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21301 《後宅好日子》卷一 2016/1/20上市
第一不該,是老天爺沒事讓她穿越到這古代來,
雖然成了爹疼娘愛的徐家嫡女,他們這庶出二房卻是祖母的眼中釘,
老人家一封信把她和娘親從常州召回京城大宅侍疾,她的美好小日子從此遠去,
但別看她年紀小小,姊是穿越來的,宅鬥等級能甩這些古人一條街,
老太太想找碴?庶妹愛攀比?她萬事做得滴水不漏,兩人就是氣紅眼也沒轍,
儘管手段高,和姊妹們去寺廟進香遇上人拐子,她也只能猛邁小短腿死命逃,
唉,錯把狼人當君子,抱錯救命恩人的大腿,就是她人生中第二個不該呀!
當初看這韓子煜儀表堂堂,利用他解救自個兒小命一下,心想頂多被罵兩句,
誰知他竟是以不懂憐香惜玉、恣意妄為聞名,貴女們避之唯恐不及的二皇子!
他開金口說「這小丫頭真有趣」,銳利視線卻直教她寒毛直豎,
此後她去長公主府賞花他也來堵人,堵上癮甚至直接堵到她的閨房來,
哎喲她的娘啊,雖然他見她受暑熱所苦,送來珍稀寒冰珠為她解暑,
祖母使惡劣手段要害她沒了清白,也是他暗中攔截搞破壞,護她周全,
可她實在不想沾上這號麻煩人物,能不能打個商量,他看上她哪點她全改了成嗎?
藍海E21302 《後宅好日子》卷二 2016/1/20上市
秀荷不懂,如今她都已嫁了人,和庚武夫妻倆好得蜜裏調油,
連小侄兒都說小叔叔老是「欺負」小嬸嬸,床都快被他們鋸斷,真是羞死人了,
可那前未婚夫梅孝廷卻是老來糾纏,直說她才是負心人,這爛桃花怎麼斬?
梅家人也小氣卑鄙,退掉之前跟她家酒鋪訂的酒,甚至惡意弄酸,還打傷她阿爹,
幸虧庚武有本事,一船紅酸酒也可以被他造勢宣傳成可祛病的好東西,
價錢噌噌噌往上漲,又搭上御史夫人這條線,入宮送酒給太后嘗鮮,這財發定了!
只是男人生意成功,難免就有旁的女人倒貼也想上他的床,設計她這正宮,
再加上梅孝廷「愛不到妳就毀了妳」,以為她被人玷汙,庚武就會不要她,
他便能回收她這個「三手貨」,眼睜睜看著她被堇州府碼頭的地頭蛇抓走──
她果然沒嫁錯人,庚武及時趕到救了她免於失身,然而梅孝廷的手段還沒完,
構陷庚武賣私鹽,讓他被下了大獄,她攀關係去求貴人相救,
但這位端王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一副把她當自己人罩的模樣,該不會也對她……
原來王爺不是壞人,他只是多年前對她娘做了樁錯事,現在想要彌補她。
丈夫有本事,朝廷中多了靠山,這梅家不長眼竟又來害她,肚中小包子差點沒了,
這下不整得你們繡莊倒閉、當家人被關,她家愛妻如命的相公能善罷甘休嗎?
藍海E21303 《後宅好日子》卷三 2016/1/27上市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徐昭覺得,皇家這本經絕對是難念第一名,
本以為嫁了韓子煜就能過上舒服的好日子,結果是她想太多,
她那皇后婆婆恨不得生吞了她夫君,戰鬥力又比她那麻煩祖母高一倍,
怎可能放過她這看似好欺負的小羔羊,又是讓她曬太陽又是拿熱茶燙,
沒事還下詔叫她進宮陪她說話,這完全是想弄死她的節奏啊!
而她那愛找碴的祖母即便半癱在床上也不消停,扯著孝道的大旗又跪又哭,
和她那從正妻變小妾的大堂姊一起撒潑,硬是逼她插手人家的家務事,
真真是前有狼,後有虎,親親夫君還不趕快來救命!
呼,果然靠著韓子煜這尊大佛不只金山銀山不用愁,連她的麻煩都一肩扛,
幾句話就把她祖母擠兌得無話可說,更把皇后氣得差點上天當神仙,
只是她夫君的「保護費」實在太昂貴,她都以身相許了,欠他的債卻越還越多,
等等,某人這麼愛找「名目」欺負她,該不會是想讓她快快生個小包子吧……
藍海E21304 《後宅好日子》卷四 2016/1/27上市
就算出嫁了,徐昭還是被娘家那些爛事弄得頭好疼,
她出生不久的小侄兒差點被毒死,那群惡劣親戚還想逼他們二房忍氣吞聲,
真當她這肅王妃是吃素的嗎?小心她放她家王爺出來修理人!
所幸嫂嫂是個厲害人物,幾句話就討回公道分了家,讓她再也不用擔心娘家事,
不過她最近愛睡又發胖,最愛的菜一吃就吐,直把她夫君整得焦頭爛額,
哎呀,王爺莫急莫慌莫害怕,她不過是肚裏多了個小包子而已,
怎知他竟把她當成一摔就碎的水晶人兒,連她沐浴都親自伺候,真是羞死人了!
正當他們夫妻倆關起門過著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卻有女人意圖染指她家王爺,
趁她懷孕無法侍寢,神通廣大弄來賜婚聖旨,堂堂正正侵門踏戶,
身為鎮國公府嫡女和皇后表侄女的她們不僅大有來頭,還都與她結過仇,
進府後為了爭寵又哭又鬧只差沒上吊,甚至跑去宮裏告狀說她虐待她們,
唉,從沒見過有人這麼愛找死,難道不知她有王爺罩,
一旦招惹了她,即便神佛再世也難救嗎……
藍海E21305 《後宅好日子》卷五(完) 2016/1/27上市
徐昭覺得嫁給韓子煜後日子十分甜蜜,連貼身丫鬟都覺得他們整天好黏膩,
就是他的皇帝爹老愛塞女人有點煩,唉,隨便他,反正不管來幾個都是擺設,
她邊養胎邊看這些侍妾如何在他們夫妻面前唱大戲,日子一點也不無聊,
誰知看他們不順眼的皇后竟嫌不夠刺激,當眾爆出她婚前與旁人有私的猛料,
他卻出乎眾人意料,毫不在意她的「過往」,斬釘截鐵表示信任她……
廢話,從頭到尾她「私會」的對象都是他啊,還全都是他的設計!
而且這男人實在壞,藉此事將計就計坑了皇后一把,
更操縱他的皇帝爹把這壞皇后往廢后的路上逼,是否該讚他一聲好心機?
