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為老闆工作,晚上老闆陪他睡覺──
為什麼晚上語音哄睡的網戀男友,竟是難搞的工作狂上司?QAQ
毒舌壞心眼總裁攻╳鋼牙小白兔助理受
上演網戀奔現,辦公室甜蜜純愛!
★含陪伴長大IF線,番外故事完整收錄
★套組附贈限量「戀愛進度」典藏透卡!
【投訴】上司不做人,披假皮網路騙感情,現在還想被扶正!
101L:紀助理,難道不是你不做人,先要看我腹肌嗎?
網戀之前:
賀景延:「以後不用幫忙關門,有彙報的話隨時接進來。」
這是為了方便溝通效率,也是為了上下級避嫌。
紀彌很懂分寸,從此不會順手關門。
網戀之後:
紀彌(好奇):「話說你沒讀常春藤會後悔嗎?」
賀景延(搖搖頭):「現在比較後悔讓你進辦公室記得別關門,忘了這句吧。」
紀彌(警戒):「你想幹麼?」
賀景延(唏噓):「水缸被行政加蓋,沒法摸金魚了,但你可以玩老闆。」
紀彌重重地合上相冊,礙於良好的道德素養,沒有將其拍在賀景延臉上。
#網戀對象是上司 #面基後直接「喪偶」
#祕書/助理心好累 #論我們不可靠的老闆 #全公司集體吃瓜
◎月光之城B056《網戀到頂頭上司了》1
因為同事的極力推銷以及免費贈送的VIP資格,
紀彌玩起了公司新推出的交友軟體「萌心」,
口嗨逗弄暱稱「Jing」的網友,是他社畜生活的樂趣,
但他絕不會說Jing是他列表中的唯一,
也是第一次主動出擊加好友的對象,
做為一個西裝控,他幾乎是對Jing那張壓根沒露臉,
只有拍到穿西裝側影的頭像一見鍾情……
賀景延被調到滬市擔任互娛事業群的新總裁,
做為一個工作狂,他對戀愛約炮毫無想法,
試用公司推出的交友軟體「萌心」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問題,
誰知失手加了這個用動畫角色頭像的怪咖mī後,平靜就不復返,
對方抱怨上司,抒發換工作的不安也就算了,竟留言要看他腹肌……
雖說不是所有員工都像他的新助理紀彌這般專業溫文有禮貌,
但這種會騷擾總裁的奇葩也不多見,應該能找出來給個教訓……
◎月光之城B057《網戀到頂頭上司了》2
賀景延意圖趁著員工旅遊捕捉mī,然而出師不利,
人沒找到不說,反倒發現自己大概是個Gay,
紀彌為他慶生,買來仙女棒給他許願,讓他心動,
不只主動收留因為房東惡性漲租要流落街頭的紀彌,
還因不捨紀彌單獨過年,都在機場候機了仍想要留下陪伴……
就在這時,mī來訊求他扮演他表哥,婉拒長輩留他吃飯的好意,
他本來是打算用變聲器搞出唐老鴨聲要整mī,
可為什麼……mī的聲音竟跟紀彌一模一樣?
紀彌敏銳地發現,在語音通話過後Jing對他不同了,
從檢舉他騷擾的貞節烈男,變成了會接哏的貼心哥哥,
在懷疑對方是個聲控之餘,他也懷疑對方想談網戀,
覺得網戀不可靠,他試圖打消對方的念頭,換來的卻是──
Jing在天不亮時就到濕地公園拍影片,只因為他提起了跟父親的回憶;
Jing在他生病住院的時候跟他語音整晚,陪伴著他;
當他加班疲倦,希望Jing出現,又對Jing抱怨春天怎麼還沒來時,
滿城螢幕上演櫻花綻放,他也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
◎月光之城B058《網戀到頂頭上司了》3
賀景延知道自己一人分飾兩角不是辦法,
可看著紀彌因為Jing的遠離心情低落,就捨不得讓Jing「死亡」,
導致聽紀彌說自己在談網戀,被對方叫哥哥,他暗爽在心,
收到女裝照片還有「下次來我家穿給你看」的邀請,他暈頭轉向,
然而被紀彌要求偷拍Jing的照片、視訊通話,他又心驚膽跳,
等紀彌約Jing吃大餐,明顯想要轉為現實,他終於下定決心──
不管大雨擾亂航班,硬是轉了好幾趟車趕到外出旅遊的紀彌身邊,
想與對方一起看煙火,揭曉自己的身分……
面對同事們對於他網戀進展的打趣和詢問,
紀彌乾脆地回道:「你們就當我喪偶了吧。」
沒錯,在Jing拿掉唐老鴨頭套的瞬間,他只覺得網戀男友死了,
可惡!誰能接受每天聽自己抱怨上司的男朋友就是上司本人?
可他這邊心煩意亂,賀景延那邊卻是步步進逼,
以前對他好卻不敢說,現在雨天護送得明目張膽,
而就在紀彌情場一團混亂時,職場也爆發風波──
有程式設計師跳樓,直指遭到職場霸凌,且他是罪魁禍首!
◎月光之城B059《網戀到頂頭上司了》4(完)
父母離異,父親生病,小小年紀就要獨立,
讓紀彌一直想要追求最好的東西,可卻不知道什麼是最好,
直到賀景延不負他的期望,在被栽贓的風波中堅定維護了他,
又為他準備慶生約會,補上了在人生中每個重要階段的禮物,
他終於知道什麼是最好的──他渴望擁有賀景延所有的愛。
讓賀景延這個亡夫詐屍成為男朋友後,兩人很快進入熱戀同居階段,
只是萬萬沒想到,賀景延居然還瞞了他一個天大的祕密,
逼得他不管對方隔天就要出差回來了,搶先一步去找他……
莫名其妙被人投訴潛規則下屬,還有各種抹黑,
賀景延去集團總部開會時不可避免地被調查詢問,
本來他應對得老神在在,還樂得炫耀一番自己的感情生活,
可看到紀彌突然出現,整個人就慌了手腳,
因為對方居然是來逼問他一件舊事──
當年紀彌病倒路邊,是不是他送他就醫?
幸好隱瞞的事情圓滿收場,投訴者也查出了端倪,
紀彌為了保護他,出馬策反了幕後黑手的手下……
幸有時
白天總是奔波在都市大樓,夜裡常留一盞燈與創作為伴。
寫作上是一個執著的理想派,個人風格以細膩自然為主,追求勇敢、浪漫和圓滿,文章樂於設立積極的立意,讓大家在閱讀中感受到幸福。
熱愛書寫生動的人物與真意,相信文字的力量可以通過紙頁傳遞,希望筆下的溫度能夠送達到讀者心間。
喜歡講故事,願意一直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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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切中喜好的網友
週五,早晨八點五十分。
咱們新老大的祕書室今早正式搬過來,有人到園區了不?求前線照片!
我昨天聽到行政在聊這個事,頂樓全部清空,陣仗特別大。
之前在企業通訊錄上查過新老大,ID是叫Delay吧?他好像隱藏許可權了,搜不到照片欸。
這是今年的校園企業招募員工的聊天群組,已經建了三四個月,所有人在上午總是死氣沉沉,今天卻格外熱鬧地就人事變動的話題聊了好多條。
手機接二連三響起提示音,吵得紀彌從睡夢中驚醒。
昨天他一直加班到凌晨才休息,此刻軟綿綿地陷在小床裡,渾身沒什麼力氣。
秋天的陽光漏過窗簾縫隙,照進狹窄老舊卻整潔的套房,明亮得惹人心煩——但紀彌懶得下床拉窗簾,他瞇著漂亮的眼睛,乾脆把腦袋埋進被子。
過了會兒,一隻手慢吞吞地伸出來,枕頭旁的手機被指尖勾住,再捲進了棉被裡。
群組裡提到的Delay是個高管,之前在鴻擬集團總部穗城工作,據說即將調來滬市,成為整個互動娛樂事業群的CEO。
作為集團的核心事業,互娛事業群承攬遊戲業務,全球各地排布了多個工作室,吸金能力和研發水準位列行業頂部。
接替總裁不是小事,何況是從外地請來的陌生大佬,肯定吊足大家的好奇心,可惜新人們一通打聽,相關資訊少得可憐,大家連一張正面照都沒找著。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長得帥早去娛樂圈了,鴻擬做的是互聯網,管理層不都是一張熬夜了三十年的臉?
有人這麼懷疑完,其他人大概覺得言之有理,紛紛跳過這個話題,轉而開始猜測Delay的行事風格怎樣,背景履歷如何,以及多久會正式上任。
紀彌戀戀不捨地賴著床,昏沉地翻了一會群組,直到時間不能再拖,匆忙去梳洗。
空氣裡浮著薄荷牙膏與洗面乳的香味,他扭了一把毛巾,將其蓋在臉上一頓揉,冷水刺激得他輕微顫了下,瞌睡蟲總算是跑了。
之後他戳開朋友發來的語音訊息。
「小彌,今天別穿你那格子衫了,披一件風衣搞得帥點!」傅千遙興奮地指揮,讓他記得耍酷。
兩人當過初高中同學,大學畢業後湊巧成為同事,雖然去了不同的部門,但關係不錯。
「你馬上要和總裁辦公室那群人接頭了吧?挺好,讓他們看看這兒的事業群群花,在顏值上搞個下馬威。」
紀彌聽著他的嘰嘰喳喳,不禁瞥了眼鏡子。
自己習慣性穿了一件舒適的襯衫,淺色的衣服清爽齊整,不想再刻意更換。
「接頭這詞聽上去怎麼怪怪的?像在做黑幫交易。」紀彌回覆著,嗓音溫軟悅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我上午就是收拾座位,和新同事認識一下,Delay還沒來,這週估計是見不到他了。」
紀彌作為應屆畢業生,剛進公司沒到半年,身為普通員工連總監都難以見到,更別說那位風頭正盛的總裁。
即便他們能在同一棟大樓辦公,也不過是沒有切實聯繫的兩個世界。
只是不久之前,總裁辦公室發佈了技術助理的內部競聘消息,紀彌本著試試的心態被他們選中,於是那位神祕兮兮的Delay不僅即將成為他的頂頭老闆,而且會當他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直屬上司。
「那你見過Delay沒有啊?他參加你的視訊面試了嗎?」傅千遙好奇。
紀彌正戴上藍牙耳機,推開笨重生鏽的防盜門,大門發出「吱嘎」一聲。
社區不遠處有公司專車的站點,他每天搭車通勤,單程二十分鐘,在大城市裡算方便。
紀彌邊走邊回答,「沒,我的最終面試官是他祕書和人事總監,你有打聽到什麼嗎?」
傅千遙向來消息靈通,這回卻沮喪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是總監、經理之類的,大家倒是有機會接觸,我們想見副總就很不容易了,一般都只是向他的祕書彙報。」
頓了頓,他語氣突然有些玄乎地說:「我這邊有個前輩,出差的時候倒是見過Delay一面,他形容的就四個字……」
紀彌保守猜測,「衣冠楚楚?」
傅千遙痛苦地公佈正確答案,「不敢直視。」
敢情是調來了一頭酷斯拉?
