落,完全可以抓住赤贏嚴刑逼供。
赤贏告訴她,「首領是三哥的親哥哥,三哥在部落裡人緣好、呼聲高,威脅到了首領的地位。但因為部落很重視手足之情,首領不能在明面上殺了三哥,所以那天夜裡他們搞了夜襲,燒了三哥的帳子,想把他悄悄殺死。」
聽到這裡,一切都接上了,顧熙月恍然大悟,「所以,那天夜裡你出了帳子就是為了去救三哥?」
「是,我發現了異常,但又不肯定,所以出去查看,救了三哥一命。」赤贏領著她到了小溪邊讓她給水囊裝水,繼續說,「三哥當機立斷,帶著自己手下的人離開部落。」
「可是你為什麼不跟著三哥走?」顧熙月心下一跳,他不會是因為當時馬上帶著她吧?
滿臉鬍子的赤贏笑了一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搖頭解釋,「不是因為妳。」
跟赤贏在一起久了,雖然他的臉被滿臉的鬍子擋住了,看不清表情,但是她現在能憑藉捕捉他的鬍子、眼睛的小動作,判斷他是生氣還是高興。
赤贏回答得很誠實,「我並不是這個部落的人,我只是一年前遇到了三哥,碰巧救了他,所以他一直帶著我。之後,我發現三哥追求的東西與我想要的並不相符合,離開他是早晚的事。我既不能跟著他們殺人放火,也不能跟著他們去康城,所以此刻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殺人放火?顧熙月眼睛一轉,像是明白了什麼,「打劫東擎國公主的送嫁隊伍這件事,你並不贊同?」
因為他根本沒有參與打劫送嫁隊伍,才會出現在她躲起來的那個地方,才會發現她。
「我是一個外人,他們部落的決定,我贊不贊同又有什麼關係?」赤贏自嘲的一笑,拉著裝好水的顧熙月往西面走去。
她順著他的目光能看到一顆結滿了果子的樹,那果子就是之前赤贏摘給她的那種。
顧熙月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被他拉著,憤懣不平,「既然你不贊同,為什麼還要抓我回去?」
「妳自己留在那裡,沒有食物,沒有禦寒衣服,會比去營地死得還要快。」赤贏並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顧熙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想了想又問:「三哥去了康城就會安全?首領不會再去追殺他?」
「首領到這裡駐紮營地,只是為了劫持你們東擎國的送嫁隊伍,很快他就會離開這裡去康城。他們整個部落的子民都在康城,其中很多是擁戴三哥的,首領為了民心,不會再對三哥下手的,至少表面上不會。」
「康城?」顧熙月想到了占領了康城、大挫西梁國元氣的那個西夷部落,不由得驚呼,「難道這個首領就是那個占領了康城的西夷部落首領?」
「嗯。」赤贏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
顧熙月恍然大悟,聲音都開始抖了,「所以,東擎國公主和親的送嫁隊伍被劫,不是偶然發生,而是那個西夷部落早就預謀好的,就是為了破壞東擎國和西梁國的和親計畫?破壞兩國的友好?」
想到這裡,她簡直難以相信,捂著耳朵不由得搖頭,「西夷部落之所以在西梁國範圍內搶了公主送嫁隊伍,就是為了讓東擎國恨上西梁國,因為東擎國已經把公主送到了西梁國境內,是西梁國沒有保護好公主,西梁國推卸不了責任!
「而西梁國也可以認為東擎國是故意的,公主送嫁隊伍的護衛隊是來自於皇城禁軍,無堅不摧的一支隊伍,這麼輕易就被全滅了,西梁國難免會懷疑東擎國求和的誠意,這樣一來,兩國不僅不會休戰聯合,還會加深仇恨,相互懷疑,甚至斷了以後合作的可能!」
「妳分析得很透徹,就是這麼回事。」赤贏無所謂的回應她。
這些江山大業、廟堂之上的事,從來都不是他這個普通人關心的,他更不會去插手,誰當皇帝,哪國被滅,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顧熙月頹廢的蹲在地上,表情糾結,似哭似笑,「到頭來,我還是成為政治的犧牲品,沒能逃過這個命運。」她自嘲的苦笑一番,又說:「昌平公主如果知道真相,或許會覺得她自己才更可悲吧!」
看見顧熙月如此失態,赤贏皺了皺眉頭,不解的問道:「妳是在擔心你們國家的公主嗎?」
顧熙月蹲在地上,抱著水囊,沒有回答赤贏的問題。
他想了想,「首領是西夷部落的頭頭,如果他能成功登上那個位置,你們公主就算不是王后也會有名分,妳不要擔心。」
顧熙月搖了搖頭,她發洩夠了,情緒恢復正常,只是心裡仍有些失落,「我不是擔心公主,我與她來西梁國前不曾見過面,我擔心她做什麼?只是在笑自己的命運很可笑,無時無刻都在做別人的棋子,最後仍舊成為沒人要的廢棋。」
「廢棋?」赤贏似乎在想這個漢話的意思,隨即了然道:「沒關係,廢棋已經作廢了,別人就不會再利用妳了,從此妳可以做自己。比如說,現在妳就很歡快。」
顧熙月站起身來,小臉一拉,撇著嘴,十分不悅,「可是你還不肯放我走!還說我是你的肉!」
赤贏聽了後,只「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顧熙月無奈的朝他翻了個白眼,乖乖的去摘果子。
長了果子的這棵樹很高,走到了樹下的顧熙月只能仰望著樹上的果子。腳受傷的赤贏艱難的走到了樹邊,迅速拔出腰間的大刀,朝著樹上一砍——
「啊!」顧熙月敏捷的抱著腦袋跳到一邊,她原本站著的位置掉下來一個大樹杈,上面帶著一串串的果子,數不勝數。
她看了兩眼冒光,原來赤贏採果子方式竟然是砍樹枝,果然簡單又暴力,重點是收穫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