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10601-E10602
《醫女入龍門》全2冊
出版日期
2014/08/20
數量
NT. 500
優惠價: NT. 395
藍海E10601 《醫女入龍門》上
先說好了,她就是個現代穿越來的假古人,
她的夢想是安逸度日、雲遊四海,大啖美食,
職業是神醫,會治病會療傷,會解毒下毒,就是不會鬥!
怎麼奉了師命上京尋親,平淡無奇的日子來個大轉彎,
逛個祭典湊熱鬧,也能救了被奸人所害,身中奇毒的俊王爺,
許是看在救命恩情的分上,她被穎王奉為貴賓,從此好吃、好用的享不盡,
她說什麼,穎王都笑咪咪地聽,她沒說什麼,穎王還是笑笑瞅著她,
聽說這待遇可是前無古人,那她是不是可以很驕傲?
哪知穎王的恩寵還是點燃戰火的導火線,當她認回勢利的尚書爹,
冠上不受寵官家庶女的第二身分,平靜的日子全沒了,
老夫人不待見她,她從此有了看不完的壞臉色和被找不停的麻煩,
姊姊們見她一個土包子,竟有緣結識高富帥的穎王,
無不羨慕嫉妒恨,花招盡出想從她手裡搶下好姻緣,
咳,她早說了,她不想鬥的,敬告那些來刁難她的壞人請出門左拐到穎王府,
因為穎王很有義氣地說了,今後她的任何麻煩,他都承包了!

藍海E10602 《醫女入龍門》下
她先聲明,來到這古代她要求的不多,只要愛得自由、愛得專一,
身邊兩個哥兒們一個貴為皇儲,一個貴為王爺,都對她有好感,
但儘管他們在別人眼中是萬中選一、錯過可惜的良配,
他們的溫柔體貼永遠只給她,別人只能流口水妄想,
她還是得說抱歉,他們注定後宅充實無比,想上她夫婿候選名單?沒門兒!
哪裡知道,在婚事上頭,壓根沒她多嘴的分,
齊弈這混蛋哄得她那勢利爹為名利賣女,直接來硬的要強娶她,
她不願嫁到齊凌國當太子側妃,未來走上宮鬥的砲灰人生,
趕緊找上穎王當救兵,誰想引狼入室,這傢伙直接搬出太后來賜婚!
其實穎王對她是好得沒話說,新婚回門他幫她做排場、給老夫人沒臉,
替她解氣,且衝著他甘願為她捨棄無數佳麗,她就願意和他好好過,
可惜朝廷裡暗潮洶湧,他們這一艘幸福小船充滿隨時翻覆的變數,
權臣錦氏一族勾結敵國叛變,穎王率兵禦敵,無奈難敵人數劣勢,
大軍潰敗,他對她許下的白首之約眼看要食言了……
火豔
十足的宅女,每天唯一的運動便是帶小狗出去散步。
最喜歡珍‧奧斯汀的著作,其中又以《傲慢與偏見》最得我心。
生平沒什麼嗜好,就愛看小說漫畫,唯一的興趣就是把自己的白日夢寫成小說,並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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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京尋親去
晴空萬里,陽光明媚,一輛從南方來的馬車欲進入帝都。馬車夫在南城門前停了下來看了看後,手中韁繩一揮,催促馬兒繞道改從北城門進入,卻在進城後走不到一段路便停了下來。
「姑娘,我看咱們就到這裡吧,裡頭實在進不去了,本以為從北城門可以避開人潮,但眼下再過去真會被困在人潮裡動彈不得。」馬車夫轉頭詢問著馬車裡的姑娘。「您認為如何?」
李玥晴掀開布簾瞇眸望了下前方,瞬間被那一大片黑鴉鴉的人群嚇到,忍不住指著那熱鬧非凡,被百花妝點得鮮豔熱鬧的街頭,驚愕問道︰「老伯,前面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
馬車夫回眸望了她一眼,笑問︰「姑娘不是京城這附近的人吧?」
李玥晴點頭,「我剛下山,很多事情還不清楚。」
「那姑娘您就更不知道,今天可是三年一次的百花祭!」馬車夫告知她。
「帝都的百花祭是今天?」李玥晴驚呼一聲後,明媚的俏臉瞬間垮下。
她可真會挑日子啊,挑中人最多的這一天進京。
「那沒辦法了,撞上了花神,妖魔鬼怪都得讓道,我們這凡夫俗女自然也是,就在這兒下車吧,老伯!」
東煌王朝是個歷史悠久的富饒古國,尤其帝都更是繁華錦繡之都,王朝流傳著一個習俗,便是三年一次在春末初夏時舉行的百花祭。
未婚配的單身男女可以在這一天相互邀約,大方地一同出遊賞花、看花車、逛市集、乘扁舟遊湖等等,互有愛意的男女也可以趁著這天互贈鮮花與香囊,待百花祭後男方便可拿著香囊上女方家提親,因此百花祭又稱相親宴。
李玥晴背起包袱,付了車資跳下馬車,「老伯,謝謝你啊。」
馬車夫笑著將車資放進腰間的荷包裡,離去前道︰「姑娘,祝您今天找到個如意郎君啊。」
李玥晴聽到老伯的恭祝,不由得噗哧了聲,搖搖頭。
如意郎君,這想法可從來沒在她李玥晴的腦袋裡出現過,穿越前沒有,穿越後更是不曾出現!
她今日上京就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尋親!
九年前她這身子的原主隨著調到京城任職的父親回京,半途中她搭的馬車失控墜落山谷,幸而被歸隱山林的神醫夫妻所救。
而她李玥晴是個護理系大三的學生,在醫院實習時遇上黑道尋仇,亂槍掃射中她不慎中彈,這才穿越到東煌王朝,附在彌留的小姑娘身上。
由於她壓根沒有原主的記憶,這九年裡只得跟在神醫夫婦身邊學習醫術,直到三個月前神醫夫婦打算雲遊四海,發話要她上京尋找親人,同時見見世面。
只是她的運氣也太好了,一來便遇上百花祭,她得小心點,免得被纏上了。
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向前走去,擠進熱鬧街道,李玥晴滿臉驚喜的四下張望著,心頭忍不住讚嘆,帝都真不愧是東煌王朝最富裕、最熱鬧的地方。
這裡的百花祭比她看過的任何一場都要歡騰,放眼望去一片繁華璀璨,各式花圈、花環遍掛,到處花團錦簇,不管是眼前這條通往皇宮的筆直大道,或是一旁的小巷道全妝點著繽紛鮮豔的花朵,更有利用鮮花裝飾的各式花車,街道兩旁的商家皆是裝潢得奢華氣派。
不提那些美麗的鮮花,上街的女子也是有如百花爭豔,身上的行頭飾物是一個比一個華麗繁複。
李玥晴隨著人潮往前逛,還不忘買了點用鮮花做的花餅當乾糧。
「姑娘,買個香囊送給情郎吧!」賣著香囊的小販對她吆喝著,「我這花色可漂亮了,看看吧!」
「可是我沒有情郎啊!」李玥晴接過小販遞來繡著一對翩翩彩蝶的香囊聞了聞。
「帶著,遇上了欣賞的公子就可以送給他了。」
「這是……合歡花的味道?」
小販比起拇指,「姑娘,妳鼻子很靈唷,就是合歡花,這款香囊只剩這一個了,錯過了就得等明年,這裡就只有我有賣這合歡花的香囊。」
她另一手繼續挑著攤位上的其他香囊,怎麼挑都沒有手上拿的這個香囊來得喜歡。
兩人的對話引起了旁邊一個正在賣花攤販上挑花,身著一襲水色長衫,長相俊美,唇角掛著淡淡怡人笑容的男子注意。
他不經意的側過頸子望她一眼,微斂的眼睛倏地睜大,難以置信的盯著正仔細挑香囊,嘴角漾著淺笑的李玥晴身上。
三年了,三年前從他離開後就沒有一天將她忘記,得到線報,知曉她獨自下山前往帝都,他便先行尋了過來,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她了!
水色長衫的男子激動地欲上前找她,卻被賣花的小販給叫住。
「這位公子,您的花還未付帳!」
他丟了塊碎銀給賣花小販,抬腳便朝李玥晴走去,就怕她從他眼前消失。
李玥晴挑了半天,還是選了小販方才推薦的合歡花香囊,掏出銅錢,「好吧,就買這個。」她喜歡這香囊的樣式,可更愛清淡的香味,打算回頭把香囊拆了,換下裡面的合歡花香粉,裝些香草進去。
李玥晴付過銀兩,正欲轉身離去,後肩上被人用扇柄敲了下。
她疑惑的轉過身一看,只見拿著折骨扇敲著她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白淨清秀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晴晴,妳該不會把我給忘了吧?」男子一臉哀傷欲絕。
看著男子的笑眼,李玥晴眼睛頓時張大,驚喜的脫口,「太—— 」
話才喊到嘴邊,便被男子手中的扇子給堵住,「妳又忘了,晴晴!」
「一見到你太開心,一時就忘了,弈哥哥!」李玥晴猛然想起一事,抓了抓頭。
三年前師父跟師娘帶著她前往邊城,向一位老友祝壽,在那裡救了被人暗殺,身受重傷的齊弈。師父、師娘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他救活,由她負責照顧他,兩人後來成為不錯的朋友。
本來他們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直到齊凌國皇帝派出大批人馬找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大她四歲的齊弈是齊凌國的太子。
齊弈雖貴為太子,卻沒有皇族的驕氣,這身分也沒影響兩人的交情。齊弈還是要她繼續喊他弈哥哥,而且這稱呼只有她能喊,即便是他的嫡親妹子渝公主也不准。
雖然她很奇怪他為何這麼堅持,不過儘管當時她的外表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內在靈魂卻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大女生,不,嚴格說起來是快三十歲的女人,自然不會跟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大男孩較勁。
為了讓他能夠聽話,好好換藥、喝藥,她便委屈點讓他佔便宜,答應了他的要求,待他傷勢好了,她也叫習慣了,懶得改口就一直叫到現在。
「晴晴,妳真是傷哥哥的心,這三年來哥哥可是從來沒有一天將妳忘記,而妳竟然認不出哥哥來!」齊弈一臉哀傷。
「是你的轉變太大了好吧?我記得以前你才高我一顆頭,還一口鴨子聲,現在人不僅更高大,聲音也變了,還有你這張臉都沒有往日的……」她瞇著眼仔細瞧了一會兒,「沒有以前的稚氣跟青澀,完全一副大人模樣,這麼久未見,當然一時認不出啊,這不能怪我。」
「妳根本是強詞奪理,哥哥就能一眼將妳認出!」他嘴裡雖然責備著,眼裡卻全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那是我都沒變好嗎?除了長個兒外,我這張臉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你能認不出嗎?」她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說得也是。」齊弈認同地點頭。
「對了,弈哥哥怎麼也在這裡?」這裡可不是齊凌國。
齊弈的摺扇指著前方,示意兩人邊走邊聊。「我家大老爺讓我出來長長見識,所以我就來這裡了。」
「真的?不是你偷跑的!」她才不相信齊弈他爹會首肯。
齊弈翻翻白眼,有些尷尬的輕咳兩聲。「咳咳,哥哥我胸懷天下,自然要周遊列國一番才知天下事,對吧?」他自然不會老實跟她說,其實是為找她才偷溜出宮的。
沒想到如此輕易就遇上了她,還是在百花祭這種日子,能不說他們有緣嗎?
李玥晴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橫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又偷跑,你真是不學乖耶,三年前的事情你還沒得到教訓啊。」
「那群奸賊都已伏法,哥哥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正好出來歷練歷練。」齊弈撇撇嘴。
「歷練,你不是才剛娶了太子妃嗎?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你會捨得丟下如花似玉的太子妃?我才不相信,你肯定有鬼!」
齊弈手中的摺扇往她頭頂一敲,「我們兩人難得在這裡碰上,別跟我提她,掃興!」
李玥晴掃他一眼,「好,不提不提!」她邊走邊逛著路邊攤販的各式商品。
齊弈若有所思,低頭望著她,「不過妳的消息挺靈通的啊,遠在東煌深山竟然還能知道我大婚了。」被她知道他已經成親,這心裡感覺很不舒服。
「齊凌國太子大婚誰不知道啊,東煌也派了不少使節去祝賀你的大婚,當時使節團就途經九天山腳下,我會不知道嗎?」
「說得也是。」齊弈不想繼續這讓他厭煩的話題,話鋒一轉。「妳呢?妳怎麼到京城來了?神醫夫婦呢?」
「我師父、師娘不要我了,把我趕下山,夫妻倆自己逍遙去了。」她甩著手中的香囊,氣憤的說著。
三個月前,師父替一名阿婆治病,在一次閒聊之中得知那位阿婆曾經住在當年她養傷的那個小村落。
當年因為連日大雨,山路坍塌,因此有個趕著上京的大官帶著家眷在村裡租了個院子暫居,等待山路搶通。
那阿婆就在那位大官所暫居的院子裡做過粗使嬤嬤,透過她的話,他們才得知那官員姓黎,有好幾個女兒,且聽說之後在他們趕著通過那還不是很穩的山路時,其中一個女兒所搭的馬車意外跌落山崖,幾名修路的工人還親眼看見那驚險一幕。
她爹也是調任到帝都,也是個大官,加上與她墜崖受傷時間前後相差無幾,還有阿婆的說詞,師父就以此斷定她正是當年大官的女兒,然後就趕著她上京城來尋親,她不來,就用斷絕師徒情分來威脅她,所以她只好滿心不願地上帝都尋親。
「他們不要妳,那妳跟哥哥一起回齊凌好了,哥哥照顧妳!」齊弈狀似玩笑般的試探著。
「跟你回齊凌國?」
「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回國了,咱們一塊走。」
「不行,我有任務的。」
齊弈挑眉看她。
「我要去尋親!」
「尋親?」他詫異低呼。
李玥晴點頭,「聽師父、師娘說,我當初昏迷前說我爹在京城任職,是個大官……眼下兩位老人家要去雲遊,便命我要來找親人。」她停下腳步,看著眼前茫茫人潮。
要不是師命難為,她才不想上京來找那些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親人!當年她出事,這麼久了,也沒聽聞他們來尋她的消息,想必也不是太在乎她,正好她也不想和那些毫無感情的親人周旋。
「晴晴,妳知道妳爹擔任的是什麼官職?」
她搖頭,「我清醒後,以前的事情大多都忘了,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又怎麼會記得我爹他們?」所以她只好繼續用了前世的名字。
「這頗為棘手……」齊弈為她感到煩惱,本想運用自己的人脈應該很快就能幫她找到親人,可一點線索也沒有,這該怎麼找人!
「是啊,這帝都的官員沒有上千也有上百,簡直是大海撈針,我都不知道怎麼找。」
「現在只有一個法子,便是調閱九年前入京任職的官員紀錄,一個個查找了。」齊弈用摺扇敲著手心,思忖該去拜託哪位熟識,又能保密他行蹤的官員。
相較齊弈的苦惱,李玥晴反而很看得開,繼續逛街。
「算了啦,盡人事聽天命,找不到就算了,我這麼多年來沒有他們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會上京城找這一趟只是不想讓師父、師娘失望,算是盡孝心,完成他們的掛念而已。」
齊弈有點詫異她的豁達,「看妳的樣子並不是真的想找回親人,不如說說妳的盤算?」
「我看,先找一間便宜的客棧住下,然後打聽看看九年前有哪位官員是自瑞陽縣調到京城任職的,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不然對師父、師娘無法交代,他們很希望我可以找到親人的。」
「晴晴,如若找不著妳的親人呢,妳有什麼打算?」齊弈拉住向前擠進人潮的她,問道。
「回山上唄,或是去找師父、師娘,一起雲遊四海。」反正她很愛當背包客到處旅行的。
「晴晴……」齊弈深邃的黑瞳裡閃爍著溫柔,伸手握住她一直在手中甩動著的香囊,將方才買來,插在腰帶上的薔薇花抽出來。「別回山上了,到時跟哥哥一起……」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在他們身後響起—— 
砰!
「啊—— 」幾記尖叫聲自擁擠的人群中竄出,熱鬧的街上劇烈騷動。
被這聲巨響嚇了一大跳的李玥晴轉過身,驚見一名身穿明紫色雲錦男子,雙眼暴凸,全身抽搐倒臥街上,當下第一時間便衝了過去。
被丟下的齊弈愕然看著手中晃動的香囊……人呢?他欲表白的人兒呢?
李玥晴擠進人群裡,面容嚴肅的查看著臉色發黑,身體痙攣緊繃,看起來快要斷氣的男子。
這男人中毒了!這毒少說有幾年了,看著他愈來愈痛苦的模樣,只怕再不救他,不用半刻鐘,他便就此命喪!
「退下!」男子身旁的侍衛揮開李玥晴,扶起男子向同夥大吼,「快送主人回府,傳御醫!」
「慢著,不許動他,你現在移動他,他馬上就會沒命!」李玥晴大吼制止這侍衛。
她這一吼倒把那侍衛嚇到了,不敢亂動。
李玥晴蹲下身,不由分說的抓住男子緊握的手,探向他的脈門,並用力扯開他的衣物,拔下頭上的銀簪,快狠準的自他心窩附近的一處穴位扎下。
「妳要做什麼?!」侍衛嚇了一跳,忙粗暴地推開她。
李玥晴吃痛地跌坐在地,對著護主心切的侍衛吼道︰「我是在救他!」
救人心切,她自包袱裡取出銀針,一針朝那拔刀出鞘,準備把她斬了的侍衛手腕扎下,那侍衛當場無法動彈。
「來人,快把這女人抓住!」侍衛怒吼。
「閉嘴!我是要救人,想要你們主子的命就通通退下!」李玥晴朝那侍衛怒咆,又瞪向其他要湧上來的侍衛,見他們停止了動作,這才又給中毒的男子扎了幾針。
只見他在一陣劇烈痙攣後,整個身體終於放鬆,猛然一口黑血自喉頭噴了出來,恰好噴了那侍衛滿臉。


李玥晴懶洋洋的坐在靠窗的矮榻上,精緻的臉龐有幾許無奈,雙眼望著窗外風和日麗的天空,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遊蕩遊蕩實在太對不起自己,可是她出不去!
她就知道好人不能做,三天前她基於醫德在街上救了那毒發險些暴斃的男子,結果剛弄完,那七八個侍衛竟把她按在地上,將鋒利無比的大刀架在她脖子上,之後又來了一群人,開口一迭聲呼喊著王爺,並把那男子抬走,而她則被五花大綁關進了這間屋子。
綁她的罪名是—— 刺殺郡王!
郡王,沒想到她大發慈悲救的那個男人是個王爺,這帝都的王爺還真多啊,滿大街隨手一抓就是一個!刺殺郡王是誅九族的罪名,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找到親人,要不然拖著一串粽子親戚當墊背,感覺應該不錯。
欸,不能怪她心地壞,誰讓那些親戚這些年來對她不聞不問,害她得自行上京來找,才會遭遇這樁禍事。
不過,既然她被安上涉嫌謀害郡王的罪名,那她不是早該被那群人砍了或是給凌虐致死?可現在他們不僅沒有這麼做,也沒把她丟進那些叫做地牢或是監獄的地方,而是將她關在這漂亮的房子裡,好飯好菜的供著她,甚至還派了一個叫丁璫的小丫頭在她身邊服侍,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姑娘,該用膳了。」丁璫推開門扇,端了午膳進屋。
為了預防她趁機逃走,丁璫才一跨進門檻,外面看守的侍衛火速將門拉上。
「妳自己吃吧,我吃不下。」
每天被關在這屋裡,三餐定時供應,外加餐後水果、宵夜,簡直是把她當成七月半的神豬在養。
「姑娘沒胃口,莫非是病了嗎?」丁璫連忙將飯菜放到餐桌前。
「沒有運動,哪裡吃得下啊,妳自己吃吧!」
李玥晴自榻上站起來在屋裡走了一圈,掃了眼丁璫端來的四菜一湯,兩樣蔬菜、一魚一肉,這魚還是她喜歡吃的紅燒魚片。菜色頗豐富,昨天她才唸著想吃紅燒魚,今天餐桌上就出現,伙食上真是沒虧待她,而且有愈來愈好的趨勢,看來她暫時是死不了。
「姑娘,奴婢給您泡茶消消食,沒準一會兒就吃得下了。」
「不用了,跟我說說外面的情況吧。」她在餐桌邊坐下,拿起筷子挑了片魚肉吃著。
丁璫滿臉為難的看著李玥晴,看來是被下了禁口令。
李玥晴啪的放下筷子,「這樣好了,我問,對了妳就點頭或搖頭吧!」
丁璫點了點頭。
「那個……那天被抬回來的那男子……你們的主子還活著是吧?」
按理說,那中毒的衰鬼,身上這毒早該發作,魂歸離恨天了,能撐著遇上她,算他身邊的人有兩把刷子,不過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要不是那天她給他扎那幾針,當天肯定就嗝屁,這裡如今早就是白幡飄揚了。
丁璫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著她臉上不屑與自信的表情,緩緩點了頭。
瞧丁璫的表情並無緊張愁苦之色,李玥晴就知道,看來她被人軟禁看管的日子快到頭了,一想到這點她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心情一好,食慾就好,於是又夾了口魚肉吃。
「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們主子今天早上該是能夠坐起身,同時開口說話了,是吧?」她盛了碗湯喝著。
丁璫眼睛眨巴眨巴的,又點了個頭。
李玥晴心想,看來有必要幫自己一把,讓自己盡早恢復自由之身,雖然這裡的伙食不錯,但她還是比較喜歡吃路邊的小攤販。
她放下筷子走至書案旁,撩起袖子執筆開了藥方,然後兩指夾著藥單在丁璫面前晃著。
「拿去告訴你們主子,這藥服三帖下去胸口那點鬱悶即可化去,雖然無法解毒,卻可以讓他呼吸稍微舒服點。」
丁璫半信半疑的接過藥單,「真的?」
「愛信不信隨便他們,對了,一個時辰喝一帖。」她走回餐桌前,繼續拿起筷子用午膳。
要不是看在這道紅燒魚片做得十分合她的口味,她才懶得開藥方減輕那男子的痛苦呢!
丁璫愣愣的看了下藥單,走到門前敲了敲門扇,等外頭看守的侍衛將門扇開了,才向他們轉訴了李玥晴方才的話,同時將藥單交給他們。
李玥晴橫了眼那一臉質疑的侍衛,撇撇嘴繼續用午膳,只要那男人將三帖藥服下去,今天晚上她應該就可以離開這華麗牢籠。現在她該來想想出去以後要到哪裡落腳,要去找弈哥哥嗎?那天事發突然,一片混亂,弈哥哥說的話她根本沒聽清楚,當時他是想對她說什麼來著?
用完午膳,她一動也不想動地躺在床上盤算著離開這裡後,要先從哪個地方著手找她的親人。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斜倚在矮榻上打盹的丁璫揉揉眼睛走上前。
門開了,來的是一身藍色勁裝的侍衛,面無表情,眼神犀利的看向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的李玥晴,語氣頗為凶惡。
「王爺有請,請姑娘隨在下前往。」
李玥晴更凶狠地回瞪了那侍衛一眼,輕哼了聲,收回視線,慢悠悠地再度躺回床上。
「姑娘,王爺有請,請姑娘隨在下前往。」藍衣侍衛臉色黯了下來,再度鏗鏘有力的重複。
「你們王爺活了是吧?」
「王爺有急事,請姑娘盡快隨在下過去。」藍衣侍衛提高了音量,聲音帶著濃濃不悅。
一旁的丁璫見他臉色愈來愈難看,趕緊勸著李玥晴,「姑娘,王爺有請,事關重大,可別耽擱了。」
「有什麼要緊事?」李玥晴漾起一抹盈盈笑意,「人不是活了嗎,有什麼好急的?待我午睡醒了再說吧!」
侍衛嘴角撇了撇,思慮著要將人抓起來,直接押到王爺跟前。
丁璫驚恐地看著又躺回床上,一副不將王爺命令放在眼裡的李玥晴,「姑娘,王爺……」
「丁璫啊,我這人不求感恩圖報,只求基本的尊重,好歹你們王爺這條命是我救的吧,不然他今天就要封棺入殮了。」李玥晴笑眼瞇瞇的拍著丁璫那肉感十足的圓臉蛋,不爽瞧了那侍衛一眼,「你說是吧?」
這些天相處下來,丁璫對李玥晴有稍微瞭解,知道她笑得越燦爛就代表她心裏越不痛快,趕忙陪笑,「姑娘,這衛大人看起來只是比較嚴肅,沒有任何不尊敬姑娘的意思,您可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呢。」
丁璫一說完,只見那位被稱作衛大人的侍衛頓了頓,抱拳賠禮。
「在下衛風,若在言語上多有冒犯,請姑娘恕罪,王爺確實有急事要請姑娘過去相談,懇請姑娘移步!」
「算了,看在你誠心誠意向我道歉的分上,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計較了。記住,你尊重別人,別人才會尊重你,就算是路邊的乞丐也得給他三分尊嚴,是吧?」
揶揄著看起來位階很高的衛風的同時,李玥晴已經繞過兩人走出這關了她三天的屋子。
第二章 給王爺治病
李玥晴在衛風的帶領下走了小片刻,繞過一處花園長廊,眼前突然出現一座綠枝飄搖的湖泊。
湖畔上佈滿了翠綠荷葉,幾株已搶先盛開的粉嫩荷花飄著淡香,蜻蜓盤旋於上,湖中立了一座風雅別致的八角飛簷涼亭。
涼亭裡有幾名歡快笑著的嫵媚女子,李玥晴有些詫異的瞄了她們一眼。
這府裡的主人方險脫死劫,這些女人怎麼還有心情談天說笑呢?
帶領的衛風回過頭提醒她,「姑娘請跟上,王府大,不跟好容易迷失。」
「知道了,你儘管帶路。」她收回眸光。
不知又繞了多少路,經過多少道門,他們終於來到一座十分精美雅致的小院。
「這是王爺所居住的隱風閣,王爺在裡頭已等候多時,姑娘,請!」衛風做出請的手勢後,便領著她自拱門進去。
李玥晴雙手負在身後,邊走邊欣賞著這院子的一花一草一樹,格局與樣式屬於江南風格,不似帝都宅邸常見的氣派豪華。
衛風領著她在敞開的房門前停下,示意她進入。
她瞄了眼這擺設看似樸實,但隱約透著奢華的屋子,鼻子嗅了嗅屋中所燃熏香的香氣,才一步跨進去。
「姑娘可真是警覺!」
一記低沉渾厚的嗓音傳來,她眨眨眼看向斜倚在窗邊軟榻上穿著一襲玉色長袍的男子,只一眼便認出那是那天她所救的男子。
見他的氣色不錯,不再像是毫無生氣的顏色,她於是語帶調侃道︰「可以下床了啊,比我估計的時間還快。」
「感激姑娘救命之恩。」龍澤抱拳答謝。
李玥晴挑了挑眉,似乎不把他的答謝放在眼裡,而是眸光轉向燃著熏香的香爐,突然上前,靠著桌子,單肘撐著下巴,抽了頭上的簪子挑動香灰,同時晶亮的雙眸不時上下打量著龍澤。
她發現這俊美無儔的男人即使在病中仍不減那與生俱來的氣度與威儀,令人難以忽視。他那雙漆黑深邃的丹鳳眼十分出彩,讓人不禁被他所勾引,實在很少見像他這般漂亮的丹鳳眼,加上那若有似無輕揚的嘴角,簡直有說不出的丰采。
似乎早已習慣被人注視,龍澤直接無視她眼底蕩漾的驚豔,反而對她挑了挑香灰後露出一抹別具深意的微笑感到興趣。
「熏香有何不妥?」
李玥晴聳了聳肩,放下手中的簪子。「正常人聞著沒什麼不妥,但對於身中奇毒的你卻是另一種慢性毒藥!」她逕自倒了一杯茶,喝了口後將剩餘的茶水潑進香爐,澆熄了裏面的熏香。
龍澤挑眉,朝門邊也露出一臉詫異的衛風看了眼,那已熄滅的香爐隨即被拿出屋外。
「真不知點這熏香的人是想幫你安撫心神,還是想害你!」李玥晴微瞇著眼眸上前,盯著龍澤兩眼後,俏皮地一嘟嘴,一屁股在軟榻邊的空位坐下,並不覺得自己這大剌剌的行徑有何不妥或是大逆不道,似乎壓根忘了對方是身分尊貴的王爺。
「本王知道了,感謝姑娘提醒。」龍澤斂眸淺淺一笑。
這位姑娘的眼眸閃閃發亮,就像是璀璨的寶石,一進門便吸引得他的視線無法移開,現在她這副可愛的表情更是讓他沉重的心情一掃而空,嘴角抑不住的跟著她的笑容上揚。
「很好,我喜歡有禮貌、知道感恩的人。」李玥晴點點頭,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銀針,抓起龍澤的手腕便扎了上去。
當將香爐丟出去的衛風返回來,便見到她大不敬的與王爺平起平坐,才想著要出聲讓她注意禮節,竟見她猛地將幾支銀針往王爺身上扎去!
他見狀便要上前制止,卻被龍澤鳳眸裡的冷光震懾,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李玥晴老神在在,手法快速地在他身上其他幾個穴道扎針,才吭聲,「任由我扎針,不怕我害你?」
「姑娘如若想害本王,當日便不會出手相救。」龍澤淺笑。
「對我還真信任。」
「當日姑娘相救,下人們並不知實情,因而冒犯姑娘,請姑娘見諒。」
做主子的都替手下親自道歉了,李玥晴也就不計較這三天被王府中人無理的軟禁,不過必要的賠償還是要討的。
她唇角彎彎,一臉滿意,「見諒,這好說,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即可!」
「精神賠償?」龍澤皺了皺眉,對她的話語感到疑惑,但終歸明白她是要討賞的,就道︰「理當如此,姑娘的『精神賠償』,稍後本王便讓管事送上。」
他這麼上道,又道歉又應允她索要的賠償,讓她樂得大發慈悲的又問了句,「除了胸口那點鬱悶外,還有哪裡疼的?」
「疼倒是還好,只是這次毒發後便絲毫使不出力,剛剛姑娘這幾針扎下後才恢復些許。」
「你堂堂一個王爺肯讓來歷不明的我這樣為你扎針,說明你是有幾分信任我的,否則即使本姑娘將你身上的毒解了,你也不會再讓本姑娘近身一步,看在你對我如此信任的分上,我再幫你一回。」說話的同時,她又不知從哪裡生出一堆銀針,快手將他頭頂扎得像是刺蝟一樣。
果然,她這一扎針,龍澤就感到不適又減輕許多,身子也不再沉重。
他一拱手,「感激姑娘再次出手相救。」
李玥晴擺擺手,「別謝了,我也不隨便出手的,我收費很貴的!」
被愛錢的神醫師父夫妻收養了這幾年,她多少被他們「帶壞」了,加上兩位老人家耳提面命,讓她遇上這一類西疆蠱毒等等時能閃多遠閃多遠,此外還有付不出診金的有錢人、富貴人亦然,更不能免費幫富人看診,一直以來她都是如此。
可她就是看不慣有人出手這般陰險毒辣,尤其受害的還是美男,要是他真的中毒身亡,那可是很醜的!前世裡她是個哈韓的瘋狂小粉絲,實在見不得美男這樣死得慘不忍睹。
「姑娘儘管開口。」
「哈哈,好說!」當王爺的跟那些暴發戶土豪果然不是一個檔次,海派豪爽啊!
「有一事本王始終不解,懇請姑娘為本王解惑。」他聽下人說,這兩日有不少御醫來為他診治,皆說她下針方式膽大卻精妙,這才讓他對這小姑娘的醫術如此信任。
「說吧。」
「本王這毒是從何而來?」他的食衣住行皆是由心腹打理,周圍更有暗衛隨時保護,陌生人斷不可能近身,更不可能輕易施毒,兩年來他為這毒所苦,可毒物的來源始終是他想不透的謎,甚至連御醫們也百思不得其解。
李玥晴動手將他身上幾處穴道的銀針一一取下,沉笑了兩聲,「哼哼,所以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龍澤那對好看的眉瞬間皺起。
「愈是鮮豔美麗的花朵毒性愈強啊,王爺!」這朵牡丹花還不是普通的毒,簡直是毒得無以復加,分明是要他不得好死。
「本王不近女色……」即便後院有五、六位侍妾,他也從不沾惹半分。
「這就怪了,莫非王爺你有龍陽之癖?」她歪著頭看他。
龍陽之癖四個字一出,龍澤頭頂瞬間出現一朵烏雲外加打雷閃電,連一旁的衛風臉也瞬間黑了泰半。
李玥晴美麗的眸子彎成好看的弧度,嗲聲提醒,「施針期間禁止情緒激動唷,王爺,如若你心神不寧導致氣血不調,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龍澤看了眼她那淘氣的笑容,勉力壓下胸中的怒意,低喝,「本王一切正常!」
「正常,那就怪了,那是誰有辦法將毒傳給你?」她抽出他頭上其中一根銀針瞇著眼細細觀察。
「妳的意思是,只有那方式才有辦法施毒?」過於詫異讓龍澤絲毫沒有發覺與一位姑娘家討論如此私密的事情有什麼不妥。
李玥晴也毫不在意的點頭,「嗯,日積月累的,依你當時毒發的情況看來,少說三年前就中毒了。」
三年?!龍澤與衛風臉色遽變,互看對方一眼。
「這究竟是什麼毒,姑娘可知?」龍澤鷹目沉沉,極力克制著震驚。
「西疆那裡的蠱毒吧!」
龍澤蒼白的臉龐再度變了色,衛風額邊更是冒出大滴冷汗。
李玥晴瞄了他們兩主僕一眼,將龍澤頭上最後一根銀針拔掉,笑問︰「怎麼,難不成施毒者是你的小情人啊?」只見兩人沉默著,臉色很不對勁,驚呼,「喲,賣糕的,賣發糕的,賣坑人切糕的,還真的讓我猜對了啊?」
龍澤與衛風橫了表情十分誇張的她一眼。
她啣著笑,「呵呵,別這麼嚴肅嘛,放鬆心情有利於身體恢復健康唷。」
龍澤深吸口氣,俊美的面容已看不出任何情緒。「實不相瞞,本王以前有一側妃正是西疆人士,兩年前堅持與本王一同上戰場,在戰場上為救本王而死……」難怪,她在闔眼前要他答應,日後千萬不要禍及她家人,原來……
當年他年輕不懂事,不夠有防人之心,見那側妃乖巧溫柔又善解人意,以為她是一朵解語花,沒想到是帶著毒刺的,就連那熏香,當初也是她推薦他的,說是用著好聞,他念著她的情意至今用成了習慣,如今竟是害了自己。
「你應該頗疼愛你那側妃,否則也不可能讓她有機可趁了。」她倒來一杯熱茶,將一顆藥丸化了,讓龍澤喝下。「她死後,你身上的毒便開始漸漸發作了。」
看了眼杯裡化成桃紅色的茶水,龍澤一點遲疑也沒的一口將茶水喝下。
「不擔心我幫你解毒,又回過頭跟你下毒?」
「入聖手門必須跪在祖師牌位前發誓,以毒救人,不以毒害人,聖手門人以隨緣兩字救治病患,妳會出手救本王,便是我倆有緣,又怎麼會害我?」
觀她剛才落針神速的手法,他推斷出她定是聖手門的弟子。
傳聞沒有聖手門治不好的病、解不了的毒,但聖手門人行蹤飄忽不定,如若他們有心隱藏,即使將整個東煌國翻遍了也找不著,想找到他們一切得靠機緣,而聖手門更有奇怪的戒律,便是無緣之人絕對不救。
李玥晴的眼睛閃過一絲異色,想不到他真有兩把刷子啊,竟然看出她那無良師父、師娘是聖手門唯一的傳人,不過他說只救有緣人這點就……不是她要拆師父、師娘的臺,到了師父師娘這一代,已經變成只救與銀子有緣的人了……銀子愈多愈有緣……
「可惜我不是!」她算是師父、師娘的養女,學的只有醫術,不學製毒,自然不用進聖手門,當然更不用發誓。
「妳不是?」
「當然不是!」她搖頭,「入聖手門第一件事不是學習醫術,而是學習施毒、製毒,我只會醫術,又不會製毒,怎麼會是聖手門的人?」
龍澤垂下眼瞼,嘴角微勾,「即便如此,但相信姑娘與聖手門是很有淵源。」否則她怎會有聖手門獨有的扎針手法?
「好了,你身上的毒暫時不會再復發,只要好好調養,配合御醫們的治療,身上剩下的那些毒慢慢解個一、二十年的,應該就解得清,該付錢了,我要走了。」她還有任務呢,不能在這裡拖太久,趕緊完成任務好去找無良師父、師娘一起雲遊。
一、二十年……衛風的頭頂瞬間冒出一大排的黑線,這、這一二十年過去,王爺的毒解了,那還有王爺的位置、太子爺的天下嗎?
「這一二十年的時間似乎長了些,姑娘可有其他法子?」龍澤淡笑的看著她。
「法子是有,可我還有要事在身……」
龍澤朝衛風射去一記眼神,衛風隨即離開,再回來,李玥晴手中就多了一大疊銀票。
看著手中這疊銀票,李玥晴秀眉瞬間擰起。
「事後,本王還有重賞!」
李玥晴看著這一大疊銀票,少說也有五萬兩,不收下好像有點可惜……可是,她有任務在身啊。
她皺著眉瞄了瞄手中的銀票,又看了看龍澤,抽了幾張銀票後將其餘退回。「雖說很心動,可我有不能留下為王爺您醫治的原因。」
「姑娘有任何難處皆可提出,只要本王能力所及,定幫姑娘解決!」他看得出她的猶豫。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難處,我是奉了我那不良師父、師娘之命進京尋親的,你這毒要完全清除,最快也要兩、三個月,我無法在你這裡耽擱。」
「尋親?」
「嗯,我只有五個月時間可以待在帝都,在這期間內一定要找到親人,然後到紫玉縣與師父、師娘會合,否則時間上來不及。」
下山之前師娘同她說了,要是找到親人後不習慣與他們相處,可以回來找他們,八個月後他們會到達紫玉縣,將停留一個月時間等她。
畢竟她是穿越來的,和那原主的家人並無血緣關係,也不曾想要留在那裡,就打定主意到時候要去紫玉縣與師父、師娘會合,可扣掉路程,她只有四、五個月時間可尋親,否則來不及。
龍澤沉思了下,「如果本王幫妳找到親人呢?」
「你要幫我?」