紀彌扯了扯嘴角,頗有些遺憾地想,看來期待著欣賞帥哥的同事們要失望了。
九點半到十點是科技業的早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專車晃晃悠悠停到公司門口,行色倉促的人流裡,紀彌準時打卡走進園區。
這回坐電梯時和往常不太一樣,他在感應區刷完工作證,按了最高的樓層鍵,幾乎是按下去的那一秒,周圍人明裡暗裡地開始打量他。
放在往常紀彌也很受矚目,因為長相明豔又靈動,五官精緻得幾乎不真實。
可這次另有緣由。
園區容納了近萬員工,部門眾多、功能豐富,大家有工作證就可以每層樓亂竄,僅有頂樓需要特定許可權才能通行。
那片區域屬於互娛事業群的總裁辦公室,一個通常被簡稱為「總辦」、整棟大樓裡權力最高的地方。
沒人不對此懷有憧憬。
與此同時,紀彌的手機螢幕上跳出訊息,這回不是來自微信了,而是鴻擬集團研發的即時通訊軟體「OC」,供以企業內部辦公使用。
Hi紀彌,我是一祕Noah,已經到辦公室囉,你搬座位需要人手的話可以喊我。
我才看到一輛小推車,裡面應該是你的東西?
你直接上來吧,我正好有空,幫你安排位置。
紀彌禮貌地回了句「謝謝」,表示自己過兩分鐘就能到。
這些天他與原部門做交接,昨晚剛剛忙完,辦公用品確實都整理在推車裡,又因為不知道會被安排坐哪兒,所以當時把車塞到了頂樓的拐角處。
這些東西現在被Noah拿到走廊上,對方沒急著談公事,熱情地率先打招呼。
「吃早飯了嗎?」Noah是個綠眼睛的混血兒,中文格外流利。
紀彌笑了下,「吃過了,椰蓉麵包。」
Noah說:「等下我要去和專案組開會,和你交代幾句,你座位就在Delay的辦公室旁邊。這兒的架構很簡單,除了總裁就是祕書和技術助理,助理只有你一個,要和Delay配合的地方比較多。
「最近你不會有什麼新工作,先跟我們磨合吧。這邊很久沒新面孔了,我有什麼沒顧上的話,你隨時提出來。」
除了紀彌,其他人都是跟隨Delay遷來的同事。
換辦公地點的時候,前一任助理因私人原因離職,所以他們臨時招人替代。
紀彌聽得認真,小心翼翼地問:「我有什麼可以準備的嗎?」
接下來紀彌有許多東西需要學習,只是現在Delay還在外地,沒切實的任務可以安排,而在這種情況下怎樣提前準備也是一項能力考核,Noah不方便詳細建議。
「要不給自己做點心理建設?Delay是個很難形容的上司,有時候會讓人覺得……」Noah詞窮地停頓了下,哈哈大笑,「錢真的好難賺啊。」
紀彌心思細膩,察覺到Noah語態親近,進一步地問:「比如說?」
環境的好壞往往能側面證明團隊的運轉水準,人際上越是融洽越是蓬勃有力。
總辦氛圍這方面就輕鬆得不可思議,Noah清清嗓子,隨即辣評老闆,「關於他的評價都很極端,有些人喜歡銳意進取的上司,就會對他十分崇拜,相對的有人就覺得他傲慢毒舌又挑剔……要我概括的話,Delay是一個精英主義的工作狂,有時候真的不是故意刁難,他對別人嚴格,對自己要求更高。」
紀彌覺得也是,討厭Delay的人只在性格上挑毛病,看來頂頭老闆的工作能力很受認可。
思及此,紀彌感覺肩膀一沉,是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
Noah既是分享,也是給紀彌打預防針,他透露自己一直懷疑上任技術助理跑路是受夠了Delay的脾氣。
「是嗎?」紀彌眨眨眼。
鴻擬給出的薪水極為豐厚,是一個絕大多數人都願意賣力的金額。
不過,自己不是剛離開象牙塔的溫室花朵,見識過職場自上而下的壓力能有多難熬。
Delay聽起來是個卷王,說不定在他手底下命和工資只能留一個?而且Noah說了Delay毒舌,有可能是擅長言語施虐,以至於下屬心理崩潰?
就在紀彌越想越邪惡的時候,Noah說出證據,「人家提出想走的前一天,替Delay泡了杯咖啡放桌上,Delay喝完問誰幫他配中藥了。」
紀彌無話可說。
Noah聳聳肩,「然後那人重新泡,Delay這回沒評價口味,打聽是誰刺殺一次沒成功,還要襲擊第二次。」
紀彌萬萬沒想到導火線竟是這樣。
Noah還在講,「中午那人搞砸了事,怕被罵唄,就宣導實行鼓勵式辦公,然後Delay看著他傳錯的資料,誇了句他真有一手把鴻擬幹倒閉的水準。那人有點不肯認錯的小毛病,我們費勁跟他檢討半天,他不太樂意聽,表示自己只是粗心,能力還是很好的,以前應試總是第一,Delay就問考試科目是體育嗎?」
回憶到這裡,Noah感歎,「他還不如當場把人開除呢!」
這他媽是什麼職場大魔王?在Delay來之前,自己主動走人還來得及嗎?
「那個,我也不太會煮咖啡……」他求助似的看向對方。
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放輕鬆,「把你招進來沒打算讓你當保姆,雖然是助理,但重點在技術,不走行政線。」
紀彌討教,「Delay有沒有明確的喜忌事項呢?」
Noah搖搖頭,再高深莫測地說出從業心得,「少掙扎多適應,想靠做功課來避雷沒什麼用,沒有人搞得定他。」
也就是說……等著被老闆搞吧。
待到這段聊天結束,紀彌近乎恍惚地坐到椅子上。
他望著忙忙碌碌的眾人,別的忙幫不上,就陪設備中心的同事裝電腦。
再一轉頭,幾個祕書不見蹤影,大概去開會了。
他們一來就工作壓力和強度拉滿,沒空參與迎新活動,紀彌不擅長應對熱鬧場面,本就暗自犯緊張,正好鬆一口氣。
這裡的作息是早十晚六,傍晚紀彌與傅千遙在食堂排隊。
「你不和新同事吃嗎?」傅千遙問。
紀彌嘀咕,「大家一輪輪地談話和開會,全天不見蹤影,頂樓只有我一個人在當保全。」
說完,他自動遮罩朋友的笑聲,研究起食堂菜單。
最搶手的海鮮麵已經被第一批賣完,紀彌探頭探腦看著熱氣騰騰的湯麵窗口,點了一份牛肉麵,傅千遙排在後頭選了一樣的,再收住了笑意和紀彌嘟囔。
「我主管今天午休搜尋你的資料來著,看完照片猜測CEO招助理的時候被你晃過眼。」公司用人制度嚴格,人資不可能放水,但面試官們看到亮眼的履歷照,偶爾也會被吸引停留兩秒。
紀彌很無語,「那位大概連我名字都懶得記。」
「真的嗎?你可別謙虛。」傅千遙指著餐盤,「掌勺阿姨見了你都心軟,咱倆點一樣的麵,你的肉比我多兩勺!」
紀彌垂下腦袋,根據Noah的描述,他合理推測Delay是Gay的機率為0%,冷血無情的臭直男一個,怎麼可能會留意男下屬的長相?
兩個人在擁擠的食堂找到空位。
傅千遙咬著筷子,很快轉移話題,「話說你週末有什麼打算啊?」
紀彌回答,「做家務和看論文。」
傅千遙打廣告,「我參與的專案明天上線,送你尊貴的年度會員卡一張,請多多關照哈!」
紀彌遲疑了下詢問:「是你提過的交友App嗎?」
傅千遙嘻笑回答,「定位是這個,實際的話,大數據預估有不少使用者拿來談戀愛。」
紀彌恍然大悟般「噢」了聲,領悟到了產品精髓,「約炮軟體。」
這話倒也沒講錯,肯定會有相當一部分用戶懷有獵豔心思,但傅千遙還是要解釋一下,「有人滿腦精蟲,有人靈魂共鳴,有人奔現結婚,什麼樣的都會有,不要粗暴地拿個別用戶概括平台!」
見紀彌一臉不理解,他試探地說:「小彌,你是不是沒用過這種產品?」
紀彌點點頭。他從小性格就乖,循規蹈矩地過了二十來年,每一步都按照優等生的標準沒有踏錯過半步,以至於他讀的分明是尖端科技,做過最先進的學問,心性卻在單調的環境裡格外保守,在他的刻板印象裡,線上發展的關係都不太可靠,甚至顯得有些輕浮……
「天啊,你好純。」傅千遙吃著麵,頗為感慨地說。「很多人都是玩著打發無聊的,這年代交個網友不稀奇。就算是網戀,大家目的性也沒那麼強,有緣聊兩句,沒緣就拉倒。」
紀彌微微歪過腦袋,不由得感到困惑,「為什麼會喜歡一個現實裡沒見過面的人?」
傅千遙無言地問:「你對誰動過心嗎?就想搞明白這麼進階的問題?」
雖然很受歡迎,但沒談過戀愛的紀彌撇嘴,好,是自己不配了。
第二天,鴻擬正式推出交友App「萌心」。
製作方是個穗城的工作室,互娛這邊的NLP實驗室參與其中,提供了演算法協助。
紀彌在公用廚房煮消夜,如約收到一串來自傅千遙的會員啟動碼。
出於對朋友的支持,他靠在牆邊,很快下載軟體再註冊帳戶,進入頁面後螢幕冒出許多粉色泡泡,伴隨著輕揚的背景音樂引導紀彌填寫基本資料。
您是「男」or「女」?
紀彌沒有反串的愛好,果斷選擇了前者。
您的性傾向是「男」or「女」or「我想想」?
這問得是不是有點多了?
迷惑之中,紀彌下意識地想要迴避,但轉念一想自己不可能在網上遇到現實朋友吧?於是輕輕地戳了下「男」。
身為萌心的年度會員,在篩選的項目上可以精確許多,推送的照片也更加個性化。
紀彌擔心萬一流年不利,真的會遇到現實裡認識的人,特意拉遠了可匹配距離。
選一個香港的總不可能遇到了吧?
