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85701 《吃貨福星》上
穿成忠靖侯府三房的五姑娘,享盡了父母兄姊的寵愛,
就連祖母也因為高僧贈她佛珠而認為她有福,對她改觀,
生活實在沒啥煩惱,直到遇見那傢伙……
她陪三姊姊去寺裏抄經祭拜,誰知卻碰上了個登徒子,
等她隨祖母進宮探望生子的姑姑,竟又遇上了他……
說好的皇后所出四皇子溫潤如玉,是翩翩君子呢?
他以為她認不出他的臉、他的聲音嗎?
怎麼有臉裝得像初次見面,卻掛著她遺失的貼身玉佩四下招搖!
藍海E85702 《吃貨福星》下
第一次參加王府老王妃的壽宴,她就得了紅珊瑚手串,
雖然很想說這是因為她魅力滿點,人見人愛,
可現實又是四皇子暗中搞鬼,告訴長輩他看中她,
更別提什麼承諾只有她一人,開話本鋪子討她歡心了,
他計謀這麼多,她哪裡是對手,終究跟他越走越近,
誰知,因為姑姑所出的九皇子病重,
她隨祖母去寺裏尋大師救命,他代表皇家與她們同行,
不小心竟讓老人家發現他倆有曖昧的祕密……
清瓷,女,80後出生,巨蟹座,
性格開朗,高興了就笑,相信愛笑的女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從最初看第一本小說開始,就和文字結緣,漸漸地有了走上寫作道路的夢想。
喜歡看書,喜歡音樂,泡上一杯清茶,手捧一本書,
坐在午後的陽光和這五彩繽紛的世界裏,專注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從來都是一種簡單的幸福和快樂,沉澱,
更叫人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承載著自己最初的夢想和點滴的快樂。
簡單、隨性、常常有著奇奇怪怪的幻想,
這樣一個從不完美,卻努力享受人生道路上的美好的我,
最想將那些幻想和情感拿筆端一字一字寫出,叫每個人都能在閱讀中得到快樂和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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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忠靖侯府五姑娘
忠靖侯府,藕香院。
天才剛剛亮,院子裏就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丫鬟、婆子已經起身,有的去茶水間準備熱水,有的拿了掃帚清掃著地面,末了再灑上一層清水。
穆家五姑娘的貼身大丫鬟寶珍身著一件水綠繡花藍緞領褙子,手裏端著茶盞,緩步從茶水間出來,行至門前,便有丫鬟福身叫了聲,「寶珍姊姊。」
「姑娘可醒了?」她話才說完,自己就笑了出來,只因自家姑娘憊懶,哪日不用她們叫自個兒就醒了,才是怪事。
那身著粉紅折枝花卉褙子的丫鬟也是抿嘴一笑,寶珍吩咐人準備洗漱用的東西,才推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進了內室,聽不到一點兒的響動,知道姑娘果然還在睡,寶珍將茶盞放在床邊的檀木方桌上,才小聲喚道:「姑娘,時候不早了,用了早飯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帳幔裏頭的人半天才動了動身子,知道自家姑娘醒了,寶珍抿嘴一笑,伸手掛起帳幔,轉過頭來,看著躺在床上,眼睛有些朦朧的姑娘。
床上的少女一身領口繡柳葉紋月牙色的寢衣,烏黑的頭髮披散在肩上,肌膚瑩潤如雪,五官精緻柔美,長長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似的,慢慢睜開,水潤的眼眸帶著幾分剛睡醒的迷濛,叫人一眼看去,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太太說的沒錯,五姑娘生的這般模樣,長大後不知要迷了多少人去。
穆鳶抬起胳膊來揉了揉眼睛,又轉身將頭埋在被子裏,還不忘蹭了兩下。
「姑娘別貪睡了,一會兒還要去向老太太請安呢。」寶珍無奈笑了笑,姑娘這副懶惰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誰,老爺太太可不是這樣的。
穆鳶聽了,這才清醒了過來,祖母向來規矩嚴謹,去遲了可是要挨罵的。
她點了點頭,任由寶珍伺候著自己穿好了衣裳,又由丫鬟服侍著梳洗完畢,心中不是沒有感慨的。
前世的自己,哪裏能想到一覺醒來自己竟會成了忠靖侯府三房嫡出的五姑娘,連穿衣都有人伺候了。
忠靖侯府共有三房,大伯父在京任職,生了大哥哥和大姊姊。二伯父外任,帶了二伯母去任上,留了庶出的二姊姊和姨娘陳氏伺候老太太。三房,她父親在翰林院任職,母親謝氏是繼室,生了她和四哥哥兩個。府裏還有原配江氏所生的三姊姊和姨娘安氏所生的四姊姊。
「姑娘也別擔心,姑娘這幾日病著才沒去老太太那裏請安,老太太定不會怪罪的。」見著穆鳶不說話,寶珍還以為她幾日沒去請安,怕老太太生氣怪罪,忙出聲寬慰道。
說來她也替自家姑娘委屈,老太太平日裏將三姑娘當眼珠子似的疼愛,卻對自家姑娘不冷不熱,若沒比較便也罷了,可有三姑娘在那兒,這府裏哪個不知老太太不喜自家姑娘?好在,三姑娘性子溫和,向來是護著妹妹的,想來有三姑娘在,老太太也不好給姑娘臉色。
聽了寶珍的話,穆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這麼些年,她哪裏怕過老太太責罵?老太太又不是那些個市井潑婦,即便是不喜歡她,左右不過那幾句教訓的話,只當沒聽到便是了。
她心裏清楚,老太太會對自己冷淡,是因為偏寵三姊姊,覺得三房上下都寵著她這個五姑娘,心裏覺著不快,畢竟,已故的江氏可是老太太的親侄女。
正說著,就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緊接著,熟悉的聲音就從院子裏傳了進來。
「姑娘可起了?」
穆鳶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個身著深藍撒花褙子的嬤嬤從外頭進來,手裏端著一個紅漆托盤—— 這嬤嬤便是謝氏跟前最得力的陪房許嬤嬤。
「太太吩咐小廚房的人熬了一碗薑湯,早起天涼,姑娘趁熱喝上一碗。」許嬤嬤說著,緩步上前,親手將那碗薑湯放到桌上,「太太吩咐了,叫老奴盯著姑娘喝下去,免得姑娘再偷偷倒掉。」
穆鳶聽著這話,臉上暈出幾分紅色,許嬤嬤見狀,知她是害羞了,便將話題轉移開了,見著穆鳶小口小口將一整碗薑湯喝完,臉上才露出了笑容來。
「姑娘前幾日受了風寒,如今大好了,太太那裏也能放心了。」
穆鳶用完了薑湯,未等她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那裏就派了人來,說是知道她病才剛好,今日就不必過去請安了。
穆鳶猜想多半是三姊姊替她說了好話,免了她來回折騰,又著了涼。
如此,穆鳶去了母親謝氏的景宜院。
早有丫鬟將老太太免了姑娘請安的消息回稟了謝氏,見著她進來,謝氏臉上就露出笑意,不等她福身請安,便朝她招了招手。
「瞧著氣色總算是好些了,往後可不許偷偷將藥倒掉了。」
謝氏的話音剛落,四姑娘穆琦和安姨娘,連同屋子裏的一干丫鬟婆子全都笑了出來。
大家都知穆鳶從小怕苦不愛喝藥,每每都是謝氏盯著才能喝下,只這一回,謝氏沒看著,她就背著貼身的丫鬟將藥倒在了花盆裏,病情竟然拖延了許久。
謝氏起初以為是身邊伺候的人粗心大意,沒照顧好,細問之下,穆鳶才將真相說了出來,叫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穆鳶站在那裏,聽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臉也不由得紅了起來,嬌聲道:「女兒都認錯了,娘親還打趣人家。」說著,就將頭鑽到了謝氏的懷中。
她半個月前才過十二歲生辰,身量嬌小,謝氏摟著她嬌嬌軟軟的身子,哪裏捨得再訓她,只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往後可不許再淘氣了,不然叫妳父親罰妳。」