夕陽西斜,漫天霞光透過窗櫺,映照在一座有九龍盤柱的浴池中,將池面照耀得如琉璃般一片金光閃閃,點點生輝。
帶著藥香的水流冒著熱氣從龍形的出水口緩緩流出,流入巧奪天工的白玉浴池裡。
除了必要的沐浴用品外,浴間格局十分簡單,除了浴池旁擺放的沙漏外,就是不遠處那張白玉床與幾盆盆栽而已。
室內彌漫著氤氳的熱氣,紗幔隨風輕蕩,迷濛的水霧裡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雙目緊閉,背靠著浴池的人影。
浴間的門扇被推開來,李玥晴站在門前,透過紗幔間隙瞄了眼那已經快漏完的沙漏,
隔著輕紗提醒浴池裡的男子。「王爺,時間差不多了。」
龍澤睜開眼,吁了口氣,起身拉過一旁垂掛的乾布巾擦去俊臉上和身上水漬後,套上白色中褲,光裸著上身走至一旁的白玉床上趴著。
「李姑娘,妳可以進來了。」
李玥晴端著一個擺滿工具的小托盤,看了一眼站在門外守衛的衛風後,走向白玉床上的龍澤,問道︰「今天泡完這藥浴的感覺如何?」
「身體感覺比以往舒服,不再那般沉重。」龍澤有些懊惱的低啐了聲,「本王還差點因此睡著!」
「無妨,你上回毒發初癒,身體很虛弱,多休息對你有益,想睡就睡,不要刻意撐著。」她將托盤放在一旁矮几上,展開羊皮與棉紗縫製的布包,裡頭插著百來根由大到小、由粗到細的銀針,甚至還有骨針,一應俱全。
她拿起幾根銀針在他頭上與身體幾個部位扎針,同時點上熏香。「今天換另一種治療方式,這熏香是我特製的藥片,對你有益處。」
一個月前,她說出無法為他治療的為難之後,龍澤便主動提出要幫她尋找親人,做為她留在穎王府繼續替他治療的條件。
住在王府不僅不需在外餐風露宿,還有銀子可賺,最重要的一點是,龍澤是皇家王爺,調查九年前進京任職的官員有哪些人,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他想要知道什麼消息只需交代一聲,便有人會將事情辦得穩妥,再也沒有比這更簡便的途徑了,她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本王身上的殘毒還需多久時日才可清除?」身體一天天康復,讓他本已死寂的心再度急切了起來。
他派出暗衛去查了,沒想到當年那側妃竟是與那家子人有勾結,是他太蠢了,完全被蒙在鼓裡。
該還的,他會一個一個還清這筆帳!
從毒發這兩年來,他吃過無數種噁心的湯藥、難受的治療,無論怎樣的解毒方法都試過,身體卻依舊一天比一天虛弱,群醫束手無策,皆稱他活不過今年。
太子更不惜自外邦重金禮聘名醫回國為他解毒,還出動暗衛翻遍東煌,試圖找出聖手門神醫布良的下落,皆徒勞無功。
就在絕望之際,太子無意間作了一個夢,夢中有神仙說只要在百花祭前夕,在百花神前跪上三天三夜,向百花神祈求,誠心之人便會心想事成。
一向不信鬼神的太子,為了他這唯一的同胞兄弟,親自跪在百花神像虔誠祈禱三天三夜,他也在百花祭當天親自步行至百花神廟一遭,祈求身體康復。
不知是百花神聽見太子誠心的祈求,抑或是偶然巧遇,就在回程路上他忽感強烈不適,毒發倒地的時候,奇蹟就發生了。
他遇上了李玥晴,這條本該被閻王拽在手心的命,被她精湛的醫術勾了回來。
「不是跟你說了,這急不得的,王爺中毒已久,想要清乾淨絕非一日之功,況且你這兩年又喝了多種湯藥,是藥三分毒,想要馬上強壯很難,你現在除了與我配合外,還需要一點耐心。」李玥晴看了眼趴在白玉床上的龍澤,安慰他。
龍澤忍不住感嘆,「大事未成,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讓本王消磨……」大事未成,大仇未報,他恨意難消!
「耐心、耐心,沒有強健的身體怎麼談理想抱負,更遑提報仇了!」爾虞我詐的皇家最多的不就是那些貓膩,她也沒興趣打探他的血海深仇,知道愈多死得愈快,若想保命,最好是眼盲、耳聾、啞口,這點淺顯的宮鬥知識她是有的,沒忘!
「得了,本王知道。」龍澤斂下火氣,想起稍早暗衛來報一事,又道︰「妳的親人有下落了。」
「有下落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辦事效率真快,才一個月時間就找到那個對她不聞不問的親人了?
「已有眉目,九年前自外城調回京的官員有十幾位,眼下我已讓人調查哪家曾有閨女失蹤,等確定後再跟妳說。」
「王爺,你真是太好了,我先謝謝你啊!」這樣她就不用擔心會錯過與師父、師娘約定的時間。
這時浴間外傳來一陣輕微騷動,不下片刻,守在門外的衛風進入,躬身道︰「王爺,太子殿下來訪,正往這邊過來!」
「太子……」龍澤微抬身軀,朝李玥晴使個眼神,要她先行將身上的銀針拔掉。
接收到那眼神,李玥晴嘴角抽了抽,這等於半途而廢,今天的療程就無效了。
「太子殿下知道王爺正在進行治療,讓人先來傳口諭,要王爺無須多禮,不用起身。」衛風見狀,連忙回稟。
聽到他這麼說,龍澤便又趴下。
不一下子,浴間外出現一抹明黃色身影,逕自撩開紗幔進入。「二弟,本宮一到你府中,聽到管事說你正在治療,這就過來看看。」
「見過太子殿下。」李玥晴連忙恭敬行禮。
「我二弟的治療要緊,別做這些虛禮了。」太子抬手要她免禮。
「是。」
太子毫無拘束的坐到龍澤身側,「這些天來二弟的身體感覺如何?」
聽聞龍澤的身體能夠康復,最開心的莫過於太子龍濯,別說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龍澤還是他重要的幫手,他被奸人下毒險失性命,現在好不容易得遇高人解毒,能叫他不開心嗎?
因知曉龍濯有重要之事要與龍澤相談,閒雜人等便都識相的退出浴間外,不敢多做逗留。
趁著施針空檔,李玥晴忍不住偷瞄了眼俊美不凡的龍濯一眼,他跟龍澤有著相似的容貌,一雙黑眸斂藏著精明,兩人身上一樣擁有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但龍濯的五官顯得更柔和些。
「一天比一天好,讓大哥擔心了。」
「別說這些,趕緊把身體養好才是。」龍濯說著,看了李玥晴一眼。
扎完最後一根銀針,李玥晴隨即起身,「王爺,與往常一樣,一刻鐘後我再來為您除針,這期間請盡量保持心神平穩,切忌過於大喜大怒。」說完,她欠了欠身便轉身離開浴間。
龍濯犀利銳眸瞄了眼消失在門扇後的李玥晴,又瞄了眼全身插滿針,像隻刺蝟一樣的龍澤,冷硬的臉龐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
「笑吧,臣弟知道自己現在這模樣很可笑。」他也頗為無奈自己的狼狽模樣。
龍濯忍住笑意,銳利黑眸又掃向門外,問道︰「此女可靠嗎?」
「臣弟信任她,這兩年來沒有一位大夫可以醫治得了臣弟身上的奇毒,我只能每天活在死亡倒數的恐懼中。那天危急之下,她精準下針救了臣弟一命,將臣弟這條命自閻王手中搶回,便足以說明她醫術的精湛,為了活命,臣弟不信任她又該信任誰?」
「既然你如此信任她,為兄就不多慮了,今早為兄接到一個情報。」龍濯拿過茶盞,不疾不徐淺呷著。「那隻老狐狸已經按捺不住了,派了人前往西疆……」
「看來這老狐狸真是野心不死。」龍澤鄙夷冷嗤了聲,他雖然趴著,龍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他的憤怒。
「大哥這邊不便出面,需要你手下隱密地前往辦一件事。」
「大哥有何吩咐儘管說,臣弟定不負所託。」
「便是……」龍濯傾身在他耳邊。
龍澤挑眉,「一會臣弟即刻傳暗衛前往,大哥放心,此事絕對幫你辦得漂亮。」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你正在療養之中,本不該再讓你操心這事,可大哥我身邊實在沒有可以信任之人……」龍濯語中諸多無奈。
「臣弟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大哥無須多慮,最遲不會超過兩個月!」
龍濯咬牙隱忍著怒意,「你現在身體逐漸好轉,那隻老狐狸自然得要另外重新佈局,不能再只依靠宮裡那幾隻小狐狸精……」
龍澤點點頭,「我們兩兄弟的血海深仇,這次一定能連本帶利討回!」
龍濯握了握他的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能康復,好好將養,等你痊癒,我們兩兄弟聯手,報仇還怕沒機會嗎?」
龍澤用力回握。
第三章 和王爺共享晚餐
李玥晴長臂一甩,將手中的釣竿再度甩出去後,便托腮靜待結果。等了半天,手中釣竿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的,讓她忍不住仰天長嘆了口氣。
今兒個又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早早的她便為龍澤做完一系列療程,閒得發慌,她只好拿著釣竿、提著竹簍來到這湖中八角亭釣魚。
穎王府裡什麼都好,就是讓她閒得很無聊,為龍澤治療該準備的草藥早已備妥,她又不像龍澤的那些美妾一樣,喜歡閒來沒事聽個小曲、吃吃小點心,東家長西家短的。
夏季的陽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刺眼得讓她有些睜不開眼,下回她應該戴頂草帽出來才是。
她瞄了眼那隻剛停在釣竿上頭的蜻蜓,正想甩竿趕走牠之時,距離八角亭不遠處傳來一記爽朗笑聲。
「李姑娘好雅興!」話落的同時,龍澤已經走進八角亭。
已經康復不少的龍澤從書房理事出來,正打算回到隱風閣稍作休憩,經過荷花湖畔,遠遠的便見到八角亭上那一抹專心垂釣的紅色身影,便不自覺地移步往她這裡走來。
眼尖的下人見他似乎打算久待,隨即搬來一張躺椅放在李玥晴左側,讓他可以坐躺著休息,又送上茶點、瓜果,最後除了衛風外,其餘人全退到湖畔不遠處候著。
「我哪有那閒情逸致,我是想吃魚才想要來釣魚。」李玥晴回眸瞄了低頭看著她的龍澤一眼,「倒是你怎麼會上這裡來,出來曬冰塊的不成?」
「曬冰塊?」
「是也該化化,要不然老是頂著一張冰塊臉,會嚇死很多人的。」她又瞄了眼湖畔的那些下人,一副恭恭敬敬模樣,就連不遠處也躲著幾個侍妾,悄悄偷看他。
龍澤也瞧見了,這才明白她話中的調侃,搖頭淺笑,撩起衣袍坐到躺椅上。「何必這麼麻煩,想吃魚,本王讓人幫妳準備就成。」
其實要換做其他人這般調侃他,早被帶下去狠狠修理一番。只因當初李玥晴答應留下為他解毒時,還附帶了一個條件,就是她多年長於山野間,無拘無束慣了,在王府期間,他得赦免她言語上的一切不敬,如果不准,她就不願意留下來為他醫治。
當下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便答應了,後來才漸漸發現,原來這小女人擁有一張言語犀利的嘴,也幸虧她很有自知之明,懂得跟他討這個恩賞。
「我比較喜歡自己動手,自己釣魚、自己煮魚,吃起來的滋味是不一樣的。」她一臉堅持。
「妳喜歡釣魚?」他呷了口茶,問道。
她搖頭,「不,比起釣魚,我更喜歡下水抓魚!」要不是這王府重地有很多規矩,看到這一池子肥美的鮮魚,她早跳下水去抓魚了。
龍澤不敢置信低呼,「抓魚?!」
「以前我住的山上有條小溪,裡頭有好多魚,只要天氣稍微好點的時候,我常常跳下水抓魚。」她雙手支著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臉蛋,回憶著從前在山上的日子。
「看來妳很享受這種生活?」龍澤看著她的臉蛋,映著金光閃閃發亮的燦爛笑容,不自覺地感染了她的活力與開心,跟著她扯著嘴角笑了笑。
「是啊,師娘常笑我,如果不繼承她跟師父的衣缽,還可以到市場去賣魚,當時我確實有這麼想過耶。」她重新勾上蚯蚓甩竿,對他露出燦爛而滿足的笑容。
瞧她的笑顏,回想起這陣子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知道就如她所說,一般人認為枯燥無味的簡單生活,她卻十分享受且樂在其中。
「這不糟蹋了妳這一門濟世救人的功夫?」龍澤喉頭隱隱滾動,發出沉笑,有些難以想像她在市場賣魚的模樣。
「濟世救人,我本來就沒有這麼偉大的宏願,我只想混吃等死,好死不死被師父、師娘救了,只好跟著他們學了點技巧。」
「瞧妳說得一臉委屈。」
「本來就是,我的志向可不是當名大夫……啊,動了、動了……」釣竿晃動了下,她連忙拉起,看到的卻是空無一物的魚鉤,忍不住齜牙咧嘴。「你這王府裡的魚怎麼這麼難釣啊,還是山上的魚兒好,下水一抓就好幾尾!」
「本王讓人幫妳弄條魚來吧,這湖深,妳別跳下去自己抓。」
「不,我今天非釣到一尾魚不可,你可別派人偷偷抓了魚,鉤到我的魚鉤上啊!」
「本王豈會做這種事?」
「你應該是不會,不過我擔心有人會自作聰明。」她將釣竿再度甩出,同時眼尾掃向湖畔的那幾個下人。
魚竿卻半天沒有什麼動靜,讓她不禁洩氣地大喊,「吼,我好想回山上喲!」
「山林悠閒的生活的確令人嚮往。」
「我才不是懷念山上的生活咧。」她搖頭馬上否決。
「不是?」
「不是,我是想念我去年入冬前醃製的辣味小魚乾,這時候下飯最好吃了,一小碟我可以吃下三碗飯,我怎麼就這麼糊塗,匆匆忙忙下山,忘了把小魚乾帶上,現在只能在夢中回味!」
想著想著,她還忍不住的舔舔嘴角、吞吞口水。「我本是想釣幾條小魚上來醃製的。」
原來她大費周章釣魚的原因是這個……看著她那饞樣,龍澤終於忍不住大笑。
他突然間的舉止讓一直像個人形立牌站在一旁的衛風驚訝地雙眼瞪得老大。
王爺、王爺竟然笑了,還是大笑,他……他衛風有幾年沒在王爺冷硬的臉龐上看過笑容了,這李姑娘真是神人啊,竟然可以讓王爺笑,而且還是大笑!
「妳說說喜歡哪一味的辣味小魚乾,裡面有哪些配料,本王讓人幫妳備好。」龍澤忍著笑,盡量當個盡職的主人,讓她這位貴客能夠滿意。
「不用啦,那都是我自己的獨門配方,別人做不出來的。」
「妳還研究了獨門配方?」
「有機會改天請你吃啊,包你愛上。」
「一言為定,本王期待著。」龍澤笑了兩聲後,在躺椅上躺下。
遠遠的湖岸邊走過一抹粉紅的窈窕身影,原本專注於垂釣的李玥晴眼角餘光瞧見,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轉頭看向躺在躺椅上悠閒曬陽光的龍澤,「對了,我今天早上看到管事領了一位美女進府,說是皇上看你身體復原,賞給你的美妾。」
「嗯。」
她托腮看著閉目養神,表情沒什麼變化的龍澤,猶豫著接下來的話該不該對他說。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李玥晴有些尷尬的乾笑兩聲,「這事本來不是我應該過問的,雖然說你身體已經好了大半,但身為你的大夫,我還是要適當的提醒你一下。」
「有話直說。」
「你知道,凡事不宜過度,想做到雨露均霑也要適量、要節制……」她咳了聲,隱晦的說著。
龍澤眉頭皺起。
「那位美女……還是要放到你身體完全康復再用為好……」她以為他聽不懂,連忙小聲的解釋。
話才說完,龍澤已經坐了起來,表情森冷的盯住她。
李玥晴誤以為他認為她是故意打著主治大夫的旗號,干涉他的房內之事,連忙搖手解釋,「我沒有要干涉你房內之事喲,我的意思是你身體剛好,如果、如果……這個雲裡來雨裡去的,很容易虧空身子的,尤其是你的身體曾經嚴重耗損,如果真的忍不住……記得要適量……」
「本王不會有妳擔心的事情發生。」他挑眉橫她一眼,再度拿過一旁的茶盞,用力呷口已微冷的茶湯。
眼光一瞟不遠處頻頻往這邊張望的許多隻眼睛,看來後院那群女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真是找死!
聽龍澤這麼說,李玥晴放心多了,沒辦法,誰讓龍澤的後院就有六位侍妾,每個女人一聽他身體復原了,又都張著大眼眼巴巴的盯著,現在又多了一位,戰況恐怕更加激烈,平均分配春雨肯定不夠,身為高貴王爺的主治大夫,未免前功盡棄,自然是應當提醒他一下。
「不會?」她驚呼,有些不相信,「你後院可是有六位美妾,加上今天這個剛進府來服侍你的美人就七位了,她們都盼著你的春雨早些降臨呢。」
「怎麼?妳想改行當雨神?」龍澤皺眉調侃她。
「那是你的工作好咩,王爺,那些都是你後院的女人,降雨工作你自己不去,反而問我?」
讓她去當雨神,她又不是百合、不是蕾絲邊、不是磨鏡,讓她去承接這份原本就該屬於他的工作,會不會太超過啦?
「既然不想,那就讓她們繼續等著,別替那群女人出頭!」他再度躺下,雙眼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本王的毒是怎麼來的,身為大夫妳最清楚,妳認為本王還有可能去碰那些女人嗎?」
「你這樣對待她們不會太無情?畢竟下毒的不是她們。」
「無情?」他嘴角哼出一絲不屑與嘲諷,「本王這個破身子,妳認為有那餘力嗎?一群人還打著替本王沖喜的名號將女人送進來,妳覺得安的是什麼心?」
「嗄,沖喜!」
「本王每一次病危,就有某位大臣或是後宮妃子向皇上建議要沖喜!」
「所以你這兩年來前後納了六位?也就是說,你現在身體好了,會有更多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想盡辦法、用盡各種理由送女人進王府裡服侍你?」
「妳不笨嘛!」龍澤銳眸微掀,讚賞地看她一眼。
看著她一笑就閃閃發亮的臉蛋,他的嘴角也不自覺跟著揚起,心情好了不少。
不必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像這樣簡單的坐在一起,偶爾跟她閒聊兩句,他的心情就會很好,也不知這是怎麼的,面對她他就能無須戒備,放心的聊天,一些積壓在心底,不能輕易向他人說出口的私密事,對著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說出。
他雖是笑得一副輕鬆、不在意,李玥晴心底卻莫名泛酸。
以前龍澤身中奇毒就不提,自從他身子逐漸恢復,不再時時毒發,她就不時被他的幾位侍妾攔下問話,旁敲側擊問關於他身體的恢復狀況。
這當人妻妾的關心丈夫的身體是無可厚非,可每個人關心的都不是他解毒的情況如何,話題全部放在他的生育功能,如這毒會不會影響行那件事、會不會影響子嗣……
說真的,讓她聽了有些心寒也感到同情他,娶了這麼多女人竟沒有一個是真心關心他的,全是有所目的入府的,難怪他的臉上總是無意間浮上一抹落寞,尤其是每每在他接受那些療程過後,看了真叫人同情與不捨啊。