他這麼考慮著,勾完了全部的興趣選項,進入花俏的推薦會員頁面。
這款App上線不到二十四小時,藉由大廠的品牌效應和多管道鋪量宣傳,使用者人數已經達到了龐大的數值,可供使用者跟選妃一樣選上很久。
185/87,愛好帆船,投行民工,常年Base紐約。
HK體育生,19歲,沉澱中,頂峰相見。
有1嗎?踩我哦〔舔舔〕
五花八門的簡介配上疊滿濾鏡的照片,一眼望去賞心悅目,紀彌卻沒什麼點進去的興趣。
怎麼說呢……深櫃太久有點恐同。
「我也要用一下廚房,你大概還要多久?」隔壁合租的男人走出來問。
聽到腳步聲,紀彌關了螢幕,把手機揣進了口袋裡,緊接著轉身看向對方,「五分鐘。我熱一下便當,很快就好。」
這間房子是一般住宅,被房東分別出租給了五個人。
城市繁榮往往意味著物價水漲船高,尤其附近坐落了眾多高科技企業,租金就順著大家益發豐厚的薪水升到了誇張的水準上。
單人公寓雖然寬敞又安靜,但沒有上萬的預算根本拿不下;商用水電和管理費又是大筆開銷,大部分人哪怕收入不菲也捨不得這樣支出。
於是有不少房東就把公寓改造成了一間間小套房,就像紀彌的房東那樣按間對外出租。
這樣的租房環境不太友好,可也沒什麼選擇。
紀彌雖然是本地人,但礙著一些原因沒有地方可以住,畢業後回到滬市就業,一度找房找得痛苦,到處挑了有半個月才選到這間房子的主臥室,長租每個月六千多。
裝潢說好聽點是復古,說難聽就破舊,傢俱和環境都很一般,但和其他室友相比至少有獨立的衛浴,面積也比較大,床和書桌不用擠在一起,已經是條件不錯的那一類。
平常吃飯都在公司,下班時間也晚,回來就睡個覺,沒覺得哪裡不好,只有週末用廚房不方便,這種時候可能會和室友撞上。
「感覺沒怎麼見過你,搬來好幾個月了吧?你好像總是大半夜才回來。」室友搭話。
紀彌聽了有些難為情,怕自己無意地打擾過別人休息,簡單回道:「嗯,工作有點忙。」
「這樣啊?我以為你是附近的學生,看起來還很小!」男人有些意外,先報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電商,又問:「你是在哪裡?」
紀彌沒有隱瞞,隨後聽到對方驚訝地倒吸氣。
「噢,高材生,我以前也投過鴻擬,履歷都沒被撈起來。」
「運氣比較好,剛進去很不適應的。」紀彌接話。
「要過那麼多輪筆試和面試,怎麼可能靠運氣?」男人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有些納悶地說:「欸,你在房間裡悶了一天,不和交往對象出去玩?」
紀彌沒有澄清自己的感情狀態,「想一個人多休息。」
男人說:「那多無聊,一個人多悶啊?趁著年輕多約會吧,再上幾年班就沒談感情的力氣了。」
紀彌笑笑,為這段對話寫下句點。
不用再過幾年了,光是現在,他滑交友軟體都覺得自己沒那方面慾望。
三言兩語之際,他熱完速食便當,俐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廚具回了房間,他反手關上門,坐在書桌前,電腦打開《新世紀福音戰士》的動畫當做背景音,一邊吃飯一邊繼續玩那個交友App。
「這也能通過審核嗎?」紀彌的心態已經從好奇變成了獵奇,因為大部分使用者都愛曬身材,照片的裸露度很高,最多的姿勢是撩起衣襬秀腹肌,有的更大膽一些,穿得非常緊身,起伏曲線一覽無餘,獲得的好感數非常高。
然而紀彌沒敢多看。
他正準備解除安裝的時候,卻刷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可配對人選。
暱稱:Jing
簡介:無
頭像沒有露臉,只是一張角度很側面的照片,不是自拍。
剪裁精良的西裝襯著身形,儘管沒有放出全身,但看得出來對方肯定肩寬腿長,那雙手的指節修長分明,手背隱約有凸起的青筋,給人的感覺斯文禁慾又不失力量感。
腕部戴著一隻黑色錶帶的古董錶,或許是因為設計得端正優雅,也可能是物主的氣場太強,就算模糊了商標也顯得很昂貴。
紀彌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頭像放大看看,但戳進個人頁面的一瞬間——
叮!您的配對申請已送達,請等待Jing的愛心回應吧!
您已經完成初次申請好友,點亮怦然心動成就!
我靠!紀彌頭暈目眩,這個破軟體的申請觸發條件居然這麼低?為了做媒真是不擇手段!
晚上十點半。
港島的每寸土地都淌著金錢氣息,下弦月高懸,車流卻好似永遠不會停熄,維多利亞港依舊熱鬧鼎沸,而在香江南區,一切與市區裡的喧譁成反比,淺水灣靜謐得唯有絲絲縷縷的花香。
賓利沿著灣區的寬敞道路,熟門熟路地駛進莊園深處,隨後停在洋房前面。
後座的男人姿態散漫,胳膊懶洋洋搭在車窗上,被家門口燈光映亮的半邊臉年輕俊美。
他右耳戴了一隻藍牙耳機,裡面正播著來自祕書的通話,從穗城的公司回到西九龍,這一路通話就沒斷過。
互聯網行業向來忙碌,司機見慣不怪,恭敬地下車彎腰開門。
眼看到了家門口,賀景延本來打算結束這場線上彙報,只是下車剛走沒兩步,他突然記起了什麼。
「你幫我找的助理,人到了沒?」賀景延問。
Noah一邊把PPT裡的資料傳到老闆的電子信箱,一邊對新同事表達讚美,「見過一面了,二十一歲的小帥哥,感覺很乖,本人比照片上還好看。」
賀景延頓了下,不可思議道:「二十一歲?」
「終面的時候我發過履歷給你啊,你是不是連打開都沒有?」Noah無言到極點,「好歹以後是陪你做事的,能不能花點心思在人家身上?」
前陣子賀景延日程太忙,人事方面Noah是專家,兩人配合已久,早建立了充分的信任,於是他就全部交給對方處理,之後他每天都排滿會議,確實沒空管新助理究竟是扁是圓。
「應屆生會不會太小了點。」賀景延用的是肯定語氣。
Noah回答,「十五歲考進少年班,碩士保送在TOP 2,ACM競賽金牌,跟的導師也是頭一檔,來頭大著呢。」
技術助理的工作雖然需要專案經驗,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因為日常事務中最多的是邊看邊學、球來就打,所以著重關注的是技術基礎、學習能力和抗壓水準——這三者上,紀彌的競爭力拔尖,即便鴻擬從來不缺學霸,經歷能與他類似的天才也是少見。
「再說,年輕人機靈有活力不好嗎?你當誰都和你是怪物,通宵兩天還能去參加一場發表會?」Noah歎了口氣,「你這種工作節奏,換個三十多歲的哪扛得住啊?腰椎都該坐變形了!」
賀景延沉默片刻,人已經從屋外走到書房,抬手打開了電腦。
耳機裡,Noah還在碎碎念,「他目前來看滿可靠的,午休的時候非常安靜,趴在桌上縮成一團,不會打呼嚕,推薦給我的外送餐廳也好吃……」
「掛了。」賀景延冷淡地打斷。
Noah察覺到他的輕蔑態度,在手機另一端咆哮,「就算第一印象不太滿意,好歹給三個月的考察機會吧?說不定你會求著他留下來呢!」
賀景延不假思索地掛斷電話,回頭未雨綢繆補了句文字訊息。
那個外送店名也給我一份。
發完沒再看Noah的抱怨,他登錄OC,翻著過往檔案找到助理履歷,瞥向照片裡的那張臉,賀景延隨即嗤笑了聲。
Noah做事認真能幹,卻有一個缺點——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他血脈裡流著義大利人的浪漫基因,曾經在應酬上可以為了和美人搭訕而棄老闆於不顧。
雖說Noah眼光挑剔,鮮少為此犯蠢,但這次看樣子多少是有荷爾蒙影響。
「哥,你回來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早知道我在酒吧擺一桌迎接你啊!」堂弟賀競南敲門。
賀景延從照片上移開視線,對著門縫回應,「別了吧,就你搞的那種排場,不知道是接人還是招魂。」
賀競南端著一盤消夜走進來,很不服氣地反駁,「怎麼會啊?可喜慶了!」
賀景延對那些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毫無興趣,嗤道:「喜慶到能讓祖宗們從棺材裡蹦起來。」
賀競南被他哥的毒舌刺得體無完膚。
在堂弟靠近書桌前,不知道出自什麼心態,賀景延摁下滑鼠,把履歷頁面直接關掉了,那張漂亮的面孔隨之從視野裡消失。
賀競南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問:「下個星期要去滬市,週末就好好休息吧?那邊都打點好了嗎?」
「嗯,其他人昨天就過去了,我還有些事情,多留一個週末。」
賀景延這麼說著,吃了口熱騰騰的蝦餃,順帶在應用商城裡搜索「萌心」。
作為鴻擬的股東和高階主管之一,集團裡有新的產品上線,他當然要去看看,體驗為輔考察為主。
只是他從來沒用過這種軟體,看著浪漫俏皮的登錄介面,很不適應地蹙起眉頭。
一些交友平台和職場軟體為了營造真實感,鼓勵使用本人的照片作為頭像,萌心也是同樣,賀景延嘗試用其他圖片規避,系統顯示機器審核失敗。
可他沒有自拍的習慣,也很少在鏡頭前露臉,更不會特意存照片。
「有我的照片嗎?」他轉頭問。
「之前有拍過一張,那個,是因為你媽媽說想看你,我傳給她過。」賀競南搓了搓手,乾笑著回答。
當時擔心偷拍被發現,惹來堂哥的教訓,所以他束手束腳,沒有拍到正臉。
不過這樣正符合賀景延的意思,他截圖上傳,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掃過首頁各個分類,感覺功能劃分清晰,頁面跳轉迅捷,引導步驟也很流暢,短短幾分鐘裡,他差不多搞懂了模組屬性,但覺得他不是目標使用者,玩起來沒什麼意思。