穆鳶應下才從謝氏懷中起來,對著站在一邊的穆琦笑了笑,叫了聲四姊姊。
這時候,謝氏吩咐道:「把早膳端上來吧。」說著,轉頭對穆鳶道:「娘叫小廚房的人做了妳最愛吃的珍珠湯圓和翡翠芹香蝦餃,妳嘗嘗看。」
片刻的功夫,丫鬟已將早飯全都端了上來,穆鳶和穆琦跟著謝氏坐在了桌前,安姨娘則是站在一旁布菜。
才用完早膳,就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老太太跟前的雙錦姑娘來了,謝氏愣了愣,叫人將人請進來。
「奴婢給三太太請安,府裏來了客人,老太太請兩位姑娘前去見見。」
這下子,不僅是穆鳶,連同穆琦都看了過來。
細問之下,才知是永安伯老夫人莊氏來府上拜見老太太,說是想要見見府上幾位姑娘。
謝氏聽了,微微挑了挑眉,這才對著穆鳶道:「妳和妳四姊姊去吧,別叫妳祖母等急了。」
兩人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而後退出了屋子,一路朝老太太的慈暉堂去了。
慈暉堂是忠靖侯府最大的院子,除了老太太平日裏住的正屋,還有廂房、三秀齋、絳珠閣、天遊閣幾處,老太太關心三姑娘,就將絳珠閣給了三姑娘,三姑娘每個月裏都要過來住上幾日。
見著穆鳶和穆琦結伴而來,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忙迎上前來,福了福身子道:「兩位姑娘可來了,快些進去吧。」
穆鳶微微頷首,跟著丫鬟進了屋子,只見老太太坐在軟榻的左側,一個身著青綠繡金圓領對襟褙子、年近四十的婦人坐在右側,想來便是那位老夫人了。
而大伯母魏氏坐在下首,大姑娘和三姑娘站在她身側。
穆鳶收回視線,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請安道:「孫女向祖母請安。」
穆琦在她身後,亦是福身請安。
老太太見著她們只微微一笑道:「這是永安伯老夫人。」
聽著老太太的話,兩人上前行李。
莊氏給了兩人見面禮,才將視線移到站在一旁的大姑娘穆瑛的身上,笑著問她平日裏做什麼,讀了什麼書,言語間透著幾分親近。
穆瑛一一應答後,莊氏又說起了府上的二公子,穆鳶聽了心中咯噔一下,而不只她察覺了,其他人又如何猜不出來莊氏的來意,這顯然是有意結親。
一時間,屋子裏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穆瑛身子微微顫抖,臉色亦是有幾分蒼白,而魏氏嘴角的笑意更是僵在了那裏,眼底透出幾分羞惱來。
穆鳶能理解魏氏母女的反應,大姊姊乃是忠靖侯府大房嫡長女,而那永安伯府,自從三年前永安伯墜馬送了性命後,已經敗落下來,府裏大公子襲了爵,二公子不過是個白身,論身分,哪裏配得上大姊姊?
莊氏敢打這主意,不過是因為半年前大姊姊和平陽侯嫡出的大公子郭潘定了親,可才訂親不到十日,那郭潘就醉酒落湖,溺死在水中了。
那平陽侯夫人不說自己兒子不小心,跟前的人照顧不周,反倒將罪全都怪在了未進門的大姊姊頭上,說是大姊姊命硬,將自己兒子剋死了。
這位老夫人分明是將大姊姊當軟柿子捏了,才擺出這副施恩的樣子,好像大姊姊能有個人家要,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穆瑛臉色蒼白,偏偏莊氏拉著她的手熱絡的說著話,還說要請府裏幾位姑娘到府上做客。
老太太聽著這話,微微皺了皺眉,開口道:「她一個姑娘家,不好四處走動,趕巧昨日娘娘叫人從宮裏傳了信來,想要見見府裏的幾位姑娘。」
老太太口中的娘娘,就是穆鳶的二姑姑,宮裏頭的毓妃娘娘,她本居於嬪位,一個月前生了九皇子被皇上晉封了妃位,如今提起來,都要尊稱一聲毓妃娘娘了。
老太太這一開口,莊氏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訕訕一笑,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起身告辭了。
見著婆子將永安伯夫人送出去,魏氏就忍不住怒聲道:「這莊氏也不瞧瞧自己那兒子是個什麼身分,也敢來作踐我的……」
魏氏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老太太一個眼神止住了—— 屋子裏姑娘們還在,哪裏適合說這些話。
見魏氏止住了話語,老太太才對站在旁邊的穆鳶幾人吩咐道:「我也有些乏了,妳們都各自回屋去吧。」
在場的幾位姑娘歲數雖不大,可到底自小在侯府長大,最會揣度人心思,聽著老太太這話,哪裏不知,老太太這是在趕人。
「孫女告退。」幾人福了福身子,這才從屋裏退了出來,還未轉身,又聽老太太道:「瀾丫頭也跟妳五妹妹回去吧,妳母親幾日沒見妳,也該惦記妳了。」
老太太的話音剛落,穆鳶的面色就微微一變,老太太這話,多半是特地說給她聽的,更確切些,是說給母親聽的。
也是,老太太向來怕三姊姊在三房受了委屈。
穆瀾福了福身子,小聲應了聲是。
從屋子裏退出來,便有丫鬟前去收拾了三姑娘的東西,因著穆瀾時常過來住,帶走的也是些貼身用的東西。
「三姊姊可真是好福氣,能住在這慈暉堂,在咱這侯府也是頭一份兒了。可見咱們姊妹裏,祖母是最疼三姊姊的。」和二姑娘告別後,穆琦帶著幾分羨慕道。
穆瀾聽著這話,只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妹妹這話錯了,都是祖母的孫女,有哪個不疼的。羨慕,我還羨慕四妹妹有安姨娘時時在身邊照顧,擔心妹妹冷了熱了。」
穆鳶聽著這話,下意識抬了抬眼,朝三姊姊看了過去,在她的印象中,三姊姊最是性子綿軟,甚少和人這般說話。
自然,穆琦也被她這話噎住了,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等穆琦說出話來,穆瀾就對站在一旁的穆鳶笑了笑,溫柔道:「五妹妹病才剛好,別再著了涼,叫母親擔心,咱們也快些回去吧。」
直到回了藕香院,穆鳶都覺得三姊姊今兒個怪怪的,和平日裏不大一樣,方才那句話,分明是帶了刺的。
正想著,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太太叫許嬤嬤熬好了藥,叫姑娘過去喝呢。
這話說出來,屋子裏的幾個丫鬟俱是忍俊不禁。
「姑娘快些去吧,太太這是不放心我們,想親自盯著姑娘喝藥呢。」寶珍抿嘴一笑。
穆鳶只得帶著貼身的丫鬟去了景宜院。
進去的時候,謝氏正坐在軟榻上看著帳本,見著穆鳶進來,便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那碗藥。
聞著那刺鼻的藥味兒,穆鳶皺了皺眉,目光有幾分遲疑。
「再不肯乖乖喝,明兒個娘就吩咐大夫多開幾天的藥,權當是好好調養。」謝氏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不等她撒嬌耍賴,就開口道。
她這閨女,自小就是個怕苦的,不逼著真是一口藥都喝不下去。
聽著自家娘親的話,穆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只好伸手端起藥碗,放到嘴邊,幾口喝了進去。
見她喝完,許嬤嬤忙拿了一碟蜜餞過來,道:「姑娘快放在舌根兒下,壓一壓嘴裏的苦味兒。」
「還是嬤嬤疼我。」穆鳶轉頭對著許嬤嬤莞爾一笑,聲音甜甜的,聽在耳朵裏舒服得很。
謝氏聞言,沒好氣點了點她的額頭,「妳這沒良心的,叫妳喝藥就是不疼妳了。」
穆鳶嘻嘻一笑,對著謝氏討好道:「才不是,女兒知道娘親最好了。」
聽著她這話,謝氏眉眼間越發多了笑意,見她吃了幾粒蜜餞,才問起了慈暉堂的事情。
穆鳶這一世才十二歲,又自小養在深閨,自然不會直接說莊氏相中了大姊姊,想叫大姊姊嫁過去,只將慈暉堂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說莊氏對大姊姊好生親切,只不知為何,老太太和大伯母臉色都不怎麼好。
謝氏聽完哪裏還能不明白,莊氏是想著和大房結親了?多半是看見他們忠靖侯府出了個毓妃娘娘,想要和皇家攀上關係,不然怎麼好巧不巧這會兒覺得瑛丫頭好了?