然而才解決皇后這個大麻煩,一向疼愛他們倆的皇祖母卻大玩變臉遊戲,
從和藹慈祥的老婦人變成凶惡不講理的老妖婆,強迫她大度勸夫睡妾,
所幸他及時登場,霸氣一撈,直接抱起她脫離戰場,氣得太后直跳腳,
只是,聽說韓子煜目前有望從王爺「升級」成太子,一家子將入住東宮,
那以後她這太子妃豈不是就得和太后朝夕相處,天天開戰了嗎……
清瓷,女,80後出生,巨蟹座,
性格開朗,高興了就笑,相信愛笑的女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從最初看第一本小說開始,就和文字結緣,漸漸地有了走上寫作道路的夢想。
喜歡看書,喜歡音樂,泡上一杯清茶,手捧一本書,
坐在午後的陽光和這五彩繽紛的世界裏,專注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從來都是一種簡單的幸福和快樂,沉澱,
更叫人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承載著自己最初的夢想和點滴的快樂。
簡單、隨性、常常有著奇奇怪怪的幻想,
這樣一個從不完美,卻努力享受人生道路上的美好的我,
最想將那些幻想和情感拿筆端一字一字寫出,叫每個人都能在閱讀中得到快樂和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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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消息
「夫人,不好了。」一個身著寶藍色素面杭綢褙子的婆子急匆匆走進了屋裏,也顧不得行禮,稟告道。
坐在軟榻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妝容精緻,身著絳紫對襟立領緞褙子,頭上插著一支纏絲赤金點翠花簪。聽到婆子的聲音,眉頭微微皺了皺。
「出什麼事了?」
這少婦便是內閣大學士周正康之女,周氏,隨夫君外放常州,已經當了三年知府夫人。
常州雖小,卻也是個極為清淨的地方,周氏為當家主母,不用在長輩面前討好賣乖,自是格外舒坦。
「夫人,京城裏派了人來,說是老太太病重。」這婆子就是周氏的乳母,薛嬤嬤,兩人情分自是與旁人不同。
瞧著薛嬤嬤臉上的神色,周氏就知道此事大有異樣。
果然,薛嬤嬤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老太太說是要叫夫人和小姐回京侍疾,還、還讓人將表姑娘送了來,說是……」
「說是老爺身邊無人,叫表姑娘好生伺候老爺,改日再給老太太添個好孫兒。」不等薛嬤嬤說完,周氏就滿是嘲諷道。
她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令人意料之外,她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罵人,只是心平氣和道:「說起來,表姑娘在府裏住了好些年,也該挪挪地方了。」
薛嬤嬤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解,「夫人是想……」
周氏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在府裏有老太太護著,若離了老太太,她這表姑娘怕是還不如一個丫鬟婆子。」
薛嬤嬤知道夫人是個厲害的,如今聽了這話,心下大安,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只是,一想到老太太讓夫人和小姐回京侍疾,臉色便又凝重下來。
老太太的病多半是裝的,可夫人和小姐若是不回去,就會被人說是有違孝道,壞了名聲。
薛嬤嬤臉上的神色周氏都看在眼裏,歎了口氣道:「聖上以仁孝治天下,老爺如今又外放,此番定是得回京一趟了。」
薛嬤嬤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只是這一回去,少不得要叫夫人受委屈了。」
自打夫人嫁入徐府就不受徐老太太喜歡,好在夫人不軟弱,又自小學習規矩禮儀,老太太竟是尋不出一點兒錯處來,就因為這樣,老太太的臉面更是掛不住,便越發刁難。
周氏的臉上帶了幾分不屑,開口道:「去,安排表姑娘住下,再尋兩個丫鬟好生伺候著,別怠慢了。「對了,表姑娘身子不好,一路舟車勞頓怕是折騰壞了,去外頭叫個大夫來替表姑娘看看,別讓老太太回頭怪罪。」
此番作為,便是要給那表姑娘安個不好的名聲了,剛來常州就叫大夫,那得是多金貴的人,只不過一個表姑娘,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再有,既病了就不便湊到老爺跟前。夫人在府裏這些年,恩威並重,只要夫人不想讓她見到老爺,那她真就見不到。
薛嬤嬤沒再多想,應了一聲就福了福身子,下去安排,只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依著夫人的吩咐,將人安排在芝蘭院,又叫了大夫診了脈,表姑娘金貴,折騰了一路果真就病了,大夫開了藥,說是要好生休養。表姑娘還問什麼時候來給夫人請安,老奴說是先等表姑娘養好了身子,萬萬不敢怠慢。」
周氏「嗯」了一聲,眼中閃過一抹諷刺的笑意,自己是當家主母,想要收拾她,多的是法子。
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陣說笑聲。
「哥哥騙人,還說要陪我玩一天,這會兒才半天。」
「不滿意?以後就不帶妳出去了。」
「滿意滿意,哥哥最好、最疼昭兒了。」
周氏聽著,哭笑不得,對薛嬤嬤道:「快叫那小祖宗進來,給我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
簾子很快打開,一個粉粉嫩嫩、肌膚白皙、梳著雙丫髻的女孩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恭敬地行禮道:「女兒給母親請安。」
還不等周氏開口,女孩就自個兒起身跑到周氏跟前,委屈道:「哥哥騙人,還說要帶我玩一天,連珠玉坊都沒去。」
周氏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忍著笑道:「妳這小丫頭,倒也學會告狀了,往後可不叫妳哥哥帶妳出去了。」
周氏說著,目光落在那個長著一雙丹鳳眼、肌膚白淨的少年身上,「這丫頭是個沒良心的,往後再求你,可別應下。」
少年先是恭恭敬敬請了安,然後才笑著應了下來。
周氏懷中的女孩頓時站起身來,拽著她的胳膊搖了搖,很是討好道:「才不是沒良心,我只是見哥哥整日讀書,才想著讓哥哥出去散散心,免得累壞了,娘會心疼的。」
這話一出口,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周氏笑道:「妳呀,真是被妳爹爹寵壞了。」說著又問了少年的書讀得怎麼樣、是否累了。
少年一一回過,又說了會兒話就去了外院的書房溫書了。
周氏笑著看了懷中的女兒一眼,問道:「今兒個去哪裏了?」
「哥哥陪我去了雲棲寺替父親母親祈福,回來路過珠玉坊,還未進去就碰上了府裏的人,說是京裏來客人了,祖母還病了,哥哥一聽就急匆匆趕回來了。娘親,是誰來了,怎麼不見人呢?」
周氏收斂了笑意,嚴肅道:「妳還小,這種事情別多問,好好跟著嬤嬤學規矩就好了。」
徐昭還有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只乖巧地應了一聲。
周氏摸了摸她的頭,叫人送她回去。
回了自己屋裏,徐昭問了貼身的丫鬟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表姑娘,一表三千里,真難為祖母替她費勁了心思,將人送到這裏來。
徐昭問道:「可去給母親請過安了?」
「還沒有,奴婢聽說表姑娘舟車勞頓又受了風寒,一來就病了,夫人從外頭替她請了大夫,說是要好生靜養,等改日再見也不遲。」
說是改日,可誰都知道說不定要到什麼時候。
徐昭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以娘親的性子,自然不會給那表姑姑有可乘之機。
只是,老太太特地讓人趕來傳話說是病重,自己和娘親定是要回京侍疾了。
徐昭想著,重重歎了一口氣,這老太太可真是能折騰,三年前,就是她將自己的原身罰跪祠堂,磨去一條性命的。