賀競南興致勃勃,「這個是什麼啊,新的交友App?大哥背地裡挺會玩啊?」他勾住賀景延的肩膀,「你一去豈不是當頭牌?」
賀景延扯了下嘴角,沒搭理他的惡俗玩笑,「聽你的語氣,經常用這種軟體?」
「無聊的時候用過兩款,這些軟體都差不多吧。」賀競南嘟囔,「讀書的時候還會用來聊八卦。」
有些學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寫進簡介,自成一個生態圈,社交時會討論各自學校的趣聞。
賀景延沉默著聽他囉唆,逕自吃著消夜,盤子裡的桂花糕口感軟糯,調味也不是很甜,加班一整晚正好餓了,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裡在琢磨產品的優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賀競南晃了晃肩膀。
「哥,別他媽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機!」賀競南指了指他的螢幕,有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羨慕。「你真的很受歡迎啊!」
沒到五分鐘的工夫,賀景延的軟體頁面已經有二十多則未讀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請。
使用的頭像雖然沒有正臉,但強勢矜貴的氣質遮都遮不住,衣著精緻考究,畫面也非常有質感,在平台上位列天菜水準,反正加個好友也不收費,大家都樂意試試。
賀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個點「拒絕」。
「你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麼時候才能改改!」賀競南痛心疾首,接著恨鐵不成鋼地恐嚇道:「不解風情的男人是要單身一輩子的!」
他的堂哥聰明早慧,成長過程是標準的精英模式,唯一令長輩頭疼的事情就是他太有自我主張,甩手家產懶得繼承,固執地做了他們沒法理解的遊戲行業。
好在他就算脫離家裡的資源支持,靠著自身的心智和手腕照樣平步青雲。
從牙牙學語到成熟穩重,從學業到事業,賀景延總是鋒芒畢露的那一個。
人性慕強,所以他人生中往往受到追捧,去哪裡都會被眾星拱月地圍住,加上賀景延長得帥,在賀競南還玩泥巴的時候,他就開始收到情書了,從來沒有缺過桃花。
只是賀競南如今早就換完一輪對象,賀景延還沒談過一場戀愛。
天生和後天的條件已經是頂配,架不住他能糟蹋,老房子點不著火,暗送的秋波都沒接收,丘比特用箭把他扎穿了都沒用。
「聊一聊又浪費不了你多少精力,給自己留條後路吧,指不定哪天收紅包需要別人砍一刀啊!」賀競南不懂他的高冷,再看向申請列表。「這個男孩子多可愛啊,你是Gay嗎?Gay好像都喜歡這一款。底下的女生也很漂亮……」
賀景延隨便選了性傾向,點的是「我想想」,所以男生女生都會給他推一些。
賀競南指出來的兩個人用的都是自拍照,前者白淨活潑,很有精神地朝鏡頭比了個耶,後者精緻優雅,風格很是貴氣。
注意到那個姑娘的模樣,賀競南頓感驚豔,酸溜溜地遺憾被選中的不是自己。
眼看賀景延把這兩個也拒絕掉以後,賀競南忍不住拍桌吐槽,「你來青樓出家啊?」他發自內心地納悶。
「我只是看一下軟體的使用效果。」賀景延淡淡接茬。
賀競南在旁邊坐了會,覺得和這塊石頭待著太無聊,沒多久便離開房間。
就在他走以後,賀景延把堆積的申請處理到最後一條,然後看著介面怔愣住了。
暱稱:mī
簡介:。
重點是,這個人用的是動畫頭像,《新世紀福音戰士》裡的綾波零。
非真人照片為什麼能上傳成功?
賀景延想研究下這圖片怎麼躲過了審核,隨即伸手點進主頁,然後螢幕立即跳出了提示。
您和mī成功配對啦!
您已完成初次配對,同時累計拒絕二十個好友申請,成功點亮「鐵樹開花」成就!
第二章 沒有認出新上司
踩著街邊的梧桐葉,紀彌宅了一整天,終於磨磨蹭蹭出門,走到附近的回收站扔垃圾。
這片區域雖然以老社區為主,但臨近各個科技公司,生活著的年輕人很多。
現在已經過了晚上九點,商場還沒關門,地下的精品超市人來人往。
紀彌散步過去,途中時不時看下手機。
在向Jing發送請求的二十分鐘後,對方一直顯示線上,卻並不作應答……自己被忽略了嗎?
填簡介的時候,他為了遮掩現實資訊,鑽空子上傳動漫頭像,是不是顯得太幼稚,在Jing眼裡毫無吸引力?
捧著手機發現沒有新的消息提醒,紀彌默默地垂下腦袋。
儘管他沒想過真的在交友App有什麼邂逅,在網上被無視、被拒絕,放現實裡也沒別人知道,算不上多丟臉,可這終究是令人沮喪的事情,尤其他難得在社交上主動這麼一次。
「全麥吐司新鮮美味,一件八折兩件六折!」喇叭循環播放著。
紀彌聽到有打折,敏銳地回過神來,在食品櫃前停住,拎了一袋看生產資訊,保存期限還有三天。
原本想趁著散步,提前買好下週一的早飯,這下往購物車裡放了兩袋吐司,連明天的中飯也準備好了。
路過冷藏櫃,紀彌又拿了兩瓶促銷的鮮奶,他滿意地總結,「攢錢套餐。」
按照他現在的薪水其實足夠隨興揮霍,只是沒有親人能夠依靠,體驗過手頭拮据、看人臉色的滋味,工作後有積蓄了也不會突然轉變,往往對自己下意識地節約。
而且,他只有一間小小的套房可以容身,科技業又出了名的容易裁員……
安全感是最高等級的奢侈品,紀彌沒能擁有過。
「救命,週六怎麼過得這麼快?後天又要上班了!」有個女生的抱怨傳來,「我週一就要交修改稿!」
在她身邊,男生溫和地笑道:「沒事,甲方還找碴的話,我幫妳罵回去。」
他們與紀彌擦肩而過,超市裡成雙成對的顧客很多,紀彌這種形單影隻的才是少數。
但他只是看著手機裡的好物評測文,與外界隔絕,認真地看過一排排貨架,挑選各類生活用品。
因為平時上班很累,連週末都往往被抽乾了力氣,所以他很少會出門閒逛。
這次難得出來透氣,他乾脆採購了一批東西,衛生紙、牛奶、沐浴乳……一時忘了這些加起來有多重,獨自搬回去的時候差點丟掉半條命。
紀彌放下購物袋後手抖個不停,掏出手機一點未讀訊息,表情不可思議地凝固住。
除了付款提醒,還有萌心的提醒——Jing通過了自己的申請!
這下他的手更抖了。
紀彌猶豫地點進軟體說了一句「Hi」打招呼,傳送完他又後悔地想,這麼講話會不會太無趣了啊?
不過很快,Jing就回覆了句——
Jing:在滬市讀書?
萌心按照國內的法規,使用者主頁會顯示省分,接入了即時IP資料,除非用VPN,否則座標不會有錯。
mī:今年剛畢業。
Jing:看你頭像還以為是學生。
這是不是在間接說自己幼稚?
紀彌抿起嘴角,修長的指尖敲打螢幕。
mī:不想用自己的照片。
mī:這個機器審核不怎麼聰明,想繞開的話也可以。
Jing一時半會兒沒動靜。
紀彌想想,他這個行業的作息是晚起晚睡,熬夜熬慣了,但現在已經是大多數人的休息時間,對方可能要睡了。
出於基本的社交禮貌和自覺,紀彌沒再說話,只是把Jing的頭像放大,看風景似的瞧了一會,越看越感覺賞心悅目。
又過了會,Jing的訊息來了。
Jing:鴻擬的技術力好像不算太差?
紀彌有些驕傲地回覆——
mī:對,但這個差點意思,我試了兩張照片就成功了。
他繼而替同事們的技術水準說話,甩鍋給上司。
mī:可能是CEO沒給工程師發薪水吧。
Jing這下沉默了更久才再說話。
mī:之前看新聞,他們要換CEO了。
紀彌頓了頓,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工作,裝傻起來——
mī:唔,好像只是互娛事業群的變動?
mī:不知道那個新總裁怎麼樣,我聽在鴻擬的朋友講的,各種誇張的說法滿天飛。
他第二句是順嘴一提,沒想到對方似乎對此滿有興趣。
Jing:是嗎?
mī:大部分的傳聞就三個方向,長相、私生活、職場黑歷史。
Jing:……這三個方向都有八卦可以聊?
感覺對方不太相信,紀彌想了想,說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卦——
mī:黑歷史沒人說,但有人無聊搜了新聞圖,好像搜到他了。很虛弱的樣子,把大家嚇得夠嗆,好幾個人以此為戒去儲值了健身房會員。
Jing:你們會不會認錯人了。
感覺對方是個謹慎的人,紀彌找出同期聊天群裡的一張照片傳了過去。
他傳的照片來自鴻擬採訪會,形容成虛弱屬實是委婉了——畫面上的男人能獨自佔兩把椅子,顯然是過勞造成的虛胖,稀疏的頭髮有稍許泛白,總體看起來,整個人似乎為公司肝了二十年,身體透支得特別厲害。
而桌前擺放的牌子寫著——互娛事業群 紫台工作室群 總裁
Delay在這次升職當老大之前,正好是互娛旗下紫台工作室的總裁,基本資訊點可以對上,大家猜測這男人就是Delay也不是毫無道理。
紀彌唏噓地傳訊息說:鴻擬很卷的,想要當上互娛的大老闆,身體大差不差就是要殘破成這樣吧。
對方好像聽出他言語之外的不滿回覆說:你朋友加班很嚴重?
紀彌不敢說得太清楚,只回道:這方面我們聊得不多,省得觸保密紅線,平時只會講一些閒話。
Jing:哦,比如大老闆的私生活。
mī:難道你不愛聽嗎!
紀彌不信對方沒有好奇心,而聊天室的另外一端,賀景延看著對話文字,好半天終於扯了下嘴角。
他沒想到上個網都能蒙受不白之冤。
紫台工作室的規模很大,握著好幾個項目,相當於一家中型遊戲公司,組織構造複雜,所以有好幾個總裁。
他與照片上的人共事過,對方從不愛惜健康,到了中年形象崩壞,但沒想到眾人會因此推論他也是這樣。
賀景延閉了閉眼睛,打字——
Jing:所以私底下是什麼事?