謝氏的眼中露出幾分諷刺,才想開口,就見著面前的閨女又撚起一顆蜜餞放在了嘴裏,頓時感覺胸悶。
別家的姑娘,哪個這麼愛吃,也不怕吃胖了往後叫人嫌棄。
察覺到自家娘親的目光,穆鳶沒羞沒臊咬了幾下,將蜜餞嚥了下去。
謝氏扯了扯嘴角,好吧,她該慶幸自家閨女體質是個不容易胖的。
「妳大姊姊這幾日怕是不舒坦,妳別去大房找她玩了。」謝氏叮囑道。
聽著自家娘親將自己當個小孩子,穆鳶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大伯母只大姊姊一個嫡親的閨女,怎麼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再說,祖母那裏也要顧及穆家的名聲。」
她這一開口,謝氏一下子就愣住了,顯然沒料到穆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旁的許嬤嬤聽見這話,輕笑一聲,道:「這不知不覺,姑娘也長大了,太太該高興才是。」
聽著許嬤嬤的話,謝氏笑著點了點頭,卻是對著穆鳶埋怨道:「妳呀,都學會瞞我這個當娘的了。」
穆鳶覺著好生無辜,明明是自家娘親將她當成小孩子的,每次要聊什麼,都會找藉口支開她,她不是怕說出自己的想法會嚇壞人嗎?
正說著,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小丫鬟進來走到謝氏跟前小聲說了幾句話。
謝氏微微皺了皺眉,揮了揮手,叫她出去了。
「太太,可是出什麼事了?」許嬤嬤是謝氏的陪房嬤嬤,平日裏說話自然沒那麼多忌諱。
謝氏看了她一眼道:「說瀾丫頭,方才從景宜院回去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這孩子,有什麼不舒心的,怎麼不能和我這個當母親的說。」
穆鳶聽了,猶豫了一下,才將在慈暉堂外頭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謝氏聽完,當下就沉下臉來,冷聲道:「我當琦丫頭是個好的,原來也不過是裝著乖巧給我看,背地裏卻挑撥鳶兒和瀾丫頭的關係。」
謝氏這一發作,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氣凝神,站在原地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出,許嬤嬤使了個眼色,叫屋子裏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太太您也別多想,四姑娘平日裏是個乖巧的,想來也不過是隨口一句話。」許嬤嬤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老奴猜想,三姑娘傷心,怕是因為江氏的忌日快到了。」
許嬤嬤服侍了謝氏多年,自從進了忠靖侯府,就對府裏的事情上了心,原本她是想抽個空提醒太太的,只是這幾日五姑娘著了風寒,她才想著過幾日再說。
聽著許嬤嬤的話,謝氏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沉思了一下,蹙眉道:「也是我這當母親的疏忽,只當她在老太太那裏過的好,就將這事兒忘在了腦後。」
許嬤嬤對著坐在軟榻上的穆鳶使了個眼色,穆鳶忙開口道:「三姊姊心思本就細膩,別說是母親了,怕是連老太太那裏,三姊姊也沒提過一句。三姊姊不說,是怕惹了母親傷心。」畢竟謝氏待這個繼女極好,平日裏事無巨細總要問上一問,就是親娘也不過如此。
「瀾丫頭就是太過小心,我又不是那種苛刻的,這母女血緣,哪裏是說不提就不存在的。」謝氏說完,就對著站在一旁的許嬤嬤吩咐道:「妳叫小廚房做些牛乳菱粉香糕,等會兒陪我去瓔珞院一趟。」
「知道三姑娘要回來住,方才就叫人做上了,這會兒也該好了。」謝氏的話音剛落,許嬤嬤就回道,果然極為能幹,無怪乎謝氏會信任她。
第二章 各懷目的訪靈岩寺
穆鳶自是沒法得知母親去瓔珞院和穆瀾說了什麼,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去景宜院的時候,就聽母親說起要她陪著穆瀾去靈岩寺上香的事情,說是怕穆瀾一個人路上悶,再者有個人陪著,多少也能開解些心情。
聽自家娘親這麼一說,穆鳶當下就應了下來。
府裏的日子著實悶得慌,能有機會出去透透氣,哪裏有不好的。
謝氏見著她這個樣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只叮囑道:「去了外頭也要好好守著規矩,不可亂跑,隨意走動。」
「知道了,女兒一定乖乖的,哪裏都不亂跑。」穆鳶聽著這話,忙嬌聲應了下來。
這件事情自然要去老太太那裏報備一下,所以才用過早膳,穆鳶就和三姊姊、四姊姊隨著謝氏去了慈暉堂。
門口的丫鬟見著三太太和幾位姑娘一塊兒過來,忙進去稟報了老太太。
有婆子迎上前來,福了福身子,道:「給三太太請安。」
謝氏抬了抬手,聽到屋子裏的說笑聲,便問道:「是誰在裏頭?」
婆子聽著這話,忙回道:「回太太的話,是二姑娘陪著老太太說話呢。」
穆鳶跟在自家娘親身後,聽著那婆子的話,倒是一點兒也不奇怪。
府裏姑娘雖多,可一天到晚都陪著老太太的,只二姊姊穆怡一人了。
二伯父在任上,只留了二姊姊這個庶出的姑娘和陳姨娘在府裏伺候老太太,這府裏的人最是會捧高踩低的,二姊姊只有時常在老太太房裏孝順,得了老太太庇護,日子才能好一些。
片刻的功夫,那丫鬟就掀起簾子從屋裏出來,說是老太太叫她們進去。
謝氏微微頷首,邁開步子緩步走了進去,穆鳶和穆瀾、穆琦忙也跟了上去。
剛一進去,就聞到屋子裏一股淡淡的百合香,穆鳶心中不免有些驚訝,老太太篤信佛教,平日裏只習慣點著檀香,甚少用別的香。
老太太見著她們進來,視線就落在穆瀾的身上,見她氣色極好,看著謝氏時,臉上才露出了幾分笑意。
「媳婦給母親請安。」
「孫女給祖母請安。」
老太太點了點頭,笑著叫眾人起來,然後招了招手將穆瀾叫到了自己跟前,問她昨日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穆瀾一一答過,只是回過頭來看著謝氏的時候,面上有幾分不安和尷尬,雖然極力隱藏,可到底還是被穆鳶看了出來。
穆鳶不知老太太是何想法,老太太想給三姊姊撐腰原是不錯,可當著這一屋子的人,也不怕為三姊姊招來嫉恨,畢竟這忠靖侯府裏的姑娘,可不止三姊姊一個。
說了幾句話,謝氏才將來意說了出來。