如今的徐四姑娘早就換了靈魂,只是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罷了。
徐家祖上並不風光,只是個小小的賣貨郎,到了老太爺這輩,娶了崔秀才的女兒,也就是如今的老太太,這才轉了運道,中了進士。
徐老太爺病逝後,府裏便再無人能管束徐老太太,老太太的性子也越發大了起來,尤其不待見庶出的二房。
徐家大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都是徐老太太所出,只有二老爺,徐昭的父親徐秉臻是董姨娘所出,董姨娘是老太爺中了進士後才納的,清貴出身、美貌聰慧,談吐舉止樣樣都不是老太太能比的,這也是為何,過了這麼些年,老太爺和董姨娘都去了,老太太還不能釋懷的緣由。
再加上徐秉臻當年高中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娶了內閣大學士之女為妻,三年前外放常州做了知府,只等著期滿就能回京謀個更好的差事。
這些,都不是老太太三個親生兒子能比的,她心中的不甘自是越發厲害了,如今將自家遠房侄女送來,不過是見著二房過得好,心裏頭不痛快,非要攪亂罷了。
徐昭最不喜歡老太太這樣愛生事的人,不過也知道自己頂著孫女的身分,不得不回去,只是,不知道見著自己這張酷似董姨娘的臉,老太太會不會真病了。
這些年,娘親不只一次和薛嬤嬤議論過,說是自己生得太好了,眉眼間和當年的董姨娘一個樣,甚至還要精緻幾分,讓人看一眼就能陷進去,可想而知老太太對她會是什麼態度了。
到了傍晚,徐昭帶著丫鬟去了正屋陪母親說話,進去沒多久就見著徐秉臻來了,她的眼睛頓時一亮,笑著跑了過去,轉眼間就被父親抱在懷中。
「爹爹。」她甜甜喊了一聲,軟軟糯糯的,格外好聽。
裝個小孩子可真是不容易,好在這些年也都已經習慣了。
聽著女兒軟糯的聲音,徐秉臻的心都要化了,捏了捏閨女的鼻子,笑著問道:「今兒個和妳哥哥去哪兒了?」
「哥哥陪著昭兒去雲棲寺為爹爹和娘親祈福,回來的路上還要去珠玉坊的,只是恰好府裏的人來報說祖母病了,就急忙趕回來了。」
這時,徐昭的眼圈一紅,過了片刻才問道:「爹爹,祖母真的病了嗎?昭兒要和娘親回去侍疾,這樣祖母就能快快好起來。」
女兒這般孝順,徐秉臻心裏頗為自豪,閨女剛滿十歲就這般懂事,著實是天性如此。
不等他開口,徐昭又皺了皺眉,低低道:「只是,回了京城就要好久都見不著爹爹了,女兒捨不得爹爹。」說著,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見著女兒眼淚汪汪的樣子,徐秉臻頗為感動,女兒這是捨不得他。
徐秉臻素來最重儀態,如今卻是當著丫鬟婆子的面親了女兒的額頭,柔聲道:「昭姐兒別哭,等有空了,爹爹就回京看昭姐兒,帶好多好玩的東西給妳。」
「昭兒不要好玩的,只要爹爹一個就好了。」徐昭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頭,眸子裏噙著淚水,滿滿都是孺慕之情。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吵鬧聲,周氏皺了皺眉,叫薛嬤嬤出去看看。
薛嬤嬤福了身子就掀起簾子走了出去,很快就回到周氏耳邊低語幾句。
周氏聽了,臉色微微變了變,徐秉臻見狀便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周氏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是表姑娘身邊的王嬤嬤,說是表姑娘病了,想讓老爺過去一趟。」
說這話的時候,周氏心裏滿是不屑,這樣的事情哪裏是好人家的女子能做出來的,難不成那表姑娘真以為自家老爺看不出老太太的心思。
和女兒的親暱被打斷,徐秉臻的心情本來就不好,如今聽著這話,看了薛嬤嬤一眼,沉聲道:「表姑娘病了,就去外頭請大夫來,縱是親戚也不該越了禮數。」
他的聲音很高,王嬤嬤在外頭聽了,臉上立刻就臊得不行,好在天色已黑,到底是沒讓人看出來。
薛嬤嬤得了吩咐,立即出來傳話,「老爺說,縱是親戚也萬不能錯了規矩,表姑娘病了,嬤嬤和大夫好生照看著便是了。」說完,她又接著道:「旁的事情嬤嬤也不必擔心,表姑娘既然來了府裏,便是貴客,萬不會叫表姑娘受了委屈,若有哪個不懂規矩的惹得表姑娘生了氣,嬤嬤儘管回稟,老爺夫人定然不會饒過。」
原先在京城的時候,王嬤嬤就知道二太太的陪房薛嬤嬤有多厲害,只是礙著自己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平日裏見著,到底會顧著幾分顏面,這會兒幾句話下來,王嬤嬤便知自己還是低估了薛嬤嬤。
薛嬤嬤這話,明面上說是不叫表姑娘受了委屈,實際上是在敲打,若是表姑娘真有什麼委屈,都合該她自個兒受著,誰叫她好好的京城不住,非要巴巴的趕來了常州。若是想要告狀,那好,大可將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發落了,看看往後府裏有哪個還敢去伺候這表姑娘。
王嬤嬤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到底還是堆著笑道:「哪裏的話,府裏伺候的個個都是懂規矩的,表姑娘又怎麼會受了委屈。」
說完這話,王嬤嬤就告退了,一路回了芝蘭院,心裏頭卻是越發不舒坦。
屋裏,周氏叫人將徐昭送了回去,親自倒了一盞茶走到軟榻前。
「老爺。」
徐秉臻伸手接過茶來,看了她一眼,「妳也坐,母親病了,就勞煩妳回京侍疾了。」
周氏聽了,忙道:「老爺這是哪裏的話,你我夫妻一體,本就是應該的。」
徐秉臻只是淡淡道:「應該?我不是個傻子,母親的身子骨好,哪裏那麼容易就病了。」他放下手裏的茶盞,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妳我夫妻一體,我雖重規矩,卻也不是愚孝,母親那裏暫且應付著,妳規矩好,叫她挑不出錯來便是,別的大可不必在意。」
這話說出來,著實是有些不孝了。
周氏深知丈夫的性子,平日哪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是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見著她被老太太折騰也從未說過這些有違孝道的話。
「老爺……」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徐秉臻捏了捏她的手,道:「方才見著昭姐兒那般捨不得我,我便想起當年在母親身邊,縱是最親近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孺慕之情。」他笑了笑,又道:「昭姐兒的性子妳也是知道的,回了京城,人前便也罷了,私下就別太拘著她,規矩太多,性子便木訥了,讓人瞧著總是小家子氣。」
話說得這般好聽,其實是他自己捨不得讓女兒受罪。
周氏瞧他說得認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平日裏見老爺疼昭姐兒,如今才知道老爺竟是這般疼她,還好謹哥兒也慣著昭姐兒,不然心裏該有些想法了。」
照理說,徐昭只是女兒,徐秉臻再怎麼疼也不會不顧規矩,可這三年來,徐昭成日膩著他,拿那軟軟的聲音喊他爹爹,要是闖了什麼禍,頭一個就想到來找他,有了什麼好吃好喝的,更會惦記著他,時間久了,慈父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自己的閨女,怎麼疼都不過分。
周氏的話聽著雖是在抱怨丈夫偏疼閨女,實際上心裏頭可是高興得很。
夫妻倆說了會兒話,就歇息了,因著過幾日要去京城,有好些日子不能見,兩人一夜裏自是好生折騰了幾番。
芝蘭院。
崔若盈抱著王嬤嬤大哭道:「嬤嬤也見著了,表哥這般不待見我,我還不如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王嬤嬤見她這般樣子,連忙拍著她的背,安慰道:「表姑娘這是什麼話,白白作踐自己,有老太太做主,表姑娘只管安心住著,等二夫人一走,有的是機會和二老爺相處,到時候……」
崔若盈雖然已過二十,可到底還未出閣,聽著這話,立時便面紅耳赤,羞澀道:「嬤嬤可別亂說,叫人聽見了,還以為我不知羞。」
她乃喪父喪母的孤女,進了徐家,有老太太護著,便不再無依無靠、任人欺凌,可老太太年紀大了,總有護不了她的一日,她已經熬成了老姑娘,總得替自己尋個出路。
老太太想將她嫁給表哥,雖是當個妾室,可老太太說,不會讓人欺負了她,即便是妾,她也是和別的不一樣,況且表哥那人也是極好,相貌堂堂、儒雅俊逸,又是探花郎,若能給他為妾,也算是不辱沒她了。