紀彌湊熱鬧歸湊熱鬧,雖然在聊天群組裡窺屏得目不轉睛,但不喜歡開口散播別人的私事,何況大家八卦的內容太過捕風捉影,容易助長謠言,他知道言語中傷有多痛,就更不願意讓別人也受傷害。
mī:我想去休息了,晚安。
他迴避地說完,等了兩分鐘,Jing沒有向自己道晚安。
逼王,紀彌在心裡哼哼。
考慮到Jing看照片就是很受歡迎的人,他理解酷哥有跩的資本,沒有多計較,輕快地退出軟體,起身去洗澡睡覺。
往常生活沉悶單調,眼前難得有一個新的聊天對象,於是紀彌隔天的心情也不錯,而賀景延那邊就不一樣了。
「哥,你昨晚在家沒睡好?」賀競南吃著腸粉,打量他哥陰沉的臉色,震驚地問。
賀景延單手撐著頭,散漫地坐在長餐桌的對面,冷冷地說:「要出門賺錢養一個二十三歲的巨嬰就是會失眠。」
賀競南大學畢業後一直在玩,父母那邊討不著零用錢就會抱賀景延的大腿。
其實不光是他,家裡的這批小輩們多少都受賀景延庇護,那聲「大哥」喊得真心實意,賀景延確實被他們羨慕、崇拜與仰仗。
賀競南對堂哥的表述沒有異議,夾緊尾巴轉移話題。
「昨晚你搞網戀搞成這樣?」他問這句本想調節一下氣氛,然而話說出口……周遭氣壓怎麼更低了啊!
賀景延簡明扼要地說:「加了一個阿宅。」
賀競南險些噴飯,「原來你是這種口味?」
賀景延嗤笑,「手滑而已,那個人一開口就是胡言亂語。」
賀競南來勁了,「長什麼樣啊?個人頁面有哪些資訊?讓我看看!」
賀景延瞄了眼他,八風不動,沒有配合。
「我可比你經驗豐富得多,這人是純愛戰士還是浪蕩人渣,有時候一眼就能辨認出來。」賀競南坐到他旁邊,信誓旦旦地說:「你就信我一次吧!」
賀景延看堂弟好奇得快瘋了,懶得繼續拉扯,解鎖手機打開那個人的萌心主頁。
「哇靠?你肯定是遇到渣男了!」賀競南篤定地說。
賀景延難得的露出疑惑表情,哪怕是算命,好歹還需要參考一下生辰八字,mī的主頁空空蕩蕩,幾乎不存在有效資訊,怎麼就能被分類?
「主頁沒什麼東西,看起來不怎麼用這個軟體,但他儲值了年度會員欸!App才上線幾天啊就當了課金用戶!年度會員的功能都是給海王專享,你可能不清楚,就是好友上限數量啊,匹配推送數量啊,都比普通用戶多。他要是不廣撒網,幹麼要這種服務?給你們鴻擬做慈善嗎?」他再猜測,「難不成他和你一樣也是鴻擬高管,過來巡視江山?」
對方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肯定和核心管理層搭不上邊,賀景延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賀競南詢問:「上午他有再找過你嗎?」
賀景延拿回手機,「沒。」
「這樣更說明他魚塘裡的心動對象多著呢,翻牌子都翻不過來。」賀競南說,「你太悶的話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賀景延不屑一顧,嗤笑說:「我又不去下海,盼著被他翻牌子幹麼?」
賀競南被強行句點了。
難得回香港一趟,賀景延喊來管家當面交代一些家務事。
下午和堂弟去看望了一位住院療養的伯伯,再被那人的子女留住,再三邀請著赴宴寒暄。
人情來往總是消磨心力,賀景延面上滴水不漏地應付,內心無聊到了極點,回家脫掉滿是煙酒味的外套,Noah打來電話。
「滬市這邊有幾個經理、總經理來找我,想著幫你接風,也正好認認臉,你覺得怎麼樣?」
賀景延懶得再應酬,「我走完任職流程就安排各組一對一彙報,到時候會挨個認識的。」
「你這是要嚇死他們。」Noah無奈,「對了,你機票訂了沒?」
賀景延早就規劃妥當,「明天從香港飛滬市,大概下午到,你們該幹麼幹麼。」
Noah提議,「你人不在,紀彌沒什麼事,要不讓他到機場接你吧?」
提到的名字還很陌生,賀景延頓了半秒,才想起來紀彌是誰。
「行政那邊派了司機。」他拒絕了Noah的安排,「我打算先去公寓,你喊祕書室準備一下,週五把運營專案的里程碑進度計劃整理出來。」
Noah不確定老闆什麼時候來公司,便沒有通知別人特意準備,忙碌於手頭的任務,紀彌難得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週末,沒有工作訊息,更不需要回去加班。
今天睡到了自然醒,他起床看論文,到傍晚和Jing打了聲招呼。
mī:你明天需要上班嗎?
他字裡行間掩著一聲歎氣,與人尋求共鳴,但是……
Jing:不用。
紀彌沉默片刻,不太開心地說:噢,早知道不問了。
Jing:你的工作很痛苦?
mī:之前有點吧,但最近換了一份,還不知道上司怎麼樣。
Jing:應該不至於太殘破。
紀彌感覺Jing的語氣有些微妙,像安慰又像冷笑,而且他好像很執著於昨晚中斷的話題,居然又問了一句——
Jing:話說那個新任的事業群總裁,到底私生活有什麼值得爆料的?
mī:背後議論別人有的沒的不太好吧。
紀彌這次拒絕得很明顯,照片尚且有一部分依據可以支撐,但這個真就全憑一張嘴了。
與此同時,賀景延「嘖」了聲,好奇心被吊起來,想著該怎麼讓對方說出實話。
他剛跑完步沖完涼,寬闊結實的肩膀上搭了一塊乾淨毛巾,杵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陷入沉默。
因為從沒和網友這樣打過交道,他轉頭求助於百度搜索,出來的建議有威逼利誘、軟磨硬泡、旁敲側擊等等。
介於自己和mī還不熟,存在著被刪好友的風險,所以太煩人的肯定不能用。
剩下的有效手段就只有……撒嬌賣萌、勇當綠茶。
賀景延面無表情地退出搜尋頁面,在這之前還不忘給這個答案點了個差評。
五分鐘之後。
紀彌的手機一震,是Jing的消息。
Jing:不會當真,只是隨便聽聽,這樣可以嗎?
隔了幾秒,訊息又來了。
Jing:我好像有點過分了,不好意思,要是為難的話,忽視我也可以的。
雖然語氣柔和,但紀彌越看越奇怪,怎麼莫名其妙有種忍辱負重的感覺?
要這麼講的話……
紀彌咬住嘴,鬼使神差地作出回答。
mī:別人說他疑似是Gay。
儘管他描述得克制,但這條資訊依舊頗有衝擊力。
賀景延垂眼瞧見這行字,反覆讀了三遍,確認自己理解得沒差錯。
然後他不自禁開始反思……自己什麼時候喜歡男人了!
他對同志並沒偏見,但不代表能接受自己被歪曲事實。
一連兩天接收到匪夷所思的內容,賀景延蹙起眉,他在滬市那些人眼裡,究竟是什麼奇形怪狀的樣子?
直到落地滬市,被司機接上商務車,賀景延還在納悶自己怎麼會被當做同性戀,本來他打算安頓行李,這下突然改變了想法。
「麻煩直接送我去園區。」賀景延一邊拿出工作證,一邊說:「隨身行李送到公寓就好,會有物業管家來取。」
司機是個和善的中年男人,隨口關心,「這麼忙啊?別太累了。」
賀景延回答,「想先看看公司現在是什麼樣。」
司機調整著後座的溫度和出風,爽朗地笑了兩聲,「哈哈哈園區裡幾棟房子造得特別漂亮,一瞧就知道風水也很好。」
賀景延勾了下嘴角,被人仔細接待著,舉止沒有半分不自然,高傲和禮貌之間拿捏得分寸恰當,有一身森嚴門庭管教出來的好修養。
可他模樣如此紳士和風度,琢磨的卻沒那麼優雅。
他在心裡回答哪門子風水能養出一群基佬測試機?還是錯誤率100%的那種。
鴻擬一園區,頂樓。
「小彌,為什麼垮著臉啊?」Noah拍了拍紀彌,「是誰惹你生氣?」
紀彌現在很是苦惱,表情如靈魂出竅,絕望地傾訴,「貪便宜買的全麥吐司,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折磨,半點甜味奶味都沒有。」
他沒嘗過這種口味,那天一買就是兩包,不想浪費所以沒扔,吃的時候滿肚子苦水。
Noah見狀很想笑,想不到紀彌在煩這種事。
對方在工作上很細緻,思維方式趨於成熟,不像別的應屆畢業生那樣暈頭轉向……可私下還挺稚氣的。
Noah笑完叮囑道:「中午我要和市場部開會,其他人估計也忙,你在這裡好好看家。」
紀彌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但好奇地問:「Delay大概哪時候到職?」
「這兩天懸,兵荒馬亂的,我估計週五吧。」Noah猜測。
紀彌聽完點點頭,暗地裡胡思亂想。
感覺他來了這裡好像門衛,不清楚Delay到職以後,自己會不會變成保姆……
午休時間,頂樓非常安靜,祕書們都沒回來。
紀彌兢兢業業看家,趴在桌前瞇了一會兒,掐著點醒來,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感覺睡得有點腿麻,起身繞著頂樓溜達。
路過一間半敞著門的屋子,紀彌忽地停住步子。
「咦,你是……」他眨眨眼。
眼前的男人不過二十五、六歲,擁有一副英俊的好皮囊,身上是黑色薄上衣,雖然沒有印品牌Logo,但看材質和版型就知道價格不菲,在十月的天氣裡顯得清爽又舒適,個子大概一百八以上,典型的模特身材,流露出的氣場銳利凜冽,帥得非常招搖。
紀彌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碰到人,而且對方居然在戳總裁辦公室擺的金魚!