老太太一聽,先是愣了愣,隨即眼中就露出幾分濕意,「這些日子府裏事情多,我倒忘了快到嫣娘的忌日了。」說到此處,老太太的視線落在坐在下頭的謝氏身上,「虧妳還記著,叫瀾丫頭去靈岩寺抄經上香,盡盡孝心。」
老太太說話向來沒有顧忌,謝氏這些年也早就習慣了,聽著這話只繼續說道:「媳婦的意思是叫鳶丫頭和琦丫頭陪著一塊兒去,路上也有個說話的伴。」
聽著謝氏的話,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就依著妳的意思辦吧,不過,這姑娘們都去太過扎眼,琦丫頭就留在府裏,和怡丫頭一塊兒陪著我吧。」
老太太說完,視線落在穆琦身上,「琦丫頭,妳說這樣可好?」
聽老太太這麼問,穆琦忙笑著福了福身子,「祖母只要不嫌孫女,嫌孫女笨嘴拙舌,孫女是恨不得日日過來陪著祖母呢。」
穆琦這一開口,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
謝氏又陪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見著老太太有些乏了,才帶著穆鳶幾個從屋裏退出來。
穆怡站在一旁為老太太捶著肩膀,老太太突然擺了擺手,看了她一眼,「站了這麼久妳也累了,且回屋去吧。」說著,對一旁的婆子吩咐道:「前幾日宮裏賞下幾匹料子,妳將那蜜粉色的給她挑一匹,叫她姨娘為她做件新衣裳。姑娘家,穿得鮮亮些才好看。」
老太太這麼一說,跟前的婆子忙應了下來,穆怡也是面帶喜色,福了福身子,謝了老太太賞賜。
待穆怡離開後,老太太才對著跟前的秦嬤嬤道:「昨兒個魏氏不是說,想陪著瑛丫頭去靈岩寺裏拜訪慧悟大師,想叫大師為瑛丫頭批命?」
秦嬤嬤伺候了老太太多年,哪裏還能猜不出老太太的心思,琢磨了一下,就開口道:「這倒是個機會,免得叫外頭的人說道。」
說起來,大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平白背上了剋夫的名聲,親事實在是不好說。
大太太只大姑娘一個親生的閨女,自然是要處處替她做打算的,捨不得將她嫁到尋常人家去。
昨兒個永安伯老夫人有意叫大姑娘嫁過去的事情,多半是刺激到了大太太,下午的時候,大太太特意過來求見了老太太,說是聽說慧悟大師雲遊回京了,就是磕破了頭,也要求大師替大姑娘批命,破了那剋夫的傳言。
「那就叫魏氏和瑛丫頭也一起去,有個長輩在,幾個姑娘也安全些。若有人問起,就說我這幾日夜裏睡不大安穩,叫瑛丫頭抄抄佛經,也算是盡些孝心了。」
聽老太太這麼一說,秦嬤嬤忙應了下來,但遲疑了一下又說道:「老奴只是擔心,若是那……」
老太太抬起頭來,眸子裏帶著幾分冷意,打斷了她的話,「總要試一試才對,她是咱們忠靖侯府大房的嫡長女。若是連慧悟大師都算出她命硬,我看也不必嫁人了,日後就在家廟裏清修,也省得結親不成結了仇。」
秦嬤嬤沒有想到老太太竟有這般打算,面上閃過一抹詫異,卻是很快就掩飾下去,去了外頭叫人傳話給大太太了。
穆鳶聽到老太太叫大伯母和大姊姊一塊兒去的消息時,很是詫異。
說起來,這是她們三房的事情,她陪著三姊姊在情理之中,大伯母和大姊姊跟著去做什麼?
穆鳶看了一眼前來傳話的丫鬟,開口問道:「怎麼突然大姊姊也要去?」
聽了她的話,那丫鬟忙回道:「回姑娘的話,老太太這幾日不太能睡好,想著叫大姑娘去廟裏抄些佛經,算是盡盡孝心。老太太說了,幾個姑娘們都去,沒個長輩在跟前總是不放心,就叫大太太一起跟著。」
穆鳶思忖著,大伯母掌管府中中饋,若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哪裏能離得開,這一次出府,應該是有別的事情吧。
穆鳶沒再繼續問,點了點頭,叫那丫鬟退了下去。
見著自家姑娘愣神,寶珍開口道:「姑娘不必多想,有大太太在,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穆鳶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雖依舊覺著古怪,可到底不關自己的事情,索性就不想了。
而謝氏聽了魏氏和大姑娘也一同去的事情,叫人打聽近幾日京城裏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打聽,才得知這幾日人們議論最多的事情就是雲遊在外的慧悟大師回京了。
謝氏聽了,飛快地看了身旁的許嬤嬤一眼。
「太太,大太太難不成是想……」許嬤嬤說了一半,沒好再說下去。
這京城裏哪個不知道,慧悟大師豈是輕易能見著的。當年,韓王親自上山,都被攔在了門外,魏氏雖是忠靖侯府的長媳,論臉面難道能大得過韓王去?倘若此事不成,叫人知道了,可不是越發沒了臉面,將大姑娘剋夫的事情傳了出去。
謝氏面色不變,不緊不慢道:「她想什麼,都是老太太允許的。瑛丫頭再怎麼也是咱們忠靖侯府嫡出的姑娘,老太太心裏自有打算的。」
謝氏說完,才又開口道:「瀾丫頭那裏可準備妥當了?」
「太太放心,方才老奴派人過去看了,有瞿嬤嬤在,哪裏有不妥當的。」說這話的時候,許嬤嬤的言語間帶了幾分不滿。
「她是江氏跟前的老人了,她願意照顧著瀾丫頭,是瀾丫頭的福氣。」謝氏像是沒聽出來,淡淡道。
「老奴是替太太不值,太太待三姑娘可真真是盡了心了,可老太太和瞿嬤嬤,卻是處處防著太太,好像太太給了三姑娘委屈受。」
老太太便也罷了,是長輩,可那瞿嬤嬤不過一個奴才,因著自家太太抬舉她,才有些臉面,反倒防起自家太太來了。
謝氏聽了,只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淡道:「一個奴才,能翻起多大的浪來。再說,便是要處置,也該日後叫瀾丫頭親自處置,免得惹了閒話。」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穆鳶就被寶珍叫了起來,梳洗妥當之後去了景宜院,她進去的時候,就見穆琦和安姨娘正陪著自家娘親說話。
謝氏見著她,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問她昨晚睡的可好,可有著涼。
穆鳶一邊福身請安,一邊嬌聲道:「這話這幾日母親已經問過好多遍了,有寶珍幾個在,哪裏有不妥當的。」說著不等謝氏叫起就直起身來,上前站到了謝氏跟前。
聽她這麼說,謝氏笑著搖了搖頭,「妳這孩子,這就嫌母親嘮叨了,左右這幾日去靈岩寺,算是能躲出去玩了。」
穆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挽著謝氏的胳膊道:「才不是,要不娘親也陪著一塊兒去吧。」見著謝氏搖頭,想了想,穆鳶又繼續說道:「那娘有什麼想要的,女兒給娘買回來,回來時聽說會路過玉食齋,娘不是最愛吃他家的翡翠椰蓉糕。」