如此,她便應了下來。
只是,來了這常州她才知道,想嫁給表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見她臉色憂愁,王嬤嬤忙勸道:「天色不早了,表姑娘也歇著吧,免得明日起遲了。」
到底是上門為客,總不好起遲了,讓那些丫鬟婆子看了笑話。
王嬤嬤服侍著崔若盈拆下珠釵,洗漱換了衣裳,這才睡下。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徐昭就來給周氏請安了。
自打穿越過來,她就認認真真在做這件事情,一天都沒落下,最初原是怕人看出異樣,到了後來,便真是她自己想盡孝心了。
她今日穿著粉色繡水仙花裙,梳著雙丫髻,一雙如水般的眸子亮亮的,粉臉紅唇,模樣就像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周氏一見她,臉上就露出了笑意。
「女兒給娘親請安。」徐昭規規矩矩地伏了身子。
等她請安後,周氏笑著將她拉到懷中,又叫薛嬤嬤替她上了茶和點心。
雖說女兒活潑了些,可規矩卻是極好的,每日晨昏定省從來都沒落過,可見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哥哥怎麼還沒來,可是起遲了?」沒見著哥哥,徐昭忍不住問道。
雖然說著這話,可她心裏卻是明白,哥哥最是嚴謹,自然不會起遲了,多半是娘親叫人傳話,讓他今日不用過來請安了。
於是,她知道娘親是有話要和她說了。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周氏就說道:「昨兒個妳爹爹和我說,到了京城萬不可拘著妳,免得日後成了個木訥的閨女。」
徐昭有些訝異,爹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怕把她寵壞了。
瞧著女兒臉上的神色,周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道:「雖是這樣,可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去了京城,總不會和這裏一樣自在。」
周氏沒有明說,可徐昭哪裏會不知道,有老太太在,她和娘親回去勢必要受些委屈。
「娘親放心,昭兒會好好孝順祖母,不會給娘親添亂的。」
自家閨女竟如此通透,周氏笑著將她摟緊了些。
兩日後,徐昭告別了父親和哥哥,隨周氏上京。
第二章 重回徐府
京城,徐府,榮欣堂。
王氏剛踏進院子,立刻就有一個穿著嫩綠色比甲的小丫鬟掀起了簾子,朝裏頭稟告道:「老太太,大太太來了。」
徐老太太正坐在羅漢床上逗著明哥兒,聽到這聲音,面色微微一變,叫身邊的乳母將明哥兒帶了下去。
明哥兒是大房大爺的嫡孫,才剛兩歲,是老太太的重孫,論理是不該養在榮欣堂的,可是老太太甚為疼愛大兒子,連帶著就很喜歡明哥兒,便將其養在身邊。
礙於孝道,孫媳房氏縱是不願,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只每日過來請安,好和兒子見上一面。
王氏緩步進來,見著徐老太太便福下身子道:「母親今日可好?」
雖說是病得不嚴重,徐老太太卻很樂意折騰闔府上下的人,聽著長媳關心的話,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吃了大夫的藥,好些了,妳也坐吧。」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丫鬟搬了個繡墩過來。
王氏道了聲謝,坐了下來,卻也只敢坐半邊。
榮欣堂大丫鬟素梅端著一盞茶過來,遞到了王氏手中。
徐老太太開口道:「也不知老二媳婦什麼時候能到。」
聽著這話,王氏的眼底閃過一抹了然,老太太不待見二房,甚至連「周氏」這兩字都不願意說。
周氏乃是內閣大學士之女,家世好,也難怪老太太不喜歡。
這樣也好,有老太太撐腰,周氏再怎麼厲害也奪不了她手中的權力。
這些年她掌管府中中饋,好些地方都換上了自己的人,周氏縱是回來想做些什麼,一時也騰不出手。
「母親放心,二爺孝順,知道您病了,自會早早讓弟妹進京侍疾。」王氏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再說,弟妹也有三年沒回來過了,縱是母親不說,也是想回來盡孝心的,如今母親這一病,倒是成全了弟妹。」
徐老太太呵呵笑道:「妳呀,慣會哄人,什麼話從妳嘴裏說出來就順耳多了。」
王氏跟著笑道:「母親不嫌兒媳笨嘴拙舌,就是兒媳的福氣了。」
才說著,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身著靛藍底子銀色菊花紋樣對襟比甲的婆子匆匆走了進來,道:「老太太,二太太領著四姑娘回來了。」
徐老太太的面色變了變,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王氏心裏明白,看著那婆子問道:「可到門口了?」
婆子搖了搖頭,「才進了城門,派了個小廝先過來回稟。」
王氏動了動嘴唇,視線又移到徐老太太身上。
徐老太太帶著幾分威嚴道:「去叫梅姨娘和茵姐兒過去接。」
聽著這話,王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老太太,茵姐兒還小……」
不等王氏說完,徐老太太就說道:「只比昭姐兒小一歲,不小了,她是庶女,自該前去迎接嫡母,咱們徐家可不是那種沒規矩的小戶人家。」
徐老太太這樣說,王氏哪裏還不明白,微微一笑道:「是,母親說得對,倒是兒媳想岔了。說起來,茵姐兒這些年得母親眷顧,實在是她的福氣。」說著就叫了一個丫鬟將話帶到茗煙閣。
茗煙閣是梅姨娘和五姑娘徐茵的住處,三年前徐秉臻外放,只帶了正妻周氏和嫡出的二少爺、四姑娘去了常州,梅姨娘和庶女徐茵則是留在京城。
這些年,徐府上下都知道,五姑娘還算得老太太疼愛,雖說是二房庶出,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按著嫡女的分例。
二老爺外任,五姑娘不能跟著去,著實委屈了,既然留在府裏,萬沒有叫她再受委屈的道理,橫豎如今二房的主子只她一個,吃穿好些也是應該的。
徐老太太都這樣說了,府裏上上下下哪個敢說一個不字,都說是老太太慈心、五姑娘有福。
丫鬟佩蘭得了吩咐,一路趕到了茗煙閣,門前的小丫頭見著她,連忙笑著迎了過來。
既是老太太院裏的,縱是個三等丫鬟,誰都不敢怠慢。
「這大熱的天,姊姊怎麼過來了?」
「是老太太叫我帶了話給梅姨娘和五姑娘。」佩蘭朝屋裏看了一眼。
「姨娘正和五姑娘說話,姊姊快隨我進去。」
屋裏,徐茵和梅姨娘見老太太身邊的佩蘭來了,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奴婢給姨娘和五小姐請安。」
梅姨娘最先反應過來,忙堆著笑站起身,「姑娘怎麼過來了,可是老太太有什麼吩咐?」
這些日子老太太病了,派人去常州叫太太和四姑娘回京侍疾,估摸著,這幾日也該到了。
佩蘭回道:「方才有人報信,說是二太太和四姑娘到了城門口,老太太知道了就叫奴婢過來,說讓姨娘和五姑娘出府迎接。二太太離京這些年,老太太可惦記得很。」
佩蘭的話音剛落,坐在一旁的徐茵面色就不大好看了,緊緊抓著手中的帕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佩蘭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在眼裏,卻是不在意道:「話傳到了,奴婢就先告退了,老太太身子不好,跟前離不開人。姨娘和五姑娘也快些動身吧,要是再遲,二太太就回府了。」
「姑娘慢走。」梅姨娘叫了一個丫鬟將佩蘭送了出去,這才看著臉色難看的徐茵。
「姨娘,我一個女兒家,縱是太太回來了,也不該讓我拋頭露面,老太太平日裏疼我,如今怎麼一病卻是糊塗了?」徐茵眼中閃過些許羞辱,心裏頭更是難受得很。
太太一回來,她就成了讓人使喚的,這些年,她的生活都和嫡女一般,如今倒是提醒她,老太太再怎麼疼,她也是從姨娘肚子裏鑽出來的。
梅姨娘知道她心裏的委屈,抓著她的手道:「快別這樣說,太太回來,妳這當女兒的自是要親自去接,妳孝順,太太心裏頭也高興,往後也能更疼妳幾分。」
自己只是個姨娘,什麼也給不了女兒,女兒的一輩子可都捏在太太手裏,若是能討得太太歡心,往後尋上一門好親事,自己才能安心。
徐茵絲毫不以為然,任憑太太如何,也不能越過老太太,老太太一句話,不就叫太太和四姊姊從常州趕回了京城嗎?