太陽緩緩西落,豔紅的餘暉灑在湖面上,一片瑰麗,涼亭裡早已空無一人,只徒留一根釣竿繼續垂釣。
某人暫居的藕香院院落後方小廚房裡傳來陣陣吆喝聲,破壞了這黃昏時分的寧靜美好。
「丁璫,竹簍裡的魚都宰殺清洗乾淨了嗎?」忙著翻動鍋鏟,確定油溫的李玥晴轉頭問著打下手的丁璫。
「在這裡,馬上來!」丁璫一聽到,馬上端起桌上那盤已經剔去魚骨,切割成塊的鮮魚遞過來。
李玥晴一接過便小心的將魚塊倒入鍋裡翻炸,看著逐漸變成金黃色的魚塊,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揚。
她以為今天在湖邊曬了一下午的太陽要白曬了,還好就在她要放棄之時,終於釣起一尾大魚,之後又接連釣了好幾尾,其中還有兩尾大魚。
但這些魚不適合做辣味小魚乾,而不同種的魚要分開處理更是麻煩,當下她就想到了做成一道酸辣香濃的多味魚湯,在這讓人食慾不振的夏天,是最好下飯的。
這多味魚湯做法看似麻煩,實際卻簡單,只需將魚塊炸成金黃色,再用熱油將蔥頭、大蒜和韭蔥翻炒出香味,加入水後放入番茄塊、茴香、香芹,胡椒粉及魚塊等等,大約煮個兩刻鐘左右,再調味就大功告成。
她拍了拍手,滿意的看著不斷自鍋蓋下冒出白煙的多味魚,「嗯嗯,好了,就讓它放著煮。」
丁璫靠在鍋邊聞著氣味,「姑娘,這味道好香啊。」
「是啊,現在我們再來處理其他東西,我看看妳跟廚房的大娘要了什麼……」李玥晴瞄了眼竹籃裡的食材,有三個墨魚頭、半塊雞胸肉、一些雞皮,還有兩塊豆干、一小把四季豆,林林總總,每一樣都不多,全是今天剩餘的食材。
「姑娘,這怎麼做飯?每一樣處理很麻煩吧……」
李玥晴拿起眼前那塊雞胸肉,「我看咱們來做鹹酥雞好了。」說著,她已拿過菜刀將雞胸肉切成雞丁,灑上醬油、鹽等調味料。
「鹹酥雞,那是什麼東西?」
「妳一會兒就知道了,讓油鍋繼續熱著。」她將所有食材全裹上粉,不忘提醒。「那饅頭妳看看蒸熟了沒有?」
「欸,好的。」
整個小廚房裡頓時熱鬧滾滾,加上陣陣涼風輕吹,香味四溢,讓從這院子大門前經過的人也忍不住停下腳步,用力吸著空氣中彌漫的食物香味。
她住的藕香院和龍澤的隱風閣只有一小段距離,方便她替他治療。
涼風輕吹,正在屋裡交代手下事情的龍澤話說一半不由得停下,斂眉嗅著這股香氣。
他不由得伸手推開雕花窗,瞇眸望向外頭,「這味道……」
站在門邊的衛風隨即稟告,「稟主子,應該是自藕香院飄出的味道,稍早屬下見到李姑娘交代丫鬟到大廚房要點食材,說要自己下廚,讓大廚房別幫她準備今晚的飯菜。」
龍澤點了下頭,暗忖,這氣味光聞就讓人食指大動,真不知道李姑娘煮的是什麼?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估計著時辰,該是小廝星墨領著下人送來晚膳。
「主子,接下來的事情是不是繼續按著之前的計畫進行?」
「沒錯,絕對不可打草驚蛇,你們先下去吧!」龍澤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屬下們告退!」兩名黑衣暗衛倏地自密道退出。
暗衛一退出,星墨便領著下人進入,小心的將今晚的晚膳擺上桌,其他下人又無聲退出,衛風也在這時退下。
星墨替他佈好菜,恭敬的請他用膳,「主子請用膳,今晚廚子特地為您準備了香辣蹄花、碧綠豆腐羹,還有這道薄荷茶香骨,另外這道是蘿蔔鯽魚豆腐湯,這幾道都是您平日裡喜歡吃的。」
龍澤皺著眉頭看著那一桌豐盛料理,眼前的菜餚雖然豐富,卻怎麼也引不起食慾,反而是隨著晚風不斷飄送的香氣誘得他想前去一探究竟,想看看那又酸又辣的香氣究竟是出自哪道菜。
「先撤了,本王不餓。」說完,他便推門逕自朝屋外走去。
「嗄,撤了?」撤了,這怎麼成?前幾天女神醫才對他耳提面命,王爺現在身子在復原之中,營養很重要,膳食不能馬虎,還開了單子讓廚房每天輪著為王爺做食補。
可自從王爺中毒後,這兩年食慾大不如前,有時甚至好幾天都是喝米粥,即使是現在也頂多只多吃小半碗,今天晚膳竟是連動也沒動便讓他撤了,這怎麼成啊?
不行,明天得去找女神醫再想想法子,開些促進食慾的藥方。
星墨還沒來得及從震驚中回神,直到見龍澤已經大步流星的離開隱風閣,才懊惱地抓抓頭,趕緊跟了上去。
龍澤順著香氣尋去,來到藕香院的小廚房,見到了正忙著炒菜,揮汗如雨的李玥晴。
不知怎麼的,看著她炒菜嚐著味道,滿意得眉開眼笑的模樣,他心頭竟不自覺的升起一抹暖意,嘴角甚至不自覺跟著她一起上揚,更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在心頭蕩漾。
雖留意到小廚房的小拱門處一直站著一個人,但忙著準備晚餐的李玥晴只以為是哪個院子的侍妾又派人過來找她,便不想理會,沒想到等她定眼橫過去,才赫然發現居然是龍澤!
她趕忙放下手中的勺子驚呼,「王爺!」
「妳繼續忙,小心菜焦了。」
丁璫也跟著看見龍澤,嚇得手中的碟子差點摔了,還好是離她不遠處的星墨眼明手快接住,否則她明天一早免不了要遭到管事嬤嬤的責罵與扣銀錢。
星墨將碟子放到桌上後,對著李玥晴做了下手勢,便拉著丁璫退出廚房,免得打擾到主子談話,速度之快,讓李玥晴想開口叫住兩人都來不及。
「王爺,你怎麼會過來這裡?」她問道︰「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這時候他該在用膳,除了身體不舒服外,她想不出他有何理由突然出現在藕香院,他堂堂一個王爺總不可能是來蹭飯的吧?
「本王身體沒事。」
「那—— 」
「妳這院子的菜香都飄到我那裡去了,又酸又辣,本王過來看看妳究竟煮了什麼東西。」
「多味魚湯啊,我把今天下午釣的魚全混合一起煮了。」她手指著桌上那剛離火的陶甕。「你喝過多味魚湯嗎?」
龍澤搖頭,「應該不曾,本王鮮少吃這般味道重的膳食。」
「那你改天真該讓廚子做給你嚐嚐,包你愛上。」
龍澤走到她身旁,看著她鍋裡正燉得滾滾冒泡的菜色。「妳現在弄的這道又是什麼,看起來滋味頗不錯?」
「是一些新鮮的蔬菜和菇類。」她用勺子將水煮的青菜撈起,用力甩乾水分後,放到一旁備著的盤子裡,灑上特製的調味料後攪拌,瞬間又是一道香氣逼人的好菜。
「王爺用晚膳了嗎?」她將那盤醬拌時蔬放到桌上,有些疑惑地問。
龍澤搖頭,「天氣熱,沒什麼食慾。」
「那一起吃吧!」她拉開椅子,掀開鍋蓋,帶著濃郁酸辣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跟我一起吃,這多味魚味道極好,很下飯的,包你吃上好幾碗!」
龍澤猶豫了下,看著那紅豔豔的湯水。
「坐吧,一起用。」也不給他有機會回絕,她伸手一把拉著他坐下。
丁璫不知被星墨拉去哪了,既然龍澤還沒吃就一起吧,要不一人吃飯太無聊。
往他手裡塞了雙筷子,又將一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放到他面前,她又道︰「吃吃看,我們這種平民美食雖然不及你王府廚子的手藝,但是絕對營養、衛生、美味。」
「這些是什麼?」龍澤指了指面前那盤上頭插著好幾支竹籤,皮炸得金黃酥脆,佐以綠色葉子的食物。
「鹹酥雞。」李玥晴插了塊鹹酥雞,搭配九層塔拿給他,「嚐嚐吧。」
龍澤一口放進嘴裡,一嚼之下發現味道還真不錯,外酥內嫩,讓人意猶未盡。
「好吃吧?那再嚐嚐這個,這饅頭你沾著湯吃,味道很美味的。」她舀了碗多味魚湯放到他面前,同時再遞給他一顆饅頭。「而且你現在該多吃魚,對你身體復原有幫助。」
龍澤按著她說的,撕了塊饅頭沾著魚湯吃,一放進嘴裡,嚐到那濃郁的酸辣滋味,食慾全部湧上來,不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看到他顯得驚喜的神情,李月晴是滿臉得意的。「好吃吧?」
「不錯。」他拿起筷子,扒了口飯大口吃著。
李玥晴身為他的主治大夫,自然知道他吃得少,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難得有東西可以讓他食慾大開,趕緊趁勢夾了塊魚肉放進他碗裡。「王爺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或是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似乎沒有。」
「你很好養嘛。」可是怎麼天天食慾不振呢,該用的藥她也用了、該扎的針也扎了,他身上其他方面都復原得很好,就食慾欠佳這項讓她很挫敗啊。
龍澤愣了下,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好養!
「那妳喜歡吃什麼?」他嘴角微勾,淺笑著與她閒聊的同時,手上那碗飯已經吃了一大半。
看到他手裡那快要底朝天的碗,李玥晴眼睛頓時閃閃發亮,給他一個明媚的笑臉。「我也沒有特別喜歡吃的,只要好吃的都喜歡。」
「這麼說,妳也是很好養。」
「當然,我師父、師娘都說撿我回來養簡直是虧本!」
龍澤眸光染著笑意,從上到下將她纖細的身形掃瞄了一遍,「妳這模樣實在看不出妳師父會虧本到哪裡去?」
她靈機一動,「要不我們來比賽看看誰吃得多,如何!」
「比賽吃飯?」
「是啊,輸的人要無條件幫贏的人做一件事情,如何?」
「這樣本王會勝之不武。」
她挑釁的撇著嘴角,「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好大膽子,竟敢挑釁本王,看來本王不接受妳的挑戰不行,讓妳知道本王的厲害。」
看這李姑娘這般大膽挑釁的態度,好似她從不把他這王爺當一回事,可他卻被她挑釁得十分開心,食慾更瞬間大開,既然如此,他就讓她知道他的厲害!
李玥晴拇指刮了下俏鼻,「儘管放馬過來吧,王爺!」
第四章 王府的侍妾
「丁璫啊,再給我一杯陳皮茶,讓我消食消食。」躺在床榻上,撐著肚皮的李玥晴有氣無力的呼喚著。
為了讓龍澤能多吃點飯,她的犧牲真大啊,硬是多吞了一碗飯,不過還好她的犧牲值得,龍澤比她多吃了半碗,這才是一個成年男子正常的飯量才是。
之前把身體搞壞了,現在只要他能夠正常飲食,相信不需要兩個月時間便能完全好轉。
「姑娘啊,妳已經喝四杯了。」丁璫又端來一杯剛沖泡好的陳皮茶。
李玥晴自床榻上坐起,接過她遞來的陳皮茶,淺呷一口哀號,「我撐著難受啊……」
「那姑娘還要跟王爺比食量,妳是姑娘家,怎麼也不可能比得過男人的!」
丁璫這麼一說,李玥晴才猛然想起,真是糟糕,她怎麼會犯這麼嚴重的錯誤咧!
「丁璫拿著。」她趕忙將手中的陳皮茶丟給丁璫,套上繡花鞋,拿過放在桌上用棉布袋裝著的陳皮便匆匆出門。
吼,真是該死,她只想著要讓龍澤多吃點,卻忘了他的身體剛好,禁不起這樣暴飲暴食。
顧不得禮儀,她沒等衛風通報好,就腳踩風火輪般的來到龍澤所在的房間,猛地推開虛掩的門扇,「王爺!」
她突然的出現和大吼,把正將剛熬好的甜湯端給龍澤的星墨嚇了一大跳,那滾燙的湯水差點灑出來燙傷了手。
星墨餘悸猶存地橫了李玥晴一眼,再小心地將湯碗放到龍澤身邊的茶几上。「王爺請用。」
「李姑娘有什麼要緊事,瞧妳這般慌張?」龍澤拿起湯碗,兩指拈著調羹撥了撥,疑惑問著。
「王爺別喝那個,喝這個,星墨,你去泡這陳皮茶來!」她連忙指著那碗甜湯道。
龍澤放下湯碗,「這湯……有什麼問題嗎?」瞧她跑得這麼急,神色又如此慌張,莫非這湯喝下去對他的身體會產生影響?
「沒問題……就是今天的晚膳王爺有些過量,再喝甜的對身體不好,宜喝可以幫助消食的茶飲,但現在已經晚上了,王爺不適合再品茗,便喝著陳皮茶吧。」
「既然擔心本王食用過多,那陪本王出去走走吧。」龍澤起身往外走去,「星墨,茶泡著等本王回來再喝。」
「對對,走動走動,還可以順便鍛鍊身體,讓你身體早日康復。」李玥晴恍然大悟說著。
龍澤的俊眉不由得皺起,瞇眸睨著她,「本王怎麼突然感到本王的主治大夫似乎很不靠譜?」
她張嘴,皺眉尷尬的傻笑兩聲,「不靠譜,我怎麼會不靠譜?我現在不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過來督促你運動嗎?」
「督促,是本王提議要出去走走的吧?」龍澤糾正她,笑看著她變化多端的尷尬表情,心情不自覺又更好些。
這李姑娘平日裡言語俏皮,表情逗趣,頗討人喜歡,讓他禁不住想一看再看。
「誰提議的都一樣啦,人家說活著就要動,要健康就要瘦,你要健康我要瘦,所以,走,快點!」她推著他往外走去。
龍澤瞄了眼在身後推著他出門運動的李玥晴,全天下大概就只有她敢這般大膽吧!「妳這般催本王,莫非又想跟本王比賽?」
「比賽?!」
「輸的人要無條件為對方做一件事情,這事妳該不會想賴吧!」瞧她那神情分明就忘了自己當初發下的豪語。
吼,這龍澤的記性怎麼這麼好啊,當時她是隨口說的,沒想到他當真了,她就算想賴帳,也得看看對方是誰吧,跟王爺賴帳純粹找死。
她豪氣干雲,用力拍著胸脯,「誰說的,我是大女人一言九鼎的,咳、咳、咳!」唔,尼瑪,拍得太用力了,差點岔氣。
「有人要妳像個男子一樣拍胸脯掛保證?拍得這麼用力,也不擔心拍出內傷。」
「我自己會醫,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賴帳的!」
「很好,一言九鼎別忘了!」龍澤滿意的揚唇,率先跨出門檻。
夜幕低垂,晚風輕送,花香襲人,如玉盤般的月亮斜掛在樹梢上,銀色月光穿透樹梢灑落一地。
李玥晴跟在龍澤身後走在種滿桂花樹的小徑漫步,看著月光映著他一身銀白,被銀光包圍的他夢幻得不像個凡人,反而像個謫仙似的,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欣賞著他俊逸的身影,忍不住在內心讚嘆。
察覺她沒跟上,龍澤停下腳步旋身,「這院子妳都還沒走上半圈就累了?這可不像是在山上長大的。」
「當然不是!」她是被他那風姿綽約的身影給迷惑住,停下來欣賞好咩,不過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聽者有意,那她會死得很淒慘的,例如被前面逐漸往這走來的那人聽到……
她賊笑的指著前方,「我在想,需不需要再迴避迴避?」
她跟著龍澤在這庭院散步還不到兩刻鐘,就已經巧遇了他五位侍妾,現在又來了一個皇上賞賜的美人……
看到那個已經自另外一條小徑彎過來的女子,龍澤眉頭皺得更緊了。
李玥晴張著大眼,仔細的看著那位款款走來的纖細美人,皇帝賞的女人就是不一樣,臉是臉,身段是身段,簡直就是天使的臉孔、魔鬼的身材,那個一向冷清得只有老鼠、蟑螂光顧的淨心院,如果再多了位美人,她相信肯定會發生打架鬥毆事件!
「等等肯定又是同樣的理由—— 巧遇,你相信嗎?」李玥晴有些幸災樂禍的調侃。
穎王府今天廚房供給的晚膳肯定是兩天份的,每個巧遇的侍妾全部都是今晚稍微吃多了,出來散步消食,就不能有點新的創意嗎?
龍澤橫了壞笑著的李玥晴一眼,「妳是故意引本王走這條路的?」
「呿,一路走在我前頭的人不是王爺你嗎!」她挑眉反問,「不過我反而比較懷疑的是,你故意帶領我走這條路!」
當她說出後面那句話時,龍澤眸中閃過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詫異。
「婢妾見過王爺……」黃衣美人風姿綽約地款款走來,才鶯聲燕語要向前問安。
龍澤一聲怒喝,「來人!」
他才一喊,不知道從哪裡馬上竄出兩名侍衛,「在!」
他怒令,「拖下去,關到淨心院去!」
不由分說地便被龍澤命人拖下去,黃衣美人掙扎著驚喊,「啊,王爺,婢妾犯了什麼錯,您要讓人將婢妾關入淨心院,婢妾是皇上賞給王爺的啊……」
「拖走!」
「王爺、王爺……」美人的嘴很快被捂上,人也火速消失在龍澤面前。
李玥晴滿臉惋惜的看著那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被拖走,真心為她感到不捨,這可是貨真價實、嬌豔欲滴、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啊!這龍澤真是無情,連看都不看一眼便讓人將她也關到淨心院這種跟冷宮劃上等號的地方。
他們這一小段路走下來,他已經把六個女人都關進了淨心院,現在只剩下一個侍妾還沒出現。
龍澤瞄了她那一臉心疼的表情,「怎麼,替那些女人感到委屈抱不平?」
她搖頭,「這是你後宅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好置評,你會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只是……」
他劍眉微挑,「只是?」
「只是,她們每一個人都是花容月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千嬌百媚的,你一句話也不聽她們說,就這樣狠心地把她們關到淨心院去,不會太狠了點嗎?畢竟她們是你的女人,想見你也是正常的。」
嘴上雖這麼說著,她卻免不了在心底暗自腹誹著,現在他這穎王就像座上好的城池,這些女人為達目的自然得各憑本領、各顯神通了,只可惜這些大頭兵沒有做好確實的情報收集工作,一腳踩進他的陷阱裡。
眼下連這位皇帝賜的美人都被關到淨心院去了,這樣的結果只怕在他踏出隱風閣時就佈局好了,等著那些女人自己挖坑自己埋!
龍澤冷冷勾了下嘴角,「狠?本王自認為已經夠仁慈了,否則早該清理那幾個女人,如若不是本王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沒有多餘的心思與體力,還會留著她們繼續禍害本王嗎?」
「這位美人好歹是你父皇送的,應該不會害你,不是奸細吧?」她跟著他的腳步往湖畔的小徑方向走去。
「妳確定她不是有心人,不是他人假借我父皇之手送來給本王的嗎?」看了她一眼後,他負手往八角亭走去。
李玥晴從未在晚上來到碧心湖,沒想到這裡晚上是這等美景,通往八角亭的九曲橋上掛滿了宮燈,熒熒火光交錯倒映在湖面上,像一顆顆閃耀動人的璀璨寶石一樣美麗誘人。
輕風徐徐,湖面蕩漾,隨著水波搖曳的燈影帶著迷離的浪漫,讓她沉醉其中,不由得停下腳步癡迷的欣賞著。
「好美啊。」她嘴裡更是發出讚嘆,「我最愛看夜景了,可惜我以前雖然住在山上,但沒有機會可以看到夜景。」
龍澤順著她的眼光望去,「這不算美,每年元宵宮裡的宮女會順著御苑裡的月河掛上五色燈籠,將整條月河點綴得如打翻了五彩琉璃珠寶般耀眼,引人迷醉。如若不怕冷,還可以至紫月山由高處俯瞰月河美景,蜿蜒的月河宛如一條飛天仙女的彩帶,美得讓人嘆為觀止,有機會妳可以看看。」
「王爺,你是故意引誘我心癢難耐的吧,你認為我會有這機會嗎?」她沒好氣橫他一眼,「別說我再過幾個月就得離開,皇家御苑也不是我這種平民可以隨便進入的,你這樣誘惑我真是沒良心!」
聽她提起她終究要離去的事,這讓龍澤的心情蒙上陰霾,「說到這個,妳的親人已經確定了。」他以為若她能感受到親情溫暖,也許就不會想離開帝都。
「找到了?」她喜出望外,連珠砲似的問著。「是什麼時候找到的,他們住在哪裡?」
「飯後本王回到隱風閣時所接到的消息,所以還未來得及告訴妳,妳父親該是禮部尚書黎敬白,多年前他家六小姐黎悅青失蹤,黎府在穎王府距離八條街遠的地方。」
「天啊,太好了,王爺,謝謝你幫我這個大忙!」李玥晴一開心,也忘了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上前給他一個熱情擁抱。
被她突然抱住,龍澤震撼不已,驚愕得有些不知該怎麼反應。
「穎王,謝謝你!」她再次把他圈緊些,眉開眼笑地再次道謝。
龍澤臉上浮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心跳脈搏也倏地加快,僵著嗓子,「不用客氣……本王當初就承諾過幫妳找到家人的。」
「既然你都完成了對我的承諾,那我也得加緊腳步把你醫好才成,從明天開始,我再試試另一種療法,保證讓你再一個月就可以打家劫舍、娶妻生子了!」她鬆開他,又用力拍著胸脯保證。
看著突然失去她的溫暖的胸口,龍澤心底竟湧上悵然若失的感覺,有些無奈地撇撇嘴角,「打家劫舍……本王的身分適合嗎?」
「就算不能打家劫舍,那也娶個你喜歡、不會設計你的女人,讓她為你生幾個小娃娃,這點你放心,我保證定將你身體醫好,子嗣上不會落下問題!」
龍澤心下吁了口氣,找一個不會設計自己,又自己喜歡的女人談何容易?


距離穎王府不遠處的客棧某間客房裡,一位身穿水藍色長衫,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焦躁地來回走動,他手中的摺扇一下下敲著手心,由他不停朝窗外望去的眼神看來,似乎是在等人。
就在他氣惱地拿起桌上的茶盞猛灌茶時,窗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輕叩聲,他怒喝了聲,「還不快點給本宮滾進來!」
倏地,一抹黑影竄進了屋裡,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單膝跪在齊弈面前,「屬下見過太子殿下!」
「本宮要你打探的事情你拖到現在才回稟,該當何罪?!」齊弈坐到前方的太師椅上,手中的茶盞用力放在旁邊的茶几上,茶盞、茶蓋都掀翻,裡頭的茶水也潑灑了出來。
「回稟太子殿下,實在不是屬下無能,而是穎王府戒備森嚴更勝其他貴族府邸,固若金湯堪比大內,不僅內外有侍衛把守,暗處更有武功高強的暗衛隨時護衛,屬下與幾名手下幾次夜探穎王府,無一順利……連屬下也差點無法順利脫身……」男子心慌地看著主子,生怕被冠上辦事不利的罪名。
齊弈壓下心頭怒火,眼前這人是他齊凌國數一數二的探子,既然連他都說出這話,表示調查的確遭遇到相當大的困難。
「廢話少說,本宮要你打探的事情如何?」
密探抱拳稟告,「稟殿下,屬下打探到李姑娘醫術高超,為穎王醫治身上所中的奇毒,在短短一個多月內,就讓本已經是一腳踏進棺材的穎王身子完全康復了。」
齊弈眉頭挑起,暗忖,這穎王身體康復對他齊凌國可不是一件好事,畢竟穎王未中毒之前,手中掌著東煌國三分之二以上的兵權,中毒後才在東煌皇帝半要脅、半勸說之下將兵權交出部分,如今他康復勢必又會回收那些兵馬,這也代表他齊凌國整個邊境大軍勢必得重新部署,並加重與東煌邊境的駐防。
「還有呢?」
「穎王身體康復這事除了東宮太子瞭解,與東煌皇帝略有所聞外,其餘百官幾乎是被蒙在鼓裡的。」
這件消息倒是讓齊弈感到好奇,「文武百官皆不知穎王身體已經康復?」
「是的,穎王身體康復的消息似乎是被刻意隱瞞,就連皇帝也僅知道穎王度過了一劫,身體略有所好轉,並不知他已經完全康復。」
齊弈眉頭深鎖,拇指抵在唇畔深思,「按理說,穎王奇毒已解,身體康復乃普天同慶之事,穎王與東煌太子刻意隱瞞的目的是什麼?」
密探剛剛提到穎王府戒備似乎過分森嚴,這他也有同感,幾次他特意從穎王府大門前經過,人也沒多接近,就被穎王府的家丁或侍衛給轟走,區區一個王府戒備如此森嚴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屬下不清楚。」密探慚愧的低頭,「屬下無能,無法查探到殿下所想要的消息……」
齊弈手中扇子敲敲掌心,「罷了,穎王如此隱瞞的目的為何,怎麼也與我齊凌國無關,本宮不想多加揣測,本宮只想知道李姑娘的近況如何?」
「回稟殿下,屬下向每天送菜進穎王府的菜販打聽到了,日前那菜販送菜進穎王府時,腳不慎被推車上滾落的木桶給砸傷了,剛好經過的李姑娘便幫他包紮,同時給他幾瓶膏藥,那時李姑娘曾向菜販打聽東八街黎府的消息,屬下前去查探過,那黎府的主人為禮部尚書黎敬白。」
「禮部尚書黎敬白……」莫非這人就是晴晴所要找尋的親人?「好,本宮知道了,交代下去,不用再監控穎王府,你們去把黎府裡的人給本宮調查清楚,尤其是黎敬白及他夫人的喜好!」
「屬下遵命。」
齊弈手一揮,「下去吧,有事本宮會再召喚你。」
「是,屬下告退!」
密探一離開,齊弈自太師椅上起身,走至窗邊望著窗外的皎潔月色沉吟,他是該有所行動了。


「妳確定不需要本王派人送妳回府嗎?」
「不用了,王爺,我自己過去就行了。」李玥晴將包袱背在肩膀上,搖頭,「我隻身一人回去,這樣正好可以看得出我在我爹的心裡是不是還有一席之地,而且我那爹也是個官員,我可不想因你我這層交情,成為他升官的墊腳石。」
「本王身體如今已經康復,妳位居首功,即便黎大人想藉著妳我交情升遷,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人之常情,我也不願意讓他利用,王爺與我的交情豈是這麼廉價,可以讓人利用?」
「說得沒錯。」龍澤看她有些激動的神情,忍不住道︰「不過,妳對黎大人似乎積壓了很多的怨懟?」
「這九年來他對我沒有一點養育之恩,九年前的事情我雖然沒印象,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肯定,就是我在他心裡是沒一點分量的!否則不可能在我連車帶人墜落山崖後,他沒有因我停留,或是派人留下來搜尋。
「當年我師父、師娘還擔心有人來找我,在附近村子待了幾乎快一年時間,確定沒有半個人尋來,才帶著我離開。王爺,您說,對於這種無情的父親,我似乎沒有必要出賣,或是讓他利用你我之間的交情,是吧?」她嗤之以鼻的說著。
她幾乎沒有原主的記憶,但腦海中偶爾時不時冒出一張冷漠無情的男人臉龐,他對原主這個時常穿不暖、吃不飽的庶女不聞不問,任由母親早逝的她受到其他姊妹欺負,她想那個男人就是這個對她的失蹤置之不理的父親。
龍澤點了點頭。
「所以讓我一個人過去吧,如果他當場便把我轟出來最好,我讓他寫封斷絕關係的書信,然後起程趕去紫玉縣與我師父、師娘會合。」她行了一禮,率先走出門檻。
「如若黎大人將妳轟出來,就回穎王府來找本王吧,本王派人護送妳前往紫玉縣。」龍澤負手走在她身邊,送她出門。
「那怎麼好意思?」一聽見他要派人送她到紫玉縣,她的眼睛都發亮了。
「憑妳與本王的交情,有什麼不好意思,這不過是隨口交代的事情罷了。」
「那好,待我那爹要是把我轟出來,我就回來麻煩王爺你了。」
龍澤垂下眼眸,神情有些凝重地看著只有到自己胸口高度的李玥晴,平靜無波的眼底頓時起了絲絲漣漪,轉瞬又消失,恢復淡然。
「還有一事,如若妳不願意前往紫玉縣,抑或是妳在紫玉縣與尊師、師娘會合後,還是想回帝都來,本王這裡隨時歡迎妳。」
「好,沒問題!」李玥晴望著龍澤,瑩澈的眸子有著一瞬的詫異與疑惑,是她眼花了嗎?否則怎麼會在龍澤的眼神察覺到一絲不捨?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地來到王府前院,看著紅色大門,龍澤不由得停下腳步。
「王爺,你就別送我了,要是讓外面的路人看到,會影響你的清譽的,我還沒離開帝都之前,會再找時間回來幫你診脈的,我給你的藥丸記得每天早晚和著溫開水服下。」李玥晴笑著交代了幾句,才擺擺手催促他回去,轉身便要離開。
兀地,她的手腕被龍澤拉住,她回身疑惑地看著像是有話對她說的龍澤。
龍澤對於自己此舉也有些詫異,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唐突地抓住一個姑娘家的手腕,連忙鬆開,找了藉口,「本王忘了一事。」
李玥晴擰著眉等著。
「雖說妳我是條件交換的,但妳醫好本王的身子是不爭的事實,本王一直沒能真正好好答謝妳。本王想問妳,妳有想要的謝禮嗎?只要是本王能力所及,妳儘管提出!」他胡亂找了個連自己都覺得非常爛的藉口。
「一定要嗎?」
龍澤重重點頭。
李玥晴那對閃亮的盈眸骨碌碌地轉了兩圈,「那就許我一個願望吧。」
「願望?」
她點頭,「是啊,要是我跟你提出說,給我花不完的金銀財寶,豈不是太俗氣了嗎?」況且龍澤已經給了她一筆非常、非常豐厚的謝禮了,再提要銀子就太貪了。
龍澤點頭,解下繫在腰帶上的玉珮放到她手心裡。「行,本王就許妳一個願望,這權當約定的信物。」
李玥晴睜著大眼,看著手中這枚泛著瑩瑩流光的翠綠玉珮,漾起一抹微笑將這玉珮貼身收好。
「那我走了喲,王爺請留步!」說完,她朝他揮揮手後,大步地跨出王府大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著她消失在街角的身影,龍澤冷沉的喊了聲,「來人。」
第五章 回黎府認祖歸宗
穿過人來人往的大街,李玥晴站在黎府正紅朱漆大門前,仰頸望著頂端懸著的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提著氣勢磅礡的「黎府」兩個大字。
黎敬白這些年來在官場上混得不錯,當年他在瑞陽縣貪污收賄、中飽私囊的不法所得,為他進京任官後鋪了一條直上青雲的康莊大道,否則區區一個縣官怎麼可能在這九年間爬升得如此之快,光看這門面的氣勢就不比穎王府差。
李玥晴將肩膀上的包袱背好,一腳跨上黎府大門前的青石臺階,隨即遭到兩名穿青衣的家丁攔下。
他們滿臉不屑地瞅著故意穿著一身陳舊衣裳,一副鄉下人進城模樣的李玥晴。
「去、去、去,要謀差事的繞到後門去找姜嬤嬤!」一名家丁隨即拿出掃把趕人。
她握住掃把一端,沉聲告知,「我是來尋親的!」
「呿,尋親?妳打秋風打到我們府上來了,滾一邊去,要找人到後門去!」另一名家丁也拿了木棍作勢要趕人,但就在他手中的木棍要往李玥晴身上打下之時,突然感到銀光一閃,整個人就無法動彈。
「妳做了什麼,竟敢對我們施展妖術?!」定在原地,拿著木棍動彈不得的家丁驚恐大吼。
「這是黎敬白大人的府上吧?」她冷聲詢問著那拿著掃把的家丁。
「是、是……」那家丁見到自己的同伴突然間動彈不得,驚恐的大喊,「來人啊、來人啊,有人上門來鬧事……」
這一嚷嚷,引來一位管事模樣的人出來,發怒地衝向前來怒聲責罵,「誰讓你們在大門這樣大呼小叫?老爺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光,扣半個月月銀!」
拿掃帚的家丁連忙喊冤,「林管事冤枉啊,是這個女子不分青紅皂白就要闖入,小的們把她攔下來,卻不知道她使了什麼妖術……」
「妳是哪裡來的,這尚書府豈是妳一個黃毛丫頭可以擅闖的!」林管事長臂直指著李玥晴,氣勢十足的怒聲質問。
「林管事,九年不見,你忘了我嗎?這些年你倒是升遷得頗快啊!」難得這人她有點印象,是黎府從前的家丁,當年他是黎敬白的小廝,黎敬白不可缺的好幫手,專門幫他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贓款。
「妳是?」林管事瞇細了眼睛,仔細打量著李玥晴,這姑娘長得好眼熟。
「貴府上有個小姐失蹤多年,你總該記得吧?」她雙臂抱胸,冷冷睨著他。
「六小姐……」林管事滿臉疑惑的繼續打量眼前這看起來只比乞丐婆好點的丫頭片子。
「怎麼,我當年落崖沒死,你很訝異嗎?」李玥晴譏諷了聲,「我記得我們車隊經過馬鞍山的那天是八月初三,是吧?」
林管事頓時張大眼,「妳真的是……六小姐?」
「你何不去問問我爹,或是我那位嫡姊黎悅雲,小時候她還是頗疼我的,你可以請她來驗明正身,看我是不是黎悅青!」
真是不可思議,沒想到黎悅青所殘留的記憶,竟在她來到黎府大門前這一刻全湧了上來。
「妳等等,我即刻去請示老夫人!」林管事覺得這事頗為棘手,六小姐雖不受重視,好歹也是黎家血脈,還是小心處理為上,於是即刻發話,「你們兩個一人先領她到門房去等候,我去請示老夫人。」
像這種突然上門認親的人他大可不必通報,一棍子轟她出去便是,不過最近老爺在朝堂上頗為不順,不少人上摺子參他,正值多事之秋,要是再被對手拿住此事作文章,老爺官途堪慮,得謹慎處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過這失蹤九年,以為早已經葬身谷底的六小姐會突然出現,六小姐根本不受到老爺及老夫人的重視,因此當年她掉落山谷,也只有大小姐急著要老爺趕緊派人下到谷底查探,可急著上帝都的老爺只是冷冷回了大小姐四個字—— 「生死有命」,後又繼續上路。
李玥晴看了林管事急匆匆的身影一眼後,扯扯嘴角,將插在那名拿木棍的家丁身上的銀針一抽,這才得意地跟著另外一名家丁前往門房等待。
然而大半天過去了,坐在門房裡等待的李玥晴坐到都快要睡著了,這黎府裡的人還不給她回覆,到底讓不讓她認親啊?
不讓,早點派人來跟她說,她好轉身走人,回去投奔師父、師娘啊!
這時,一名穿著翠綠色短褐的小丫鬟匆匆走進來。
「姑娘,老夫人有請,請跟奴婢前往前廳。」小丫鬟做出請的手勢。
李玥晴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活動下筋骨,又背好包袱。「請帶路。」
讓人領她去前廳,而非進到後院,擺明了是把她當外人,看來這黎家人的心思倒與她不謀而合。
那小丫鬟領著她穿過抄手遊廊後,來到一間格局十分方正典雅的屋子前。
李玥晴眉頭微蹙,看著裡頭坐著的那一群老小女人。
這是怎麼了?是打算來個三堂會審,還是什麼的,她以為是老夫人要找她談話,怎麼來了這一大群女人?
她進到前廳裡頭的瞬間一片譁然,那群或坐或站,打扮光鮮亮麗的女人拿起手絹掩住了口鼻,一臉鄙夷嫌惡的睞著她。
看著她們輕視的眼神,李玥晴在心底冷笑著,真好,完全符合她預期的情況。
主位上,一頭銀髮梳成髮髻,插著一支翠玉髮簪,胸前戴著珍珠項鍊,一臉威嚴的老婦人語氣不善地質問︰「妳說妳是黎悅青?」
李玥晴歪著頭眨著眼,看著前方這位老太太,「是的,我是黎悅青!」
她從龍澤那邊得到的情報是,黎府如今的中饋之權還是掌握在這位老太太手裡。
黎老夫人右下方那名一身貴氣的中年婦人,就是黎敬白的正妻江玉枝,如果沒猜錯,她旁邊這個年約十八左右,打扮素淨的女子應該是大小姐黎悅雲。
「六丫頭九年前落崖,許久沒有音訊,有什麼證據證明妳就是黎悅青?」黎老夫人那對老眼目光銳利的上下審視著她。
「我後背有塊狀似蓮花的紅色胎記,相信大姊應該最清楚,小時候受傷,大姊幫我上藥時曾經見過。」她目光看向右側前方坐著,那名打扮典雅的女子。
與她目光相交的瞬間,女子盈盈起身,恭敬地向黎老夫人行禮,「是的,祖母,六妹背後確實有一塊狀似蓮花的紅色胎記。」
黎老夫人凌厲老眼朝黎悅雲掃去,似乎在責怪她似的,又擺手命令身後的丫鬟。「帶她到後面查看,是否真如她所說有紅色胎記。」
「也請大姊一起進來查看,大姊應該是記得最清楚的人。」雖然她不是很想認祖歸宗,但眼瞧著這老太太一副將她當成騙子的態度,讓她頗嚥不下這口氣。
黎老夫人怒瞪她一眼,「悅雲也一起查看,記得給老身看清楚,我黎家血脈不准來路不明的人混淆!」
「是。」黎悅雲欠身後,便指著裡間,「妹妹請跟我來。」
「勞煩姊姊。」李玥晴點點頭,尾隨著黎悅雲進入。
約莫半刻後,她再度尾隨著黎悅雲走出裡間,這時黎敬白已經到了,高坐在母親黎老夫人身旁的太師椅上,從容地呷著香茗。
李玥晴跟著黎悅雲站在黎敬白前面,等著黎悅雲幫她證實身分。
「見過爹爹。」黎悅雲清聲悅耳的請安。
黎敬白將手中茶盞放到一旁矮几上,也不多廢話,直接單刀直入質問︰「悅雲,妳查看的如何?」
「回祖母、回爹,是的,這位妹妹背後確實有一塊跟小六一模一樣的胎記,應該就是失蹤九年的妹妹悅青沒有錯。」黎悅雲證實道。
周圍瞬間又是一片譁然。
「妳確確實實確定過了?」黎敬白有些難以置信的再次問道。
「是的,六妹除了那塊胎記外,她的腰後方還有一顆紅痣,這完全都跟當年我在六妹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李玥晴瞄了眼周圍幾個竊竊私語的女子,從她們的眼神看得出來,她們根本不歡迎她,更不希望她回到黎府,看來這黎悅青真的是很不受家人歡迎啊。
「妳……」黎敬白敲著額,仔細地回想著女兒的名字,「妳叫……悅……」
這是身為人家父親的人嗎?竟然連親生女兒的名字也記不得,這黎悅青不過失蹤九年,可不是九十年,李玥晴冷眼瞧著黎敬白努力思索的模樣,鄙夷地在心底腹誹一番。
「玥晴,叫我玥晴吧,這是救了我的夫婦給我取的名字!」這是她真正的名字,用慣了的,她不想頂著一個別人的名字過活,遂捏造了這個說詞。
「救了妳的夫婦?」黎敬白擰著眉,目光犀利鎖住一臉淡然的她。
李玥晴平靜地與他對視,像在控訴他當年的無情,「當年我連人帶車墜落山崖,身受重傷,被一對夫妻所救,是他們幫我療傷的,本來他們擔心會有人前來尋我,帶著我在出事地點附近住了一年,可那一年裡沒有任何人來,或是在山崖下搜尋,又見我把從前的事大多忘了,連名字也不記得,所以他們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被她看得有些心虛的黎敬白撇過頭,不與她飽含怨懟的幽恨眸光對視,手一擺,「罷了,小六,我問妳,既然妳還活著,為何事隔九年才想要回來?」
「剛才說了,墜落山崖後,我陷入昏迷,醒來後以前的事情全部忘了,救我的夫妻只好將我帶在身邊。半年前,我才稍微想起一些事情,說出了以前小時候事情,爹的名子跟姊姊的名子,救我的夫妻曾經在出事地點附近打探到,有一官員攜家帶眷上京任職,途中有一女兒發生意外墜落山崖,他們才想這人有可能是我,因此讓我前來尋親。」不想說出受龍澤幫助的事,她稍微胡謅了下。
要不是兩位老人家希望她能夠多個人疼愛,再加上她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他們不知道她從前是否有婚約,因此才催著她來認親。
要不是不想惹師父、師娘傷心、生氣,不想讓他們失望,她根本不想上京來,尤其在看到這一屋子勢利無情的親戚,她更是後悔走上這一趟。
「妳……」黎敬白腦海裡逐漸浮現往事,越看她淡漠的臉龐越是感到窩火,可眼前這孩子卻又完全不知當年的事,他是一把心火無處宣洩。「妳上京來……撫養妳的那對夫妻有什麼話要妳轉答或是……」
「他們讓我來問問你,我當年是否有婚配之類的?」
「婚配?!」
左後方突然有一記尖細高亢的輕蔑聲音響起。
「爹,這女人根本就是來訛詐的,您沒瞧她那副窮酸樣嗎,肯定是她的養父母讓她來向爹敲詐要銀兩的!」
有人開了第一槍,其他幾個蠢蠢欲動的人連忙緊接著發砲。
「就是啊,老爺,就算她真的是小六,她的養父母這時候叫她回來認親,其心可異啊!」
「瞧她這副寒酸樣,分明是要來跟咱黎府討銀子!」
「是的,爹,她定是要來與您討要嫁妝的!」
李玥晴瞄了那群義憤填膺的女人們一眼,心下冷嗤了聲。
嗤,嫁妝,本姑娘現在的身家簡直是令人髮指的土豪階級,就連背在身上的銀票也有一兩斤,還看得上妳們口中那一點嫁妝嗎?
女眷們一人一句吵得黎敬白太陽穴隱隱發疼,大聲一喝,「通通給我住嘴!」
一向很少發脾氣的黎敬白一聲怒喝,整個內廳瞬間安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李玥晴將眸光轉向黎敬白,很體恤的說著,「其實你也不必這麼為難,我知道我的出現讓你頗為難,我也不會為難你一定得認我這個女兒。畢竟這九年來,你沒有想起過我一次,我只是上帝都來看看我的親人長得什麼模樣而已,然後確認一下養父母關心的這件事情。」
現在她就等黎敬白開口拒絕她,讓她趕緊回師父、師娘那裡,然後她再問一下自己有沒有婚約,這樣她上帝都的這趟任務就算完成,可以回去跟師父、師娘報到了。
黎敬白看向妻子,對上他詢問的眸光,江玉枝開口了。
「沒有,妳尚不曾與任何人家有婚約。」
聽到她這麼說,李玥晴暗鬆了口氣,等著黎敬白的下文。
「小六,按理說妳平安歸來這是件好事,可……那對夫妻也算對妳有養育之恩……」
「是的,我知道,你要我回去繼續盡孝道是吧?」李玥晴逼著黎敬白點頭同意。
失蹤多年的女兒歷經千辛萬苦才回來,他這為人父的即使對她再沒有任何情感,一旦拒絕了她,如若這事讓政敵知道肯定會狠參他一本的,因此讓她回養父母身邊的話黎敬白怎麼也不能輕易說出口。
他放下手中茶盞,問著一旁的黎老夫人,「母親,您說這事怎麼處理?」四兩撥千金地將這事推到母親身上。
黎老夫人豈會不清楚兒子把這燙手山芋丟給她的用意,不就是要假借她的手趕走這自小就惹人厭的賤蹄子,當年摔下山崖,她怎麼就這麼命大?
「依我看這麼多年了,小六應該也習慣與那對夫妻在一起的生活,就讓她……」
就在這時,一名小廝匆匆忙忙地來報,「老爺,稟老爺,齊公子來訪!」
「齊公子?來人,快快請齊公子上座!」黎敬白一聽到小廝來報,驚詫地站起身,急切的吩咐,「我馬上過去。」
李玥晴眼角直抽,怒瞪著那名打斷黎老夫人說話的小廝,就差幾個字,她就可以包袱拿著,馬上火速離開了,竟然被破壞,她真恨不得去踢他兩腳!
豈知,一記爽朗笑聲由遠而近傳來,「哈哈,無妨,黎大人儘管將正事辦了,你我已經如此熟絡,就不必這般客氣。」
「齊公子,不知你到來,真是有失遠迎……」黎敬白趕緊出了門去,又鞠躬又哈腰地賠罪。
屋內一群女人也一臉驚喜起身,竟是紛紛跟著黎敬白前去迎接貴客。
李玥晴有點傻眼,即便東煌王朝的民風開放,未婚男女見面無妨,但這樣積極的表現也足夠讓她這個穿越來的人驚訝了。
她嫌惡的目光隨著眾人一起移向那位貴賓,就在她看清楚那被簇擁著踏進門檻,進入廳中,身穿玉白色暗雲紋圓領袍,腰間繫著一條玄色鳥紋玉帶,風度翩翩的男子時,整張臉瞬間皺成一團。
只見那人上前來,手中摺扇親密地朝她頭上一敲,喊她一聲,「晴晴—— 」
齊弈這一聲「晴晴」讓廳裡所有人瞬間炸開了鍋!
尊貴的齊公子竟然認識這個不知道從哪個深山野林冒出來認親的女子,還這麼親密地呼喊她的閨名。
黎敬白眼尾一抽,生怕自己聽錯,連忙向前問道︰「這……齊公子您認識小六?」
「小六……黎大人說的是晴晴嗎?」
黎敬白點頭,「正是。」
「當然認識,晴晴與本公子的交情可是非同小可!」
李玥晴心想,這種情況對她非常不妙,齊弈會突然出現絕對有目的,她還是先閃人,先找間客棧,等過兩日派人給黎敬白送封信,讓他寫張黎悅青歸養父母家的字據,思及此,她火速轉身準備離去。
齊弈卻不讓她如意,長臂一伸扯住她背上的包袱,硬是將她扯回,手中摺扇親密的敲了下她的額,「晴晴,咱們這才多久沒見,妳便把弈哥哥給忘了嗎?招呼都不打的嗎?」
計謀被看穿,李玥晴狠瞪他兩眼,不悅撇嘴。「弈哥哥,我又不是有老人癡呆症,怎麼可能把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你給忘了!」
「那方才怎麼妳一瞧見弈哥哥便要往外走?」
她眉頭緊皺,「人有三急不行嗎?」
他沉沉點頭,「那是弈哥哥誤會妳,故意對弈哥哥視而不見了?」
「是的。」
這野女人竟稱呼高貴的齊公子為弈哥哥!
黎府眾人實在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晴晴、弈哥哥,這分明是兩小無猜間的稱呼,眾人的眼睛瞪得老大。
「晴晴,要是妳故意把弈哥哥給忘了,弈哥哥會很傷心的!」
「就算把別人都忘了,也不能忘了你是吧,弈哥哥!」李玥晴沒好氣地加重語氣喊著。
切,這齊弈現在是在演哪齣戲?
依她看,他根本是故意來壞她的好事,故意挑在這時候出現,然後左一個弈哥哥、右一個弈哥哥,讓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匪淺,交情很深。
身為太子,他一向不愛與權貴有太多交集的,怎麼會跑到東煌來,就跟這個說上不上、說下不下的禮部尚書,交情好到可以直闖宅邸這般程度?根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至於他眼中的那隻雞到底是誰,她根本沒興趣知道!
齊弈伸手擰擰她圓潤的耳珠子,「哈哈哈,聽到晴晴妳這麼說,弈哥哥就放心了!」
黎敬白更是驚駭得無以復加,這個突然冒出來認親的黎悅青,怎麼可能會認識齊凌國至高無上尊貴的東宮太子齊弈,他怎麼想破頭也無法將兩人的交集聯想在一起!
齊弈很滿意的瞄了眼周遭眾人驚駭的表情,漾起他一慣的溫柔笑容,「對了,晴晴妳怎麼會出現在這尚書府黎大人府裡?」
李玥晴萬分幽怨的瞪著齊弈,她能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他大吼:她就等著黎老夫人最後一句話就可以走人了,你這個弈哥哥出來攪什麼局!
齊弈摺扇敲敲手心,笑看她幽怨的眼神,突然故作恍然大悟一般,「莫非……晴晴妳日前跟弈哥哥說來帝都是為尋親,莫非,這黎大人便是妳的親爹?!」
齊弈這話一出,一旁的黎敬白頓時沁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連他都知道小六是到帝都來尋親的事,看來他與小六的交情真的不是一般的交情!
這事非同小可,就算齊弈是他國太子,在東煌也是有相當人脈的,若是他把歷劫歸來的親生女兒拒於門外,這事傳到皇上耳裡,他的官途也到頭了!
就算百般不想讓這個女兒回來認祖歸宗,他也只得把「妳回去與養父母好好過日子」這話吞進肚子裡去。
他撐著一張和藹無比的笑臉向前,「是的,齊公子有所不知,小六剛回來與在下及那些姊妹們相認,現在在下正與母親商討,是否要看個好日子開祠堂,讓小六祭拜祖先,感謝祖宗保佑讓她能夠平安無事歷劫歸來。」
一聽到開祠堂拜祖先,李玥晴瞬間滿臉猙獰地怒瞪著齊弈,心下把他罵了百八十遍!這意味著,她不能上紫玉縣找師父、師娘了!
吼,殺千刀的齊弈,她從來沒有這麼想宰掉一個人過!
不只李玥晴嚇掉了下巴以為自己幻聽,連黎家的女眷們也相當震驚,甚至黎老夫人也被黎敬白這突然轉變的態度給駭得手中柺杖差點拿不穩!
齊弈點頭,用摺扇敲著黎敬白胸口提醒他,「屆時黎大人別忘了,請在下來觀禮!」
他不是沒見到晴晴眼底的憤怒,由暗衛稍早給他的消息,他清楚稍早之前廳堂裡所發生的一切,他之所以來得及時,在最後關頭阻止黎老夫人將話說絕,自然是有他的私心!
「一定、一定,齊公子能當見證人是我黎府的榮幸。」黎敬白抱拳拱禮。
「那天黎大人有打算在哪裡擺宴席?」
「啊,宴席?」
「黎大人骨肉分離多年,晴晴能回來認祖歸宗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齊弈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莫非黎大人只打算開祠堂,讓晴晴祭拜祖先一下,並不打算擺幾桌宴席邀請同僚好友,告知黎六小姐歷劫歸來,讓他們與你一同感受這份失而復得的歡喜?」
「宴席這當然是一定要擺的,老夫還要辦得盛大,邀請同僚們來與老夫同樂!」竟然還要他擺宴席召告眾人,這不明擺著逼他認了小六!黎敬白感到一口心血都要噴上九重天。
「選好了日子,可別忘了派人通知本公子。」
「一定、一定!」
「來人啊,齊公子人都來了這麼久,怎麼還沒上茶?齊公子您先請上座,在下有些事宜想請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既然齊弈太子要親自蒞臨觀禮,還要出席酒宴,可見他與小六的關係不是一般,日後必能為自己所用,好處定當難以估計,讓小六回來,他就當多養一個廢人罷了!
「沒問題,樂意之至。」
第六章 找碴不斷的黎家人
龍澤坐在靠窗的矮榻前,斂著眉頭看著手下收集的資料,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待他聽到衛雲將方才黎府所發生的一切一一呈報,聽到齊弈出現這段時,驟然收笑皺眉。
「主子有什麼問題嗎?」身為他的貼身暗衛之一的衛雲瞬間察覺到主人的怒氣。
「你說因為齊國太子的出現,黎敬白親口承諾要讓李姑娘進祠堂,更要擺宴席,消息可準?」齊凌國太子齊弈……
「回主子,消息準確,屬下親耳聽到,黎大人是當著齊國太子的面承諾的。」
「打聽清楚開祠堂祭祖與擺宴席的時間!」
「是!」
「還有,吩咐下去,火速打聽出齊凌國太子是如何與李姑娘相識的。」
「遵命,屬下告退。」衛雲領令後,隨即退出書房。
龍澤推開半掩的雕花窗往外看,冷笑兩聲,既然鄰國太子都要親臨,他這王爺又怎麼可以缺席?