穆鳶的話音剛落,不等謝氏開口,一旁的安姨娘就出聲道:「姑娘如此孝順,時時能記著太太,妾身真是羨慕得很。」
謝氏聽了,笑著摸了摸穆鳶的臉頰,開口道:「妳可別誇她,不過是貪玩想哄我開心,哪裏是真記著我這當娘的。」
穆鳶聽了,頓時有些臉紅,搖了搖謝氏的衣袖,厚著臉皮道:「才不是貪玩,娘親冤枉我了。」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還帶著幾分急切,惹得謝氏笑出聲來。
「好,娘親知道妳是個孝順的。」
謝氏才說完這話,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小丫鬟進來稟報,說是三姑娘來給太太請安了。
謝氏並不意外,方才有婆子打探到,老太太那裏又派了人來給穆瀾送了件披風,三姑娘自然要花時間應付幾句,所以就來遲了。
「外頭冷,快叫她進來吧,別染了寒氣。」謝氏面色不變,溫聲道。
穆琦聽著謝氏這話,眼底閃過一抹嫉妒,視線卻是朝門口看去。
只見穆瀾穿了一件白色粉綠繡竹葉梅花領褙子,裙子則是翠綠色,梳著雙丫髻,腳下是一雙金絲線繡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鞋子,眉目如畫,彷彿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幽蘭。
穆琦面色微微一變,她知道穆瀾像極了已故的江氏,有股江南女子般的纖細羸弱,叫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惜之意來。便是這副模樣,叫老太太這些年都不放心,事事都要過問,生怕她受了一絲委屈。
想著這些,穆琦的心中越發的酸澀難忍,看著穆瀾的目光更多了幾分嫉妒。
穆瀾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女兒給母親請安。」
謝氏叫她起來,將她拉到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背,開口道:「這趟去寺廟裏雖是抄經,可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妳是個心思細的,可憂思過甚最是傷身,妳母親在天上也會心疼的。」
聽著謝氏的話,穆瀾身子僵硬了一下,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
她沒有想到謝氏會說起她的生母來,這府裏便是祖母,也甚少當著她的面兒提起她的生母來。
見著她眼圈紅的樣子,謝氏拍了拍她的手,轉過頭去朝著許嬤嬤吩咐道:「擺飯吧,別耽誤了時辰,幾位姑娘一會兒還要去慈暉堂。」
許嬤嬤應了一聲,忙吩咐了人去準備。
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有幾個丫鬟提著食盒進來,雖是早膳,卻也擺了滿滿一桌。
「都坐吧。」
見著謝氏坐下來,穆鳶和幾位姑娘跟著入座,安姨娘則是站在一旁布菜。
等用過早飯,幾個人才一路去了慈暉堂向老太太請安,外加告別。
因著大太太魏氏也要去,老太太自是沒什麼不放心的,只叮囑了幾句,就讓她們出來了。
「去看看馬車都準備好了沒?」魏氏從慈暉堂出來,就吩咐身邊的丫鬟通知守在二門的婆子準備馬車動身了。
那丫鬟得了吩咐,應了一聲,一路快步走出去。
雖說只是去住兩三日,可隨行的丫鬟婆子卻是不少,總共用了四輛馬車。
穆鳶、穆瀾在一輛馬車裏,魏氏和大姑娘一輛,剩下的就是丫鬟婆子坐一輛,最後一輛則是放著諸多的行李。
穆鳶自從穿越過來,出府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出來,所以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路兩邊的鋪子,覺得格外的有意思,只是當著穆瀾的面,不好表露出高興來。
馬車出了京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靈岩寺。
靈岩寺在京城東郊,寺裏僧人眾多,又有名揚天下的慧悟大師當住持,幾乎要比皇家的法清寺都要聞名,前來上香的香客格外的多。
馬車停了下來,外頭響起婆子的說話聲,緊接著有丫鬟過來,扶著穆瀾和穆鳶兩位姑娘下了馬車,穆鳶下車的時候,轉頭就見著剛剛下了馬車的魏氏和穆瑛。
「上去吧。」魏氏溫聲道。
穆鳶看了魏氏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緊張。
穆鳶下意識偷偷看了一眼穆瑛,只見她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自從那平陽侯公子郭潘落水溺死後,穆鳶就覺著她這大姊姊性子越發的冷淡了。平日裏她們姊妹怕她一個人在屋子裏待著悶過去陪她說話,穆瑛也只是淡淡應付著,即便是笑,那笑從來沒有發自內心過。
穆鳶只看了一下,就隨即收回了視線。
靈岩寺所在的山格外的高,路兩邊植有竹林,竹林成片,風過處,竹聲如濤,令人心曠神怡,登山之路依山勢盤旋,直通山腳處的石牌坊,立於山門處極目遠眺,可見四周古木參天,氣勢雄偉,正如詩中描述的「數里入江路,千峰趨寺門,此中堪自適,鐘馨盡朝昏」。
雖有丫鬟扶著,可一路攀爬上來,穆鳶額頭上還是出了一層的汗,氣喘吁吁,臉也紅通通的,透著熱氣。
果然,嬌養在閨閣裏,身子就是這麼不中用,穆鳶在心裏感慨道。
一陣涼風吹到脖子裏,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旁伺候的寶珍忙開口道:「姑娘可是冷了,還是拿件披風穿上吧。」
說著,就要從一旁婆子拿著的包袱裏找出披風來。
穆鳶搖了搖頭,阻止了寶珍的動作,爬了一路的山,身上黏糊糊的冒著熱氣,穿上披風就更難受了。
魏氏在一旁見了,只開口道:「這都上山了,叫人安排了住處便能休息了,這會兒穿上,一會兒又要脫了反倒容易著涼。」
聽魏氏這麼說,寶珍自然應了一聲。
穆鳶轉頭對魏氏笑了笑,甜甜道:「還好有大伯母在,不然鳶兒多半還要生病的。」
魏氏被她說得忍不住一笑,看著她嬌軟可人的樣子,心裏只感到羨慕。
她的瑛姐兒,如今身上一點兒小姑娘的天真都沒,活脫脫就像是看透了人世間的事情一般,叫她這個當娘的,心裏如何能好受?