然而,無論她再怎麼不情願,還是不敢不聽老太太的吩咐,叫丫鬟伺候著梳洗了一番就隨著梅姨娘出了府,上了馬車,朝城門口去。
才走了一會兒就聽外頭的粗使婆子叫喚道:「是太太身邊的薛嬤嬤。」
徐茵在馬車裏,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怪不是滋味。
梅姨娘先下了馬車,又有婆子扶著徐茵走了下來。
兩人上前幾步,走到馬車跟前深深福下身子,道:「給太太(母親)請安。」
薛嬤嬤回稟道:「太太,是梅姨娘和五姑娘。」
馬車裏,徐昭聽到了外頭的請安聲,雖然過了三年,卻也不會聽不出梅姨娘和徐茵的聲音。她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微微一笑,示意一旁的小丫鬟掀起車簾。
「這大熱的天,也難為妳們有這個心了。」周氏道。
梅姨娘聽了,恭恭敬敬道:「本就是應該的,妾身聽到太太回來,終於是安心了。」
周氏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她身後的徐茵身上,徐茵身著一襲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梳著雙丫髻,眉目間和梅姨娘越發相像了。
見著那身蘇緞長裙,周氏眼中閃過一抹不悅,卻是很快就溫和道:「茵姐兒出落得這樣好,老爺見著了也是高興。」
這個時候,徐茵又重新福了身子,道:「給母親請安。」
「好了,都起來吧,梅姨娘,妳去後頭馬車坐著,茵姐兒就跟著我回去。」
梅姨娘的身子僵了一下,忙應了聲就退了下去。
徐茵的臉色微微一變,到底不敢露出絲毫不滿,只得任由丫鬟扶著上了馬車,見著被周氏摟在懷中的徐昭,她的眼裏飛快閃過一抹羨慕,還有嫉妒。
雖一路勞頓,在城外時,周氏還是讓徐昭換了一襲繡折枝玉蘭紋樣的蜀錦裙,穿上金絲線繡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鞋子,手腕上戴著一只晶瑩剔透的羊脂玉鐲。
徐茵見著徐昭通身的打扮,特別是蜀錦裙,只覺著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馬車一路回了徐府,留下收拾行李的丫鬟婆子,徐昭就隨著周氏去了榮欣堂給老太太請安,才剛踏進院子,立刻就有丫鬟進去稟告。
緊接著就見兩個打扮年輕的婦人從裏頭迎了出來,見著母女二人就笑著道:「母親一直惦記著妳們,如今可是回來了。」
說話的便是大太太王氏,另外一個是四太太宋氏。
周氏聽了,笑道:「勞煩母親惦記,母親身子可好?」
王氏看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低聲道:「吃了些藥,有些好轉了,只是母親歲數大了,到底得好好將養著。」
不等周氏開口,站在一旁的宋氏插嘴道:「外頭天熱,可別站著了,進去給母親請安吧。」
丫鬟打起簾子,一行人便進了屋子。
剛一進去,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徐昭見徐老太太坐在軟榻上,臉上帶著一股病態,大丫鬟素梅跪在下頭替她捶著腿。
「媳婦給母親請安。」周氏上前一步,行禮道。
「快起來,一路勞頓,沒有這麼多的規矩。」徐老太太見周氏只是福了福身子,心裏堵著一口氣,卻又發作不得,自己要是強行讓兒媳磕頭請安,說不定要落了刁難、苛刻之名。
「母親說笑了,聽聞母親病重,老爺擔心得很,如今我和昭姐兒能回京陪著母親,老爺在外頭也能安心了。」周氏直起身來,很是恭敬道。
周氏舉止大方,話裏透著對徐老太太的尊重,讓人都挑不出錯處。
徐老太太笑了笑,視線落在跟在周氏身後的徐昭身上。
這時,徐昭緩步上前,規規矩矩地跪下磕頭請安,「孫女給祖母請安。」
她這舉動倒讓屋裏的人詫異了一下,當年這四姑娘可沒這麼懂規矩,四姑娘是嫡出,又深得二老爺疼愛,自是氣性大了些,知道老太太不喜她,也不愛往老太太跟前湊,如今在外頭三年,倒是懂事多了。
王氏素來精明,見著舉止大方得體、眼中又透著孺慕之情的徐昭,眸子裏閃過一抹異樣。
半晌,徐老太太才笑道:「起來吧,三年沒見,昭姐兒也懂事了。」話雖這樣說,可心裏是怎麼想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徐昭應了聲是,這才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站在周氏身後。
才剛站定,繡著牡丹花容的大紅簾子已經被撩了起來,有婆子通報說:「老太太,姑娘們來了。」
果然,就聽到外頭有一陣說笑聲。
除了二房的徐昭和徐茵之外,府裏還有五位姑娘。
大姑娘徐徽,年十四、二姑娘徐瑤,年十三,分別是大房嫡長女和庶次女,徐徽乃大太太王氏所出,徐瑤則是楚姨娘所出;三姑娘徐佩,年十三,是三房庶長女,乃蓮姨娘所出,自小養在三太太的身邊;六姑娘徐淑才剛八歲,是四房嫡長女,四太太所出;至於七姑娘,乃是三房幼女,三太太所出,才滿三歲,未能過來。
見著幾個孫女,徐老太太的心情格外得好。
姑娘們緩步上前,盈盈施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都起來吧。」說完這話,徐老太太又朝站在最前頭的徐徽招了招手,「徽姐兒,過來坐吧。」
只聽這話,便能知道徐老太太平日裏是多麼由著自己的性子了,一屋子都是長輩,大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都站著,偏叫一個晚輩坐下。
徐徽是自己親生的,王氏自是不覺著什麼,隱隱還有幾分得意,然二太太和四太太可就不一樣了。
徐老太太話音剛落,周氏就微微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徐徽身上。
「三年沒見,徽姐兒竟出落得越發標緻了。」
徐徽是嫡長女,自幼被嬤嬤教導著學規矩,雖是老太太發了話卻也不敢放肆,一時便有些左右為難,如今聽著周氏的話,心中生出一些感激,福了福身子道:「侄女給嬸娘請安。」
周氏聽了,微微一笑,親手將她扶了起來。
徐老太太見著這情景,臉色雖是變了變,到底不大好露出不快,她身邊的嬤嬤深知她的性子,忙上前提醒道:「老太太,到了吃藥的時辰了。」
徐老太太於是道:「好了,都回自個兒屋裏吧,留徽姐兒陪著我就行了。」
如此,眾人才告退,只留了徐徽伺候徐老太太吃藥。
從榮欣堂裏出來,徐昭方才鬆了一口氣。
周氏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一路貪看外頭的景色,也不歇著,怕是早就忘了回府還要應付這些事了吧。」
徐昭聽了,一下子就撲到她懷中,「才沒忘,只是有些緊張罷了。」
這可不是她胡說,三年前,原主被老太太罰跪昏厥,她醒來後只過了小半個月就隨父親外放常州,對徐府也只是些許瞭解,見了府上的兄弟姊妹們也不過是能認識罷了,至於徐老太太,她只見過一面,還是隨著周氏去請罪的,方才請安的時候,她雖然瞧著大方從容,心裏卻是緊張得很。
周氏聽了,心頭暗恨,也難怪女兒會怕,當年女兒才七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便是犯了什麼錯處,老太太也不該那般責罰,祠堂裏又黑又冷,再加上濕氣重,差點兒就害得女兒送了性命。