「六妹,目前府裡沒有適合的院子,只好先委屈妳先暫住這個小院子。」黎悅雲領著李玥晴來到位於黎府後方的一座小院子。
李玥晴看著這間因為她才臨時收拾出的屋子,外邊院子還堆積了不少沒來得及收拾的雜物。
她聳聳肩,「無所謂。」反正她在這裡也不久住,時間一到她就要走人。
都是該死的齊弈跑出來攪局,就差臨門一腳,她就可以毫無罣礙地與黎家脫離關係,繼續姓她的李,現在因為他,她被迫得改姓黎,還要去祭祖,她真想扯著喉嚨大罵令堂卡好的!
自屋子裡出來兩名端著污水的粗使丫鬟,見了黎悅雲馬上低頭行禮,「見過大小姐。」
「屋子都打掃乾淨了?」
「回大小姐,還有一部分未整理好,不過裡間跟外間已經收拾好,六小姐可以先入住了。」
「動作快一點。」黎悅雲搭著李玥晴的手臂,指著屋子,「六妹,我們先進去看看吧,看缺少什麼,趕緊讓人幫妳添上。」
李玥晴有點無奈的點頭,跟著她進屋。
偌大的外間只有簡單的一張桌子、兩張椅子,裡間也只有臨時擺上的一張床,梳妝檯、衣櫃、屏風什麼的都沒有,還好床上還給她放了個枕頭與被子。
抬頭四處張望了下,她發現屋子雖然陳舊但還不至於破爛,這一番收拾得也算乾淨了。
黎悅雲看到桌上連個茶水都沒有,和一屋子簡陋陳設一股怒氣便湧上來,朝著外頭怒喝一聲,「誰在外面!」
方才的兩名粗使丫鬟即刻走回來,「大小姐有何吩咐?」
「跟管事說這裡該補上的全給我補上,該派人手就派人手來幫忙,在兩個時辰內沒將這裡佈置妥當,我便讓祖母扣他兩個月月銀!」黎悅雲生氣地交代。
那名粗使丫鬟點頭,即刻跑了出去。
李玥晴淺笑了下,「大姊何必這般生氣,屋子可以住,只要不漏水就好,我不強求。」
黎悅雲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後,忍不住嘆口氣,拉著她一起坐到床沿。「爹跟祖母實在太偏頗了,妳好不容易才回來團聚……六妹,委屈妳了。」
「大姊,我不覺得委屈,妳也別替我感到委屈,這樣很好。」這樣她要走的時候才不會感到麻煩。
黎悅雲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一會兒大姊拿幾件自己的衣裳給妳。」
「不用啦,大姊,我有衣服穿的。」龍澤讓人給她做了好幾套衣裳,都在包袱裡呢。
「妳別嫌是大姊穿過的,樣式不花俏就好。」
「不會、不會。」她猛擺手。
記憶裡,黎悅雲對她這沒了母親的庶六妹算是挺照顧的,要是看著她被欺負總會上前護著。
「小六,妳不先將包袱放下,不重嗎?」黎悅雲動手要幫她解開身上的包袱。
「不用了、不用了,大姊,我先背著,我等管事讓人抬櫃子進來再放下,裡面有我養父母給我做的大餅,我怕我解開等等被耗子給咬了。」
她連忙制止,撒了個小謊,這包袱裡除了有她珍藏的藥材,還有銀票跟龍澤給她做的衣裳,要是被人看見不就漏餡了?要是被誤認她是偷兒,那不是很倒楣嗎?
這時外邊院子傳來陣陣吵雜聲,她還沒來得及出去一探究竟,那些花枝招展的黎家姊妹們就不請自入,衝進屋裡了。
她這主人都還沒開口詢問她們有何貴事,那一古腦兒衝進屋的女子便已經開口,「李玥晴,妳說妳怎麼與齊公子認識的?!」身穿藕荷色衣裙,一個稍胖的姑娘,一進門便直指著李玥晴怒聲質問。
她並不稱呼李玥晴為黎悅青,壓根不打算認她為黎家人。
「對,妳怎麼認識他的,為什麼他跟妳看起來非常熟識?」一旁穿著石榴紅,身型較為清瘦,卻有一臉痘子,看起來年紀較大的女子也跟著怒問。
「是啊,齊公子那麼高貴的人怎麼可能會認識妳這種低賤的人!」跟她們兩人後頭進來,身穿冰藍色的女子滿臉憤恨,像是要將她撕裂似的。
「問妳話,妳還不快說!」一名身穿蓮青色輕紗裙的女子氣憤地推開她們三人,朝著李玥晴氣憤難當地怒吼。
李玥晴錯愕地看著衝進來的這幾人,瞧她們個個握緊拳頭,一副她不交代清楚就要集體群毆她的架式。
從她穿越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未出嫁的閨閣女子,這樣不知含蓄地打探一個男人的。原來這就是外面人人稱讚歌頌,知書達禮的尚書府千金小姐們的廬山真面目!
如果她沒記錯,從右邊算起,這個穿石榴紅的女子是黎府嫡三女黎悅芳,十六歲,穿著冰藍色的,是跟著母親寄住在黎府的表小姐洪月霜,十五歲。
然後是那穿蓮青色的庶四女黎悅碧,十六歲,還有穿藕色的,是大她六個月庶五女黎悅蘭,當年在墜崖之前她們兩人是搭乘同一輛馬車的。
「妳還愣著做啥!」黎悅碧撩起衣袖,揚起手臂上前作勢要轟她一巴掌,好好教訓她。
一旁的黎悅雲見了,生氣地對著幾個妹妹怒喝,「放肆,妳們在做什麼?當著我的面就要動手打人,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姊存在嗎?」
「大姊,妳幹麼一直護著這個雜種!」黎悅蘭憤憤地質問。
「閉嘴,這種毫無根據的話妳去哪裡聽來的,小心我掌妳的嘴!」
「又不是我們胡說,祖母跟另外兩位姨娘也這麼說!」黎悅芳不甘心地也跳出來附和,「當年她娘偷漢子,現在又突然出現,根本是居心叵測!」
「表姊,這賤蹄子根本是看準齊公子與咱們爹交情好,趕緊回來認親攀關係,好巴上齊公子,跟她娘是一個德行!」洪月霜詆毀的同時,食指幾乎點到了李玥晴額頭上去了。
李玥晴只是定定地看著張牙舞爪、潑婦罵街的幾人,心下沉沉冷笑著,任由著她們繼續在她面前叫囂怒罵。
這一群女人衝進這屋子什麼也不說的,開口便質問她是如何認識齊弈,現在居然開始污衊她娘!雖說她不是真正的黎悅青,對這個已往生名義上的母親沒有什麼感情,但死者為大,這幾個女人難道不懂嗎?
她忍不住摸了下腰間的銀針,正打算給這幾個不知留口德的姊姊們一點難忘的回憶,讓她們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 
黎悅雲生氣地站起身,對著她們大聲斥喝,「妳們通通給我閉嘴,這種偷漢子的話是妳們可以說的嗎?一點家教都沒有,如果不想跟我到佛堂唸經、抄寫經書,就全部給我離開這裡,不許妳們來吵六妹!」
「大姊!」幾個黎家姊妹憤恨不平地怒瞪著黎悅雲。
「再不出去,全部到佛堂去給我跪著念上一個時辰的金剛經!」黎悅雲拿出嫡長姊的威嚴叱喝幾個一副要將李玥晴給生吞活剝的妹妹。
本是鬥志高昂要給李玥晴下馬威的眾人,一聽見這話,瞬間像是戰敗的公雞般不甘地魚貫而出。
看著鎩羽而歸的姊姊們背影,想起她們方才所說的話,雖然李玥晴對過去的事情沒什麼興趣,不過這事關名節問題,還是要瞭解下好,就試探開了口,「大姊……方才幾位姊姊們說我娘……」
「別聽她們胡說!」黎悅雲立刻喝斥一聲,制止了她未說出的遲疑。「妳姨娘是清白的!」
見李玥晴滿臉無辜,黎悅雲收拾紊亂的心緒,拍拍她的肩膀,幫她將垂落額前的髮絲撩到耳後,看著她片刻,才語重心長地緩緩說出,「別擔心,這次大姊會護著妳的,放心。」
這是話中有話,李玥晴秀眉微蹙地看著她。
「別想太多了,妳先休息,大姊去看看林管事為何還未將妳這屋子需要的物品張羅過來。」說完便離開這屋子,獨留她一人。
看著黎悅雲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回想著她有口難言的神情,看來這黎府裡藏有很多祕密,而且似乎與她有關!


天才剛亮,辰時還未過,便已暑氣逼人,李玥晴戴著帷帽,蹲在井邊洗著剛從後院採拔看起來像雜草卻是消暑聖品的草藥,打算把這一些草藥放到鍋裡熬成青草茶來喝。
每天一早醒來就熱得嚇人,不熬點青草茶來喝,她很快就會中暑的。
兀地,她身後突然竄出一記尖銳的咆哮質問︰「李玥晴,我的衣服呢,我昨晚不是命令妳今天一早把衣服給我送過來的嗎?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看到我的衣服!」
又來了……這群女人一天不找她麻煩會死嗎,輪番上陣按著三餐到她這小院落來問候她、使喚她。
這個時間、這聲音、還有找碴的內容,來找她麻煩的應該是黎悅碧吧!
她當作沒有聽到黎悅碧的尖叫怒罵,繼續提井水。
見李玥晴竟敢無視自己,黎悅碧氣得咬牙切齒,「李玥晴,妳耳聾、啞巴了嗎?我在問妳話!」
李玥晴轉頭手指著水井邊一個裡面泡著五顏六色衣物,髒得嚇人的大木桶。「妳的衣服在裡頭,自己找!」
切,昨晚黎悅碧竟然丟了一堆衣服到她面前,要她把那些衣服洗了,今天早上給她送回她的院子,分明是刻意刁難她。黎府的這幾個女兒真不知是被寵壞了,還是腦子有問題,真當她是來這裡祈求他們賞她碗飯吃、求他們收留?他們怎麼都沒有發現,她是每天上館子吃外食的!
把她當成粗使丫鬟、使喚她洗衣服,好啊,她就一口氣把所有該洗的、不該洗的,例如抹布啊、踩腳布啊等等通通放在一起泡著,這樣才節省又環保,還能出氣。
黎悅碧看到最寶貝的衣裳竟然跟一堆抹布、踩腳布泡在一起,立刻發出像是殺雞般的尖叫,「啊,我的衣服—— 」這是她今日見齊公子時要穿的!
她顧不得一身白色衣裳會被那一桶髒水弄髒,伸手就將那幾件最寶貝的衣服自抹布堆裡撈出來,緊接著尖叫再度響徹雲霄。
黎悅碧拿著那件已被染成五顏六色的衣服衝到李玥晴面前,憤怒的往她臉上甩去。「李玥晴,妳看妳幹的好事,妳把我衣裳洗成什麼樣了!」
李玥晴身形一晃,那幾件衣裳掉到泥濘地上,她無視於黎悅碧的憤怒,提好水繼續洗草藥。
「我一向是這麼洗衣服的,而且還要泡上七、八天,既然妳捨不得讓妳的丫鬟幫妳洗衣服,要我幫妳洗,可以啊,那就得按著我的規矩來,泡著,等我沒有抹布、沒有踩腳布、沒有衣服可換了,我才會去動手洗那桶衣服。」她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涼涼地告知。
聽到李玥晴將她最喜歡的這幾件衣服,跟已經泡了七、八天發酸發臭的抹布、踩腳布泡在一起,黎悅碧簡直要口吐白沫了。
李玥晴冷冷撇著嘴角,「而且我記得我告訴妳了,按著我的規矩來,妳也點頭同意的!」
「妳!」黎悅碧一口銀牙幾乎氣得要咬碎了。
「這就是我的規矩,不滿意拿回去叫妳自己的丫鬟洗!」
黎悅碧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一句話喊不出來,手捂著胸口,長臂直指著將草藥放進鍋裡的李玥晴。
黎悅碧氣得揚手,一巴掌便要朝她甩過去,卻被李玥晴一手拽住手腕,穴道被她指尖一點,瞬間疼得冷汗直流。
「妳竟敢對我動粗,還不放手!」
「動粗又怎樣?就准妳動手打人,不准我防衛啊?」她冷看了眼黎悅碧手腕上的那一點紅,沉笑兩聲才鬆開她。
她本是不屑將那些整人藥拿出來教訓人的,現在她非常慎重地考慮起這件事了。
黎府這一群女人一天到晚找她的碴,她實在不願意跟著她們瞎攪和在一起,該給她們一點小教訓,讓她們長長記性才成!
「妳這賤人,這府裡誰不知道妳是妳娘偷漢子生下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出身,我爹好心收留妳,妳不知感恩便罷,竟然敢這樣欺負我!」黎悅碧吃疼地揉著發疼的手腕,不知死活的對李玥晴再度進行攻擊。
「不好意思,我必須提醒妳一點,妳爹已經請人看好日子讓我進祠堂祭祖,甚至還要在醉香樓大宴賓客,告知眾人他福大命大的六女兒歷劫歸來了,這不擺明了他承認我是他親生女兒嗎?」李玥晴雙臂抱胸,冷冷提醒她。
「那是我爹可憐妳,像妳這種不要臉地假裝是我爹女兒的人,小心有惡報!」黎悅碧雙手扠腰朝她吼回去。
「惡報?我才要看看誰有惡報!」李玥晴被她惡劣的態度惹惱,水桶往黎悅碧站的地方一丟,潑了她一身。
「啊!」看著自己一早的精心打扮成了落湯雞,本希望等等能在齊弈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妝容全毀,黎悅碧受不了地尖叫,「妳竟敢潑我水!」
「怎麼,想打架不成,來啊!」李玥晴撩起衣袖,操起一旁的洗衣棍,一副準備幹架的大姊頭模樣,故意朝黎悅碧大步流星地逼去。
她那凶狠模樣將黎悅碧嚇得節節後退,到快靠近院門時才大聲撂話挑釁,「今天的事情妳給我記住,我一定讓妳好看!」
「妳們當真我怕嗎?我只是不屑理妳們,我勸妳們最好別再來惹我,否則有妳們好受!」
看著黎悅碧跌跌撞撞竄逃的身影,李玥晴在心頭冷笑了聲,哼,老娘不發威還真當她是病貓!


烈日當空,豔陽似火。
沒有一絲涼風吹過的午後,熾熱的陽光穿透過一棵棵蒼翠挺拔的大樹枝椏,在地上形成斑斑駁駁的光影。
李玥晴躺在樹下的躺椅上乘涼,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山上長大的她實在受不了京城這熾熱天氣,竟然一點涼風也沒有,是打算熱死她嗎?
這時一名小丫鬟匆匆跑進她的院子,戰戰兢兢地站在她旁邊小聲地說著,「六小姐,老夫人請妳到前面花廳去一趟。」
她自躺椅上坐起,「老夫人?」
「是的。」小丫鬟用力點著頭,「老夫人讓妳快點過去,不許拖延。」
「有說是什麼事情嗎?」黎老夫人厭惡她厭惡得緊,平日連晨昏定省都讓她免了,就是不想見到她,怎麼今天突然喊她過去?
「不知道。」小丫鬟搖頭見她遲遲不肯起身,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眼眶。「奴婢只知道煙萃姊姊說老夫人很生氣,讓奴婢趕緊過來喚妳,六小姐,妳就快點吧,要不讓老夫人等久了,會更生氣的。」
聽完小丫鬟說的,李玥晴瞭然了,心底冷嗤一聲,這時間點找她能有什麼好事,還不就是為了早上黎悅碧那事。
她起身理理衣服,「得了,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不會讓妳為難的。」
李玥晴讓小丫鬟給她帶路,才來到花廳,她還沒讓人進去通報她到來了,花廳裡頭便傳來拍桌怒喝聲,「那孽障還沒到嗎?」
聽到這怒喝聲,她也不讓人通報了,直接走進去,視線往花廳轉了一圈,從黎老夫人身上移到坐在一旁哭得好不傷心的黎悅碧身上,才又轉回到黎老夫人身上。
她戒備地看著黎老夫人一眼,「我來了,找我有什麼事情……」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響盪在這大廳裡。
她話還沒說完,一名年約四十多歲,梳著圓髻,嘴角往下撇,看起來顯得很嚴厲的婦人上了前來,狠狠往她臉上甩了一巴掌,將她打得耳朵嗡嗡響,一絲血水沿著嘴角流出。
李玥晴眼底氣得能噴出火,才一進屋就莫名其妙挨上這一耳光。
一屋子沒有人上來幫忙,連站出來為她說話或質問的人都沒有,全以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這一幕,眼底、嘴角更是流露著幸災樂禍的神色。
她惱火地一腳往那婦人不管不顧地踹去,「妳是什麼東西,敢打我?!」她本就不想待在這黎府中,被迫留下已經很嘔,還受了黎家人這許久的怒氣,如今她哪能忍受連一個下人也爬到自己頭上?
一看到她動手踢自己的陪嫁婆子,黎老夫人便有氣,用力往案桌上一拍。「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李玥晴捂著紅腫的臉,怒聲質問:「不知我犯了什麼過錯,老夫人您喚我來,也不問清楚便不分清紅皂白讓人打我、要我跪下,要打要殺也得讓我知道是什麼理由!」
「妳竟然到現在還不認錯!」黎老夫人食指怒指著她,「看來那一巴掌沒將妳打醒!」
「我何錯之有?」
「老身問妳,妳惹了悅碧沒有?」
「惹了。」
「妳拿木桶丟她,有沒有?」
「有!」
「妳把她的衣服跟那些骯髒抹布、踩腳布泡在一起,有沒有?」
「有!」
「那還不承認妳有錯!」
「老夫人,您只問我惹她了沒、拿東西丟她了沒、把她的衣服跟髒抹布泡在一起,您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李玥晴壓抑著滿腔怒火,冷聲反問黎老夫人。
要不是黎家人為了自己的名聲將她強留下來,她又何必在這邊忍受這群女人三天兩頭地找碴、給她穿小鞋、刁難陷害!
真是受夠了,不應該再繼續待著,是該換個法子離開了才是。
「有什麼好問,妳這賤蹄子能有什麼好心眼?」黎老夫人手中的柺杖用力往地上一敲。
李玥晴抹去嘴角的血水譏諷,「原來老夫人是這麼持家的,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難怪……難怪妳那些孫女蠻橫又無理,顛倒是非黑白,已過及笄之年都尚未有婚配。」
「妳看看妳這是什麼德行,竟敢忤逆我……來人,給我掌嘴,讓她長長記性!」黎老夫人轉頭命令另一名婆子,「吳嬤嬤,替老身好好教訓這個不懂得敬老尊賢,沒教養的賤蹄子!」
李玥晴陰惻惻地看了這名身形更加壯碩的嬤嬤,好,她就是在等著這一巴掌,她閉緊眼睛準備承受這衝擊,等這一巴掌打下去,什麼也不用說了,她正好可以背著包袱離開,前往紫玉縣找師父、師娘,向他們哭訴她在這裡遭到家暴,師父、師娘就不會再趕她回來了。
那名嬤嬤上前一巴掌就狠狠地往李玥晴臉上揮去,就在要碰到她臉頰的瞬間—— 那名嬤嬤突然整個人飛了出去,還撞倒了幾把太師椅,最後整個人撞在梁柱上才掉了下來,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彈。
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疼痛,反而是尖叫聲差點震破耳膜,李玥晴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的狼藉與躺在地上哀嚎的吳嬤嬤身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只有她感到錯愕,這一屋子的人也都嚇傻了,只見花廳入口站著一名姿勢很帥氣,卻渾身充滿殺氣的黑衣男子!
就在黎老夫人定下心神,要喊人拿下那男子之時,又聽見那黑衣人高喚一聲—— 
「穎王殿下到,請黎府眾人速速接駕!」
花廳裡的眾人還未從那震撼中回神,便瞧見帶著林管事面色訕訕的黎敬白趕了過來,想來是已從前院那裡得了消息。
第七章 狠毒母子蠱
穎王爺親臨,黎老夫人和黎敬白趕緊領著眾人到前廳拜迎。
前廳裡,在眾人屏息之中,一抹氣宇軒昂,透著一股高貴之氣的銀白身影慢慢映入眾人眼中。
當真是穎王殿下,一看清楚是龍澤,黎敬白當先行禮。
「不知穎王爺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穎王見諒……」
龍澤目光森寒地掃過眾人,早先阻止了婆子打人的暗衛已來到他身邊稟告了方才的事,此時他的目光落在跟在眾人後頭的李玥晴身上,瞧見她隱忍著怒氣的神情和臉上那鮮紅的五爪印時,怒氣勃然噴發。
「誰打的?!」
那黑衣暗衛隨即指著剛才動手的那名嬤嬤。
「拖下去把手剁了!」
「是。」不由分說,那嬤嬤立即被穎王府的護衛給捂上嘴拖走。
這命令一出,嚇壞了的黎府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龍澤。
穎王爺一向深居簡出,日前他們才聽到小道消息說穎王爺身體好轉而已,今日便見他率人直搗黎府,也不知是為了何事,現在竟又替那初初回府的李玥晴出氣。
不知自己何時惹到了穎王爺的黎敬白趕緊上前,搓著早已汗濕的手掌,小心詢問,「下官斗膽請問王爺,不知……」
龍澤冷漠地掃了他一眼,走向站在最後頭紋風不動的李玥晴,語氣裡有著一絲不捨,摸著她臉上的紅印子。
「怎麼這麼傻,也不會躲一下?」
要不是他正巧來了黎府想看看她的近況,如何能恰好地來替她出頭?
李玥晴卻是瞪他一眼,低聲抱怨,「王爺,你出現做什麼?你這是在破壞我的計畫啊!」她可不想成為黎敬白攀附權貴的墊腳石啊!
龍澤嘴角微勾,「妳有何計畫本王並不清楚,但本王無法眼睜睜看著妳被人欺負!」
她回到黎府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有他派衛雲在暗中守著她,今天她這張可愛的小臉蛋就要被毀了。
「我就這麼好欺負的嗎?」
「就怕有人沒長眼。」
黎敬白暗自皺了皺眉,看著兩人的互動與對話,這下更是肯定他們兩人交情不淺,同時疑惑兩人如何認識。
他渾身顫抖,忍不住拱手問道︰「下官斗膽請問,穎王爺您……如何認識小女……」
龍澤對他的疑問視而不見,視線再度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下令讓人動手的黎老夫人身上,目光犀利,像是要將她千刀萬剮似的。
「老夫人已上年紀,分不清是非對錯,該退到後院頤養天年,將手中大權交給長媳才是,免得誤了黎府大事,你說是吧,黎大人?」龍澤如利刃般鋒銳的視線緩緩掃向黎敬白。
什麼?!在場所有人紛紛倒吸口長氣,簡直不敢相信穎王竟然出手管到大臣家的後院!
穎王即使這兩年來未曾上過朝堂,但手握兵權的他在朝堂裡還是有很廣的人脈,即使是皇上有什麼決策,也會派人前去與他相商,足可見皇上的倚重。
黎敬白一點也不敢得罪,連忙點頭拱手,「是的、是的,母親年歲已高,還讓她老人家如此操煩府裡之事,實在有違孝道,下官即刻讓妻子江氏接下母親肩上之重擔。」
黎敬白這麼一說,黎老夫人差點氣得昏厥過去,但有怒也不敢言,捂著胸口吃力地用力喘著。
而江玉枝卻是暗自狂喜,她等著執掌中饋等了近二十年,這老太婆當初說好到帝都便下放中饋之權,卻一再出爾反爾,兒子的官愈做愈高,她也愈捨不得放下這份權力。
看今日穎王替六丫頭出頭的架式,肯定是與這丫頭有交情,不管兩人是什麼關係,她能從老妖婆手中接過掌家之權,都是託這六丫頭的福,否則只怕她再等上個二十年,老妖婆也不會肯將權力交出來。
在龍澤的盯視下,黎老夫人隱忍怒氣地掏出懷裡代表黎府內宅一切權力的庫房鑰匙,將它交給江玉枝。
黎府後院在穎王到來後一夕變天,黎老夫人也在那鑰匙交到媳婦手中後,一時怒氣攻心,厥了過去。
龍澤無視驚慌失措的女眷與下人,表面雖是客套的詢問,語氣卻不容反駁,「黎大人,本王想約六小姐出去一趟,傍晚之時會派人送她回來,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見了他的皇家威嚴,在場有誰敢說不可以?
「走了!」龍澤瀟灑從容,毫不避諱地在眾人的視線下拉著李玥晴離開。