「妳這丫頭,從小就嘴甜,怪不得叫人疼。」魏氏說完,不著痕跡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穆瀾,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來。
這些年,若不是老太太偏疼穆瀾,把她的瑛姐兒擺到了後頭,瑛姐兒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的境地。
若是老太太肯進宮求毓妃娘娘留意瑛姐兒的親事,也就不會鬧出平陽侯府的那些事了。
誰都知道,毓妃是皇后娘娘的人,只要皇后娘娘肯抬舉瑛姐兒幾分,便是那國公府,或是皇子府,瑛姐兒也能嫁進去。
這般想著,魏氏的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兒了。
「好了,別杵著了,都進去吧。」
旁人不知道魏氏心底的想法,聽了這話便緩步走了進去。
一進了寺廟裏,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濃濃的檀香味兒,格外的刺鼻。
寺廟占地很大,建有禪義法庭、無梁殿、觀音殿、靈岩寺碑、大雄寶殿、方丈寮以及井亭。
寺中的觀音塑像一體三面,堪稱京城裏最大一尊,三面觀音正面為觀音手持佛珠,代表如意吉祥;朝南側面為觀音手捧嬰兒,為送子觀音;朝北側面為觀音手捧淨瓶,願天下大眾永保平安。
寺廟氣氛格外的肅穆,穆鳶眾人跟著領路的小和尚一路去了後院的廂房。
因著是忠靖侯府的女眷,寺院裏特意安排了後院相鄰的兩間廂房,魏氏和穆瑛住一間,穆鳶和穆瀾住一間,各自有丫鬟婆子伺候。
魏氏叮囑了幾句,就帶著穆瑛走進了屋裏。
穆瀾目送兩人進去,才轉過頭來對著站在一旁的穆鳶微微笑了笑,拉著穆鳶的手走進了靠右邊的屋子。
廂房裏格外的雅致,由於昨日就派人前來安排,屋子裏乾淨整潔,無需另外打掃,只姑娘家講究些,換了兩床新的被褥。
穆鳶和穆瀾坐在桌前說話,只一會兒功夫,就見著寶珍幾個丫鬟從內室出來,說是全都收拾妥當了。
這會兒已經天黑了,寺廟的小和尚送了膳食過來,打開一看,是兩碗蕈湯素麵,上頭飄著翠綠的青菜,還有兩碟小菜。
坐了一路的馬車,又爬了山,穆鳶自然是餓極了,即便是素麵,也全都吃得乾乾淨淨,肚子鼓鼓的,穆瀾卻是只用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姑娘身子骨弱,該多吃些才好。」穆瀾貼身的丫鬟碧雲見著自家姑娘吃得這麼少,忙開口勸道。
穆鳶聽著這話,也跟著道:「姊姊是該多吃些,要不怎麼受得了。」
穆瀾對著她笑了笑,「我可不像妹妹妳什麼時候都能有好胃口,路上顛簸,這會兒實在是吃不下。」
穆鳶自動地將穆瀾的話轉換為她是個吃貨,所以才能每天都有好胃口。
穆瀾見她愣住,怕她多心,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我是羨慕妹妹胃口好,可沒有別的意思。」
聽著她這話,不等穆鳶開口,站在一旁的寶珍就笑著道:「姑娘這便是多心了,連太太都說我家姑娘打小就不挑嘴,見了好吃的就喜歡,幸好吃得多卻是沒怎麼長胖,才叫人放心。」
「妳這丫頭,就會編排我。」穆鳶裝作生氣瞪了寶珍一眼,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路上,三姊姊不怎麼說話,氣氛格外的沉悶,如今住在一處,能說笑幾句,總好過那種叫人不舒服的壓抑感。
用過了晚膳,又喝了一盞茶,因為第二天要抄寫經書,兩人也早早就睡下了。
碧雲和寶珍各自伺候著自家姑娘睡下,才到了外間守夜。
另一邊,魏氏將要求見慧悟大師的事情告訴了女兒。
穆瑛一聽,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這樣大的事情,母親怎麼問都不問我。」
怪不得,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祖母和母親都說是叫她去寺廟散散心,順便抄些佛經,給祖母祈福,可原來是因為慧悟大師。
穆瑛看著魏氏,眼圈一紅,不由得落下淚來。
魏氏見著她這般,輕輕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胳膊道:「娘還不都是為了妳。自從出了那事兒,妳就聽不得『生辰八字』這四個字。若是早早告訴妳,這趟出府是專程求慧悟大師為妳批命,妳定不會聽娘的話跟著出來。
「這些日子妳瞧瞧妳消瘦成什麼樣了,哪裏還有姑娘家的生氣,娘總不能看著妳繼續苦了自個兒,耽誤了妳一輩子,就是跪在地上求,也要求見慧悟大師一面。」
穆瑛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撲到魏氏懷中:「娘,女兒心裏難受,那郭潘明明是醉酒落水,平陽侯夫人偏要怪我。」
魏氏聽著眼眶也跟著濕潤了,拍了拍她的後背,直安撫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第三章 被個公子調戲了
一大早,天才剛剛亮,穆鳶就被寺中的晨鐘驚醒,睜開了眼睛,躺在床上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是陪著三姊姊來了靈岩寺。
外頭守夜的寶珍、碧雲早就起了,這會兒聽到屋裏的響動,就打起簾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早有粗使的婆子端了熱水進來,又將洗漱用的東西全都放好,寶珍和碧雲各自伺候著自家姑娘更衣梳洗。
等一切妥當之後,姊妹倆才去了魏氏那裏。
雖說昨日魏氏叫兩人不必顧忌規矩,可既跟著長輩出來,早起第一件事定是要去長輩屋裏請安的。
太早起來,穆鳶還有些不習慣,眼皮沉沉的,腦子裏也有些暈暈重重的不清醒。
寶珍知道自家姑娘貪睡,若是起的早了,身上定是難受的,就在一旁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穆鳶叫她拿了一盞寺廟裏的泉水進來,冰冰涼涼喝了幾口,頓時就清醒了許多。
這泉水是昨晚寺廟裏的小和尚送來的,說是專門給女眷們泡茶用。
穆鳶和穆瀾才出了屋子,就見著隔壁的房門前守著的丫鬟婆子。
見著兩人過來,那婆子忙福了福身子請安,「姑娘們安好,太太還說早起天涼,想叫姑娘們多睡會兒。」
姊妹倆對著那婆子微微笑了笑,自然知道這只是場面話。
若是起遲了,魏氏定會覺得三房的姑娘都不懂規矩,傳出去丟了忠靖侯府的臉面。
那婆子掀起簾子,領著兩人走了進去。
穆鳶進去的時候,就見魏氏和穆瑛已經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前說話。
見到穆鳶、穆瀾,魏氏臉上露出笑意來,「都說出門在外不必守著那些規矩,妳們倒是實心眼。」
穆鳶一聽,不由得腹誹,當長輩真是有當長輩的好,什麼話都叫她們說去了,若是今兒個不過來請安,大伯母該在背後說她們不懂規矩了吧,便是回了府裏,娘親知道了也要怪罪的。
想著這些,穆鳶跟著三姊姊齊齊福身,「給大伯母請安。」
「快起來吧。」
她們一進來,穆瑛就站起身了,各自見禮後,才在桌前坐了下來。
有婆子弄了杏仁茶來,穆鳶拿在手中小口小口喝著,不時應上一句。
聊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魏氏就叫她們回去了,說是叫穆鳶陪著穆瀾抄寫經書,兩人這才告退出來。
穆瀾拉著她的手說道:「我這裏妹妹不用擔心,但我聽說祖母這些日子睡不安穩,妹妹抄上一卷佛經,祖母知道了,也是高興的。」
穆鳶豈能不知穆瀾這是真心在為她好,當下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三姊姊也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才是。」穆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
穆瀾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我知道。」
兩人進了屋子裏,等用過早膳,就在屋子裏抄起經書。
這期間魏氏和穆瑛來過一趟,見著她們在抄經,跟前的丫鬟婆子也伺候的周到,叮囑了幾句便走出了屋子。