這件事情,她是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
「太太,累了一路,先回住處歇著吧。」薛嬤嬤伺候了周氏多年,知道她對老太太的不滿,只是這才出榮欣堂,不好再說什麼。
周氏點了點頭,帶著徐昭一路朝錦竹院走去,徐昭才十歲,隨周氏一塊兒住著,就在東廂房。
母女倆用了午膳,周氏就叫她回屋歇著。
徐昭笑著應了,「那女兒晚上來給母親請安。」
周氏笑著點了點頭,囑咐半夏和連翹好生照顧著。
徐昭才走出屋就見大丫鬟瑞珠端著茶盞從茶水間裏出來。
雖說周氏隨夫君外任,走的時候還是留了好些僕婦,其中就有身邊的大丫鬟瑞珠,瑞珠聰明伶俐、性子穩重又識字,府裏這些年的大小事情,她都寫信回稟了周氏。
「姑娘安好。」瑞珠朝徐昭福了福身子,徐昭朝她笑了笑,她才掀起簾子進了屋。
徐昭覺著,娘親身邊再也沒有哪個比瑞珠更會為人處世的了。
秋彤雖也是大丫鬟,這些年跟著娘親在常州,可和瑞珠放到一起就顯得有些不穩重。
「外頭天熱,姑娘還是回屋吧,別中了暑氣。」連翹見徐昭愣神,開口提醒道。
徐昭聽了,莞爾一笑,「哪裏就那麼容易中了暑氣。」
「姑娘身子弱,這些年才將養好,也該在乎些。」
連翹是徐昭身邊的大丫鬟,兩人是一塊兒長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
當年,原本的徐昭病重,差點就沒了命,連翹可是夜夜守著,等徐昭醒過來,她也跟著瘦了一圈。
對徐昭來說,再也沒有哪個比連翹更貼心了,所以並不介意她念叨什麼。
徐昭一回自己屋裏就躺在床上睡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感覺有人推她。
「姑娘,該起了,要是再睡,晚上怕是睡不著了。」
徐昭閉著眼睛,伸手想要將被子拉起蓋在頭上,就有一聲輕笑傳入了耳中。
徐昭睜開眼睛,見著坐在床前、嘴角帶著笑意的娘親,忍不住有些害羞。
方才的動作,只有小孩子才會做。
見女兒害羞,周氏忍著笑將她拉起來,「做都做了,還害羞什麼,真該讓妳爹爹看看妳這樣子。」
被娘親打趣,徐昭反倒不怎麼尷尬了,開口問道:「娘親,今兒個怎麼沒見著三嬸娘?」
在榮欣堂只見王氏和宋氏,直覺告訴她,三太太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聽女兒這樣問,周氏又是感慨又是心疼,昭姐兒這樣心細,她更覺著是那次被老太太責罰後才轉了性子。
之前,昭姐兒是不會琢磨這些的。
女孩聰慧些雖好,可如今女兒這樣的轉變,實在是聰慧得讓她心疼,一想起其中因由她心裏對老太太的怨恨又深了幾分。
「妳三嬸娘病了,過幾日再見。」
徐昭點了點頭,心裏卻是知道,三嬸的病,十有八九是她那三叔父又做出什麼不著調的事情了。
因為是長輩之過,所以娘親才不好對她一個孩子說。
第三章 徐家老太太
隔天一大早,徐昭便知道三房是出了什麼事了。
「三老爺在外頭喝花酒,還要將那花魁納進府中,三太太不答應,和三老爺吵鬧一番,氣病了。」
看徐昭朝這邊走來,正小聲說話的兩個小丫鬟變了面色,眼中閃過一抹不安,齊齊福身道:「姑娘安好。」
徐昭點了點頭,邁開了腳步,兩個小丫鬟才鬆了一口氣。
徐昭看了連翹一眼,吩咐道:「妳只私下教訓幾句便是了,別回了薛嬤嬤。」
她剛進主屋裏,就見著站在梳妝臺後伺候周氏梳頭的梅姨娘。
屋裏的丫鬟婆子見著徐昭,俱是福身道:「姑娘安好。」
周氏聽到聲音,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轉過頭來看著她道:「昨兒個睡得可好?」
徐昭一聽,臉紅了紅,下午睡多了,晚上怎麼也睡不著,她只福了福身子就笑著跑到周氏跟前。
周氏伸手摸了摸她烏黑的髮絲,笑道:「以後可別再賴床了。」
徐昭「嗯」了一聲,覺著丟臉得很,賴床這種事情不要說出來嘛。
見閨女這樣可愛,周氏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
而梅姨娘卻是帶著幾分羨慕看了徐昭一眼。
在這徐府裏,老太太跟前最得寵的便是大姑娘,可要是在各房,她可沒瞧出哪個能比過四姑娘恣意、受寵。
老爺和太太都看重規矩,之前雖疼四姑娘,卻也不會慣著,如今見太太這樣,分明是把四姑娘疼到骨子裏去了,當年四姑娘病了一場,不承想卻是因禍得福。
想想自己親生的茵姐兒,太太何曾這樣待過,到底不是太太親生的。
梅姨娘一想到這些就挖心挖肺地難受,覺得若非自己是個姨娘,也不會委屈了女兒。
徐昭已經察覺到梅姨娘的異樣,正想開口問上一句,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婆子掀起簾子道:「太太,五姑娘來給您請安了。」
說話間,一個身著蔥綠色衣裙的姑娘就從外頭走了進來。
「女兒給母親請安。」
比起昨日的裝扮,徐茵今日低調許多,蔥綠色的裙子也不比她屋裏大丫鬟身上的好多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周氏這個嫡母怠慢了她。
徐昭抬頭看了娘親一眼,只見娘親溫和地笑了笑。
周氏道:「起來吧。」
徐茵應了聲是,這才站起身來。
「昨兒個匆匆見了一面,今日仔細一看,茵姐兒實在出落得十分好,怪不得老太太疼著,這模樣實在是招人疼。」周氏緩緩道。
徐昭打心底裏佩服自家娘親,這話明著聽淨是誇讚,卻是教梅姨娘和徐茵往深處一想就坐立不安,梅姨娘的臉色都變白了。
「太太……」
梅姨娘才剛開口,周氏就對一旁的薛嬤嬤道:「擺飯吧。」
薛嬤嬤應了一聲就去吩咐了,很快就有丫鬟婆子進來擺好了飯。
奶油松瓤卷酥、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藕絲荷粉、螃蟹釀橙、螃蟹小餃、玫瑰粥、梅花豆腐,清燉蟹粉獅子頭,外加一份棗兒粳米粥。
周氏最先入座,徐昭和徐茵各自坐下,梅姨娘則是站在周氏身後幫著佈菜。
徐昭先夾了一個螃蟹小餃,蘸了蘸碟子裏的醋,咬了一小口,果真是鮮美無比,在徐府,她最喜歡的便是這螃蟹小餃了。
周氏見她吃得歡快,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拿筷子替她又夾了一個,道:「慢些吃,不夠再叫她們去做。」
看著面前的兩碟小餃,徐昭肯定,娘親一定是把她當吃貨了。
她笑了笑,夾了一塊藕粉桂花糖糕給了娘親,「娘也吃。」
周氏用了一塊糖糕,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用著飯的徐茵,朝站在身旁的梅姨娘道:「妳也坐吧。」
梅姨娘謝過了才落坐,由瑞珠接著佈菜。
這一頓飯,徐昭吃得心滿意足,身邊的徐茵卻是板著臉,見周氏母女倆和樂,她更是猛地冷嗤一聲。
「這些年,茵姐兒可還跟方嬤嬤學著女紅?」周氏見她一臉不甘被冷落,態度十足囂張,有心敲打她。
徐茵頓時變了臉色,眼睛轉向了梅姨娘。
梅姨娘忙恭敬道:「這些年五姑娘為老爺太太做了些荷包鞋襪,每每都要熬到夜深。」
梅姨娘話音剛落,徐茵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生氣。
徐昭想,多半是後者吧。
雖然兩人相處不多,她卻也看得出這個庶妹心氣高,生平最恨的便是庶女的身分,梅姨娘方才的話,裏裏外外都在說她巴結討好嫡母,可不就戳中了她心裏的痛處?