離開了黎府,兩人坐上同一輛馬車,一路上李玥晴緊抿著唇瓣,沉默地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龍澤能感受到她的不悅。
「還在生氣?」
「你壞了我的計畫啊!」
「說說吧。」龍澤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要那個嬤嬤兩巴掌朝我臉上落下,我就可以背著包袱馬上前往紫玉縣,向我師娘哭泣我遭到黎家人的虐待,這樣他們就不會再讓我回到黎府了啊!」
「妳都已經受了一巴掌,難道還不夠?」他橫她一眼。
「積少成多啊,王爺,光只有一巴掌,我師娘他們是不會理睬我的,但兩個人就不同,這表示他們頻繁找我的碴!」
「妳難道不能向妳師父他們撒個小謊,謊稱妳遭到嚴重虐待?」
「當然不成,我師父不是那麼好騙的!」
她激動地望著他,本是盈滿怒意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詫異,連忙拉過他的手腕,併起雙指探向他的脈搏,眉頭倏地微皺。
不久,她鬆開他的手腕,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他胸口上扎了幾針。
對她這動作,似乎已經很習以為常的龍澤也不過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不妥,仍想著方才的話題。
「難道,妳打算挨了那兩巴掌後,要滿街的去哭訴,讓妳師父有跡可循?」
「是的,這樣人證都有了,也不怕我師父去查!只要查證屬實,我就可以繼續留在他們身邊。」
她點頭,又自腰帶上繫著的小荷包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藥丸遞給他。
龍澤一樣是連問都沒問,便將藥丸丟進嘴裡,嚼了幾下吞進腹裡。
「不擔心我拿毒藥給你吃?」見他還是如此信任自己,連問都不問這藥丸功效是什麼,要是她起了異心呢?
「本王這命交到妳手上都多久了,想動手妳早動手了。」他仰頸將頭靠向後方的車壁閉目養神。
「我的事情不值得你生這麼大的氣,他們欺我,我自有辦法為自己討回公道,倒是王爺你現在雖然身子已經康復,但仍切忌心緒過於大起大落。」她抽出那幾根銀針,提醒道。
他一眼微掀,話裡霸氣盡展,「本王的人哪輪得到他們動手,這不是給本王打臉嘛?」
李玥晴嗤笑了聲,「什麼時候我成了你穎王殿下的人了?」
「從妳在街上救了本王一命的那一刻起,妳就是本王要護著的人,誰也不許動妳一根寒毛,只砍掉一雙手,沒要了那兩個蠢婦的命,算本王仁慈!」
「她們也只是按著指令行事。」
「上面那老太婆要是得到教訓,懂得收斂,本王還會看在妳的面子上不太過為難她。」
聽到龍澤這麼說,李玥晴眼尾劇抽,嘴角抖抖,大嘆口氣後,拍拍他的手臂,很慎重的告知,「王爺,拜託,下次你什麼都看,就是不要看我面子,可以嗎?」
「怎麼,妳面子這麼金貴?」
「是啊,我的面子乃九九九純金的,很金貴的,不賣,所以王爺,下回你做什麼事情、有什麼決策,只要有涉及到我,請別看在我的面子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的面子不賣的,好嗎?」
如今黎府知道了她與龍澤的交情,事先的防範她必須做好,她可不想成為雙方或是哪一方有心人的利用對象。
龍澤雙眼一睜精湛黑眸裡染著讚賞的笑意,微點下頷,「行!」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聽到他親口給的承諾,李玥晴總算安下了一顆心。「對了,大半天的,你還沒說要帶我上哪裡?」
「去見太子!」
「什麼,你帶我去見太子做什麼?」
「本是想讓人拿著本王手諭上尚書府找妳,請妳過太子的別院一趟,後來想了想還是親自見妳才放心,也幸好親自走了這一遭,才能替妳出頭。」龍澤撩開車窗上的竹簾,望了下外頭街景。
「太子的別院有人生病了?」
「詳細情形不好說明,妳去了便知。」
她點頭。
穎王府的馬車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穎王病重這事誰都知道,門房一看見是穎王府的馬車,便馬上卸下門檻讓馬車直接進入內院。
片刻,馬車直駛進一處院子,在屋子前停下,訓練有素的下人隨即上前迎接。
「見過穎王殿下。」
先行下車的龍澤回身,向李玥晴伸出手。
李玥晴看了下他的掌心,很自然地將手搭在他的掌上。
在她將小手搭在他的掌心上時,那大掌一縮將她溫暖的小手緊緊包裹住,那溫暖的觸感像股熱流般緩緩流進龍澤寂冷的心房。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經備妥。」護衛恭敬上前,小聲告知。
龍澤點頭,拉著李玥晴直接進入這座看起來十分樸素,沒有過多華麗裝飾的屋子,穿過外頭的花廳直接進入裡間。
撩開珠簾,穿過雕花屏風後便見到一名臉色蒼白,腹部隆起的美麗少婦斜靠在床欄,用一雙深邃動人的水眸幽幽看著李玥晴。
少婦旁邊坐著一個一襲杏黃朝服,俊逸臉龐盡是擔憂的男子,不用說這便是太子龍濯,日前在穎王府裡她曾經見過他一次。
「民女見過太子殿下。」李玥晴福了福身,禮貌地對著龍濯問安。
龍濯伸手擺了擺,「免禮了,快起來。」
「見過太子。」龍澤抱拳作揖。
「二弟,大哥不是說了在私下,咱們兩兄弟這些虛禮就免了!」
「大哥身上還穿著朝服,該有的君臣禮節不能廢。」
「罷了,罷了,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龍濯皺著眉頭道︰「二弟,你對李姑娘說明了嗎?」
龍澤搖頭,「大哥以後得改稱黎姑娘了,她是禮部尚書黎大人的六千金。」
龍濯微怔了下,狡黠的眸光在龍澤臉上掃了一圈,隨即露出一記十分曖昧的眼神,「那便有勞黎姑娘了!」
兩兄弟之間交會的眼神隱誨而曖昧,讓李玥晴感到有些心驚,好像他們設計要把她賣掉一樣。
「別叫我黎姑娘,我還不是,等我進了黎府的祠堂祭祖後再改口吧。」
龍濯與龍澤互看一眼後,笑了笑點頭。
一旁下人將她放在黎府中的診療工具送上,「李姑娘請。」
李玥晴一臉錯愕地看著。
「咳,事出突然,本王讓人直接到妳屋子取的。」
李玥晴眼角抽了抽,龍澤的人也太神通廣大,竟然知道她把東西藏哪裡,這不是表示,他派著人時時監視著她?唔,該不會連她洗澡、睡覺、穿衣都有人監看……她下意識地抱緊身體。
看她那戒備的動作,充滿懷疑的眼神,龍澤不用想也知道她想歪了,低叱一聲,「本王只讓人在外面保護妳的安全,至於妳的物品,妳那屋子才多大,一看便知道東西藏哪!」
好吧,也是,算她反應過度了。李玥晴皺皺鼻子,拿過工具,先坐到床邊的紫檀木鑲貝圓矮凳上。
「夫人請。」她不知這女子的確切身分,故只稱夫人。
她伸出手號脈,指尖才碰觸這女子的手腕,就感到一陣冰寒刺骨的冷意隨之傳來,她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無比,擰眉斂眸,聚精會神地感受脈動,診完脈象後又查看了下這位夫人的眼睛與舌尖等。
她沉凝的神情讓一旁的龍濯與龍澤一顆心跟著高高吊起,尤其是龍濯,急著想知道結果,卻又擔心打擾到她診斷。
待診查完畢,他便急聲問道︰「李姑娘,柔兒她究竟怎麼了?」
「民女想請教太子殿下,這位夫人平日發病多是哪些時辰?發病時有哪些症狀?」李玥晴扶著這位十分虛弱的女子躺下,同時問著。
「以往是每日早辰晚酉之時,現在是時不時發病,發病時滿頭大汗,全身卻如入冰窖般寒冷,腹部疼痛。」龍濯心痛地告知,「再這般下去,本宮擔心柔兒腹中的胎兒會不保!」
「何時病發的?」她眼眸微斂,仔細在這床榻周遭搜尋著。
「柔兒是義勇侯之女,與本宮是青梅竹馬,因身分關係只能委屈她為本宮側妃,半年前義勇侯蕭勇被人陷害入罪,削奪封號、降為官奴發配邊疆,柔兒受父牽連入獄,褫奪了太子側妃之位。這時柔兒被診出已懷有本宮骨血,這是本宮的第一個孩子,皇上因而下令,待柔兒生產完後再執行刑責。」龍濯嘆了口氣,「半個月前御醫診脈為男胎,皇上大喜,便隨口說了聲,如若誕下皇孫,柔兒功在社稷,可免去其罪,留在東宮直到照顧孩子成年。」
李玥晴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到小皇孫成年前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拯救太子側妃,說不定被流放的義勇侯一家也能平反,或是太子繼位,東煌改朝換代,這段時間長得可以改變任何事,自然也有人想要先斬草除根。
龍濯無奈點頭,「太醫院裡的御醫幾乎都請來看過了,群醫都對柔兒的病症束手無策,再這麼下去,只怕孩子……」
忽地,躺在床上的蕭柔突然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淒厲呻吟,抓著床單掙扎著,望著龍濯眼淚也湧了出來,「啊,好疼!」
李玥晴見狀,趕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同時為她扎幾針減緩疼痛。「側妃,放輕鬆,妳不放輕鬆,肚裡的胎兒會更難受!」
「好疼……」
「李姑娘,請妳快想想辦法救柔兒。」
「放鬆!」她扳開蕭柔緊繃的手,視線飛快地掠過這床榻上的每一樣物品。
突地,她的視線定在床頭上方的雕刻上,專注的目光集中在其中一個雕工精細的石榴圖案上。
「太子殿下,麻煩你過來按著我方才的方式壓著側妃。」
龍濯接手後,她撩起裙襬爬上床榻,爬向那顆石榴方向。「失禮了。」她伸手撫摸著那個石榴雕刻,伸手,「給我一把刀,快點!」
龍澤不解她要做什麼,看了龍濯一眼,只見龍濯對他點頭同意,便抽出隨身攜帶的防身短刀反手交給她。
「太子殿下,您將側妃扶起,抱到一旁的矮榻上。」她交代了聲後,用那把銳利短刀順著那雕刻的石榴圖案慢慢挖,一點一滴小心地刨。
沒一下子,那塊石榴圖案的雕刻,整個掉到枕頭上,床板上露出一個大空洞,空洞裡頭有好幾個看起來快要羽化,幾乎已經看得到裡面蟲子的繭。
她冷笑了兩聲,「哼哼,我就知道問題在這裡!」
龍澤湊了過來,順著她的眸光望進去,「李姑娘,這些繭是?」
「蠱,把那個裝茶葉的黑色罐子給我。」她拔下髮髻上的木簪子,用尖銳的那一方小心地將洞裡頭的繭挖出,又吩咐,「命人去準備一鍋熱油跟烈酒,把油燒得沸騰,還有準備兩根大木棍,兩邊各綁上大石,愈重愈好,快點,要是這蠱蟲破繭而出,側妃就是一屍兩命了。」
一聽到她這麼說,龍濯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忙命人去火速準備。
李玥晴接過龍澤遞過來的茶葉罐,小心翼翼地將幾個繭放進罐子裡後,將蓋子蓋得緊緊的。
她又檢查了下其他地方,確定都沒問題後才捧著這裝著繭的罐子下床,又處理好蕭柔身上的銀針,要兩個男人安靜,才指著外頭輕聲地說︰「等我處理好再說。」
一走出屋子,她見所需物品除了熱油,大多已經準備好,她拿起烈酒,倒進那個裝著繭的罐子後搖了搖,放置一旁候著。
事出緊急,龍濯一聲令下的,下人們不敢多耽擱,不一會熱油也準備好了,大火將油燒得紅滾滾,直冒煙。
來到廚房,李玥晴瞄了眼那鍋不斷冒泡的熱油後,抽出兩條手絹,一條塞到龍澤手裡。
「捂著。」交代他的同時,她自己已經將手絹綁在臉上,捂住口鼻。
這時龍濯已抱著恢復平靜的蕭柔到外頭的軟榻上,等著看她處理。
李玥晴對著一旁的護衛交代,「一會兒我把這罐子往油鍋裡頭丟,你們就接著把鍋蓋蓋上,並用那兩根木棍壓在鍋蓋子上,聽到沒,時間不可有所耽誤。」
「是。」
她扯出一條帶子綁住衣袖,方便自己活動,手捧著那罐子靠近滾滾沸騰的油鍋旁,並瞄了眼周圍的護衛,確定他們都準備好後,朝他們點頭示意。
她將罐子往那油鍋裡一丟,隨即撩起裙襬拔腿往後跑,大喊著,「蓋上蓋子,快點後退,別太靠近,退到走廊上。」
兩個護衛手腳俐落,幾乎緊接著她動作完成就固定好油鍋蓋子,一聽見她大喊後退,就紛紛撤退。
就在他們才剛退到屋簷當下,便聽到一陣淒厲尖叫聲,整個油鍋像是要炸開般開始不斷地晃動,連那兩根綁著大石的大木棍也幾乎無法將鍋蓋壓住,
鍋蓋像是被不斷往上冒的滾燙熱油頂起,隱約有東西自油鍋裡頭掙扎著想要出來,同時陣陣惡臭從晃動的鍋蓋下不斷飄出。
龍澤見狀驚覺不妙,氣運手心,隔空運功,將廚房內一張桌子打至半空,重重掉下,壓在那油鍋蓋上,這才完全壓制住那股不斷要往外衝出的力量。
慢慢的,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惡臭還夾雜了一股噁心屍臭,讓人聞了直作噁。
已經將蕭柔安置好,趕過來看情形的龍濯用衣袖掩著口鼻,「這是什麼味道,這般噁心難聞。」
龍澤雖然已經用了李玥晴給的手絹捂住口鼻,但這腐敗的味道還是讓他難以忍受,只得再用衣袖捂著。
「屍臭!」
眾人一聽李玥晴的解釋,臉上都萬分驚訝,還有人受不了地跑到一旁嘔吐去了。
繞到蕭柔的寢間,李玥晴自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個小瓷盒交給她,「抹一點在鼻間人中的位置,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龍濯跟著進屋,仍提著衣袖,捏著鼻,「還得臭多久?」
「四、五天吧,還有得臭呢!」
「那這院子還能住人嗎?」
「當然要住,不想引起他人的懷疑就得繼續住,不過要是太子殿下你有辦法暗渡陳倉地將側妃運走,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玥晴雙眼看了看蕭柔稍微好轉的臉色,又吩咐,「這七天裡那鍋熱油要派人緊盯著,別讓任何人靠近,否則側妃再有意外我就不幫忙了。」師父師娘命她不准多碰蠱毒,雖是為救人,但她仍不敢多次違抗師命。
「你們幾個聽到了吧,給本宮把那鍋東西給看好!」龍濯如臨大敵地下令。
「遵命!」
「那藥膏還有嗎?」龍濯實在受不了這氣味了,拿過那清涼藥膏挖了點抹在人中,果然感到舒服多了。「那東西一時之間無法處理掉,不抹點這藥膏實在難以忍受。」
「我做了一些放在黎府院子的床底下,用藍色罐子裝著,請王爺派人過去拿吧!」
龍澤立刻彈了彈手指,一抹黑色身影隨即躍出院子圍牆,朝黎府方向前去。
龍濯總算放下心來,「現在可以告訴本宮,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剛剛那一番是什麼情況?」
「那是類似母子蠱的玩意,那些繭裡的蟲破繭而出時,側妃腹裡的胎兒也會同時出世,並被蠱毒奪去性命,下這蠱的人心腸十分狠毒。」她又拉過蕭柔的手腕探探脈門,試試手心裡的溫度,確定一切已經恢復平穩,便放下心來。「還有那聲尖叫,是操控這蠱的控蠱師被油潑傷的尖叫,要養這些蠱時,控蠱師會在這些蠱上滴下自己的血,留下一分魂魄,與他們感應好方便操控。」
龍濯大駭,「這整個院子都是本宮的心腹死士,不可能會有控蠱師進入下此毒手的!」
「這張床是太子殿下與側妃成親時,特地讓人製作的吧?」孕婦會睡在新婚時夫家訂製的喜床上,這是東煌的習俗,儘管這裡是太子別院,並非東宮,但看皇帝與太子對這孩子的重視,她因此大膽推測。
龍濯點頭。
「這床怕是在製作雕刻之時就已經被人放入蠱繭,側妃不懷孕則沒事,一旦懷孕,裡頭的蟲卵便會開始孵化,吸收母體精力成長、結繭。」
龍濯憤怒的捶擊一旁的梁柱,咬牙切齒,「混蛋,是誰這般陰狠歹毒?!」
「只能說權力太迷人。」李玥晴聳聳肩,淡淡地說著,「不說這些了,太子殿下想知道是誰施的毒手嗎?」
龍濯給她一記冷眼,好像在說她說這不是廢話。
龍澤抬手彈了下李玥晴的額頭,「快說,別賣關子!」
只見李玥晴露出一記賊笑,「想知道是誰下的蠱,可以看看近日你們周遭認識的人誰成了麻子。」
兩兄弟馬上有所了悟,龍澤拍了拍龍濯的肩勸道︰「大哥,即使查出也先放在心裡,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側妃腹裡的胎兒能夠順利產下,未來一切才有希望。」
龍濯反手按住他的手,態度一瞬間變得深沉犀利,「放心,大哥自有分寸,那血海深仇這麼多年都忍了,還有什麼忍不下的?如今你身體也康復了,大哥就不必再顧忌著他們會趁你病中對你不利,現在本宮倒是要看看,那群人到底想玩什麼,不管是什麼本宮都奉陪!」
第八章 吃好菜配情敵較勁
忙碌一陣子,梳洗過,也換過衣服的李玥晴,再度搭上馬車離開太子別院,太子忙著照顧心上人,沒空閒招呼他們留在別院裡用膳,晚膳之前便打發他們離去,讓她餓著離開,真是標準的過河拆橋,沒心沒肺!
馬車飛速地行駛在寬闊的青石路面上,發出達達響聲,她有氣無力地看著車窗外逐漸染黑的天色。
「怎麼這一路上一句話不說的?」
她眉眼橫去,憤憤抱怨,「你這太子大哥真是不上道啊,竟然在晚膳之前趕客人,太不夠意思了。」
虧她還為了他心上人忙了一下午,結果別說賞銀了,連頓好飯好菜也沒吃著,白白做了一場工,這筆生意她真是賠大了。
龍澤淺淺勾勒著好看的唇角,輕聲問著,「餓了?」
「當然餓,我中午又沒吃什麼東西,本打算下午溜出府到街上吃好吃、喝好喝的,結果被那老太婆一攪和,唉……別提了,等等我回去蒸個饅頭吃好了。」
「瞧妳說得,好像本王與太子是虐待手下的人,這不是正準備帶妳去吃點好的嗎?」
龍澤搖頭低笑的同時,馬車輪轉動的聲音已經在一間門面裝潢得富麗堂皇的酒樓前停下。
早他們一步前來安排的護衛一見到是自家王爺的馬車,待馬車一停好便飛快向前為他們開門。
「下車吧!」
李玥晴尾隨著龍澤步下馬車,站在外頭看著這間掛滿紅燈籠,將漆黑夜空也照亮的酒樓。來到帝都後,她幾乎沒有在黃昏過後出門,所以也根本沒見過帝都熱鬧的夜晚景象,沒想到夜晚的帝都跟白天的帝都一樣很熱鬧非凡,差別只在於白天是市井小民的熱鬧喧騰,晚上是這些達官貴人的奢華饗宴。
「主子,都安排好了,可以馬上上菜,不會讓李姑娘餓到。」
龍澤點點頭,護衛於是下去傳菜。
李玥晴問︰「這裡是?」
「醉香居是帝都最大的一家酒樓,廚子的手藝十分精湛,不輸宮裡御廚,一會兒妳可以好好品嚐。」
她點了點頭,醉香居她早有耳聞,據說一桌普通的席面也要五十兩銀子以上,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平日裡進出這家酒樓的都是達官貴人。
門口負責接待的店小二一看到龍澤出現,馬上上前親切招呼,「王爺,您到了,讓小的為您帶路。」他躬著身軀,滿臉掛笑地準備領路。
「吩咐下去,我包下的雅座周圍不得有人打擾。」龍澤交代護衛,手中的摺扇敲了下還震懾在這酒樓金碧輝煌之中的李玥晴,「走了!」
李玥晴尾隨著他進入醉香居,穿過高朋滿座的大廳,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之時,她忍不住朝其他客人桌上的菜色瞄去一眼,卻在收回視線的當下掃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這讓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察覺身後的人未跟上,龍澤也停下腳步詢問︰「怎麼?」
她食指指著不遠處角落那個溫文儒雅的冰藍色身影,「弈哥哥!」
弈哥哥?!
從她嘴裡聽到如此親暱的稱呼,龍澤眉頭瞬間擰起,一股酸意在胸口逐漸發酵。
「那是妳認識的人?」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齊弈?!龍澤英眉一挑,眼眸中一絲寒光閃過,齊弈微服來帝都的事他早得到消息,但據說齊弈這回只為私事而來,所以也並未多留意,沒想到他竟和李姑娘相識,看樣子兩人交情還不淺。
齊弈似乎也感覺到有人正直盯著他,側過頭張望一番就瞧了過來,淡然的臉龐瞬間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起身朝他們的方向走來,親切呼喚,「晴晴。」
一聽見他親密地喊著李玥晴為晴晴,龍澤濃眉擰得更緊了,忍不住低聲冷冷問道︰「妳與他很熟?」
「認識好幾年了。」她小聲地告知,對走過來的齊弈露出一個大笑容,「弈哥哥,你今晚也在這裡用膳?」
「本還在惋惜來得慢些,沒有雅座,只好勉為其難與其他客人在大廳,沒想到會碰上妳。」齊弈瞄了眼離她身後兩個階梯距離的龍澤,眼睛突然張大,馬上抱拳作揖。「不知是穎王殿下,本宮失禮了。」
龍澤意思意思回了個半禮,「齊公子,久違,國事不忙嗎……」
齊弈拱手截去他未出的話,不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洩漏自己的身分。「穎王殿下,本宮是奉父親之命離家外出增長見聞,今日能與穎王偶遇,實在是本宮之幸!」
龍澤沉笑兩聲,態度冷淡,方才的情況讓他心底很不是滋味。
「既然齊公子與李姑娘是舊識,本王上頭有個雅座,不如與我們一起用膳吧,人多也熱鬧。」
齊弈馬上拱手道謝,「那本宮恭敬不如從命。」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王爺!」這時外頭跑進一名護衛,神色有異地朝著龍澤眨眼暗示。
龍澤吩咐,「晴兒,妳跟衛風先進去,本王需處理一點事情。」
晴兒?龍澤怎麼突然改叫她晴兒……李玥晴歪著頭,有些納悶地看著他。
「怎麼如此盯著本王?有問題?」
她搖頭,「沒有。」
不過想想,龍澤是行武之人,一向不拘小節,大而化之,他私下也是隨性,所以自己可能也沒察覺到對她的稱呼過分親密了些,是自己太敏感了。
「沒事!」
「那就先上去。」店小二立即笑臉迎上,領著幾人繼續前往。
「李姑娘、齊公子請你們稍待。」衛風帶著另一名護衛先行進去檢查一番之後,才請李玥晴及齊弈進入。
「兩位客官稍待,先用點開胃小菜,小的馬上為兩位客官上菜。」店小二俐落地為他們各倒了杯茶,又送上幾碟精緻的小菜後便退出雅座。
衛風與手下也跟著退出,留下他們兩人。
李玥晴坐靠窗邊,瞧著窗外的夜色,從這裡可以俯視整條掛滿紅燈籠,像遊龍般熱鬧的街道,由於俯視的角度,讓她想起從前遊歷過的九份老街,有一霎時像回到了過去。
齊弈拿起涼茶輕呷,「晴晴,妳怎會跟著穎王一同外出,還在這個時間?」
「當然是有事情才逗留得晚了。」她拿過茶水也喝了一大口。
「妳如今離開穎王府,有很多事情得小心,謹言慎行,尤其妳已經回到黎府。」齊弈勸道。
「你還好意思跟我說這件事呢,弈哥哥!」她放下杯子,橫他一眼,「這事你有脫不了的關係!」
「我?」齊弈裝傻。
「算了,事已至此就不提了。」她擺擺手,突然想到,「對了,我記得百花祭那時候你有話要對我說,那天黎府情況亂糟糟的,我根本沒時間問你,你那時候想說什麼?」
既然她將這事提了起來,趁著四下無人,齊弈決定先行向她表明心跡,他已經從黎敬白身上下手,就算屆時他提出求親要求,黎敬白也絕不會反對,但他希望聽到晴晴親口答應他的求親。
「晴晴,百花祭的風俗是什麼,妳知道吧?」
李玥晴不甚在意,拿起筷子夾著桌上的小菜吃,「你指的是,互贈香囊與鮮花的意義是吧?」
「晴晴,妳的香囊在我……」
這時,房門被推開。
龍澤走了進來,皺眉看了眼空盪盪的桌面,「怎麼還沒傳菜?」
齊弈眉頭微擰,心下忍不住嘀咕,怎麼連著兩次都是這傢伙來破壞他的好事!
「我看是這裡的店小二勢利眼,見你這位尊貴的王爺還沒入席,不敢上菜。」李玥晴揶揄著,表情故作悲苦地嚼著醃黃瓜小菜。「唉,我看我今晚就只能啃這醃黃瓜了,正好樓下街上有人推饅頭出來賣,乾脆我去跟他買兩顆止飢好了。」
「說什麼胡話,到這裡還啃饅頭,是把本王的臉面放腳底下踩了!」龍澤搖頭低笑一聲,在她右手邊的位置坐下,又對著衛風下令,「馬上讓人上菜,要是把晴兒給餓著了,本王讓他們把酒樓關了!」
「對了,這裡的招牌是什麼,你也讓人給我介紹下,要是不合我口味怎麼辦?」李玥晴推推龍澤的手臂。
「今晚的菜色妳絕對會喜歡,為了慰勞妳的辛勞,本王讓他們把酒樓裡的每道菜都送上,要是再不合妳的口味,改日讓御廚專門為妳料理。」
「你說的唷!」
「本王自然不會食言。」
聽他這麼說,李玥晴可開心了,「嗯,這個好、這個好,我跟著師父、師娘跑遍大江南北,吃了不少人間美味,就是有一點遺憾,從沒吃過皇宮的御廚料裡,等等我一定要死命地挑毛病。」
「盡量。」
感覺被李玥晴冷落的齊弈忍耐不住,插入兩人之間的話題,問道︰「晴晴,妳與弈哥哥及穎王殿下在這裡用膳,黎大人知道嗎?」
「不知!我那爹連我每天在黎府沒得吃都不關心了,又怎麼會關心我今晚在哪裡用膳?而且依我看,他現在連老太太都沒心情關心,肯定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情!」李玥晴不屑地說著。
這時,門扇再度被推開來,一道道香氣逼人的佳餚傳了進來,冷盤、熟食、湯菜、點心等等,一共十六道菜色,道道色香味俱全,擺滿了一桌子。
她兩眼綻放出光芒,驚喜地看著眼前滿滿一桌的好菜。
「什麼,妳在黎府沒得吃?!」齊弈驚呼。
「放心,我自有門道餓不死的。」她如星光璀璨的眼睛直盯著眼前那道醋溜魚片。
「這黎大人是怎麼辦事的,當時還一再向我保證,會好好照顧妳這失而復得的女兒!」齊弈根本無心在這些佳餚上,氣憤地捶了下桌子,這才驚覺失禮,連忙向主人龍澤作揖道歉。「穎王殿下,抱歉,本宮失禮了。」
「無妨,齊公子是性情中人,且與晴兒又是朋友,自當為她抱屈。」
見菜色全上了,龍澤未先招呼齊弈用膳,逕自拿起筷子撥弄著面前的清蒸魚,熟練地將肉與魚刺分離後,在齊弈的注目下將一塊魚肉夾到李玥晴的碗裡。「趁熱,先嚐這道清蒸鱈花魚。」
看著碗裡這白嫩魚肉,李玥晴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不解為何龍澤會先推薦它,便夾起魚肉放進嘴裡。
那吃進嘴裡的美味卻讓她驚喜地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清蒸魚肉嫩多汁,湯汁看似清淡,卻十足濃郁,好吃得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的表情,龍澤覺得這一切都值了,笑問︰「如何?」
李玥晴簡直無法形容那鮮美的滋味,只讚賞地拍了下龍澤的肩膀,不住地道︰「我的老天爺啊,味道實在是天上人間少有的好吃,王爺你好過分,要是以後我每天都想上這裡來吃這道魚怎麼辦?你給我的那一疊賞銀,根本不夠我天天上這裡吃啊!」
齊弈瞧她一副跟龍澤沒大沒小的模樣,龍澤卻不以為忤,甚至連一旁負責守衛的衛風見到她這樣無禮的行為也像是見怪不怪,彷彿這兩人私下便常有這些互動,這看在他眼底很不是滋味。
「這鱈花魚十分珍貴,是自雪峰山上天湖捕捉,肉質肥美,連皇宮裡也不常有,即使妳有大把銀子也不見得能有這好口福,所以放心,妳的銀兩是保得住的。」
李玥晴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衛風,「真的?這魚這樣稀有?」
衛風點頭,「是的,王爺知道李姑娘喜歡吃魚,一個月前便讓人上雪峰山天湖捕抓這鱈花魚,鱈花魚要好吃,要三斤重的正好,一群人在天湖邊搭營半個月才捕抓到幾尾,且為維持它的鮮度,一抓到魚便讓人快馬運送到帝都,下午王爺得知鱈花魚已經送到,便讓醉香居的廚子即刻為小姐料理這道佳餚。」
聽完衛風說的,李玥晴眼底是滿滿的感動,「王爺,你對我真好,謝謝你!」
「別多說話,趕緊多用飯,冷了就失了風味。」他又將一塊剔好魚刺的魚肉放到她碗裡。
李玥晴吃得眉開眼笑,捂著唇呵呵笑著,「哇,好好吃唷,真是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下回我要自己去天池抓魚弄來吃,吃得夠本。」
「自己上山去就算了,想吃,下回本王讓人再弄回來給妳吃。」
對於龍澤又夾菜又剔魚刺的服務,李玥晴一副習以為常,毫不客氣地接收,這讓一旁的齊弈更加不是滋味,尤其看著李玥晴滿心歡喜地吃著龍澤不斷夾給她的魚肉,連理都沒有理他,一口酸意在胸口翻騰,手中的酒杯也差點捏碎。
龍澤這時才想起還未招呼齊弈,「齊公子,你也別客氣,盡量用,改天本王再宴請你替你接風。」
「穎王客氣了。」齊弈嚥下嘴裏的酒,又倒了杯酒回敬。
忙著吃魚的李玥晴馬上扣住龍澤的手腕制止,「你身子剛好,一年內都不可以喝酒。」
龍澤淡淡笑了下,改拿起茶杯回敬,「齊公子,你聽到了本王的小神醫的醫囑,本王就以茶代酒,先乾為敬。」
聽到從龍澤嘴裡說出醫囑兩字,齊弈心頭那股翻騰的醋意漸漸緩下,他怎麼差點忘了,晴晴總是跟她的病患建立起非常良好的情誼,她關心、體貼著她的每一位病人,直到他們康復,像龍澤這樣回報她的病患也很多,自己竟然忘了這一點,差點被莫名恐慌給酸死。
他定了定神,便揚起了笑臉,一掃剛剛的陰霾,拿起筷子也夾了顆水晶鮮蝦餃放到李玥晴的碗裡。「晴晴,妳不是也最愛吃鮮蝦水晶餃,醉仙居的其一招牌便是這道。」
「謝謝弈哥哥。」李玥晴夾起水晶蝦餃,也是一口吃進嘴裡。
龍澤又為她盛了碗湯,「晴兒,看來妳與齊公子十分熟稔,你們兩人是怎麼認識的?」
「跟你一樣,都是在路邊認識的。」她夾了塊烤鴨,和著蔥醬,包著麵皮吃起來。
一聽她的話,兩個男人頓時皺起眉頭。
「是啊,當年弈哥哥從皇宮偷溜出去玩,在邊界被人襲擊,正巧被我師父、師娘救了,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救活了,而照顧他到康復就成了我的責任。」
龍澤斂下深眸,原來當年齊凌國太子遇刺命在旦夕,是被晴兒的師父所救。
「是的,當年那一劍差點要了本宮的命,幸得神醫出手相助,晴晴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才得以康復。」齊弈特地加重晴晴這兩個字,暗示他與李玥晴交情匪淺,警告龍澤識相就離她遠點的意味濃厚。
龍澤無視齊弈話語裡的暗示,眉梢一揚,挑釁地掃了他一眼,「本王雖然沒那福分尋得神醫為本王醫治身上奇毒,卻有幸讓晴兒親自為本王醫治,貼身照料,這是不是說明本王與晴兒的緣分較深?」
齊弈臉一僵,幾乎是咬牙地暗示他。「本公子與晴晴所結的緣分可是比穎王早些時候。」
龍澤像個狡猾狐狸一樣,精光閃動的黑眸微瞇,嘴角一勾,挑釁地扯著冷笑。「緣分這種東西不是先到,便能擁有!」
他們對彼此心思都心知肚明,且志在必得。
齊弈溫潤的眼眸染上一層寒意,怒視龍澤,袖下傳來一陣骨節作響的聲音,龍澤聳了聳肩,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戲謔姿態回敬他的怒氣。
本來吃大餐吃得歡快的李玥晴,突然注意到場面氣氛驟然變得詭異無比,兩個男人都不說話,表情也是平淡,可隱約間似乎有兩股騰騰氣浪激烈碰撞,就像是兩方人馬廝殺決鬥似的,這兩個人是怎麼?方才還好好的啊!
她皺起眉,看著四道在空中廝殺的目光,嗓音冰涼地警告,「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嗎?誰敢壞了本姑娘吃飯的興致,就做好躺一整年的準備。」
「妳這眼睛長哪去了?妳哪裡看到本王動怒了?本王可是從頭到尾都是笑著招呼齊公子這位貴客的。」龍澤率先斂下周身氣勢,拿起筷子又夾了塊肉放進她碗裡。「難道齊公子感到本王待客不周?」
「穎王殿下多慮了,晴晴,妳多吃點,瞧妳瘦的!」齊弈將目光收回,放鬆攥緊的拳頭,也為李玥晴夾了口青菜。
第一次與穎王交手,齊弈感到自己慘敗,這穎王不如清瘦外表看起來那般好對付,即使因為中毒多年未帶兵打仗,但骨子裡的強勢霸氣依舊在,他決定先掩旗息鼓,再另作打算。
李玥晴吊了下白眼,對他們兩人莫名挑起的戰火絲毫沒有興趣,只要不影響她用餐便成,繼續沒心沒肺地享受著她的大餐。
第九章 三個小乞丐
李玥晴被龍澤帶離開黎府後,黎府裡頭像是炸開了鍋一般,那些尚未婚配,春心萌動的小姐們又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李玥晴的身上。
這次她們不能再讓李玥晴像之前那般打混過去,位高權重的穎王可是全東煌國未婚少女們的理想夫婿人選。
穎王不似其他王孫貴族一樣,先有正妃才有側妃、小妾,王府裡雖然有幾名侍妾,正妃之位卻是空懸,只因他多年前曾經當眾宣佈過,除非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否則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穎王妃,這代表著,想登上穎王正妃這個位置,不需要高貴的出身,只要是穎王認定真心喜歡的女人,就能成為穎王妃,這事在當年可是在東煌國上下造成轟動啊。
儘管月升高空,黎府的女眷們早應該各自回到院落休息,這時卻依舊端坐在大廳裡。
除了黎悅雲在佛堂誦經以外,就連剛升上來執掌中饋的當家主母洪玉枝也端坐在最前頭,歪著身體,淺淺地呷著丫鬟剛換上的新茶。
其實也不是她願意等,只要等六丫頭回來,讓她過她的屋裡問話便成,可那丫頭向來我行我素,平時晨昏定省也沒見著她來過一次,連老夫人叫她過去訓斥,她也愛理不理,偏偏那丫頭似乎跟穎王有交情,事關老爺的仕途,她還是坐在這裡等那丫頭回來的好。
整個府裡的女眷,沒有一人到後院去探望那被穎王氣得倒地,被逼著交出中饋之權的黎老夫人。
連一向守在黎老夫人身邊的寡婦姑太太洪黎氏,也未守在老母親身邊,而是帶著女兒洪月霜一起坐在大廳裡等著。
他們全在等李玥晴。
等了好一陣子,等得實在是不耐煩了,黎悅芳將手中的茶盞往一旁的茶几丟去,怒斥,「小六這賤蹄子,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這樣跟男人出去,還這麼晚未回來,簡直是敗壞我們黎府門風!」
「三姊,注意妳的措詞,小六跟的可是穎王殿下,而不是外面一些阿狗阿貓不入流的男人。」黎悅碧冷冷地提醒她。「小心被穎王治個大不敬之罪!」
被一個庶女當眾奚落,黎悅芳氣得又拿起茶水往黎悅碧臉上潑去,兩個姑娘火氣一上來,更加吵得不可開交,整個大廳裡瞬間一陣叫囂吵鬧。
與此同時,李玥晴在醉香居吃到已無力再吃下任何一口東西,又打包了好幾樣根本沒動過的膳食,總算心滿意足地讓龍澤送回來。
她才踏進黎府大門,遠遠地便見到大廳裡一陣吵鬧,看著姊妹們面紅耳赤,互相叫囂、怒罵。這場景真是難看啊,這要是被突然來訪的客人看到,這一群女人就別想嫁人了。
她一副事不關己地撇了撇嘴,逕自從一旁的小徑走去,打算回自己的小院子。
「欸,小六回來了!」
大廳裡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所有的吵鬧、怒罵聲戛然而止,眾人的目光刷刷地朝她掃射而來。
隨即,有一名小丫鬟跑向她,「六小姐,夫人請妳過去。」
李玥晴疑惑地瞄了眼那一屋子人,輕喲了聲,跟著小丫鬟一起過去。
「夫人,您找我?」她禮貌性地向江玉枝行禮問安,眼底警戒瞄著四周。
「小六,妳上哪裡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江玉枝放下手中茶盞,和顏悅色地問著,「用過晚膳了嗎?」
李玥晴一怔,看著突然對她過分友好的江玉枝,「用過了,在醉香居。」
她一說出醉香居三個字,大廳裡的人全部倒抽口氣、瞪凸了眼,難以置信她竟然能到醉香居用膳。
江玉枝差點被口水噎到,用手絹掩著嘴咳了兩聲,「醉香居,穎王爺請妳的?」
「也請了齊公子,他們兩人也是舊識。」李玥晴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便全說了,順便提高手中那個印有醉香居標誌的食盒,證明自己所言不假。「菜太多了,我就讓店小二將未用過的菜打包帶回。」
她這一說,所有人的眼睛又全盯到她手中的食盒上頭,她也不是不懂眼色,上前將食盒放到江玉枝旁邊的案桌上。
江玉枝平日裏雖然對她不冷不熱,卻也不會故意刁難她,在這黎府裡除了黎悅雲以外,算是第二個對她還不錯的人。
「王爺還特地交代店小二,包了一些醉香居出名的甜點,讓我孝敬夫人的,醉香居這些菜色很好吃,夫人如果不嫌棄,就讓丫鬟一起送到您的院子吧。」
今早龍澤才奪了黎老夫人的權,轉交給江玉枝而已,她這算是新官上任,自己利用龍澤的名號給她撐腰,做個順水人情的也還成。
江玉枝一聽,開心地笑得不停,「改天小六再見到穎王爺,可得替我好好向穎王道謝。」她將食盒交給丫鬟,使了個眼神,示意把東西送回自己院子。
看來她大房長媳二十年來的憋屈是到頭了,她豈會不知道這是小六自己編的,目的是給她旁邊這些姨娘,還有老夫人跟那個難纏大姑看的,如今她這後臺是很硬的,別隨便挑釁她這當家主母的權威。
「是的。對了,王爺邀我十五那天去搭畫舫遊湖,夫人,我可以去吧?」
受穎王爺邀請去遊湖,這是何等的殊榮,李玥晴這話一出,當下就又聽到大廳裡響起幾聲猛烈抽氣聲,更感受到她們又驚訝又嫉妒的目光。
「當然可以。」江玉枝手捂著胸口,壓下那份震撼,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漾起溫和的笑容,雙手握著李玥晴的手,溫柔摩挲著她的手背,「妳日後想出門,讓人來跟我說一聲便成,不用特地再來請示我。」
「謝謝夫人。」
江玉枝又拉著李玥晴輕聲細語地打探黎敬白交代她一定要打探的事情,「小六啊,妳跟王爺是怎麼認識的?」
這點也是在場所有人最關心的,這比她怎麼認識齊弈還要重要。
「百花祭那天在路上認識的。」
「百花祭?!」江玉枝眼睛一亮,「莫非小六跟穎王爺兩人已經交換……」
「沒有,不是,當時可能人太多,王爺身體不太好暈倒,正巧我在旁邊,順手把他救醒而已。」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說完猛然想起一事。對吼,百花祭,後來她的香囊呢,從那之後就沒見到了,該不會是掉在半路上吧?
「從那以後,妳便與穎王爺很熟嗎?」江玉枝小心的詢問。
她點頭,龍澤今天都跑出來替她出頭了,也沒必要瞞了,就淡淡答道︰「還算熟吧,王爺知道我來尋親便幫我了,還沒找到爹之前,我是先暫住穎王府的,每天陪著王爺釣魚、說話,然後陪著用膳。」
這話半真半假,畢竟總不能說都是王爺跑來陪她釣魚,然後吃她煮的料理吧?想想她這個主治大夫當得還真是千般萬難,不只得當大夫,還得當廚子!
江玉枝開心地拍拍她,柔聲說著,「小六啊,當初是因為老夫人當家,我不能替妳安排好一點的宅子,我心裡也是替妳委屈的,現在既然是我當家了,就不能再委屈妳,今天下午我已經讓人幫妳將挽月閣整理好,妳等會兒就搬過去吧。」
這樣突然要她搬院子,恐怕有什麼目的吧?李玥晴不敢大意,「謝謝夫人,可是我習慣住那小院子了,一個人逍遙自在,我還是繼續待那兒好。」
「這怎麼成?再過幾天老爺就要開祠堂向先祖們稟告妳平安歸來,同時將妳的名字填入族譜,屆時妳就是黎府的六小姐,怎麼可以沒有一個像樣的院子?雖說妳是庶女,但妳姨娘過世後,妳就一直養在我院子裡,就跟我親生女兒一樣,怎麼也不能委屈妳!」
「不委屈、不委屈,夫人,您就讓我繼續住那小院子吧!」
挽月閣跟黎老夫人的院子近,她才不要咧,現在黎老夫人肯定是在氣頭上,到時不天天找她麻煩才怪!
「夫人,既然小六不願意住挽月閣,那讓她來跟我住吧,我院子大。」黎悅碧起身提議。
一聽到黎悅碧大方的提議,李玥晴錯愕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黎悅碧根本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不安好心,早上那一齣鬧劇的始作俑者是誰啊?
「娘,我看讓小六過來跟我一起住吧,我那裡離大姊也近,小六一向跟大姊親的。」黎悅芳趕緊表態。
一旁一直未說話,只是靜靜聽著的姑太太洪黎氏咳了聲,「大嫂,依我看讓小六跟我們月霜住一個院子吧,她們兩人同齡,相差兩個月,較有話聊。」
坐在末位的麗姨娘生怕會搶輸人,酸了她一向看不順眼的洪黎氏一把。「我說姊姊啊,真要說同年,我們蘭兒也跟小六同年,又是親姊妹,怎麼也比外姓親吧!」
「妳、妳一個姨娘,這裡有妳說話的分嗎?」洪黎氏的手用力一拍,一雙怒眼惡狠狠朝麗姨娘瞪去。
「沒我說話的分,那姑太太妳一個外姓人憑什麼指手畫腳的?」
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搶手了?李玥晴很無言地看了這一廳搶著她的人,麗姨娘現在竟然還因為她跟洪黎氏起衝突。雖說麗姨娘平日就跟洪黎氏不合,可明目張膽地與姑太太叫板,也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只怕是洪黎氏常藉著黎老夫人對她的心疼,在黎老夫人耳邊生話,故意刁難幾個姨娘或庶女,才讓人對她懷怨在心,現在中饋之權落在江玉枝手中,她們根本無須再忌諱著姑太太,直接翻臉選邊站。
「大嫂,妳看看妳後院的,這什麼囂張德行!」洪黎氏將怒火轉向江玉枝,認為江玉枝還是可以隨她搓圓掐扁的。
但江玉枝只淺抿了口茶,冷冷提醒她,「姑太太,不是我說妳,這麼多晚輩在這裡,妳也做個榜樣啊,當著晚輩的面跟一個姨娘這樣叫罵,這不等於也失了妳自己的身分,日後要是有人前來打探,對月霜可是很不利的。」
話裡擺明說,她雖然死了丈夫,但好歹也是堂堂正妻,跟一個姨娘在大廳叫罵,到時他人背後說的是她,可不是麗姨娘!
雖說江玉枝不怎麼喜歡丈夫的這兩個姨娘,但好歹平日裡她們對她是挺尊敬的,可不像這個剋死丈夫回娘家來的寡婦那般不安分。
「妳……現在是樹倒眾人推是吧?」洪黎氏氣得咬牙,怒指著眾人。
她身後傳來一記雲姨娘的譏笑聲,「嗤,大家心知肚明,扯破了臉就都不好看了,怎麼還有人這麼笨,就是要故意捅破呢!」
「妳們一個一個好樣的,好,我就看看妳們會怎麼好,以為攤上了穎王是吧?誰不知道他是個病秧子,我看妳們能囂張多久!」洪黎氏當下拉扯著女兒離開大廳。
李玥晴滿頭黑線,這一屋子人想必都看上了龍澤這顆香餑餑了,以為從她這裡下手,可以攤上穎王府了是吧?真是多虧了自己有先見之明啊,早早跟龍澤說了,不許賣她的面子。
江玉枝掃了洪黎氏憤怒拂袖而去的身影一眼後,將話題又拉回來,「小六,妳現在決定如何呢,還是堅持要住原來的院子嗎?」
「是的,夫人,我習慣了那個小院子,還請夫人諒解。」
「既然妳堅持,我也不勉強妳,明日找人來擴建妳那院子吧。」這小六與穎王熟識,又同齊公子交情不淺,還是別太逼她的好,先依著她,其餘一切等她入了族譜後再說。
江玉枝這麼一宣佈,眾人又傳來幾句不滿的聲音,這滿大廳的女人都有著自己的打算。
「那先謝謝夫人了。」這擴建的事情她不能再拒絕了,再拒絕,在江玉枝眼裡就是拿喬,看來她明天得找個機會出門,把屋裡的銀票先存到錢莊去才成。
「那就先這樣吧,時間也晚了,各自散了吧。」江玉枝一聲令下,整大廳的人即刻回自己院落去。
看著她們魚貫而出的身影,李玥晴有很深的感觸,相信以後她再也無法安安靜靜地過著安靜清幽的生活了。