穆鳶本就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再加上她並不需要抄寫很多,所以抄了一個時辰,感覺手腕實在酸疼,就停了下來。
寶珍在一旁伺候著,見著自家姑娘放下筆來,忙遞上了一盞茶來。
穆鳶喝了幾口,看著在對面認認真真抄寫經書的穆瀾,也不好出聲打擾,就示意了寶珍一眼,出院子裏透透氣。
寺廟裏到處都是檀香的味道,熏得人有些頭疼,穆鳶和寶珍一路走,走到了一座亭子處,亭子四周種了各色的花朵,地上綠芽如毯,倒是比別處多了幾分雅致。
只是這靈岩寺到底是在山上,出來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這會兒身上倒是多了幾分涼意。
寶珍提議要回去拿件披風來,可又不放心穆鳶一個人待在這兒,一時間左右為難,恨出府的時候不能多帶幾個丫鬟。
穆鳶笑了笑,「這是寺廟,佛家聖地,哪裏有什麼不安全的,妳快去吧。」
在穆鳶保證自己不會亂走,只在此處等著之後,寶珍才福了福身子,朝來的方向去了,穆鳶就在亭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她倒習慣了如此,坐在那裏用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著,後來感覺有些無聊,才起身走出亭子欣賞四周的花。
誰知道,回過頭來,卻發現亭子裏原先坐的地方已經被人占了。
那人身子坐得筆直,身著墨藍色的寬袍錦衣,皮膚白皙像是最好的美玉,透著瑩潤的光澤,手裏拿著一只玉質的酒杯,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著杯沿。
穆鳶還未收回自己的視線,就對上了一雙墨玉似的眸子,被他這樣看著,穆鳶一時就愣住了,心中也不由得一跳。
見她愣住,那人竟勾了勾唇角,拿起手中的酒杯朝她示意一下,然後放到嘴邊,一飲而盡。
穆鳶看著他微微滾動的喉結,還有那薄薄的嘴唇,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此人在佛門清淨之地飲酒,還如此對一個女子示意,顯然不是什麼正經的人。
她正待轉身離開到別處去,可還未邁開步子,那人就朝她微微點頭,開口道:「可是在下擾了姑娘賞花,姑娘才這般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穆鳶聽了,下意識搖了搖頭。
未等她開口,那人就揚了揚眉,出聲道:「哦,這倒奇怪了,那就是在下相貌太醜、入不了姑娘的眼,把姑娘嚇著了。」
看著他大有深意的眸子,穆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搖了搖頭,心想這是哪家公子,莫不是精神有些不大正常?不然,如何能用這張溫潤如玉、貌比潘安的臉,問出這種話來。
那男子見她又搖頭,眼底露出幾分笑意來,嘴裏卻是繼續追問道:「既然姑娘也覺著在下相貌好,那為何連話都不願意和在下說?」
聽他這麼說,穆鳶著實有幾分生氣,抬起頭來氣呼呼瞪了他一眼,開口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公子問這話,不覺得有些唐突。」
見男子聽了她的話後眉眼間越發多了幾分笑意,穆鳶突然很後悔和他多說。
這人,多半是哪家貴公子,閒來拿她打趣的吧。
穆鳶收回視線,轉身就想離開,不料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下,身子也朝前跌去。
原以為會摔得很慘,哪知身子卻是被一雙強有力的胳膊穩穩接住了,穆鳶靠在他懷中,聞到他身上一種極為好聞卻又說不出是什麼的香氣。
「姑娘小心些。」男子溫聲道,聲音帶著磁性,格外的好聽。
穆鳶還來不及想他怎麼能那麼快就從亭子裏下來,聽著這話,只想起方才無禮的瞪了這人一眼,如今卻被他所救,不由得臉漲得通紅,小聲道了謝。
剛想從這人懷中站起來,穆鳶卻發現對方遲遲不肯放開她,只得微惱地叫了一聲公子。
「在下宋庭遠。」男人輕笑一聲,視線落在穆鳶的身上。
穆鳶總覺得對方的態度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可被他這樣看著,她竟然能知道他目光所代表的意思,遲疑了一下,便小聲將自己的閨名說了出來。
果然,聽到她的話之後,那人才心滿意足將她放開。
穆鳶真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了。
「姑娘,姑娘。」熟悉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穆鳶轉過頭去,就見著寶珍朝這邊快步走來,手裏拿著一件披風,她心中一喜,退開一步,對著宋庭遠福了福身子,告辭離開,頗有種迫不及待的意味。
她不知身後的人,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輕笑一聲,抬起頭來,手裏竟是多了一塊兒玉佩,上頭刻著一個「鳶」字。
跟穆鳶碰頭,寶珍臉上帶著幾分急切和擔心,氣喘吁吁地道:「姑娘,都是奴婢不好,路上遇上了廚房的小和尚,不小心將湯灑在了身上。」
寶珍向來性子穩重,不會找藉口掩飾自己的過錯,穆鳶聽了自沒有責怪她,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快到中午了,咱們回去陪著三姊姊用飯吧。」
寶珍心裏有些責怪自己,讓自家姑娘白等了好些時候,聽著這話,忙伺候著穆鳶穿上了披風,兩人一路朝後院廂房的方向去了。
而亭子裏,宋庭遠正饒有興致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卻突然有一個錦衣公子從樹上躍下。
這公子眉目清秀,身著一身淡紫色的錦緞長袍,腰間戴著玉佩,手腕一揮就將手中的摺扇打開。
「真是看了一場好戲,姑母定不知道子諭兄會這般急色,調戲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說話的,是誠王府的世子蕭傅,他此時一臉的興味和打趣。
宋庭遠聽到這話,抬起頭來,微微勾了勾唇角。
未待他開口,蕭傅就敗下陣來,連聲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惦記著小嫂嫂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見著,哪裏能按捺得住。方才若不是我丟出了石子,你也沒機會抱著小嫂嫂。」
蕭傅說完,又朝亭子裏頭去,嘴裏卻是嘀咕道:「真是見了鬼了,你確定上輩子娶的是這忠靖侯府的五姑娘?你們可差了整整十歲,更別說,那姑娘嬌嬌軟軟,還沒長大呢,娶過來難不成當閨女養著。」
直到現在,他依舊有些為表兄說的那些話震撼,重活一次,可真是求都求不來的。
宋庭遠一雙眸子裏透著警告,蕭傅忙止住了話語,卻忍不住又問道:「那表兄總該告訴我,上輩子我可娶妻了,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是不是比小嫂嫂還要好看些?」
他隨口一句話,卻是讓宋庭遠抬起頭來,眼中微微閃過一抹異樣,一瞬間,蕭傅後背生出一股寒意來。
「誠王府被父皇滿門抄斬,王府上下兩百多人,無一倖免。」
實際上,當年父皇留了蕭傅的性命,將他流放到嶺南。後來,他好不容易登基後,替蕭家平反後,蕭傅已落得一身的傷病,再無今日的瀟灑。
蕭傅聽完全身僵直,老半天才看了宋庭遠一眼,運起輕功,身影很快就從宋庭遠的視線中消失。
宋庭遠面無表情,低下頭去看了手中玉佩上的那個「鳶」字,瞳孔微縮,小心的將玉佩放進懷中。
穆鳶和寶珍回了後院廂房的時候,穆瀾還在抄寫經書,見著她進來,才抬起頭來笑了笑。
「方才寶珍回來,說是替妹妹拿件披風,這才剛出去,卻是陪著妹妹回來了。」穆瀾說著,放下手中的筆,從案桌後走了過來,拉著穆鳶的手坐在桌前。
穆鳶聽著,微微一笑,「外頭有些涼,香客又多,若是沒人了出去玩才清淨。」
穆鳶的話音剛落,穆瀾就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寺廟就是香客來祈福上香的,若都是妹妹這般想法,沒有香油錢,這廟怕早就衰敗了。」
碧雲上了兩杯茶,穆鳶端起茶來,才掀開茶蓋,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茶香,格外的好聞。