周氏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眸光在徐茵身上停頓了一下,道:「是個懂事的。」
梅姨娘聽了,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徐茵更是臉色陰沉。
周氏自是裝作沒看見,又聊了幾句話才讓二人退下。
「娘親真厲害。」徐昭說道。
周氏一轉頭就見女兒滿眼的崇拜之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妳呀,慣會哄娘開心。」
徐昭連一點點不好意思都沒有,「才不,昭兒當真覺著娘親厲害。」這庶妹仗著有老太太撐腰,當著主母、嫡姊的面都敢如此放縱,萬不可縱容。
周氏聽了,不屑道:「不過是個小丫頭,再多的心思也藏不住。」說著又轉頭吩咐秋彤道:「將那條新做的粉紅撒花百褶裙給五姑娘送去,別讓老太太還以為是我這個當嫡母的苛待了她。」
秋彤應了一聲,從櫃子裏拿了裙子就走了出去。
那件粉紅撒花百褶裙本是徐昭的,還未上過身就被周氏賞了出去。
只是一條裙子而已,徐昭還沒放在心上。
周氏見著她毫不在意,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妳知道,娘親為何要賞她?」
徐昭想都沒想就道:「五妹妹衣裳若不好,丟的是咱們二房的臉。」她想了想,又繼續道:「五妹妹心氣高,可是,再高的心氣,若沒有娘親賞她,她還是什麼都沒有的。」
娘親這是拿一條裙子來警告徐茵。
周氏沒想到徐昭竟連這點都想到了,不禁愣了愣,笑著道:「娘沒想到,妳如今竟如此聰慧。」
徐昭拉著周氏的胳膊討好道:「那娘親往後不要什麼事情都瞞著昭兒,有些事情,昭兒也能替娘親出出主意。」
周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妳呀,以為娘不知道妳背地裏叫連翹打聽的那些事,這府裏有哪件事能瞞得過妳?」
徐昭還以為自己很小心,沒想到早就被娘親知道了。
見女兒不作聲,周氏只當她心虛,摸了摸她的頭,道:「娘親知道妳聰慧,往後有什麼事情就直接來問娘。」
徐昭聽了,「啊」了一聲,一雙眸子裏滿滿都是驚訝。
這可太不像娘親了,娘親不是覺著她還小,很多事情不能髒了她的耳朵嗎?
「昨晚娘也好好想過了,既回了京城,妳知道多些也好,女兒家若只知道在閨閣繡花,一點人情都不知,早晚得折在這上頭。」
在這京城裏,見過的、聽過的事還能少嗎?
「那表姑姑是怎麼回事?」徐昭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
話音剛落,就被周氏瞪了一眼,「妳這孩子。」
徐昭緊接著嬉皮笑臉道:「女兒還不是擔心爹爹嘛,常州只有爹爹和表姑姑,娘親離開的時候可在表姑姑跟前安排了人?女兒可不想再見著爹爹的時候,爹爹又多了一個姨娘。」
這話一出口,不僅是周氏,連站在一旁的薛嬤嬤都暗自吃驚。
見著娘親和薛嬤嬤震驚的樣子,徐昭不禁一陣心虛,知道自己表現太過。
「好孩子,妳爹爹知道輕重。」良久,周氏才開口道。
聽周氏這麼說,徐昭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這意思是,爹爹沒有納表姑姑為妾的心思。
徐茵一回了茗煙閣就狠狠瞪了梅姨娘一眼,眼淚控制不住落了下來,「旁人也就罷了,我今兒才知道,姨娘也是這般作踐我。」
梅姨娘臉色一變,心痛道:「這是哪裏的話,妳是姨娘肚子裏出來的……」
她還未說完,徐茵就將她的話打斷了,「我知道我是姨娘生的,姨娘何須戳我的痛處?姨娘若是真待我好,就該一生出來就將我掐死,何苦叫我當個庶女,白白任人踐踏。」
「我的女兒,妳這是逼著姨娘去死啊,太太總歸是妳的嫡母,妳的親事可都捏在太太手裏,她若疼妳,往後只有好的。」
天下的庶女哪有不在嫡母跟前伏低做小的?
「疼我?她疼的是四姊姊和二哥哥。」徐茵眼中閃過一抹諷刺。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徐茵趕忙擦了眼淚,就見是周氏身邊的秋彤進來。
「姑娘這是怎麼了,哪個惹姑娘生氣了?」秋彤一進來就見徐茵紅著眼圈,哪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等徐茵開口,她就笑著道:「太太叫奴婢將這件粉紅撒花百褶裙給姑娘送來,說是早上瞧姑娘穿得素淡,姑娘該是好好打扮的時候了。」
秋彤將托盤遞給一旁的小丫鬟,福了身子就告退了。
秋彤一離開,徐茵就拿了桌上的剪刀想要將那裙子剪碎,梅姨娘滿眼驚駭,哪裏敢讓她這樣,急忙過去將剪刀奪了過來。
「姑娘,妳這樣做可是絕了自己的後路啊。」
得罪了嫡母,往後還能有什麼好處嗎?
徐茵也只是在氣頭上,縱是梅姨娘不阻止,也不敢真的把那裙子剪了,如今聽著梅姨娘的話,心中更是苦悶,便撲在她懷中大哭了一場。
徐茵只是恨,恨自己為什麼是姨娘生的,白白讓人看低了。
隔天一大早,徐昭去給徐老太太請安的時候,見著了徐茵,身上穿著的便是昨兒個娘親賞的那條粉紅撒花百褶裙。
她正蹲在地上,替老太太捶著腿。
看到徐昭進來,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閃過一抹難堪。
徐昭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孫女給祖母請安。」
徐老太太見著徐昭,臉色就不大好看,只因徐昭生得和董姨娘一個模樣,由不得讓她厭惡。
「起來吧。」徐老太太冷淡道。
徐昭不禁愣了愣,她算是清楚了,老太太不喜歡她,連裝都懶得裝。
見徐昭愣在原地,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或是奚落或是同情。
老太太這般說話,真真是不給四姑娘臉了。
不等徐昭說話,徐徽便起身,帶著笑意道:「四妹妹過來坐吧,祖母一早就念著了,如今見了妳,心裏頭定是高興得很,都不知道該怎麼疼四妹妹了。」
對於徐徽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徐昭十分佩服,當下便莞爾一笑,上前幾步湊到了徐老太太跟前,「祖母若不知道怎麼疼孫女,大可隨意賞些東西,孫女便知祖母是真疼我了。」
誰都沒有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徐徽那句本不是這樣的意思,如今徐昭這樣竟是一點委屈都不肯受了。
徐老太太心頭暗恨,卻又無可奈何,真真覺著徐昭和她娘親周氏一樣的性子,瞧著十分軟和,卻不是誰都能任意拿捏的。
她若不賞些東西,便是失了長輩的慈愛。
徐老太太強扯出一抹笑意,對一旁的嚴嬤嬤道:「妳將匣子裏那支燒藍玻璃掐絲琺瑯簪子拿來,給了這丫頭。」
聽著徐老太太的話,徐昭裝作不安道:「這樣的東西,孫女哪敢……」
見她這番作態,徐老太太差點一口氣接不上來。
得了便宜還賣乖,若是真不敢,方才就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她都叫嚴嬤嬤去拿了,自然是誠心要給的,若是此時變了主意,不是叫小輩們看了笑話嗎?