「你為什麼這麼囂張?」他茫然地看著那人,以為對方是哪位祕書或行政,還好心地提醒,「這幾條金魚是行銷二組組長送的,Noah關照過不要玩,省得Delay來之前就死了。」
賀景延本來散漫地靠在擺放櫃前,聞言緩緩直起身。
在紀彌注意到他的同時,他也在望向這個新人。
漂亮、青澀、挺拔……以及一雙眼睛裡流轉著「我也喜歡逗小魚」的心思。
就在他打量之際,紀彌挪過來,雙手穩穩地捧起魚缸。
「萬一出了命案,小心老闆發飆。」紀彌輕聲地說著,勾起嘴角的樣子很俏皮,像是找到了同謀,「不過這裡有監視器,你可以假裝幫魚換水,端到洗手池那邊去玩,就查不到你頭上。」
賀景延跟著他去洗手池,「你瞧著很有心得?」
紀彌彎起眼,「週五我沒什麼事,都和這幾條魚混成哥們兒了。」
賀景延張了張嘴,很想說什麼,卻又勉強閉了回去。
過了會,他看著紀彌津津有味地觀賞金魚,還是沒忍住地說:「這兒真是個好地方。」
「對啊對啊。」紀彌點點頭,模樣很乖巧,眼神則是半點都捨不得從魚缸裡挪開。「話說我之前沒怎麼見過你欸,不過我還沒把祕書室的人認全就是了。」
賀景延回答,「前幾天我湊巧不在。」
紀彌這下終於抬起腦袋,緩慢地眨了眨眼。
「這樣嗎?我叫紀彌,是新來的技術助理。」他客套地伸出手。
賀景延配合地與他握了握,「聽說你是從程式組轉過來的,對助理這個職務感覺怎麼樣?」
紀彌其實目前沒什麼實感,不過搜集了許多有關於這個崗位的酸甜苦辣。
「按照網上的說法,周扒皮和長工小寶,我是淒風苦雨的長工。」清甜悅耳的話音落下,他補充道:「但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會怎樣還不知道。話說你怎麼稱呼?」
「平時大家叫我Delay,互娛事業群新任CEO兼任執行首席,本名叫賀景延,景色的景,延遲的延。」賀景延音色低沉偏冷,嗤笑時不顯輕佻或者可怕,但十萬分地欠揍。
「我倒是不姓周,但你嘛,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他拿腔拿調,有樣學樣,然後指了指面前的幾條魚,語氣暗含幾分咬牙切齒,聽著又更像調侃地說:「先幫你的哥們兒換水吧小寶。」
金魚們在玻璃缸裡無辜吐泡泡,紀彌沒再關心牠們如何上浮又下潛。
他怔愣半晌,滿臉都是不可思議,艱難消化著對方的自我介紹。
平時被大家叫做Delay……新任CEO兼任執行首席,這人和同事群組裡爆的照片完全不一樣啊?要是丟去行銷組,都能當廣告模特兒了!
紀彌混亂地想著。
但這些現在不是重點,最主要的是……自己和老闆見的第一面,愣是沒把人家認出來!
「賀、賀總?」紀彌有些暈。
賀景延嗤笑了聲,紀彌分不清是輕鬆還是無語。
「不用這麼正式。」
這裡不像傳產那般拘謹端正,張總或王董之類的叫法幾乎絕跡,為了營造輕鬆的辦公氛圍,高層們帶頭不掛這種稱呼。
紀彌溫順地點了點頭,從混亂的狀態中勉強找回幾分冷靜。
「別人說夏天最好兩三天換次水,今天也該換了,我沒有對你的魚亂來。」他小心瞄著頂頭上司的臉色,怯生生地頓了一下再輕聲地說:「但助理這種生物應該不用更新得那麼勤快……」
賀景延的表情很淡,難以從面上分辨情緒,令紀彌很懷疑是在裝蒜。
對於助理的試探,賀景延沒接話,很討厭地另起了一個話題,「東二門在哪裡?我點的外送快到了,還有一刻鐘。」
紀彌跟著轉移注意力,輕快回答,「下了電梯往右拐,穿過前面那棟樓,有一排打卡機的地方就是。」
然後,他心思細膩地感覺有哪裡不夠妥帖,轉而和賀景延說:「那邊離A棟有點遠,要不我過去吧?」
「不用,把魚缸放回桌上,我跟你一起去。」賀景延安排道,「之前我來開過幾次會,但沒怎麼逛過,正好熟悉一下園區。」
陽光照進明淨的落地窗,暖洋洋的大樓內,他倆踏過發亮的地磚,一前一後走進電梯。
紀彌分明落後半步,望著賀景延高挑挺拔的背影,卻莫名其妙有種自己被其扣留、被押送的感覺。
電梯門緩慢閉合,模糊地倒映出兩人的輪廓。
紀彌站在賀景延身旁,身形高挑清瘦,線條薄而柔軟,視覺上比對方纖細了一圈。
如果賀景延擋在他前面,他像是很容易就會被覆蓋住,抑或被困起來。
他們的目光落在不同地方,誰也沒開口交談,唯有電梯設備運作的機械聲,直到電梯平穩地停在五樓。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再度打開了門。
傅千遙走進來,看到裡面的紀彌,驚訝地想喊一聲「小彌」,但與此同時他瞧見另外有個陌生男人。
猜著對方應該是紀彌在總辦的同事,傅千遙舔舔嘴角,把原本的稱呼嚥了回去,好心地幫紀彌撐場面,頗為恭敬地改口,「這不是我們尊敬的小紀老師嗎!」
紀彌在「真.尊敬」的大老闆旁邊瑟瑟發抖,看著傅千遙歡快地邁步過來,拚命地以眼神示意他換個電梯乘坐。
然而傅千遙見紀彌這樣子,還以為朋友在跟自己親暱互動,拍了下紀彌的肩膀。
紀彌沉默著,感覺自己的表情要撐不住了。
「這班電梯還挺賞心悅目的啊?當CEO真有眼福,我要懷疑總辦是顏控天堂了。」傅千遙打量兩人,自然地調侃,「上回行銷部請了男模來賣腐,說真的不如省那錢換你倆上,並排站著就比他們養眼。」
輕飄飄的打趣聲落下,紀彌感覺兩眼一黑,絕望地心說,比起讓賀景延賣腐,他們更可能被老闆賣去當鴨。
「你別開玩笑了,搞不了那種東西……」紀彌乾巴巴道,再急忙岔開這話題,「這會兒你是去幹麼?」
傅千遙爽快地說:「今天下午的工作不多,我偷溜寄個快遞,你們呢?」
紀彌道:「我和他要去拿外送。」
「懂了,吃下午茶。」傅千遙腦補完,接著開玩笑地說:「趁著Delay還沒有來,開個派對狂歡一下,享受最後的美好時光是吧?」
紀彌痛苦地閉了閉眼。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傅千遙大概要和自己打包滾蛋了。
「確實是幾杯咖啡。」賀景延說著看了紀彌一眼,蔫巴巴的埋下了腦袋,顯而易見地在不安。
「至於Delay嘛,是搭今天的航班來這邊,小紀老師好像狂不起來,人也已經不太好。」他優哉遊哉地補充。
紀彌嘴角抽抽,發不出聲音。
傅千遙應聲說:「他從上個星期就在慌,要我講,犯得著那麼怕老闆?你說是吧這位小兄弟?」
被他Cue到的兄弟賀景延面不改色地說:「嗯,對。」
緊接著,傅千遙望向紀彌,不著調地加油鼓勵,「人都是感官動物,像你這麼好看,一見面就佔有優勢,Delay不該是率先被蠱得五迷三道?」
溫暖開朗的聲音迴響在電梯裡,紀彌的心越聽越涼。
賀景延捧場,「嗯嗯。」
紀彌不敢與他對視,默默地倒吸一口氣。
無言,賀景延在嗯什麼嗯?怎麼充滿了陰陽怪氣啊!
賀景延與傅千遙一唱一和,彷彿紀彌的職場摯友,有沒有激勵作用尚未可知,反正紀彌被夾在中間看起來更想死了。
分開前,傅千遙拋出友誼的橄欖枝,「話說你是剛從穗城來的祕書?有空一起食堂約飯唄?我和小彌每次點椰子雞鍋,兩個人總是吃不完。」
賀景延客氣道:「不是祕書,正式的任命函應該這週會群發到大家郵箱裡,我當的是被下蠱目標。」
紀彌暗暗瞥了眼傅千遙,他只能說這輩子沒見過那麼豐富的表情。
震驚、窘迫、後悔……慘得他不忍心多看。
第三章 謠言誤人
傅千遙如同靈魂出竅,步伐踉踉蹌蹌,幾乎是飄走了,轉頭在微信對紀彌狂轟濫炸。
我靠我靠,他怎麼會是Delay啊?為什麼不早說他就是老闆!
紀彌也很抓狂,迅速打字回道:你準備進電梯的時候,我就眼神示意了!
傅千遙吐血說:媽的,我以為你在提醒我趕緊來一起看帥哥?
紀彌回了個點點點,有的人也許就是活該。
傅千遙更崩潰地說:為什麼見過Delay的同事要說他難以直視啊?長成這樣不是回頭率爆炸嗎!
看到「難以直視」,紀彌其實對此沒什麼質疑,他已經理解了這個形容詞背後的深刻含義,有些心酸地慢慢打字回覆——
紀彌:真的挺難以直視的,我現在也不敢看他了。
傅千遙:……
傅千遙:可憐你擁有一個壞比上司,要不還是早點辭了,回學校讀個博吧?
紀彌:。
在他旁邊,賀景延從貨櫃上找到了自己的外賣,五杯不同風味的咖啡,被分別裝在兩個袋子裡,他輕鬆地單手拎住。
「和祕書室說一聲,我過來看看,請他們喝的咖啡放在樓上。」他囑咐。
紀彌點點頭,先告知了Noah。
Noah:111。
Noah:你見著Delay了啊?我忘記把你拉到我們群組裡了,你等等@所有人就行。
隨即,紀彌被他拉進內部群組。
他一看群組名,倒是貼切——總辦不相信眼淚(滬市遠征版)
加上紀彌一共五個,全是在這裡辦公的人員。
Noah是群主,賀景延也在裡面,頂著系統預設的灰色頭像。
在裡面發完了通知,紀彌聽到賀景延問:「和他們都認識了嗎?」
「這兩天大家都很忙,頂樓還沒湊齊過人,有時候行政和HR也會過來,我容易弄不清。」紀彌說著看了眼群裡其他人的頭像,有的換上了自拍照,「現在我能把臉和人名對上號。」
賀景延倒是沒什麼評論,「Noah他們不怎麼待在辦公室。」
紀彌「嗯」了聲,說:「之前我以為祕書們會在CEO旁邊繞著轉。」
「別的地方招了很多行政祕書,那種差不多會這樣,這裡的話職責不一樣。」賀景延搭腔,「他們等於我的切片,背靠我的職權和其他部門協作。」
整個事業群的攤子太大,一個人不可能顧得過來,獨斷不只會累死,往往還容易造成錯漏,所以總辦在架構上是垂直管理,以賀景延為頂端統管,祕書各自有負責的區塊。
如果下屬部門有困難想傳達,按照標準流程,首先是向祕書報告,祕書會把瑣碎的問題代為處理,剩下的事項做好梳理再向上傳達,推進期間也由他們跟進,有時候甚至要在工作室駐場。
他們經常要主動和底下打交道,所以總是在到處跑,每天很難見到人影。
說到這裡,賀景延話鋒一轉,「物理意義上,還是金魚和牠的小夥伴離我更近。」
紀彌無言,還以為這人把金魚的事翻篇了,敢情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正好走進頂樓的辦公區域,祕書室和助理都在開放式辦公室,他們望過去便一覽無餘。
紀彌很輕地拍了拍旁邊桌沿說:「這裡是Noah的位置。」
賀景延也適時收住話頭,隨之側過臉望去。
桌上擺了很多新買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估計懶得搭配,色彩全是黑色。
賀景延沒對這種審美做出確切評價,只是問:「Noah最近信撒旦了?」
紀彌好心澄清,「他今天上午搶週末的車票,念的還是阿彌陀佛。」
說完,因為害怕給另外兩個同事引來不幸,接下來他沒再吱聲做嚮導。
路過自己的座位時,紀彌頓了一下才說:「我坐這裡。的確離你很近,從你辦公室走出來就是。」
聽到他這麼說,賀景延慢下腳步,掃了眼那張桌子。
標配的桌上型電腦和雙螢幕顯示器,螢幕沒有鎖掉,開著幾份對外公開的開發組月報,沒放什麼名貴的人體工學椅或升降器,有使用過的書本、紙筆和便條夾,收拾得很有條理;角落塞了全麥麵包還剩半袋,不知道是嫌難吃還是胃口小。
淡淡收住眼神,賀景延拆開外送提袋,把其中一杯咖啡擱到上面,「下午了所以點的是低咖啡因。」
「謝謝。」紀彌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捎上,有些懊惱自己之前把Delay想得太片面了,對方是在整個事業群平步青雲的上位者,無論個性再怎麼鮮明肆意,在這種職場交際上當然不至於有問題。
他走神之際,賀景延又取出一杯,自顧自開封插上吸管,再把其他的咖啡都放到了會議室。
正好,群組裡有人問:咖啡放在茶水間裡嗎?