「這是今年宮裏新貢的太平猴魁,娘娘知道祖母愛喝茶,叫人從宮裏帶了出來,祖母賞了我一些。」
穆鳶聽了,微微笑了笑,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香彌漫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穆瀾見她只顧著喝茶,什麼都沒說,低下頭去開口道:「這茶我只敢拿給妹妹喝,若是換了旁人,定以為我叫丫鬟上這茶,是在炫耀得了祖母的賞。」
穆瀾很少對穆鳶說這些親近的話,這回一起出府,兩人倒是親近了許多,她們對視後,都笑了起來。
碧雲見著自家姑娘笑出聲來,心中一陣寬慰。
想來之前太太說的那些話,姑娘都聽了進去……也是,姑娘雖然自幼喪母,可還有老太太疼著,太太對姑娘也是格外上心,姑娘若是自怨自憐,反倒是辜負了旁人的一片好意。
穆鳶陪著三姊姊喝了茶,從膳房領了飯菜的婆子就回來了,擺了滿滿一桌,讓穆鳶見了,心中詫異。
穆瀾睨著她,開口道:「這寺廟也是要經營的,香客們肯出銀子,便是什麼好吃的都有了。和尚們雖吃齋念佛,卻也是肉體凡胎,必須吃喝,所以這進項也是要緊的。」
聽著穆瀾這話,穆鳶頓時就臉紅起來,她自從成了忠靖侯府的五姑娘,雖不至五穀不分,卻也著實缺少了一些常識。
像這一回,她還以為每日飯菜都由小和尚送來,這靈岩寺的香客,吃的都是一樣的齋菜,卻是忘了,這世上,尤其是這時代階級分明,有權有銀子就什麼好東西都有了。
兩人一塊兒用過午飯,又坐下來喝著茶閒聊了幾句,這時候,有婆子進來回稟,說是魏氏和大姑娘回來了。
這一上午,聽下頭的丫鬟說大太太、大姑娘去上香,添香油錢去了。
穆瀾聽了,對著穆鳶道:「等過會兒咱們過去陪大伯母說幾句話,一會兒再回來抄寫經書。」
穆鳶點頭,知道這是當小輩的該做的事情,就是場面上,也該應付著些。
至於為何這會兒不過去,自然是要等著魏氏和大姊姊用過午膳,不然去了反倒是打擾了,平白討人嫌。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兩人就過去了。
進去的時候,魏氏和穆瑛也才用過午飯,正坐在桌前喝茶,而見著兩人,魏氏招呼著她們過來坐,然後叫人上了茶和點心。
「妳們可吃過了?」魏氏出聲問道。
聽著這話,穆瀾只回道:「用過了,勞煩大伯母掛心。」
魏氏點了點頭,看著穆瀾的眼中有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冷淡,轉過頭來和穆鳶說起話來。
這一回出來,穆鳶一直能感覺到大伯母對三姊姊的不滿,這會兒卻是越發清晰起來,距離早上問安不過幾個時辰,魏氏竟是連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
穆鳶心中詫異,卻是應付地陪著說了幾句話。
說了一會兒話,魏氏就說乏了,兩人才從屋子裏退了出來。
「大伯母這是怎麼了?」穆鳶忍不住開口道,語氣中也帶著幾分抱怨,替穆瀾委屈,雖說是長輩,可也不能平白無故不給人臉面,拿小輩撒氣。
等進了屋後,穆瀾才對著妹妹道:「大伯母怕是心情不好。」見妹妹依舊不大明白,她又繼續說道:「聽說前幾日慧悟大師雲遊回京了,想來,大伯母和大姊姊是因著這事才和咱們來了靈岩寺。不過,這京城裏哪個不知,慧悟大師可不是那麼容易能見著的。」
聽著穆瀾的話,穆鳶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嘴裏卻依舊說道:「即便這樣,大伯母也不該這樣待姊姊。」
見著穆鳶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穆瀾不由得心中一暖,笑了開來。
等到晚間洗漱的時候,寶珍才發現自家姑娘的貼身玉佩不見了。
穆鳶聽到寶珍的話,不由得愣了一下,才低下頭去,果真是什麼都沒見著。
「這可怎麼辦,那玉佩可是姑娘生辰的時候老爺送姑娘的,上頭還有姑娘的閨名呢。」寶珍一臉擔心,額頭上都滲出汗珠來。
穆瀾聽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問是出什麼事了,得知是自家妹妹貼身的玉佩弄丟了,不禁微微蹙眉,「今兒個妳家姑娘去了哪裏?快帶個婆子出去找找。」
寶珍聽了,忙應了一聲,才剛邁出一步,又聽穆瀾道:「如今是夜裏,動作小心些,別張揚開來,反倒不好。」
穆鳶這會兒卻是記起自己在亭子那處差點兒摔了一跤,想著多半是掉在那裏了,就叫住了寶珍,說要和她一塊兒去。
穆瀾卻是擔心地道:「這會兒已經快天黑了,妹妹怎麼好出去,若是出了事如何向母親交代。」
寶珍也是擔心,穆鳶只好將她摔倒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多半是落在那裏了。
「妹妹可傷著了?」一聽她摔了一跤,穆瀾滿臉擔心,拉著她全身上檢查了一遍,見著沒傷口,才放下心來,又叮囑道:「往後若是出門,定要多帶幾個婆子,免得再出了今日的事情。」
穆鳶點頭應下,但瞞著遇見宋庭遠的事情,終究是有些心虛,又嬌嗔道:「不過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哪裏就這麼嬌弱。」
說完這話,她才吩咐了寶珍和一個粗使的婆子暗地裏去找,別漏了風聲。
過了半個時辰,寶珍她們回來卻說什麼都沒找著。
穆鳶心裏有些失落,可東西是自己弄丟了,誰也怨不得,一時間,竟對宋庭遠生出幾分埋怨來。
若不是他連連追問,叫人心裏不安,她也不會急著要走,結果被那石子絆倒了。
可轉念一想,那人雖說話古怪些,卻到底是救了她,免得她摔傷,她怎可反過來責怪到他身上?
穆鳶單純,如何能猜到玉佩根本就不是自己弄丟的,而是被某人故意偷去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寶珍她們心情也不好,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姑娘,不僅害姑娘摔了一跤,連老爺送的玉佩都弄丟了。
穆鳶回頭見著寶珍一副自責不安的樣子,忙出聲安慰道:「不怪妳,妳又哪裏能料到這些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弄丟了。平日裏都說碎碎平安,咱們只當那玉佩摔碎了,討了個平安。」
穆鳶這一打趣,屋子裏的氣氛才好些。
碧雲見著五姑娘這般說話,心中忍不住暗暗想,怪不得五姑娘得太太和老爺寵愛,這樣的話說出來,讓人聽了心裏都是舒服的。
不過,這人的性子都是天生的,就拿自家姑娘來說,便是想到了,也不大好意思說出來,更何況是根本就想不到的人呢。
兩個丫鬟各自伺候著自家姑娘睡下,才一前一後出了內室。
另一邊,魏氏卻還是跪在慧悟大師的紫竹院門口苦苦哀求,竹林裏隱隱能看到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人,身披袈裟,定是慧悟大師無疑。
魏氏跪了有一個時辰,才有小和尚從遠處過來,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出聲道:「施主請回吧。」
聽著小和尚的話,魏氏的臉色一僵,情急之下,忍不住道:「都說我佛慈悲,佛祖既能度人,大師為何不給小女一條生路。」
小和尚看了魏氏一眼,面色依舊平靜無波,「佛祖只度有緣人,施主和慧悟大師無緣,自不好相見。」
這話音剛落,竹林裏突然就響起一陣簫聲,魏氏抬頭看去,卻見原先竹林中的身影竟是不見了,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魏氏身子一軟,歪倒在地上,一旁站著的婆子見著自家太太跌倒,忙上前扶了起來,勸慰道:「太太,咱們還是回去吧。」
慧悟大師哪裏是那麼容易就能見著的,既然不出面,自然是說太太和大姑娘都不是有緣人。
當年,就連韓王求見慧悟大師,也跪了三日,佛家之人最是心慈,也最是涼薄,塵世間的苦痛,他們豈會感同身受。
魏氏心中酸澀,手心冰涼,呆愣了一會兒,才扶著嬤嬤的手站起身來,語氣無力地道:「回吧,此事別叫瑛姐兒知道。」
嬤嬤點了點頭,扶著魏氏離開了,心中慶幸這是在夜裏,方才的一幕並未被人瞧見,不然自家太太真是失了體面,若叫人知道,對忠靖侯府的名聲也不好。
魏氏不知,待她離開後,竹林裏的燈籠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