翌日,李玥晴趁著黎府那些女眷還未出院門,趕緊背著包袱去了趟錢莊,把那些銀票存進去,又因銀票數量太多,她不敢全放一家錢莊,分了三家錢莊存後,又留下一些供平日裡花用。
等她處理好後,太陽已經高掛半空,市集更是人聲鼎沸,擁擠的人群中彌漫著各式各樣的食物香氣,聞得她飢腸轆轆的,這時才想起來還沒用早膳,又忙了一早,難怪肚子餓得慌。
她抹了抹肚皮,決定先找點東西墊墊肚子,這大熱天的,去吃碗豆花好了。
「老闆,來碗豆花。」她瞄了眼這豆花攤子,發現還有賣蒸肉包子,「再給我兩個肉包子。」
「好的,姑娘您稍坐一會兒,馬上來。」老闆大聲吆喝著。
李玥晴拿起手絹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用手搧了搧風企圖讓自己涼快些,沒一下子,一碗滑嫩香甜的豆花和兩顆冒著熱煙的大肉包同時出現在她面前。
她先舀了口清涼的豆花吃著,身體裡那分燥熱感消退不少,接著她又拿起前面肉包,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這時,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三個穿著破爛,全身沒有一處不是補丁,腳上鞋子甚至破得露出八根腳趾的小孩,直盯著她手裡的肉包猛吞口水。
豆花攤老闆一看到這三個小孩,馬上向前驅趕,「去去去,這裡沒東西給你們,去別的地方乞討!」
三個小孩眷戀不捨,三步一回頭地猛盯著李玥晴手中的肉包子,看得她良心不安,只好放下肉包子,朝他們招手,示意他們回來。
「你們想吃嗎?」
見那三個小孩猛點頭,她轉頭對著豆花攤老闆道︰「老闆再來三碗豆花、六個包子。」
豆花攤的老闆很為難,「姑娘,他們這一身髒兮兮的小乞丐坐我這裡,哪還有其他客人敢上門?」
其中一名較大的小孩馬上反駁,「我們不是乞丐!」
李玥晴看了下周圍,拿了塊碎銀給豆花攤老闆,指著巷子的陰暗角落,「老闆,要不我們到那裡吃,勞煩你把豆花送過來,剩下的你看能買幾個肉包子,幫我包起來。」
豆花攤老闆看了下銀兩,馬上點頭,「這好說,你們三個先過去那裡坐著等,我一會兒馬上給你們送豆花。」
李玥晴將桌上剩下的肉包子先給了年紀最小的小孩,見他們高興地猛點頭後,趕緊往角落跑去,這模樣讓她有些心酸,忍不住問道︰「老闆,你認識他們?」
豆花攤老闆搖頭,「不認識,不過既然他們不是乞丐,那就是西城下村那些貧困人家的孩子,聽說下村那裡的人最近沒得吃,鬧飢荒的。」
「啥,鬧飢荒?!」
豆花攤老闆一邊舀著豆花,一邊說著,「下村最近不知道是鬧什麼病,死了不少人,官府派人去查,發現是他們的吃食出了問題,就派官兵把所有人家裡的食物和作物都燒毀,全村沒吃的,官府也不處理,就這樣,很多下村的村民只得上街乞討。」
「原來如此,聽起來也是滿可憐的。」她幫豆花攤老闆拿著熱包子,一起端著豆花走向那群孩子。
食物來了,那三個小孩眼睛瞬間睜亮。
豆花攤老闆說︰「我多給了你們一些豆花,慢慢吃,吃完記得幫我把碗送回來。」
「謝謝老闆、謝謝姊姊。」三個小孩異口同聲地道謝,一邊捧著豆花,一邊咬著肉包子吃。
李玥晴順了順最小的小孩的頭髮,「慢慢吃,不急,不夠這裡還有,別噎著了。」
「謝謝姊姊。」最大的男孩年約八歲左右,禮貌地開口道謝。
「不要客氣,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像是餓了好些天?」瞧他們一個個狼吞虎嚥的。
「大姊姊,我們住下村。」年紀小點的是個年約六歲的小女孩,「我們村子都沒東西吃了,有好多人生病,我爹娘也病了,哥哥才帶我跟弟弟出來,想找看看有沒有東西吃。」
「生病?」
「是的,我們村裡好多人都發燒、肚子痛,上吐下瀉的,有的身上還起了奇怪的紅疹子,死了不少人……」最大的男孩說著說著就哭了。
「全村的人都是相同的症狀嗎?」聽他這麼說,感覺像是腸澼,不過怎麼還會有身上起紅疹呢?如果是腸澼也就是痢疾,怎麼大夫無法醫治,鬧到需要燒毀糧食的地步?看來還是得親自去查看一番才成。
「差不多了。」最大的男孩眼眶含著淚點頭。
李玥晴拿起手絹為他擦眼淚,「別哭,還想再吃個包子嗎?」
大男孩用衣袖抹去眼淚,期期艾艾問著,「大姊姊,我可以再跟妳要兩顆包子拿回去給我爹娘吃嗎?我們已經好幾年沒吃過肉了,我想在爹娘……之前給他們吃點肉,我們想請大夫給我爹娘看病,可是我們沒有銀兩……大夫們也不願意到下村去……」
兩個弟妹看見大哥哭了,也跟著哇哇大哭,李玥晴將大男孩垂落的頭髮往後撩開,「別哭了,大姊姊是大夫,有大姊姊在,你們爹娘不會死的,大姊姊現在就去看看你們爹娘好嗎?」
三兄妹像是看到菩薩一樣,連忙跪下,用力磕著頭,「大姊姊謝謝妳、謝謝妳……」
「好了,快起來。」她把三個孩子拉起,「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是阿旺,妹妹叫小梅,弟弟叫阿福。」老大阿旺說著。
「好,阿旺,你們東西吃一吃,然後帶大姊姊去看你爹娘。」她用力摸了摸三個孩子的頭。
不過在帶三人回去之前,她覺得有必要把他們洗乾淨,別說她實在受不了他們髒兮兮的模樣,這樣也不衛生。
第十章 給村民義診
找了間客棧,讓三人狠狠刷洗一番後,再換上她幫忙買的新衣裳、新鞋子,預防萬一,她同時也上藥行買了些治療腸澼的藥材,這才動身前往下村。
來到下村,她才發現這裡的情況比她想像中的嚴重,整個村中彌漫著一股惡臭,蒼蠅蚊蟲到處飛,衛生環境十分糟糕。
沿途走來已有不少病重的人被抬出了屋子放在屋簷下等死,看得李玥晴的心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這整個村子的人幾乎全病了,怎麼沒有一個官員派大夫到這裡為村民看病,就這樣放任村民自生自滅等死呢?
「大姊姊,我家在前面。」小梅拉著李玥晴的手指著不遠處的茅草屋。
「好,我們快走。」李玥晴將懷中的阿福抱好,加緊腳步跟著他們兄妹一起回家。
來到阿旺家門口,她發現這裡的環境實在很糟糕,站在阿福家門口看著破舊圍籬傾倒一地,到處是摔破的瓦罐,裡頭還有孓孑滋生,狗隨意大小便的院子,還有窗戶半毀門扇傾倒破破爛爛的屋子。
這裡當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李玥晴的第一個想法。
阿旺有些羞澀的看著臉上出現震驚與不捨神情的李玥晴,小聲的低喃。「大姊姊……要是妳害怕……不要進去好了……」
她摸摸阿旺的頭,「說什麼傻話,身為大夫怎麼可以害怕病患,走,帶我進去看看你們爹娘。」
「嗯。」阿旺三兄妹喜極而泣含淚的點頭,拉著她趕緊進屋。
一進到屋內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讓她幾乎想奪門而出,但屋內那痛苦虛弱的呻吟讓她無法這麼做,放下懷中抱著的阿福,她拿出手絹掩住口鼻,進到那不斷發出呻吟的陰暗房間。
看到床上躺著兩個已經瘦到皮包骨,面色青灰,口唇、指甲青紫的兩人,床邊一地的污穢物上更有點點斑斑的血紅溶在裏面,果然如她所料是腸澼。
她隨即將緊掩的窗戶推開,讓陽光照進,散去屋內那難聞的惡臭,接著為兩人診斷,仔細檢查後發現他們不是只有感染腸澼,似乎還有其他病因交叉感染,另一種感染由他們皮膚上紅疹與高燒,還有幾個症狀來判斷應該是斷骨熱也就是登革熱。
眼下最需先處理腸澼,她拿出隨身的銀針往兩人身上幾處止痢的穴道扎針,而後拿出之前抓的藥材裡抓出馬齒莧、地榆、苦參、地錦草、白頭翁,黃連等幾味藥材,雖然還缺幾味藥,但這些也足夠先為兩夫妻止瀉了。
她將藥材交給阿旺,「阿旺,你年紀大些,會熬藥嗎?」
阿旺接過藥材,點頭,「會!」
「那你現在馬上把這些藥熬了,然後趁著熬藥空檔,與小梅動手整理家裡,尤其是外面那些破瓦罐裡的積水得全部倒掉,只要是會積水的容器都得清乾淨,然後把那些狗關好,所有排泄穢物集中起來燒掉。」李玥晴冷靜的交代。
阿旺不太明白地看著李玥晴。
「你們村子裡這次的瘟疫全是因為環境不淨,以及飲用了不乾淨的食物引起的。」李玥晴催促,「想要你爹娘的病早些好起來,就按著我的話做!」
「好!」阿旺領著小梅、阿福忙碌了起來。
不一會兒,鄰居看見他們三兄妹在打掃屋裡,好奇一問之下,知道有大夫前來為他爹娘好心治病,還不收診金,有大夫來村裡義診的消息一下子傳了出去,家中有病人的人家都趕緊攜老扶幼,前來請李玥晴看病,雖然她是女子,但眾人見她說法有條有理,又確實沒別的辦法,於是都來求助,阿旺家前面一下子大排長龍。
等著看診的人也同時幫忙整理著阿旺家,很快原本髒亂不堪的院子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村民聽到大夫說這樣做可以減緩疫病發生,病會早些康復,也跟著開始動手打掃。
一直忙到太陽快下山,病患還是沒有減少的跡象,李玥晴忍不住瞄了眼那已空的鍋爐。
來此之前,她抓的那些藥本是只想給阿旺父母治病的,沒想到突然湧來這麼多人給她看病,她只好讓人在院子裡起了大爐灶,把所有藥材丟下去煮,每人先喝一碗壓制病情,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明天她得找來更多的藥材才成。
可所需的藥材量太大,就算把整個帝都藥鋪裡的藥材都搜刮了,也不夠啊,該怎麼辦才好?還有,這村莊內的環境衛生實在太糟,只利用幾個還算健康有氣力的年輕人來做清潔,實在是緩不濟急,必須得多找人幫忙才成。
這裡的地方官員真是太可惡了,發生了疫情竟然視而不見,任由居民生病,難道要等到疫情擴散到整個帝都才肯重視嗎?官員無視百姓的痛苦,身為醫者的她可不成!
可是她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人脈,有誰可以幫她這個忙呢?
這時,她眼前浮現一張俊逸臉龐,他會幫她的忙嗎?


離開下村時,已經是一輪明月高掛,漫天星辰。
她好累,好想馬上回去躺在床上睡個一天一夜,可是不行,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找龍澤,思來想去,眼下只有他可以幫這個忙,雖然龍濯貴為太子,位高權重,又是未來國君,找他應該更是萬無一失,可惜交情不夠。她不清楚龍濯是否與那些官員一樣,不重視下村這些貧民的生命,所以她只好找上龍澤,畢竟龍澤還欠她一個願望!
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哈欠連連地走向穎王府,穎王府的侍衛遠遠瞧見她,便早早將大門推開請她進入。
她有些疑惑地指著門內,「你們不用通報王爺一聲嗎?」
「王爺已經在隱風閣等候李姑娘,請姑娘趕緊進入,以免王爺久候。」
龍澤怎麼知道她大晚上的要來找他?
太累了,腦袋不夠用,不去猜想了,她抓了抓頭便一腳跨進穎王府,直往隱風閣走去。
衛風見到她來,也未通報,直接推開門扇讓她進入。
她一跨進屋裡,便見到龍澤歪在軟榻上看書,看得出他已沐浴過,長髮未束起,任其垂散頸側,胸前衣襟微敞,熒熒燭光襯托出他說不出的絕世風華,她有一瞬間幾乎被他所迷惑。
「來了?把桌上的那碗粥吃了,妳今天應該是連午膳也沒用。」他的目光仍落在書本上,「快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
她還是不為所動,只是定定看著他,心頭因他的關心觸動。
「妳今天給人看病還沒看夠嗎?現在還直盯著本王瞧。」龍澤一面翻書,一面問道。
她收回受到小小震撼的心神,搖頭百分百真心誠意地老實告知,「我發現你長肉後不僅好看多了,而且是非常好看,雖然氣色還顯得蒼白些,不過等再細細調養,肯定會像那些歐巴一樣,迷死萬千少女心!」
「歐巴,那什麼東西?」龍澤自書中抬起頭,好看的眉微蹙。
「是哥哥的意思,某個半島國家的說法,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身體養好了,就是個像花一樣的美男子,一定會吸引無數年輕姑娘芳心暗許。」
龍澤低笑起來,笑聲低沉卻充滿愉悅,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向她,拍拍她的頭,「晴兒,就算妳這是稱讚,我想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妳說他像花一樣好看!」
「你生氣了?」看他嘴角那抑不住的笑意,應該不是在生氣。
「妳再不將那碗粥吃了,本王才會生氣。」拉著她走至桌邊,笑容依舊未自他臉上退去。
她抬頭看著他,他這對染笑的幽深黑眸像是蘊藏著深意似的,但其中的深意是什麼,她實在看不出。
「你別生氣啊,我是真的有事才這麼晚還來找你的!」
「快吃,吃完有什麼事情再說。」
看到眼前這碗香味四溢的八寶鮮肉粥,她整個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大叫一聲。
「邊吃邊說不成嗎?」她坐下來,不客氣地拿起湯匙舀著粥吃。
「成。」他在她的對面坐下,拿過特製養生茶喝著。
「我今天上哪裡去相信你早已很清楚,我也就不說了,我想請你幫忙從軍隊調一隊人馬,幫忙整理下村。」她吞下嘴裡那口粥後大膽要求,「下村的環境太糟糕,今年春雪融化過快,將整個下村泡在水澤裡,很多蔬菜泡爛了,百姓吃了拉肚子,官員去視察只說是食物感染,便未派大夫到村裡進行診療、確定真正原因,下令沒收燒毀糧食後就拍拍屁股走人。如今村裡的人完全沒有食物可吃,只好到河邊撈些死魚或是田裡的一些爛葉,這讓整個疫情更加惡化,現在連村裡唯一的那口井也被污染了。
現在當下之急,除了治好下村人民的腸澼與斷骨熱外,環境清潔也是最為重要,所以我才想要請你幫忙,派一小隊人處理下村的清潔並且進行消毒。」
龍澤陷入沉思,「這軍隊是用來保衛國家,並不是用來處理環境衛生的。」
她放下湯匙,在胸前比個大叉,激動地反駁,「錯,軍人領的是朝廷俸祿,俸祿來自於百姓的稅金,軍人除了應該負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外,還必須為民服務,否則要是一百年不打仗,朝廷豈不是要白養他們一百年,出去為民服務正好可以讓他們鍛鍊體魄,何樂而不為?」
「為民服務……這說法有點新鮮,說說妳的想法見解。」龍澤有些驚喜地看著她,他萬沒想到晴兒這丫頭除了會跟他講醫理、講養生之道外,還對軍事有不同的看法。
「我對軍人沒什麼想法與見解,不過我自小與師父、師娘周遊列國,到過許多國家,我知道有的國家在政局與邊疆穩定後,便讓軍人下田幫忙農耕,有天災人禍之時,軍人也要參與救災,有了龐大的兵力注入,不僅能夠在最快時間內將一切恢復正軌,還能拉近百姓與軍人的情感,提高民眾對朝廷的信心。
「軍人不能只是待在軍營裡操練,天下發生意外災難時,必要時候也得出來幫助有需要的百姓。」
龍澤拇指撫著下唇思索著她所說的,「說得有道理,妳的提議我會考慮。」
她氣結地瞪他一眼,考慮……再考慮人就又不知道死多少了。她一想到這點,只好按下怒氣繼續遊說:「而且這麼做有利於你提昇在民間的威望,百姓知道王爺體民所苦,所以派軍隊幫助,你肯定會受到百姓的愛戴與讚揚,我覺得這是件利多於弊的事情,你有什麼好猶豫的?」
「本王正韜光養晦,不適合太出風頭。」時機未到,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喂!」她鼓著腮幫子瞪他,「雖然我不知道你與太子忌諱著什麼,可如果是太子的態度與你現在一樣,恐怕屆時交到他手上的,也是一個千瘡百孔、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國家了,你真希望你的太子大哥屆時面臨的是這樣的局面嗎?。」
龍澤大驚,這小他八歲,時而會跟他胡言亂語的丫頭,不過只見過太子兩回,竟然將這一切都看透。
「這下村的事情,在你眼裡看來雖然是小事,可如果國中有一百處或者上千處像下村這種情形、遇到這種不負責任的官員,你認為還是小事嗎?」李玥晴不悅地邊扒著粥邊說著,「一隻小螞蟻也會讓一座巍峨宮殿轟然倒塌的,國的基本在於民啊!」
龍澤無奈嘆口長氣,表情有些悲慟地向她略微敘述自己的難處。
「當朝最受皇帝寵愛的錦貴妃,是一手把持朝政的宰相錦世傑之女,當年他們父女倆聯合設計了太子,那事件使得母后為保太子當場自縊,從此父皇對太子十分忌憚與不滿,曾多次想要罷黜太子,如若不是本王自皇祖父手中接下的兵權,讓父皇有所顧忌,加上皇祖母極力反對,父皇擔心被冠上不孝的罪名,此事才作罷。否則當年太子便被逐出帝都,貶至邊疆,只要他一出帝都,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說完,龍澤俊逸的臉龐露出一抹悲戚苦笑,這種皇家祕辛之事本不該向他人告知,可面對她,他總是會不自覺將心事傾訴。
「難道就沒有辦法可以調動軍隊幫忙,又不會引起人注意的方法嗎……」知道了他的難處,她也不好再強求,很洩氣地低喃。
「調動軍隊幫忙一事,動靜太大,即使只是一小隊伍也會被人拿來做文章。」
「打著幫皇上祈福或是還願的旗號,也許就不會被做文章了……」她一邊囫圇吞著粥,一邊唸唸有詞。
「妳剛說什麼?」龍澤眼睛倏地一亮,一抹靈光閃過腦海。
「打著還願旗號……」
龍澤一笑,屈起手指彈了她飽滿光華的額頭,「妳這鬼靈精怪的點子真多,得了,本王有法子了,妳就別再煩惱,明早本王就讓人到下村幫忙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她還以為要使出渾身解數才能讓他同意幫忙呢。
「剩下的,妳別再問這麼多,剩沒兩口粥,趕緊吃一吃。」
「對,我得趕緊吃完,我還有事情要做呢。」
「什麼事情要忙,都已經這麼晚了還沒忙完?」
「我還得去張羅藥材,明天一早好送到下村去。」
「等等開個藥單,藥材的事情妳別擔心了,本王明早一起幫妳處理好。」
「哇,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那我先替下村村民謝過王爺了。」她眉開眼笑地抱拳作揖。
「別調皮,快把粥吃了,用完粥本王送妳回去。」
馬車緩緩駛在寬闊的青石路面上,車輪聲在黑夜中顯得十分響亮,寂靜的車廂裡,龍澤睜著那雙炯亮黑眸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開始打起瞌睡,頻頻點頭晃腦的李玥晴。
他們搭上馬車不下半刻鐘,她竟然就夢周公去了,想必今天累壞了,她一個姑娘家應付著全村的病患,累是必然。
瞧她睡得搖搖晃晃,明日一早醒來定會頸痠背痛,思慮片刻後他便坐到她身邊,將她不斷搖晃的頭壓在自己的肩上。
搖搖晃晃的馬車讓李玥晴睡得很不安穩,當龍澤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肩上時,她下意識地側轉過身子,雙手緊圈著他的雙臂,繼續沉睡,睡夢中還淺淺地勾著嘴角微笑,像是作了好夢似的。
龍澤看到她的嘴角掛的這抹嬌憨甜笑,整個心全化成了一灘水,心底頓時生出一抹冀望,兩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前頭傳來馬車夫的聲音,「王爺,黎尚書府快要到了。」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捨不得讓她這麼快離開自己的懷抱,自私的下令,「繼續走,慢慢繞帝都一圈。」