「長者賜、不敢辭,更別說是祖母賞妳的,妳儘管拿著。」徐老太太淡淡道。
聽了徐老太太的話,徐昭才接了那簪子,挽著徐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這樣疼孫女,孫女恨不得時刻能陪在祖母身邊。」
徐老太太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又不好揮開她的手,只恨這丫頭果然是周氏的女兒,這般沒臉沒皮,偏又叫人挑不出一點錯。
徐茵蹲在一旁,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方才她還想看徐昭的笑話,如今不過一會兒功夫,徐昭就得了老太太的賞賜。
徐茵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嫉妒還是羨慕,四姊姊便是什麼都不好,只一樣就勝過了自己—— 她是太太生的,是嫡女。
一時間,徐茵心裏好生難受。
徐昭見徐茵的樣子,心裏了然,朝她笑了笑,「自打進了屋,五妹妹就替祖母捶腿,捶了這麼些時候,胳膊也酸了,快停下來吧,不然祖母該心疼了。」
徐昭這一開口,徐老太太忙低頭,見著蹲在底下的徐茵,許是時間長了,額頭上都冒出些許汗,忙將她拉了起來,「妳這丫頭怎麼這麼實誠,累了也不知道停下來。」這話倒像是在怪徐茵自己不懂事。
「五妹妹想著在祖母跟前盡孝心,哪裏還能想到自個兒累是不累,祖母只當是成全了五妹妹的一番孝心,別怪她了。」
說話的是三姑娘徐佩,徐佩雖是蓮姨娘所出,打小卻是寄在三太太名下,吃穿用度和正經嫡出的小姐一樣。
徐老太太原本也沒怪罪,聽到這話便笑了,從手腕上褪下一只翠玉手鐲,給徐茵套了上去,「好孩子,妳孝順,祖母都知道。」
正說著,就聽到外頭有婆子傳話道:「大爺和大奶奶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徐老太太一聽自己最疼的長孫來了,滿臉喜色地朝門口看去。
徐府大房、二房和四房都只一個兒子,只有三房有三爺和四爺,說起來,府裏人丁雖不單薄,卻也不算是興旺。
大爺徐觀和大奶奶房氏一進來,徐昭和幾位姑娘全都站了起來。
「孫兒給祖母請安,祖母可好些了?」徐觀一進來就恭敬請安。
見著長孫,老太太覺著病都好了大半,可礙著徐昭在場,只笑了笑,道:「那些藥吃著,倒是好了些,只是身子還不大爽利,不過你也別擔心,好好讀書便是了。」
徐觀今年二十三歲,前年秋闈中了舉人,越發得老太太看重了,只是,老太太全然忘了,二爺徐謹書也讀得好,還是與大少爺同一年應考,得了乙科解元。
徐觀聽了,應了一聲,又問了老太太可吃得好睡得好,然後就去了外院,只留下房氏陪著老太太。
房氏自打進屋,心裏眼裏就想著自己的明哥兒,如今見不著,便知道是被乳母抱到耳房去了。
她嘴角雖帶著笑,與老太太和姑娘們說了些話就有些坐不住了。
徐徽見嫂子這樣便有些不忍心,朝徐老太太道:「明哥兒可是睡了,怎麼不在祖母跟前?」
徐老太太聽了,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平日裏寵著她,不點破罷了。
「方才瞧他睡了,就叫乳母抱下去了,這會兒該是醒了。」她示意了一旁站著的素梅,素梅福了身子就出了屋。
一會兒功夫,乳母就抱著明哥兒走了進來。
房氏一見,眼睛頓時就濕了,恨不得上前將明哥兒抱在懷中,自己十月懷胎生的兒子卻是養在老太太的屋裏,她心裏頭自然是委屈,只是不敢說出來。
在府裏,老太太是長輩,誰都不敢忤逆,更別說自己只是一個孫媳婦了。
乳母抱著明哥兒到了徐老太太跟前,徐老太太逗弄了一會兒才叫人給房氏抱著。
見房氏如珍如寶地抱著兒子,徐昭暗暗感慨,這徐府也太沒規矩了,只老太太一人就能將府裏上下弄得不安生,這世上哪有將重孫養在自己屋裏的,又不是當婆婆的要拿捏兒媳。
又說笑了一會兒,徐老太太就有些乏了,眾人方才退了出去。
剛走出榮欣堂,徐茵就走到徐昭跟前開口質問道:「四姊姊就算要作踐我也不該當著老太太和姊妹們的面。」
徐昭聽了,心底一陣無語。
作踐她?明明是她趕著讓人作踐,縱是庶出的女兒也不該做那些丫鬟做的事情,到了這會兒,她還拎不清。
幾位姑娘都在,聽著徐茵的話都微微變了臉色。
徐徽上前勸道:「自家姊妹,哪有什麼作踐不作踐的,是妳多心了。」
「大姊姊是大伯母肚子裏出來的,哪裏知道我的難處。」徐茵看了徐徽一眼,一句話就將她噎住了。
徐徽無奈搖了搖頭,和徐瑤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徐瑤的臉色也不大好,但凡庶出的都不願意提到這事。
瞧著大姑娘和二姑娘離開,徐茵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一下子就呆住了。
這終究是二房的事情,三姑娘和六姑娘對視了一眼,也離開了。
徐昭皺了皺眉頭,對徐茵道:「回去將《女則》抄上一百遍,改日拿給我看。」
徐茵還想說什麼,丫鬟雲衣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
這事的確是五姑娘錯了,便是鬧到太太跟前也沒理,只會讓太太更不喜姑娘,若是傳到旁人耳朵裏,也是覺著姑娘不敬長姊,庶出的終究上不得檯面。
徐茵橫了雲衣一眼,到底不敢鬧開,跺了跺腳就轉身離開了。
「姑娘何必管教她,她好不好與姑娘也不相干。」說話的是徐昭跟前的大丫鬟半夏,她還小,比不得連翹沉穩。
徐昭搖了搖頭,「她好不好是與我不相干,可她是二房的人,總不能叫滿府的人都見著二房姑娘給老太太當丫鬟使喚。」
這樣一來,二房的臉面何在,爹爹若是知道了也會生氣的。
徐昭實在不明白,徐茵雖是庶出,怎麼就不能好好立起來,偏要去討好老太太,縱是討好也該有分寸才是。
再說了,討好老太太能比得上討好嫡母嗎?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討好了老太太也不過是得老太太一句誇獎,最多得些賞賜,討好了嫡母,嫡母替她尋門好親事,不是更好嗎?
進了錦竹院,徐昭就回了自己屋裏,不想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周氏耳裏。
「姑娘,太太生了大氣,半路就派人將五姑娘叫到正房了,姑娘可要過去瞧瞧?」丫鬟稟告道。
徐昭搖了搖頭,這個時候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