紀彌幫忙回道:Delay放在第三間會議室裡。
Noah:這裡有幾個部門互相甩鍋,我在當裁判員,傍晚才能回來,到時候再去拿。
Shell:喔吼,你好慘!我在電梯裡了,回來癱一會摸摸魚。
Shell看錯群組了,以為這裡沒有老闆,得意完發了一張炸公司的卡通表情包,五秒鐘之後,他火速撤回了上述發言,換成「收到」。
雖然手速很快,但不幸被其他人目睹了全程,有同事幸災樂禍,瞬間冒泡出來。
方溪雲:@Shell撤回幹什麼?有什麼事情跟我們難以啟齒?
方溪雲:被藝設中心的幹了就直說啊,大家幫你想辦法,讓他們負責。
藝設中心負責提供每個開發組的美術、設計資源,在公司裡是出了名的不好惹,Shell平時會與他們對接,但管麼管不住,吵又吵不過,幹得忍辱負重。
Shell:@Cloud我對美術生有心理創傷和生理過敏,要我的命直說。
跟著賀景延一起來滬市的祕書就是這三個,他們共事了好幾年,關係非常融洽,一吵就是99+,紀彌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會。
沒到兩分鐘,Shell回頂樓喝拿鐵,然後湊到紀彌旁邊。
「之前聽Noah說咱們有個漂亮的新人,但是這兩天太忙了沒能打招呼,現在終於看到真人了!Noah這回沒有虛假宣傳啊!」他這麼搭訕完,扭頭朝著總裁辦公室嚷嚷,「Delay,你不來介紹下你的助理?」
賀景延走出來,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語氣散漫說:「他的螢幕上不是貼得很清楚嗎?」
互娛的規模很誇張,一款大專案的開發組有近千人,整層樓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加上裝潢風格很統一,方向感不好的甚至會在辦公區迷路。
為了線下溝通的時候方便找人,行政給每個員工都發了身分名牌,大家默認把名牌豎在螢幕的頂端,名字和代稱一目了然。
Shell剛才忘了這件事,聞言瞄了一眼——紀彌Lethe。
與此同時,紀彌很禮貌地說:「Shell老師,喊我小彌或者Lethe都可以。」
Shell笑起來,「別喊得那麼客氣,Noah和溪雲都是大佬,我在祕書裡面資歷最淺,算不上老師,不過你需要我的話隨時來找。」
紀彌點點頭,「那之後就麻煩你了。」
他讀書時課業壓力重,除此之外還要打工,每天難得捉到人影,沒機會也沒力氣去交朋友;離開了校園之後待在開發組的技術線,每天加班敲代碼,很少有和人閒聊的機會,在社交方面尚且生疏,表現得靦腆又小心,好在Shell性格開朗熱情。
兩人藉著交談的契機熟絡起來,沒有閒聊太久,方溪雲也回到頂樓。
方溪雲剛從專案組回來,染成酒紅色的頭髮微亂,真絲質地的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手上還拿著一疊材料。
注意到紀彌之後,他停下著急的步子,笑眼盈盈地說了句「Hi」,接著問:「你們在討論迎新會?」
Shell得意地說:「對啊,要不要我幫你引薦一下?」
「不用你幫忙,我今早在這兒拆報表,就和小彌打過招呼。」方溪雲答,「這兩天倒是難得見到你人影。」
「事兒多啊,目前開發的光是手遊都有十多款,我每天輪番在各個樓層閃亮登場。」Shell歎氣,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別說腦子卡機,腿都要累廢了。」
「你當我這兒運營期的容易嗎?給你看眼MAU圖,刺激程度相當於天天在打A股三千點保衛戰。」方溪雲說著,把手上畫了月活躍用戶數(Monthly active users)圖的報表塞在Shell懷裡,騰出手匆匆回覆了幾條工作消息。
他一邊飛快打字,一邊對賀景延的反常行徑感到困惑,頭也沒抬地說:「話說Delay你不是週五才上班,怎麼突然過來了?一落地司機不該先把你送去公寓?」
聞言,賀景延自然不可能坦白,說滬市瞧著風平浪靜,員工一個比一個純良無害,可背地裡自己已經被造謠成Gay,他來探探這幫人到底是什麼玩意,今天一到可謂是收穫連串意外。
思及此,他不動聲色地瞥向身旁。
紀彌正乖乖地垂著腦袋,黑亮柔軟的頭髮很蓬鬆,在自己面前還有一些不安,右手緊張地捏著咖啡杯,略微用力的指尖泛著白。
「來看看新助理。」賀景延有些惡劣地開口,停頓半秒,拖腔拿調地說:「Noah對他評價很高,吊起我的胃口。」
方溪雲聳聳肩膀,「你冷不防出現在公司,別把人嚇壞。」
Shell卻好奇,「Noah難得會誇人誒,他都和你說了什麼啊?」
紀彌被吸引注意力,也偷偷豎起耳朵,清瘦的身體沒再局促緊繃,微微地傾向賀景延這邊,很在意接下來的內容。
賀景延不動聲色地收住目光,「Noah說……紀彌長得好性格乖,而且很貼心,懂得疼上司。」
眼前三個人排排站卻聽到賀景延隨口胡扯,方溪雲率先受不了,把手機揣進口袋轉身就走。
「這幾天我很忙,有正事勞煩撥內線電話。」他揮了揮手。
Shell也是無語又好笑,「你當Noah幫你招助理還是招老婆?」他離開前不忘補充,「說起來小彌是不錯,等下Noah回來,你懷著感恩的心給他磕一個頭吧!」
賀景延對此只是嗤笑,懶洋洋的沒有回應。
他難以理解,Shell和紀彌才認識了幾分鐘,怎麼就覺得人家不錯,還幫人家說話?立場如此容易轉變,這人的忠誠未免太不值錢了一點吧?
賀景延心裡嫌Shell沒出息,有些冷淡地環住胳膊,看著不值錢的Shell挪回了辦公桌,然後轉頭望向紀彌。
嘩,電腦椅的滾軸在地毯上發出細微聲響,紀彌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摸到滑鼠查收新郵件,因羞赧而發燙的臉頰朝向螢幕,用毛茸茸的後腦杓對著自己上司。
賀景延看清楚郵件內容,寄件人是人資,寄給了整個總辦,附件是CEO的任命函初稿,郵件內容是「這是草擬的文件,週五定稿前請大家多溝通,辛苦啦」。
起筆前賀景延和人事部溝通過,不需要什麼上任發言,但是事業群換了老闆,第一封群發給所有員工的郵件總要說些東西鼓舞士氣、滿足好奇或者穩定人心。
總辦對外發表的內容由祕書室負責書寫,人資準備了蓋著紅章的任命檔案,以及對Delay簡明的介紹。
賀景延的履歷幾近完美,海外頂尖名校畢業,入職後一手建立紫台工作室,主要管研發和發行線。他陸續帶過三款旗艦項目,如今均是遊戲暢銷榜的常客,也是整個互娛的招牌項目,每年都要被放在徵才宣傳影片裡大吹特吹。
這樣的履歷用「天之驕子」來形容也不為過。
紀彌驚訝地看完這些,忍不住瞥向賀景延。
以擁有這些成績的人來說,他真的太年輕了,這時候還靠在自己桌邊,耷拉著眼皮懶洋洋曬太陽。
光看表面模樣的話,比起位高權重的總裁,他更像是隨興又倨傲的富家少爺……
「怎麼了?」賀景延察覺到目光,發現紀彌的表情有些意外,略略一想就知道他在吃驚什麼,輕嗤了聲,「看完這份初稿,我也覺得描述得不夠準確,該著重強調的都沒提。」
紀彌眨了眨眼,「你想要修改哪裡,我幫你跟他們對接?」
賀景延為防再被認錯,提意見說:「他們都忘了提,我身高187,體重75,三圍是100、78……」
他頗有興致地報資料報到一半,被姍姍來遲的Noah打斷。
Noah一趕回來就看到賀景延沒做人事,無語又好笑,「你是要相親?把這些花招留到求偶的時候用吧!騷得沒眼看,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我們窮得賣總裁了。」
緊接著,Noah摸了摸下巴,對老闆提出了直擊靈魂的質疑,「話說你是不是覺得小彌好騙,跟人家謊報了數據啊?」
一直乖乖聽著不說話的紀彌聞言沒控制住視線,偷偷摸摸地由上至下掃了賀景延一下。
賀景延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套著日常的T恤都很出挑,但是不太顯肌肉,穿得太嚴實了,衣服又很寬鬆,根本看不出胸圍有沒有三位數。
紀彌聯想到了Jing,雖然Jing打扮得斯文禁慾,但因為西裝版型貼身,勾勒得身體線條清晰俐落。
如果是口氣放浪些的人來點評身材,肯定還會加一句——一看就很好摸。
「我今年的體檢資料就這樣,誰稀罕作假?」賀景延冷冷地回應。
Noah跟他很熟,開玩笑地上前打假,「那你讓我量一下。」
「別,我受不了男的碰我。」賀景延拒絕。
原本正交代得起勁,除了外在條件,還想說一嘴自己鐵直,掐滅之後不必要的腦補和麻煩,可惜被Noah中途打斷,不方便刻意再補充。
只好轉而透過跟Noah的交談透露,自認為這句話意思明顯。
賀景延說完瞥了眼紀彌,但對方好像在走神,不知道想著什麼東西,總之沒太在意耳邊的插科打諢。
而Noah聽完一頭霧水,看賀景延的眼神好像在問「你是不是有病」,不過賀景延平時工作壓力大,莫名其妙說一些大家難以理解的話也正常,他沒有追究。
他轉頭招呼著總辦來之不易的新鮮血液,「小彌,晚上吃食堂?」
紀彌道:「嗯,我知道二樓有幾個窗口很好吃,待會兒帶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雲也拉上。」Noah轉頭再問:「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嗎,還是在公司多留一會兒?」
賀景延雖然來的時候沒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這裡幾個小時,消息已經傳到了行政那邊,行政聽說過新總裁不喜歡被刻意招待,沒有直接來打擾,但在OC上發了訊息來關心。
賀景延道:「行政讓我檢查下辦公室裡有沒有缺的東西,我掃一眼就回去了,行李箱還沒收拾。」
說完,他回頭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裝潢得和外面區域一樣,是幾乎找不到明亮色塊的工業風,看起來高級且冷冽。
沒有花俏的擺件和花束,電腦、人體工學椅這些實用品都和穗城時一樣,是賀景延平時習慣用的最頂級配備。
而他的辦公室連通一間休息室,衣櫃、床鋪和淋浴間一應俱全——上任CEO的痕跡已經被清理乾淨,所有的物品都換成了新的,靠窗的角落處,空氣清淨機正在勤勤懇懇地工作。
賀景延踱到床頭時,拉開床頭櫃的抽屜。
裡面有一個應急醫藥箱以及備用的打火機、蒸汽眼罩、香薰蠟燭……
居然還有保險套?