一大清早,太陽才剛從窗戶灑入屋內而已,李玥晴的院子便傳來陣陣高亢嗓音,吵得她想睡都睡不著,只能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是在自己的床上,昨夜龍澤送她回來,她在馬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然後呢?
老天,她是怎麼回來的?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用力地抓著凌亂的髮絲,她試圖想起昨夜自己睡著後發生的事,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院子裡的吵鬧聲音更是影響她的思緒,她最終火惱地一把掀開被子氣呼呼下床,門扇一推,雙手抱胸怒瞪著屋外那兩個在教訓她丫鬟的女人。
她怒瞥了眼前天才撥到她院子裡的丫鬟臉上那清楚的五指印,冷聲質問︰「黎悅碧、洪月霜,我的丫鬟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院子裡,哪點惹到妳們了?讓妳們兩個一大清早上門來教訓她們?」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連忙搖手哭泣道,「小姐,花兒沒有惹兩位小姐生氣,是兩位小姐硬要闖進您的房間,王爺昨晚離去之前有交代,小姐沒有醒來,不許任何人打擾小姐睡眠,花兒這才攔著四小姐和表小姐的!」
李玥晴眼角抽了抽,這麼說,昨晚是龍澤抱她回來的?吼,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她頓時覺得頭好痛啊!
黎悅碧推開花兒,走向前,「李玥晴,我祖母讓妳現在過去!」
「老夫人?」
「對,外婆發話了,讓妳馬上過去,不然家法伺候!」洪月霜一臉幸災樂禍。
李玥晴眉頭挑了挑、抓抓頭,喚了聲。「花兒,進來幫我。」便轉身進屋梳洗。
看著她認命進屋的背影,兩人互看了一眼,得意地扯著嘴角,站在院子裡繼續等著。
片刻之後,一頭烏絲隨意綁成兩根辮子,身上沒有任何首飾,一身輕便的李玥晴拿著一顆饅頭咬著,背著她看診的袋子便往外走,一踏出門,便看見兩人還站在那裡,一副凶神惡煞,準備拘提人犯的模樣。
「妳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跟我們過去!」黎悅碧扠腰指著她,先發制人。
「跟妳們過去?」
「祖母讓我們來押妳過去,現在就跟我們走!」
「那等我有空再過去吧,我現在沒空!」李玥晴無所謂地說著,一邊摳摳指甲,冷冷看著這老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拿著雞翅當尚方寶劍,跟個牢頭沒兩樣的兩人。
「妳說什麼,等妳有空?!」洪月霜尖叫。
「我現在沒空,老夫人要找我,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吧!」她話一丟,便逕自往大門方向走去。
她昨天忘了跟龍澤說還需要糧食救濟,現在這糧食只能她自己先去張羅了,人命關天,哪裡還有那時間去聽黎老夫人跟她嘮叨?
「李玥晴,妳給我們站住!」兩人在後頭對著她大吼,氣急敗壞追著。
早已經習慣東奔西跑的李玥晴腳程之快,哪裡是她們這養在深閨不肯運動的小姐們追得上的,等她們追到大門時,她人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十一章 使計救下村
街上幾家米行才剛開店門,李玥晴便衝了進去,每家米行各買了一百斤的大米,然後又跟旁邊幾攤賣菜的青菜、饅頭店的饅頭全包下了。
她又擔心龍澤的藥材來不及送到,於是又跑了好幾家藥材行,點了一些所需藥材,付了訂金後,要他們送到約定好的地方,然後又雇了好幾輛馬車,準備運送這些物資到下村。
她揮汗如雨地點著方才所購買的物資,確定數量無誤後將尾款付清,才要請馬車夫開始動身,後背就被人拍了下。
「晴晴,大熱天妳在忙什麼?哥哥遠遠就看見妳在指揮這些人。」齊弈繞了大半個市集才找著她。
她一離開黎府,他所派去的暗衛便來報她四處收購著米糧跟藥材,昨晚她由龍澤毫不避諱地抱著回到黎府,讓他不由得緊張她與龍澤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一點還未琢磨清楚,她今天一早又匆匆出門做了這些讓他摸不著頭緒的事情。
李玥晴有些詫異會在這裡遇到齊弈,連忙將米行方才找給她的銀錢放進包袱裡,問著,「弈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哥哥還想問妳採購這些要做什麼,妳要逃難嗎?」他說笑著,「如真是要逃難,也不用準備這些,跟著弈哥哥,包妳不會餓著!」
「我哪裡是要逃難啊,我是要去送物資!」她看馬車夫都準備好了,逕自跳上最前面的一輛馬車。
「送物資?」
「我要去下村,那裏的百姓生病了,沒得吃,也沒大夫。弈哥哥,你先回去,我得趕緊到下村,王爺可能已經把我需要的東西也送到了,我沒時間跟你聊天。」
齊弈思緒飛快地轉了一圈,那下村的事情他是有所耳聞,這麼說,她昨晚是去找龍澤幫忙的?
不行,他不能讓龍澤再有機會與晴晴相處。齊弈沒多想,腳下一點便躍上了馬車,打算與她一同前往下村。
這本是東煌國的事情,本不關他的事,但晴晴在哪裡,他便在哪裡!
七、八輛載滿貨物的馬車雖說不多,但也是夠引人注意了,街上的人看了紛紛駐足圍觀指指點點的,連追著李玥晴出來的黎悅碧與洪月霜也看到了。
黎悅碧追上來,對著她低聲罵著,「李玥晴,妳好大膽子,老夫人讓妳過去妳說沒空,竟然跑到街上逛……妳還要不要臉……」
「就是,妳還不快下來!」洪月霜追上來,跟著一起罵。
「兩位姑娘,晴晴是有事情要忙!」由於物資太多,被擠到後頭去的齊弈彎出半個身子替李玥晴作證。
齊弈突然探出頭來,讓兩個女人是又驚又喜,異口同聲驚呼,「齊公子!」
「晴晴有很重要的事要忙,老夫人那邊……」
「齊公子,祖母要我們看緊小六的,以免她做出敗壞門風之事。」黎悅碧連忙改口,輕聲細語地告知齊弈她們的難處,就怕壞了自己在齊弈心中的形象。
意思就是要緊跟著晴晴了,齊弈用扇子敲了敲李玥晴的肩頭,「晴晴,妳要讓她們也一起過去嗎?」
李玥晴瞄了這兩個金枝玉葉一眼,聳聳肩,「無所謂,醜話說前頭,不准給我添亂,去到那裡還給我擺大小姐的譜,耍脾氣要人伺候,就別怪我翻臉,同意的話,妳們就坐後面馬車。」
「不會,不會添麻煩!」兩人不約而同的搖手。
只要是能跟齊公子在一起,要她們去哪裡都無所謂,一聽到李玥晴同意讓她們跟著,兩人便喜孜孜地上了馬車,連上哪裡也不問。
當一行人來到下村,洪月霜與黎悅碧悔得臉都青了,她們萬萬沒想到李玥晴來的地方是帝都最低等的貧民窟,迎面撲來的臭味讓兩人幾乎作噁。
本來死寂的村子,在聽到馬車聲音後,所有人飛奔出院子,蜂擁上來,看到馬車上滿滿的大米和青菜,一雙雙饑餓的眼睛頓時像餓狼般閃閃發亮。
他們驚喜地圍繞著這一車又一車的物資,女大夫果然沒有騙他們,說今天會有食物跟藥材,果然如此,這些早已不知道米是什麼滋味的居民,一看到這一包又一包晶瑩剔透的米,扯著衣袖激動地哭著。
李玥晴趕緊扯著嗓子吆喝,「快點,有力氣的人快來幫忙,把這些東西搬到我們昨天整理出來的空地上,現在分工,男人們去找能燒的柴火、婦人洗米,開鍋起灶,這樣才能快點吃上飯,記住,沒有煮熟的食物不可以吃!」
她一聲令下,不管有沒有氣力的人都跑上前來幫忙,有些餓昏了的也顧不得前一天李玥晴才交代不可以吃生食,竟直接先抓著生米就狼吞虎嚥往嘴裏送。
李玥晴招呼眾人的同時手也沒閒著,不停地幫忙將馬車上的物資搬下來。
她抬頭看見黎悅碧與洪月霜兩人滿臉驚悚,搓著手看著下村一身破爛的居民,很不開心地朝她們兩人喊聲,「喂,妳們兩個!」
她們兩人才一轉身看她,她便丟來了兩包食材。
「拿好,別站在那邊看,東西拿著,跟著他們去把東西放好,然後幫忙洗菜煮飯,妳們兩個不是來玩的!」
兩人才正要張嘴怒罵李玥晴,便見到身分尊貴的齊弈也一肩扛著一包大米,一手提著一把青菜忙碌著,這才敢怒不敢言地閉上嘴,大氣也不敢吭地跟在齊弈身邊走著。
李玥晴看到清出來空地上幾個大鍋子裡已經開始煮粥,另一邊兩個鍋子也煮上了治療痢疾與斷骨熱的藥材。
這次下村居民不只是染上要命的腸澼,更有些人因環境髒亂,被蚊子叮咬而得了斷骨熱,這也是要命的疫情,她更加不敢大意,生怕只要疏忽任何一樣都會因此又失去一條寶貴生命。
她自己也不敢耽擱,背著藥袋便往那一群在大樹下或坐或躺,早已經排隊等著她看病的病人們走去,開始為他們看診。
昨天施過針的患者今日病症已經明顯減緩,就在她持續為患者施針之時,不遠處的村口傳來陣陣雄糾糾氣昂昂的聲音。
一支約莫百人的小軍隊正往這裡過來,尾隨在後面的是好幾十車的藥材與糧食,更有用來重建村落的建材,隊伍一來到村口便各司其職地分工忙碌起來。
有的人搬運東西,搭臨時診療的休憩棚子,有的人負責幫忙打掃村裡的環境,有的人幫忙修繕村民們的屋子,他們甚至還帶來幾十位醫僧分擔李玥晴的工作量。
龍澤站在不遠的樹下看著李玥晴揮汗如雨,忙著為村民醫治的纖細身影。
他從沒有想到過,一個外表這麼纖細的女子,能做出這些連地方官員或是任何一個大夫都做不到的事情,而她隻身一人深入這村子為病人醫治,讓他不由得由衷欽佩。
看到不斷穿梭在村子裡幫忙的士兵,李玥晴吊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下不少。其實到方才,她還擔心龍澤會因為顧忌這行動影響到他的大事,而無法履行與她的約定。
想到他的難處,即使他真的無法履行約定,她也不會因此怪罪他,可沒想到他真想到法子,還這般大張旗鼓地將人和物資送到,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法子,可以這般肆無忌憚。
她瞄了眼那穿梭其間的士兵,又將心思收回來,「下一位。」
只見來人撩起衣袖,露出一隻骨節分明有力的手腕,這讓她愣了下,抬眼微嗔,雙指探上脈門,「五心煩熱,神疲身怠、食少懶言,公子近日有煩心之事?」
龍澤只是定定看著她不語。
「你真不是個好病人耶,我不是再三吩咐你得早些就寢嗎?」她自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小瓷瓶交給他,「這有三天份的藥,每日早晚一顆,三天後我為你配製新藥,記住不可以熬夜。」
龍澤搖頭笑著,「才一晚妳便看得出。」
他正要打開瓷瓶,卻被李玥晴制止,「回去後先沐浴清潔,再服用藥,疫區污穢,你的身體不比尋常人,疏忽不得。」
「行。」龍澤將那小瓷瓶貼身收好。
「你是用了什麼法子敢這般明目張膽地行動,就不擔心有心人彈劾參你一本?」
龍澤朝那幾名醫僧看了幾眼,小聲地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告知。「他們都是護國寺的高僧,護國寺的僧人自入門便要開始習醫,而護國寺又是皇家每年過年定要前去參拜寺院之一,父皇十分信任住持懸空大師,而懸空大師私下與本王私交甚好。」
她似乎有點瞭解了,「是不是你讓懸空大師胡謅了一篇類似皇上德行有虧,或是夜觀天相,發現近日皇上有災之類的說法,而你正好使出渾身解數,求懸空大師給出解決之道,因此為了不使皇上龍顏有損,你便私下以皇上的名義進行賑災,在疫情擴散之前將此事掩蓋,同時要懸空大師同意讓你打著為皇上祈福的名號,帶著護國寺醫僧外出義診佈施,有護國寺先出頭,怎麼參也參不到你頭上,是吧?」
「本王就說妳聰明,一點就通,與妳所說的相去不遠。」
「你重新攏絡帝心,相信這是你開始反擊的第一步吧?」她捂著嘴,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著。
龍澤抑不住大笑,手中的扇子反手敲她一記。「晴兒,妳為什麼總是這麼通透?好了,妳忙,本王去巡視情況。」他看到軍隊的小隊長領著幾名哭得淚漣漣的下村居民跪在入口處,似乎是在等他,還是先過去看看,不打擾她工作才是。
「等等,這香囊可以驅蚊防疫,你帶著。」她扯下自己隨身的香囊,繫到他腰間。
「別給本王,妳整天接觸病患更需要。」他扯下香囊要還給她。
李玥晴制止,「我另外帶著香膏,別替我擔心,你才別砸了我的招牌。」
兩人低頭俏俏私語的情景全納入了不遠處的齊弈眼底,他衣袖下的拳頭憤憤握緊又放開,牙氣得都快咬斷。
他斂下雙眼,將所有怒氣全隱在黑眸底下,揚起他那如四月春風般的笑容朝兩人走來。
「穎王殿下,別來無恙!」齊弈雙手抱拳行禮。
龍澤一到下村,暗衛便來報見到齊弈,因此他並不意外,回以半禮,「有勞齊公子了,這本是我國之事。」
「我與晴晴是舊識,又是好友,她如此義舉,本宮自然是要共襄盛舉,這救助災民之事沒有分你國我國的!」
「這份恩情本王記住了,他日貴國……」
齊弈制止他未出的話,「我國一向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皇上勤政愛民,官員們各司其職,從未有怠忽職守之事,也期望繼續如此,不會有穎王所擔心之事。」
在一旁聽著的李玥晴分析著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暗指東煌國皇帝沉迷女色,怠忽朝政,枉顧民生,官員亦是有樣學樣,草菅人命,才會有今日疫情的傳出。
「自然、自然,只是這天災是不可預防的,如真有那日,本王定不會忘了齊公子今日恩情!」
龍澤是更絕了,直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反駁齊凌國遲早也有天災人禍的一天,到時他大爺不會吝嗇幫一把的!
聽到兩人互不相讓,互損著對方,李玥晴在旁邊忍不住大笑,這兩人應該不是很熟,怎麼感覺看對方非常不爽,開口就帶著嗆人的火藥味,不損對方一把會少塊肉似的!
「很好笑?」龍澤擰眉瞅她。
齊弈更是同樣想法,他可不認為自己與龍澤之間有什麼話題,可以讓李玥晴聽得如此開心。
「我是笑你們兩個今天像出門前都吞了沖天炮,火藥味很濃。」她用很詭異的眼光瞅著兩人。「你們以往有過節嗎?」
他們同一時間看向李玥晴,瞧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就算是神經大條的莽漢也能察覺出,他們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互看不順眼,怎麼就她這個當事人眼拙看不出,他們兩個男人正為她爭風吃醋?
「本宮一向是以和為貴,不隨便與人結怨的,妳不是知道的嗎?晴晴。」齊弈見她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漬,連忙展開扇子體貼地為她搧風。
「不知道。」她拉下齊弈為她搧風的手,眼神掃向不遠處那一紅一黃的身影。「不過,我知道,弈哥哥你如果繼續幫我搧風,就有人要殺過來了。」
齊弈皺眉地看向黎悅碧及洪月霜,這兩個女人簡直是牛皮糖,自下車後便黏著他,不管他到哪裡總是黏著不放。
「弈哥哥好豔福。」李玥晴雙手抱胸,努了努下顎調侃。
她早知道黎悅碧對齊弈十分傾心,只要有齊弈在,她總是會百方設想的引起他的注意。而洪月霜一心想擺脫孤女寄人籬下的苦日子,期望過人上人的生活,因此抱著抓一個是一個的心態,接近任何有身分地位的權貴,對龍澤當然更是不會放過的。
至於這兩個女人的盛情,就看齊弈與龍澤領不領情了。
齊弈有些氣結,看了一臉幸災樂禍的李玥晴一眼,晴晴果真是不知道他對她的心意,竟然還這般調侃他,叫他心血直流。
「齊公子若也有此意,本王倒是可以幫你做個現成媒人,讓這兩姊妹效法娥皇女英。」龍澤順勢抬腳踢落一堆石頭到井底。
「這就不勞穎王費心。」齊弈抱拳一口回絕,「本宮無福消受。」
「齊公子,你千萬別跟本王客氣。」
「不瞞穎王,本公子早已有心儀之人,這次前來東煌國便是來求親,對其他女子本宮並無心思,多謝穎王的美意。」
看著齊弈那氣悶的表情,李玥晴忍不住捂唇偷笑,這龍澤可真壞啊,弈哥哥已經表明沒興趣,竟還想幫他作媒,看別人家後院失火很有趣是吧!


自下村忙碌回府,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出來,李玥晴只著中衣走出浴間,一邊用布巾擦拭濕髮,一邊喘著大氣走向窗邊。
直到太陽西下,他們一行人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黎府,她還好還走得動,黎悅碧與洪月霜兩人一下馬車,幾乎是差點不顧形象地癱軟在地。
林管事趕緊讓人抬來軟轎,送兩人回各自的院子,而她則是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還好她一進門,就見花兒已經將沐浴的熱水準備好了,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丫頭。
「小姐,晚膳好了,按您的吩咐,今晚多做了樣酸辣小菜。」一見到她出來,花兒趕緊將晚膳端上桌。
「嗯。」李玥晴真是餓壞了,也顧不得頭髮未乾,任由垂在身後,接過花兒端過來的白米飯就吃。扒了兩口,看見侍立一旁的花兒,便道︰「花兒,妳也坐下來一起吃,以後妳別服侍我用餐,我吃妳跟我一起吃。」
花兒滿臉驚恐,「小姐,這不合規矩。」
李玥晴用筷子朝花兒指了指,又指向對面的空位。
「花兒妳聽好了,別讓我再聽到不合規矩四字,這院子裡我說的話就是規矩,現在妳給自己添飯,坐下來跟我一起吃飯。」
「是。」花兒惶恐地捧著一碗飯,坐在她面前渾身發抖地吃起來。
李玥晴夾了一大塊滷得香噴噴的五花肉放到花兒碗裡,「配菜,光吃飯會營養不良。」
主子竟然給自己夾菜,還夾了好大一塊的肉,看著那塊閃著油亮亮光芒的五花肉,花兒滿心激動得要掉下眼淚。
李玥晴瞪她警告,「眼淚不許掉下來,吃飯時不許哭,不然等下罰妳把那飯桶裡的飯全吃光。」
「小姐,妳對奴婢真好。」花兒連忙用衣袖擦掉眼淚。
「吃飯心緒不佳會消化不良,以後不許在吃飯時候掉淚,別說我對妳好,妳就當作是陪我吃飯,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她又夾了一大口菜放到花兒碗裡。
就在她吃到快半飽時,已經關上的院門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花兒放下碗筷,「小姐,奴婢去看看。」
「嗯。」李玥晴皺著秀眉由窗子往外望去,見來的是黎老夫人屋裡的兩位嬤嬤,胖的是陳嬤嬤,瘦的是王嬤嬤,瞧她們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看來又是來找她麻煩的。
難道她們不怕被龍澤知道,她們又找她的麻煩嗎?那日被龍澤下令砍手的嬤嬤也不知怎麼了。
只見花兒唯唯諾諾地帶著兩名嬤嬤進來,「小姐,兩位嬤嬤說是奉老夫人的命令來押妳過去的。」
看見那兩個像牢頭前來押解犯人似的嬤嬤,李玥晴在心頭對著黎老夫人比了無數次的中指。
「喲,那等我吃飽就去吧,讓她們在外邊等著,別害我消化不良。」她手中筷子揮了揮,繼續扒了一大口飯,又喝了一大口湯。
她累得都想一用完晚膳就直接撲倒在床上,一覺到天明,誰知黎老夫人趁著她最沒戰鬥力的時候找人押她過去,分明不安好心!
她今天一整天忙得幾乎沒吃上什麼東西,方才泡澡還差點餓暈在浴桶裡,她才不會傻乎乎的,不補充體力就去站在那邊聽黎老夫人講規矩。
陳嬤嬤看見她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向前就要將她揪起。
她冷冷地提醒了陳嬤嬤一句,「還想要妳的手,就給我站一邊去。」
那兩位嬤嬤突然想起前些天所發生的那一件事情,他們另外兩個平日一起服侍老夫人的另外兩位嬤嬤,因為打了老夫人口中這賤蹄子一巴掌,雙手全被穎王命人給剁了,老夫人也因此被奪了中饋之權。
陳嬤嬤連忙將王嬤嬤往後拉退一步,「老奴們等六小姐用完晚膳再引路。」
這賤蹄子靠山太過大,與她硬碰不得,王嬤嬤思前想後了一番,嚥下胸口那怒氣,「那還請六小姐趕緊用完膳,與老奴們前去向老夫人覆命。」
「嗯,妳們到外邊站著等吧,別影響我用餐。」李玥晴懶洋洋地撥著碗裡的米飯,慢條斯里地咀嚼著。「花兒,坐下來吃飯,那兩位嬤嬤不是我院子裡的人,不用招呼,就讓她們站外頭等我用膳。」
這話一出,差點沒氣煞那兩位嬤嬤,她竟然讓她們站著等,還讓丫頭不用招呼,她們兩個是老夫人跟前的得力人,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庶出丫頭,竟敢如此囂張!
陳嬤嬤忍不住這口氣,再度開口,「老奴們等著六小姐,請六小姐盡快。」
好,既然要等、愛等,就讓她們等,她倒想看看是誰的耐性夠!
第十二章 野男人禁止!
用完晚膳,吃完水果,李玥晴半倚在榻上喝著花兒為她泡的茶,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外頭的兩位嬤嬤早已站得腿發麻,更是耐不住性子。
「六小姐,妳好了嗎?」王嬤嬤不耐地再次催促。
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盞,坐到梳妝檯前,拿起木梳緩緩梳著一頭青絲。「急什麼,我這頭不是還沒梳嗎?我大半夜的披頭散髮上老夫人那裡,妳不怕我嚇壞她老人家,我還擔心被妳們安了個嚇死老人的罪名呢!」
等到李玥晴梳完頭,換上衣裳,與兩位嬤嬤前往黎老夫人的蒼翠院,已是一個時辰過後,整個黎府家眷幾乎是準備要入睡了。
在蒼翠院裡等著李玥晴的黎老夫人等到幾乎要睡著,愈等心火愈旺,本來她對這個賤蹄子已經是滿腔怒火,現在自以為有了穎王這個靠山,更是恃寵而驕。
「人還沒來嗎?」她重重地怒拍椅把。
「老夫人,來了、來了!」王嬤嬤趕在前頭回來稟告。
李玥晴一腳踏進門檻,便又見到當日那開堂會審的情景,忍不住翻翻白眼,這是怎麼樣,現在黎老夫人改玩包公夜審的把戲嗎?
「玥晴見過老夫人。」
「妳可真是難請啊,讓我這老人家等上妳一整天,三催四請地才把妳請來,有靠山翅膀硬了是吧?」黎老夫人先酸她一把。
「我讓人來跟老夫人說,別等我,我有空自然會過來。」
「孽障,妳可知罪!」黎老夫人手中柺杖用力往地板一敲。
她需不需要應景地幫忙喊聲「威武」啊?
李玥晴全無害怕,「不知。」
「妳給我跪下!」
唉,黎老夫人罵人可不可以有點新意,整天不是賤蹄子就是孽障的,她要是孽障,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什麼?
「請問老夫人,我做了什麼,一來妳便要我跪下?」
「妳做了傷風敗俗、有辱門風之事,還不承認?!」
因為這孽障讓她的中饋之權被奪,如今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黎老夫人柺杖更加用力地敲著地板。
「請教老夫人,我何時做過傷風敗俗,有辱門風之事?」
「妳一個姑娘家,大半夜跟野男人鬼混,還讓野男人抱妳回來,這不是傷風敗俗、有辱門風,那什麼才是?」她好不容易抓住了這一點可以尋這丫頭出氣,如今可不能放過,一一數出她的罪狀,「今天又在街上與野男人有說有笑,還同乘馬車,妳把我黎府的顏面置於何處!」
「野男人啊,好,明日見到穎王爺和齊公子,我會記得跟他們兩人說,黎老夫人說他們兩人是野男人。」
黎老夫人差點沒被她氣得噎著,「妳給我閉嘴,誰讓妳亂嚼舌根!」
李玥晴滿臉無辜,「我只是陳述事實,老夫人說穎王爺與齊公子是野男人,並未添油加醋,怎麼能說我亂嚼舌根?」
「好啊,妳伶牙俐齒是吧!」黎老夫人憤恨咬牙,「妳與穎王爺沒有任何婚約,竟讓他抱著妳回來,還不叫敗壞門風?妳與齊公子兩人不顧身分,絲毫不避諱男女有別,在街上眉來眼去,妳把我黎府的顏面置於何處!」
從黎老夫人的口氣裡聽起來,並不知道她今天是去義診,如今這黎府上下除了黎悅碧與洪月霜知道她會醫術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看來她們兩個是有心隱瞞,呵,這樣也好省了她不少麻煩!
黎老夫人朝一旁的王嬤嬤使眼色,讓她隨即拿來一個大洗衣板放到李玥晴面前。
「說不出話了,今晚妳就給我跪在那洗衣板上反省!」
李玥晴冷冷瞄了那洗衣板一眼,反問︰「請教老夫人,您准許我稱呼您為祖母了嗎?」
「沒有!」
「那再請問,我進過黎家祠堂上香,我的名字寫進黎家族譜了嗎?」
「我絕不承認妳是我黎家子孫,妳這輩子都別想!」
「是嘛,既然您老人家不承認我是黎家的子孫,對於您來說,我是個外姓、是個客人,遲早都要離開,那我的所作所為只要對我自己負責,何來敗壞黎府門風之說?這點請老夫人跟我解釋解釋,您又有何資格命我跪這洗衣板!」李玥晴不疾不徐,用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語調反問:「原來黎府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
被她這麼一反駁,黎老夫人氣得差點一口心血噴上九重天,她不允許這孽障稱她祖母,名字未寫進族譜就不是黎家的人,黎老夫人今天便沒資格懲罰她。
要懲罰她,就必須承認這孽障是黎府子孫,這讓她難以抉擇。
「老夫人可想好,怎麼處理您口中這有辱門風一事,我給您一個好建議,不如您現在書寫一封信,上頭注明我今後與黎府毫無瓜葛,蓋上老夫人您的印信,我不用您派人趕我,明天一早我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與黎府毫無半點關係,您認為如何?」李玥晴雙手抱胸,向她建議。
黎老夫人當下很想拿筆墨把她要的文書寫了,丟到她臉上,讓這賤蹄子永遠別出現在面前,可她一想到兒子的仕途,還有幾個孫女的請求,就硬生生將這念頭壓下,現在無論自己怎麼厭惡她,只要她的靠山是齊公子與穎王,就不能將這孽畜趕出黎府,只因為她還有這點利用價值。
眼下她只能先忍下,待事情成功,黎府便沒有這賤蹄子的容身之處,她也不會允許她繼續活在這世上!
「想設計老身,妳還嫩著,別想老身讓妳如意!」黎老夫人斂下滿腔怒火,「我今天就嚴厲警告妳,妳給我聽清楚,妳算是寄住在我黎府,就得為我黎府的門風著想,妳若還想在黎府住下,從明日起不許出這黎府大門!」
李玥晴滿臉不在乎,無所謂地聳肩,「好啊,那大後天王爺邀我一同乘畫舫遊湖,老夫人認為我與王爺這野男人出遊會敗壞門風,不許我出門,那勞煩老夫人派個人跟王爺說一聲,讓王爺這個野男人自己去遊湖!」
黎老夫人一噎,她把這孽障關在府裡的事情,要是被穎王爺知道,她身邊的嬤嬤只怕又會被穎王給斷手斷腳。
一想起那天服侍她多年的吳嬤嬤與趙嬤嬤被斷手的血淋淋畫面,她仍覺得後怕,渾身發顫。她實在不敢再得罪穎王這個活閻王,只得氣悶地說︰「十五當天就暫時允許妳出門!」
李玥晴接著又問︰「二十日那天齊公子邀我上山禮佛,不知是去還是不去?如果老夫人不許我出黎府大門,那也勞煩派個嬤嬤前去同齊公子這野男人說一聲,讓他自己上山禮佛去。」
黎老夫人又是一嗆,按理她就該說,妳忤逆長輩,大為不孝,不孝之人上山禮什麼佛,可這話她便是想說也沒膽說。
別說穎王她惹不起,這齊公子的身分尊貴她更是萬般惹不起,人家貴為齊凌國太子,雖是微服出遊來到東煌,可一旦他被惹怒,修書一封向皇上告狀,皇上一怒,她兒子的官運也到頭了,別說想再升遷,甚至丟官都有可能,那源源不絕的油水亦是無望。
黎老夫人氣得握緊拳頭,「禮佛是好事,讓佛祖教訓教訓妳,准妳出門。」
李玥晴心裡一笑,又問︰「二十五那日太子作東,宴請齊公子,我與穎王作陪,不知是去還是不去,也請老夫人示下。」
「噗!」黎老夫人這回忍住,滿臉驚恐,不敢置信地驚呼。「太子……」
李玥晴睜著大眼,很無辜地點頭,「嗯,我也與太子熟識!」
熟識……黎老夫人猛倒抽口氣,簡直是不敢相信。
見她一臉僵硬,時青時白的臉色,李玥晴繼續接著問︰「今日正好穎王爺遞了帖子給我,說太子殿下要在醉香居擺宴席,宴請我與齊公子,老夫人,您看我是去,還是不去?若是不去,太子派人來問了,夫人您說我是直接說被禁足所以不能去,還是說,太子殿下也是野男人,跟他吃飯有辱黎家門風?」
黎老夫人喘著大氣,頓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這該死的賤蹄子,她的靠山怎麼就這麼強大?!
「去,妳想去哪裡儘管去!」黎老夫人只覺得自己快被她氣得兩眼翻白。
李玥晴揚著唇,笑得燦爛,「那就是說,我日後可以自由進出黎府了?」
哪裡那麼簡單讓妳自由進出!黎老夫人緊咬著牙放話,「日後為避免妳出門繼續做出有辱我黎府門風之事,妳必須帶上悅碧、悅蘭、悅芳跟月霜等其中兩人,否則不許出門。」
李玥晴笑得瞇瞇的眼眸射出一記嘲諷冷光,心底冷哼了聲,哼,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這才是妳這老太婆今晚的目的,是吧?
她斂下心頭的嘲諷,隨即露出一記如夏日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是。」
不就是讓人跟著她,愛跟就跟唄,千萬別跟兩天就受不了了。
「既然老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可以走了吧?」也不等黎老夫人發話,她轉身便離去。
瞧著她這副不把自己這黎府大家長放在眼底,逕自離去模樣,黎老夫人是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厥了過去,只能在她身後大聲怒喝一聲「滾!」以捍衛自己的權威及顏面。
李玥晴一從黎老夫人的院子走出來,便見到在角落來回踱步,表情焦急的黎悅雲。
「大姊,妳怎麼在這裡,這麼晚還沒睡?」
黎悅雲一見到她平安出來,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安然放下,捂著胸口。
「聽聞妳被祖母叫來,我擔心妳出事,在這裡等著,要是聽到祖母讓人上家法,我就要衝進去了,還好妳沒事。」
李玥晴親密地圈住黎悅雲的手臂,踩著烙印在蜿蜒小徑上的細碎月光,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大姊,我沒事,她想找我麻煩、想修理我沒那麼容易,上回是不知道疏忽了,才會挨了一巴掌。」
黎悅雲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背,「六妹,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別跟其他姊姊們起衝突,要不然日後有妳吃虧的。」
「大姊是說,是悅碧與月霜她們兩人給我小鞋穿,在老夫人面前給我上眼藥是吧?」
這兩人過河拆橋的速度可真快,今天私下纏著她威脅,要她給她們製造機會多與龍澤和齊弈相處,一回到黎府卻馬上上黎老夫人那裡找她麻煩。
看在她們未將她懂醫術的事情抖給老太婆知道,這事就不與她們計較,否則必定找機會整死她們兩人。
黎悅雲頗為無奈地點頭,「她們兩個可以說是養在祖母跟前的,祖母自然對她們較多疼愛,大姊擔心妳會吃虧。」
「大姊放心,她們佔不了我便宜的,我如果沒有一點本事,妳認為我今晚出得了這蒼翠院?」
「看妳這麼有自信我就放心了,不過能避開還是盡量避開,現在府裡雖然是娘在執掌中饋,但府裡大多是祖母的人,很多都叫不動,因此近日恐怕沒有多餘的心力放在妳身上。」
夜風吹拂,花香襲人,兩人走到一處涼亭,坐下繼續閒聊。
「大姊,妳別一直將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倒是妳,聽說徐家的人今天又來鬧了?」
花兒這小丫鬟可厲害,媲美新聞臺,第一手消息快又準,她今天剛回到院子,就聽她說了今天府裡的大事。
李玥晴心底一直有疑問,二姊黎悅心早在幾年前就出嫁,黎悅芳近日聽說也有國公府派人來談她與庶三子的婚事,近期可能就要出嫁,怎麼大姊黎悅雲已經十八歲了,依舊待字閨中。
聽了花兒的解釋她這才知道,當年黎敬白還是邊城的小官時,為了巴結瑞陽縣數一數二的富豪徐府,黎悅雲一出生便讓她與徐府大少爺訂親,這本該算是一件良緣,可黎敬白的官愈做愈大,也就愈看不起從商的徐府。
徐府在黎悅雲及笄之後遲遲不來迎娶,黎敬白也不催促,想著這樁婚事就這麼算了,要另外為黎悅雲找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哪裡知道,兩年前與她訂親的徐大少爺溺水身亡,徐府的人卻上門來了,竟然要黎悅雲過門冥婚,為他們兒子守望門寡,已是當朝禮部尚書的黎敬白哪裡會同意?
這事鬧得不歡而散,黎敬白想為女兒重新婚配,卻苦於徐府握有婚書,他們堅持不肯解除婚約放人,而黎敬白則不願意讓女兒嫁過去受苦,這事就這麼僵著,徐府的人現在是想到就上門來鬧,今天更是抬著花轎要上門把黎悅雲接走,也難怪她的心情不好,這麼晚還睡不著。
黎悅雲幽幽看著李玥晴真心關心的眼神,很無奈地嘆口氣,「唉……這事一言難盡,這次他們竟然還帶了個小男孩過來,說是過繼到徐大少爺名下的孩子,以後就稱我娘,跟我一起過活,等我以後老了也有依靠,據說是徐二少爺妾侍所生的孩子……」
聽完,李玥晴義憤填膺地怒罵,「他們想得倒美啊,現在用個小孩過繼到徐大少爺名下想來綁住妳,可惜妳與徐大少爺確實有婚約,這下妳不過去守望門寡都不行,分明是想葬送妳一生的幸福!」
「爹還在與徐府的人協商,如果未能談出個結果,我可能真要捧著牌位拜堂了……」
「太過分了,徐府簡直不是人,什麼好事、便宜事他們都想佔盡,想這樣糟蹋妳一個黃花大閨女,我不會同意的!」
黎悅雲噗哧笑出,食指點點她的俏鼻,「這事妳本來就說不上話,瞧妳,這話說得夠逗的!」
「大姊,要是協商不成,真沒有轉圜餘地嗎?」
黎悅雲落寞地搖頭,「恐怕很難,對方有婚書,怎麼都站得住腳,加上現在爹是禮部尚書,徐府打著他的旗號在商場上是如魚得水的,更是不可能放棄。」
「徐府的人簡直太過分了,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就算報官也解決不了這問題,況且爹也要顧及官聲,不可能為這事跟徐府扯破臉。」黎悅雲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臉上有著難掩的惆悵。
「所以就要犧牲妳?」李玥晴簡直聽不下去了,有這種當爹的!
不過想想,黎敬白對她這身體的原主黎悅青不就是這樣嗎?當年她摔落山崖,不也是只顧上京任職,不顧她的死活嗎?現在會這樣對自己的嫡長女,也不足為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想我就算嫁過去,日子不會有太大變化,依然是每天唸經禮佛。」黎悅雲淡淡一笑,「我已經認命了,六妹妳也別為大姊抱屈,大姊的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的。」
認命,她的字典裡從沒認命兩字,有機會定要幫助大姊脫離命運牢籠。
黎悅雲拍拍她的肩,「六妹,很晚了,妳今天累著,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玥晴看著灑滿月色,波光粼粼的池塘,忽然想起她要下車前衛風轉告的事情,龍澤讓她明日無須再前往下村,太醫院的御醫及帝都的所有大夫都會加入救災行列。
原來是皇帝在看完龍澤為下村百姓請奏的奏摺後,得知官員如此混蛋,棄百姓於不顧,因而震怒,已在今天早朝時罷黜那幾名官員,同時下令太醫院的御醫及帝都所有大夫前往下村為百姓治療直到康復,又加派了兩小隻軍隊加入為百姓的屋子進行修繕、令戶部官員運送糧食到下村,百姓不用再擔心會受飢餓,下村這事已有專人接手,因此她不需再擔心了。
同時,他讓她明日上別院為他進行例行治療,龍澤的別院可不是普通的漂亮啊……
李玥晴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圈,漾起一抹促狹笑容,「大姊,我明天帶妳去一處散心可好,那裡的景致可是比這帝都裡的任何一處風景還漂亮,堪比御花園唷,好嗎?」
「帝都有這種地方?」這話倒是引起一向清心寡慾,只喜歡在閒暇時種種花草的黎悅雲的興趣。
「大姊,那就這麼說定嘍!」