匪夷所思,賀景延覺得行政大概是把自己當成禽獸敗類了,很無語地關上抽屜。
再出去的時候,紀彌正主動與Noah熟悉工作流程,兩個人湊一起嘀嘀咕咕,沒注意到上司的低氣壓。
賀景延看了一會他們的背影,瞧見Noah有說有笑地誇紀彌學得快。
「Delay,你要走了嗎?」Shell走過來,「正好我也下樓了,一塊兒唄?」
賀景延問:「和滬市那些人打過一遍照面了?」
Shell回答,「我認識這兒的幾個製作人,他們對紫台還是很服氣的,項目品控和長期流水就擺在那兒,不服也得服嘛。」說到這邊,他微微壓低了聲音,「不過你一直懶得管外務,很多人跟你不熟就會有疑慮,怕你一上來會砍組……有好幾個製作人來打聽過了。」
賀景延淡淡地「嗯」了聲,沒什麼明確的態度。
「話說你覺得你的小助理怎麼樣啊?能用不?」Shell好奇。
職場裡的能力衡量往往從第一眼就開始打分。
尤其是身居高位,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早已鍛煉出苛刻又精準的眼光。
今天光是他們幾句私下交流就能反映出很多個人特質和狀況,再聯繫到賀景延一向要求很高,Shell暗自琢磨,覺得大概不會有什麼好話。
誰知,他聽到對方淡淡開口——
「不敢怎麼樣。」
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滿腦子的問號,你一個總裁對助理還要說「不敢」?
「短短兩天,他已經把Noah收服了,你也是心心念念,我看整個祕書室估計離集體陣亡差不了多遠。」賀景延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似乎是對這群不成器的東西表達不屑。
Shell對所謂的「心心念念」感到冤枉,「我問你滿不滿意是為了及時調整,你要是用得不順手,這裡還留著其他候選人的履歷呢!」
「而且,Delay你別形容得我們彷彿在搞基!」Shell抗議,「你為什麼突然在這方面變得敏感?方溪雲談過男朋友啊,之前沒見你有什麼反應。你要是真的介意性傾向的問題,需不需要我去問問紀彌?畢竟你倆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不用。」賀景延打斷,他只是隨口一提,這方面算是隱私,只要不影響工作,他對紀彌的個人情況沒有興趣。
被司機送去公寓的路上,賀景延收到萌心的推播消息,是一則上線首日榮登某排行榜的捷報。
於是事業狂想也沒想地就點了進去,在點開的瞬間,Jing的IP也從香港跳到了滬市。
稍晚,一園區東二門。
紀彌和新同事吃完晚飯,剛擠上公司的專車,因為沒佔到座位,單手抓著扶手站在車門邊,一開手機就收到傅千遙的關心。
傅千遙問:下班到家了,你還活著嗎?
紀彌開玩笑回了句「我明天可能不用來上班了」。
傅千遙已經恢復活力,大剌剌地跟著開玩笑說:那我在電梯裡喊他小兄弟,資遣通知應該是我倆買一送一,打包滾出鴻擬。
紀彌發過去一張炸公司的圖,從Shell那邊存的,感覺很實用。
傅千遙換了個話題問:哎對了,你玩萌心了沒?我來問問使用心得。
紀彌知道這是對方第一次參與的上線項目,說了一些好聽話,並感謝他送自己年度會員。
「你有沒有試試它的配對對象推送功能?這平台的大數據演算法很厲害吧?」傅千遙傳來語音訊息,語氣頗為驕傲。「而且下午我聽別人確認過,使用者的整體品質很高,保管刷到對胃口的天菜。」
紀彌戴著耳機,打字回應說:用過,今天忙著上班,還沒有再登錄。
傅千遙意味深長地問:「遇到感興趣的了?」
紀彌回覆說:我們只是聊了點互娛的八卦。
隨後,他打了個激靈。
自己和Jing透露的什麼Delay長得醜,什麼疑似是Gay……他媽的沒一個可靠,賀景延甚至在自己面前說過受不了被男人碰。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儘管自己只不過是網路上隨口轉述,但畢竟間接散播了謠言。
回到租屋處,他一邊開電腦準備遠端辦公,一邊匆匆上線和Jing解釋。
mī:今天我朋友說之前是誤會,Delay不是照片上那個人,性傾向大概也是假消息。
發送完,他還找了張「一杯淚水」的圖。
Jing目前是離線狀態,紀彌點進他的主頁一看,上次登錄時間是兩個小時以前……等等,為什麼Jing的IP突然和他同城了?
他驚訝地睜圓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收到對方的回覆。
Jing:你朋友的消息好快。
Jing:他今天見到人了?
紀彌遮遮掩掩地回了句「應該是吧,總之這回保真」,再困惑地問:你怎麼在滬市呢?
Jing:工作上有點事,過來駐場。
紀彌恍然,怪不得昨天Jing說週一不上班,原來是趕航班……怎麼和自己上司差不多?不過賀景延是從穗城被調過來。
對方似乎也想到自己也在滬市,傳來一句——
Jing:碰巧跑你這個城市了。
紀彌一邊拆出棒棒糖,抿嘴裡嘗著草莓味,一邊想那自己和Jing豈不是有機會碰見?
mī:如果哪天下班有空,我請你喝飲料。
雖然網友碰面在如今稀鬆尋常,但還不夠熟悉就見面的話不太妥當,他也不過是隨口一提,說這句話也沒往歪處想,只是客氣地盡地主之誼。
Jing:晚上也許不適合喝得那麼甜。
Jing顯然在這方面有同樣自覺,這句話拉開了一定的距離感,但回得並不冷硬。
紀彌對此滿意,偏偏得寸進尺——
mī:那你想喝別的?長島冰茶四十度會太辣嗎?
Jing:會和上班一樣苦。
Jing:又工作完一天,新上司怎麼樣?
紀彌感覺出來對方第一句是故意調侃,第二句是想到自己提過剛轉換工作才順著說下去的,上司的風格會很大程度地影響工作體驗,紀彌講過一嘴,身處過渡期還沒摸清上司的好壞。
而現在,紀彌看到「上司」這兩個字就煩惱。
他平時吃完晚飯都會留在公司加班或學習,今天傍晚卻反常地匆匆回家,就是因為坐在座位上容易想到賀景延以及白天一連串的鬧劇,實在坐立難安,公務資料都看不下去,他幾乎是逃難般地離開園區,想要關上門獨自冷靜和消化。
不料這時候還能被網友提起來。
他不太想順著回憶傷心事,所以他一時叛逆地說:身材看起來沒你有料。
網友之間多了螢幕和鍵盤,有時候反而少了一些顧忌,會有往常內向的人變得健談,也會有平時沉穩的人到處發瘋,反正現實中誰也不認識誰。
不過,紀彌畢竟是第一次這樣口出狂言,除了心跳加快、渾身緊繃,在等待對方回應的間隙裡也不禁倒吸氣,自己是不是昏頭了?
紀彌喝了口礦泉水壓住情緒,強制自己轉移注意力。
眼前的筆記型電腦已經跟了他六年,運行速度很慢,風扇發出不堪重負的悶響。
聽著機器啟動的嘈雜聲,紀彌點開桌面上的「小鴻助手」,在功能類型裡選擇遠端,輸入自己的辦公IP和密碼。
這台電腦的網路延遲率很高,他習慣了公司的新設備,著實明白了什麼叫由奢入儉難。
以前卡頓時不怎麼心煩,如今等了幾秒就無聊,紀彌的目光再度飄向手機,萌心介面跳動,掐點似的彈出新消息。
Jing:噢。
Jing:你對辦公室戀愛有興趣?
這位帥哥跳過了對身材的誇讚,或許是因為害羞,又或許平時沒少被吹捧,早已不會在意。
他拋出來的話題太震撼,紀彌光是假設一下就覺得被雷劈了,於是反駁得飛快,像一隻不慎滾進毛衣裡、被靜電激起炸毛的貓咪。
mī:當然沒有!
Jing似乎覺得好笑,傳了笑臉的圖片,又說「那你怎麼留意他有沒有肌肉」,讓紀彌為了捍衛自己的清白,不惜朝上司潑髒水。
mī:他要是太虛了,我會忍不住擔心。
Jing:滿有人文關懷。
mī:我關懷他會不會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這麼一說,Jing似乎感覺到了紀彌的態度,分析了句「你不太喜歡這個上司啊」,而紀彌真的不太想討論賀景延了,乾脆地岔開話題。
mī:如果你當上司的話,會因為被下屬討厭而難受嗎?
Jing:我但願他別太喜歡了。
紀彌感覺出來對方不在意,但這語氣怎麼有點陰陽怪氣?
他盯著這行字,撐著腦袋不禁眨了眨眼。
正好電腦順利連接遠端,他在螢幕前坐正,便投入到了工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