翌日,李玥晴換了套在衣袖與胸襟前繡著兩隻翩翩蝴蝶的水色素面夏裝,搭配裙襬處繡著幾隻彩蝶與紫陽團花的薄煙紗襦裙,梳了個簡單的雙髻,上頭各插著兩支雕著小團花的白玉簪子,整個人顯得清靈俏麗。
不似以往只著簡單的半臂、褙子,雖然俐落颯爽,卻缺了該有的女子溫婉氣息,如今整個人一打扮倒還多了幾分柔媚。
一打扮好,她提著裙襬往佛堂去,打算把黎悅雲拉出去轉轉,昨晚好不容易才打動大姊,誰知大姊本來答應了隨她出去走走的,可等兩人要各自回院子時又反悔了。
她豈容大姊反悔,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拉她出遊,多認識認識一些人,對她是有好處的。
哪知道,她才剛繞過一片矮樹叢,就見黎悅碧迎面而來。
昨天被李玥晴設計做了一天苦力,黎悅碧是有怒不敢言,一肚子怨氣未消,如今一瞧見她,又想上來找她出口怨氣。
黎悅碧一經細看,發現李玥晴今天打扮得竟然跟以往不一樣,她遠遠便瞇細眸子,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她這一身刻意打扮像是要去赴某人的邀約,莫非是跟齊公子……
黎悅碧即刻斂下心頭怒火,撩起裙襬向前跟她來個偶遇,率先試探道︰「小六,妳要出門嗎?今天還要到下村去嗎?」
唔,天要下紅雨了嗎?黎悅碧竟然嬌滴滴喊她小六,差點沒激起她一身雞皮疙瘩。
「下村不用去了,王爺說了,讓我今天好好休息,下村的事情他會讓人接手,讓我不用再操心。」她沒打算瞞黎悅碧,就算她不說,她也會從別的地方打探到。「我打算找大姊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
「王爺郊外的別莊。」
一聽到她要前往穎王的別莊,黎悅碧整個眼睛都亮了,「小六,據說王爺郊外的別莊有溫泉池是嗎?」
李玥晴點頭,「靠後山一點還有個冷泉池,夏天泡冷泉最適合不過了。」不過龍澤的身體目前只能泡溫泉,當初他身體逐漸康復之時,她便提議他每五日泡上一次溫泉,她再依身體復原情況為他施針,至今也以此繼續調養,今天又到了泡溫泉的日子。
黎悅碧語帶質疑地睨著她,「妳就只要帶大姊到王爺的別莊去?」
今早丫鬟才偷偷來向她稟告昨天晚上在蒼翠院老夫人下的命令,日後李玥晴要出門與穎王爺或齊公子見面,都必須帶上她們幾個姊妹,但如今她怎麼可以容忍只有大姊有這等好待遇!
「我打算邀大姊一同前往,齊公子也早已到那裡。」
「齊公子?!」一聽到齊弈,黎悅碧整個眼睛都亮起來,可聽她只打算帶著黎悅雲前往,她眉頭都皺起來,故意道︰「齊公子與穎王都在別院,妳只帶大姊一人合適嗎?不怕把大姊的名聲也一起玷污了!」
李玥晴冷哼了聲,這些女人詆毀他人清白真是不遺餘力,想跟著去就說一聲,又何必連自己大姊也要一同抹黑。
要是她堅持只帶大姊一起去,恐怕這黎悅碧會把大姊給恨上,大姊現在這身分待在黎府也已經是很為難了,要是再被老夫人也盯上,一怒直接將她往徐府送,那就糟了。
驀地!
她晶亮眼眸倏地瞇起,心底冷笑的看著那個瞬間閃到樹叢後的那抹豔紅,既然她想跟就讓她跟,但沒這麼簡單,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一點代價的,讓她們窩裡反狗咬狗的,省的一天到晚找她麻煩。
李玥晴嘴角微勾,「想跟著我去就直說,別在這邊跟我拐彎抹角,不過我有條件。」
「妳說!」冷泉傳說泡了會對身上的皮膚很好,就像剝了蛋殼的雞蛋一樣,她早就嚮往了。
「這事要保密,不許對別人說我要帶著妳到穎王別院泡冷泉!」
「保密!我才正打算去找月霜一起過去。」
「妳以為到穎王的別院是在逛廟會嗎?」李玥晴狠瞪她一眼。「隨便多少人都可以去?穎王的護衛早早之前便已詢問過我,帶幾名女眷前往,當時我給報備的是兩位,現在妳要去,就得讓妳頂花兒的位置,要是還帶表小姐去,到了別院妳們兩人猜拳,看誰要待在外頭等!」
「難道不能讓大姊……」
「我今天帶大姊一起去是想讓她去散心,妳別想讓我落下她,帶妳們兩個有心機的去!」李玥晴雙手抱胸提醒她。「黎悅碧,我提醒妳一點,她是妳大姊,妳喜歡的東西,她不會跟妳搶,別人就不一定!」
黎悅碧不笨,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腦筋飛快盤算一遍,沒錯,有婚約在身的大姊自然不會跟她搶齊公子,平日她們這些妹妹,不管嫡庶,只要喜歡上她的東西,她也都會大方轉贈給她們,就算她沒有婚約纏身,還是自家人,講情面絕不會跟妹妹搶男人。
但洪月霜就不同了,她是跟著姑太太回娘家來投靠的,跟她們姊妹血緣淡薄,仗著祖母的心疼與寵愛,平日裏沒見她讓過她們,這婚姻大事關係著後半生的榮辱,她自然更是不會禮讓。
姊妹情算什麼,她的未來比較重要,況且洪月霜與她還不是親姊妹!
現在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遲了一步,很有可能被洪月霜奪得先機,只要自己抓緊李玥晴不放,還怕不能如意嗎?
黎悅碧心一橫,「我知道了,這事我會保密,我先回去準備一會兒,在大門等。」
「行了,妳自己動作快些,別耽誤到我的時間。」李玥晴落話後,逕自朝佛堂去,在離去前眼角餘光又掃到了一抹紅色衣角。
第十三章 姊妹間的心機
看了眼李玥晴的背影,黎悅碧歡快地哼著歌,踩著步伐要趕緊回院子準備。
「悅碧!」
她才剛要踏進自己的院子,便聽到身後傳來洪月霜的叫喚,心下卜通跳了下,轉身就看見一身珊瑚紅的洪月霜。「月霜,什麼事情?」
「我來找妳,我們一起去向外婆請安。」洪月霜對她揚著虛假的笑容。
「不行,我有事,今天不能向祖母請安了。」
洪月霜向前拉住她,「妳有什麼事情比去向外婆請安來得重要?」
「我……我……我要去母親那裡,母親讓我馬上過去一趟,我不能耽擱,我姨娘也過去了,我擔心有什麼重要事情,換件衣服就要趕過去。」
她隨便胡謅了謊言,現在姑太太跟洪月霜兩人因為中饋掌握在母親手中,無法再從祖母那邊得到太多金援,而恨死了母親,所以她很有把握洪月霜絕對不會到母親那裡去求證的。
「是嗎?那我就自己去向外婆請安了。」洪月霜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嗯,妳快去吧,我也要趕緊去找母親了。」她轉身進了院子去。
看著她消失在門扇後的身影,洪月霜隱在衣袖下的拳頭憤怒地緊握,虧自己平日跟黎悅碧這般要好,人家有了這等好機會,竟然欺瞞她。
很好,她記下了!


當馬車門一打開,黎府三個姑娘陸續下了馬車,一踏進別院大門,便尾隨著熟門熟路的李玥晴往裡頭走去。
只見穎王這別院銜山抱水,佳木蘢蔥,曲徑通幽,奇花爛漫,黎悅雲與黎悅碧兩人這一路上怎麼也無法從這震撼中緩和過來。
黎悅碧驚訝得嘴巴都闔不攏了,此處庭園造景簡直比帝都裡每一戶大官宅院的庭院還要迷人百倍,她扯了扯前頭李玥晴的衣袖。
「小六,這穎王爺的別院也太漂亮了,簡直就像仙境一樣,那他的府邸是不是更美啊?」
「那是自然!」穎王府是當年太上皇親賜,裡面的一磚一瓦無不比照皇宮規格,即使是一件小擺飾也是極品之最。
「妳說說,穎王府是不是真如外傳的,比皇宮還豪華?」
「這裡就夠妳欣賞了,其他的別太好奇,先警告妳,別被眼前這些景致給迷住而沒跟上,到時被人誤以為是刺客,就別怪我沒事先提醒妳。」李玥晴冷言提醒她,拉了拉肩上的包袱。
她們又走了數步,前頭迎來一名穿著粉橘色半臂,長相可愛秀麗的丫鬟。
「姑娘,妳終於到了,王爺已經在溫泉浴池等妳了。」早在這裡等候的丁璫一見到李玥晴緩緩走來,興奮地向前。
「我知道了,齊公子呢?」
「齊公子他人在湖邊釣魚。」
「丁璫,這是黎府四小姐,她對釣魚也很有興趣,妳先帶她過去,請齊公子教她釣魚,別忘了備上一些茶點,我跟大姊先過去探望王爺。」
丁璫向兩人微微欠身,又道︰「好的,請四小姐隨丁璫來吧。」
李玥晴拉拉黎悅雲的衣袖,指著前方一處冉冉冒著白煙的木屋。「大姊,我們往這裡走,一會兒我找人帶妳去欣賞這別院的奇花異樹,包妳大開眼界。」
「這裡就已經夠讓我大開眼界了,還有更讓人驚奇的地方嗎?」
「有。」
她們又沒走幾步,衛風也過來了,向李玥晴點頭示意後,銳利的眼神鎖住她身邊,身穿玉色夏衫,一身素雅的黎悅雲。
「見過李姑娘。」身為護衛的他職責所在,即使失禮還是要開口詢問:「這位是?」
他相當好奇這容色清秀女子是誰?
「衛風,這位是我大姊,她平日裏最喜歡擺弄花草,王爺的別院正好種植了許多珍貴花卉,因此今日特地帶她一同前來。」
被衛風那雙像鷹隼般銳利的雙眼來回打探,從未被男人這樣瞧過的黎悅雲頓時一陣心慌,白嫩臉蛋上倏地浮現不自然的羞澀。
衛風又掃了眼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黎悅雲後,點頭表示瞭解,便不再多過問,領著兩人繼續往前走。
李玥晴看了眼木屋稍微掩起的門扇,「衛風,王爺接下來進行療程的時間會較久,我可以麻煩你一事嗎?」
「姑娘請說。」王爺早已經交代一切聽李姑娘吩咐,即便他是王爺貼身侍衛,還是要聽從她的指示。
「我知道你也對那些花草有些研究,可以請你帶我大姊去認識認識,並為她介紹嗎?」她勾唇一笑,水亮眸子裏透著淡淡狡黠。
李玥晴這要求,別說衛風這大男人剛硬臉龐瞬間出現一抹尷尬神色,黎悅雲原本就透著緋色的秀麗臉蛋,更是顯現前所未有的紅雲。
「有你為我大姊介紹,我就放心了,那我進去了。」
她像哥兒們一樣地拍拍衛風的肩膀,推開木屋門扇逕自走進去,就把兩人晾在園地。
看著那已經掩上的門扇,衛風只能火速斂下心頭的錯愕,沉聲地開口道︰「黎小姐,請跟在下前往。」
他那冷硬強勢的模樣讓黎悅雲不好拒絕,只能靦覥地點著頭,「有勞了。」
貼著門扇,仔細聽著外頭動靜的李玥晴確定兩人已經離開,這才笑咪咪地朝還泡在溫泉池裡的人走去。
「妳讓本王的貼身護衛領著妳大姊去逛花園,想耍什麼小心機?」本來閉目養神的龍澤在她走近的瞬間睜開眼,卻被眼前特地打扮過,顯得婉約脫俗的李玥晴給震撼,心下一顫。
他直盯著她那張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的清秀臉蛋,從未想過只稍打扮的她竟然如此俏麗動人,更透著一股空靈之美,尤其是她那雙美目,猶似一泓清水般讓人被吸引住。
她俏皮地吐了吐粉舌,「啊,你都聽到了?」
她這不經意的小動作讓他的心突地狂跳幾下,也拉回被她震撼的心神,他無法理解自小便見過各色美女,還能坐懷不亂的自己,怎麼會被她這偶然的打扮給打動?
他僵著嗓子以掩飾紊亂的心神,「這麼大聲,想不聽到很難。」
她拉過他的手腕診脈,笑吟吟地斜眼瞅著他,「我哪裡有什麼心機,不過是看我這大姊都快老僧入定,脫離俗世,特意拉她出來沾惹凡塵而已。」
她隨後拿下包袱,自裡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藥粉倒進溫泉池裡,手探進溫泉水裡緩緩撥動,沒多久,整個室內都彌漫著一股十分好聞藥香。「加入這藥粉,再泡一刻鐘便可起來。」
龍澤看了她一眼,再度閉起眼,「還不說實話,妳不可能不經過本王同意,私自帶人進入別院,更不顧妳大姊的名聲,讓衛風與她單獨相處的!」
「我大姊的事情你知道吧?」
「妳不是讓本王別看妳的面子?」她還沒說出目的,他就已經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了,一口回絕堵死她。
李玥晴嘴角抽動,悲情問道︰「我這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王爺!」
她知道衛風與龍澤交情就像親兄弟,本打算讓他對大姊有些好感,然後讓他向龍澤為大姊美言,自己再開口相求,讓他幫忙解決大姊的婚約糾紛,沒想到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真叫她扼腕。
「這是告訴妳,下回話別說這麼滿。」
「我大姊很可憐的,王爺你這麼狠心嗎?」她拿過一旁的小矮凳,坐在浴池邊與他聊天,眼睛還不忘瞄他那張冰塊臉一眼。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跟一個半裸的男人在這種引人遐想的地方聊天,是萬萬不該的,可她與龍澤的相處就是這樣,他從不把她當成女人看,而她也只把他當成病患,並無任何心思。
起初她也就是隔著竹簾,拿張小椅子坐在一旁,隨時注意他的狀態。可這偌大浴池裡只有他一人泡實在很無聊,她於是開始天南地北地跟他閒聊,順便舒緩他的心情。然而她覺得聊天不看著對方很奇怪的,幾次過後她索性把竹簾撩開,與他聊個痛快,一開始龍澤很放不開,但拗不過她,後來就讓人撤了竹簾。
結果事情到最後就演變成這樣,他泡澡,她坐在旁邊陪他,兩人都不會覺得尷尬,肯定是她的態度大方,又像哥兒們,龍澤才不再忌諱。
「本王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況且妳大姊無恩於本王。」重點是,只要她是黎敬白的女兒,他就不可能出面幫忙斡旋。
「那好吧……唉,出師未捷身先死……我可憐的大姊。」
龍澤瞪她一眼,「有時間關心妳大姊,倒不如多注意妳爹的動靜,別忘了妳再過幾日便要入祠堂祭祖,屆時妳便是黎府的人。」正因這事,即使近來知道黎敬白有點不安分,他也遲遲無法下狠手。
「他,惡人自有惡人收,我關心他做什麼?」
「妳是他女兒。」她倒是很清楚黎敬白私下的作為,這點讓他頗感詫異。
「他從未當我是女兒,只當我是有利用價值的籌碼。」李玥晴不屑地撇撇嘴,「我不想當黎家人、不想名字被寫進族譜,可又不好惹我師父、師娘生氣,王爺,你有辦法嗎?」
「嫁人,在此之前嫁人,從此與黎府脫離關係。」更不會被黎敬白牽連。
對著晴兒,有著不同的心思的他,不能阻止她認祖歸宗回到黎府,這便是他兩難的地方……
「嫁人?這不可能,我還想跟著師父、師娘去雲遊四方呢,從來沒想過嫁人這件事情,而且我也不想嫁。」
「不想嫁?」龍澤眉頭皺起。「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妳怎麼會不想嫁?!」
「我的條件很嚴苛,沒有一個男人做得到,所以我有自知之明,乾脆不嫁!」跟龍澤這麼熟了,他又把她當成可以談心事的好友,因此她並不覺得跟龍澤討論這問題有什麼不適合。
「說來聽聽,什麼條件?」
一般女子想要的婚配對象,不外乎是家世良好的權貴之家,條件能有多嚴苛?不過這丫頭向來古靈精怪,他倒是想知道她的心思。
「想娶我的男人必須對我從一而終,不納小妾,如果做不到就滾遠點。」她嘴角漾著淺淺的嘲諷。
「妳嚮往一生一世一雙人?」龍澤的心撼動不已。
「不是嚮往,而是本該如此!」她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是無法接受與眾多女人共用一雙筷子的,那太噁心、不衛生。「即使我是身分低微的庶女,就算我是一個無父無母,身分不詳的孤兒,我也不與人共事一夫。」
龍澤詫異地看著她那理所當然的表情,「本該如此……」
他再次被她所震撼,更無法理解這種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卻可以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當然,不過我看這世上的男人大概都做不到,別說你們這些大人物有政治考量,平凡點的男人只怕也沒法做到,就連街頭菜販老王,也討了個小他十多歲的小妾,所以基本上,一夫一妻在這裡是不可行的!」她拿過一旁的布巾,幫他將額頭上沁出的豆大汗珠擦去。
龍澤陷入沉默。
「還是說,你認為有我能嫁的人?」
他不得不老實回答她,「沒有。」
「就是,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期待也不期盼,只努力過著我想過的生活。」
她的這一番話衝擊著龍澤,讓他陷入沉思,思索著未來的任何可能性。
幽黯落寞的眼神往上瞄,看著在他額上拂動,如青蔥般的纖纖素手,他心下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麼漂亮的皓腕戴上手環應該很漂亮,握在掌心裡的觸感應該更好吧。
心隨意動,他伸手握住她那潔嫩皓腕。
李玥晴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睜著大眼直盯著他瞧。
「怎麼了?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龍澤也被自己突兀的舉止嚇了一大跳,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不能自制的時候,猛一甩頭,鬆開她的手腕,找了個很蹩腳的藉口。「沒事,就頭有些暈……」
「那你趕緊起來,我去喚星墨來伺候你更衣。」
龍澤自溫泉池裡坐起,撩開垂落額前的濕髮,瞄了眼消失在門後的身影,不禁搖頭苦笑了下,他是怎麼了?
想來可笑,他一向紀律嚴謹,不管是對自己或手下,可對她,他愈來愈管不住想親近她的慾望,可她所開出的條件卻讓他陷入了為難……


風光明媚,水波蕩漾,湖光瀲灩,寬廣幽靜的湖面上漂著幾艘精美氣派的畫舫,清雅的琴聲從船艙中傳出,繚繞在整個湖面之上,為這份幽靜更添幾分詩情畫意。
畫舫甲板上,李玥晴雙手撐著臉,這悠悠琴聲對她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她睜著大眼,看著倒映著琉璃般天青色的湖裡,那偶爾竄出水面,閃著銀光的魚兒真是讓人心癢難耐啊。
兀地,她的頭頂被人用扇柄敲了下,龍澤清朗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妳大姊的琴藝這麼糟嗎?讓妳寧可拋下她,獨自一人對著這湖面發呆。」
他一出畫舫,便見到這丫頭目光落在湖面上,眼珠不轉,也不知究竟在看什麼看得專注不已?
「我就是個俗人,哪裡懂琴韻,不如留給懂得的人去聽。」她的眼光直追著水波下那飛速閃過的銀光。
「衛風的確是懂些音律。」龍澤點點下顎。
「呃,你把我大姊跟衛風留在船艙裡?」她難以置信地瞠著大眼,盯著龍澤,心下哀嚎了聲—— 王爺,雖說我跟你像哥兒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沒什麼問題,不在乎他人眼光,可我大姊不是啊,她不像我是穿越的,你好歹替她一個姑娘家保留下名聲吧。
「怎麼,現在擔心妳大姊的名聲豈不是太晚了些?」
她扁扁嘴,「王爺,你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可否別老是像討厭的X光機一樣嗎?」
「X光機,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透視啦,不要老是我想什麼就把我一眼看穿,這樣很沒意思!」她感到頭頂冒出一團黑毛線,一臉苦惱地吁了口長氣。
「是妳的心事全寫在臉上,這會兒還責怪本王輕而易舉把妳看透。」瞧她這懊惱表情,真是可愛。
「下回我要戴上面具,讓王爺你看不出來我在想什麼。」她雙眼緊盯著湖裡優游的魚兒,有些負氣的說著。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龍澤的嘴角微高揚,笑著提醒她。「可別受不了誘惑,自己跳下水抓魚。」
「怎麼可能?我知道王爺您已經讓人下湖抓魚,讓廚子給我準備好吃的鮮魚大餐,我等著吃就好,幹麼這麼累?」她閉起眼睛,讓迎面的涼風吹去一身煩躁。
「既然如此,怎麼還滿臉渴望?」
「我哪是渴望,我是羨慕這些在湖裡自在優游的魚兒。」
「妳還在為妳大姊之事煩惱?」
「是啊,昨日徐府的人又來鬧了,連那個小孩一見到大姊,就衝上來叫娘,這叫我大姊情何以堪啊!我大姊人很好,適合一個疼愛她的男人,將她放在心尖上疼著她、寵著她!」如若不是這樣,她今天也不會再把大姊拉出來。
瞧見李玥晴那對漂亮的秀眉都擰成川字,龍澤心頭隱隱泛疼,手執摺扇敲了敲掌心,思慮了片刻,終究敵不過對她心軟。
「如若本王答應出面,幫妳解決了這事,本王有什麼好處?」
李玥晴眼睛倏地一亮,喜出望外地一把衝向前,圈抱住龍澤,激動開心地說著。「王爺,謝謝你!」她真的沒意料到,龍澤會答應她,同意出手。
「妳還沒回答,本王如若答應有什麼好處?」他滿意地看著兩人的姿勢。
她想了一下,「我送你一個月分的強身大補丸!」
龍澤爽朗大笑一聲,摺扇敲敲她的頭,「有妳這小神醫在,本王哪還需要什麼大補丸,重新想一個,有誠意點的!」
「誠意啊……那,王爺不是許我一個願望嗎……」她鬆開他,正傷腦筋之時忽然想起這一事。
他彈指敲她額頭,提醒貴人多忘事的她,「別忘了,妳也欠本王一個,吃飯比賽輸的!」
她嘴角抽了抽,「那……那,只要你幫我把這事辦圓滿了,換我許你一個願望,成吧?」
「成交!」龍澤滿意地勾起唇角,看著她纖細柔嫩的手指,想起與她有關的一事。「有件事與妳也有關係,想知道嗎?」
「什麼事情?」
「如妳所說,有人變麻子了。」龍澤伸手擰了擰她粉嫩的臉頰。
她圓眼一睜,扯著他的衣袖興奮地問,「是誰?我想知道是誰這麼喪心病狂!」
龍澤拉著她一起趴在船沿,「暗衛查出,當日事發後不久,帝都裡有一半以上的大夫全被請進錦達遠的別院,據說那天他一名自西疆帶回來的愛妾不慎被噴出來的油燙傷毀容,詭異的是……那張被油燙傷的臉不管抹上任何燙傷藥膏,或服用任何湯藥總不見效果,反而愈來愈潰爛。」
「果然是反噬。」她了解地點了點頭。
「據暗衛傳來消息指出,反噬威力過大,那名西疆女子不僅發出陣陣屍臭味外,甚至還有蟲子從傷口鑽出來,她被那些蟲子活生生一點一點吃掉,死前據說十分痛苦。」
「唔……聽你這麼說好噁心啊!」她用力搓著手上竄起的雞皮疙瘩,嘴角抽搐。「不過這個叫錦達遠的是誰?」
「平西大將軍錦達遠,宰相錦世傑的兒子。」他稍微替她解除疑惑。
「果然與錦宰相那夥人脫離不了關係。」她有些氣憤地低罵,「那群人實在是……也不怕出門天上降下一道天雷,把他們劈了!」
他揉揉她的頭,「別氣了,這種人不值得妳生氣,聽到這種消息應該開心才是。」
「嗯。」她用力點點頭,眼睛一亮,興奮地指著湖底的魚,「龍澤,你快看,那條魚好大!」
「哪裡?」
兩人親密的舉動完全落入了不遠處一艘華麗畫舫船頭上的某人眼底,銳眸燃燒著怒火。
那人沉聲低喝了聲,「來人!」
「主子,請問有何吩咐?」
男子勾勾手指,在來人耳邊交代了幾句,只見那名屬下神色微怔,隨即領命而去。
這一頭的兩人尚不知這一節,龍澤讓人拿來魚飼料,與李玥晴趴在畫舫的船沿邊上,有說有笑地一邊欣賞著湖泊景色,一邊餵著前來搶食的魚兒。
兀地,原本行得極穩的畫舫突然一個搖晃,眾人毫無防備,都踉蹌了下,李玥晴整個人更是撞入龍澤懷中。
兩條畫舫相撞,濺起澎湃水花,潑得他們兩人一身濕,對方那艙裡也傳出許多女子的驚呼聲。
「沒事吧?」畫舫依舊猛烈搖晃著,龍澤急忙將李玥晴扶好。
「王爺,另一艘轉彎不及,與我們的畫舫撞個正著。」船夫懼怕地稟報。
這青天白日,湖面上一不起霧,二不颳風的,又這般寬敞,就這麼撞上說不過去,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而為,衛風帶著侍衛機警地將龍澤與李玥晴兩人包圍保護,眸露凶光,氣勢凌人地嚴陣以待,瞬間場面氣氛緊繃。
龍澤挑目微努下顎,衛風得令,隨即朝那艘畫舫吼了聲,「你們是什麼人,見到船不讓開,還應聲撞上?!」
只見那艘與他們撞上的畫舫,艙門被人打開,走出一名年紀約莫五十左右,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連聲鞠躬道歉。
「幾位爺,抱歉、抱歉,老朽這新聘船夫是新手,一時來不及迴轉,才撞上幾位爺的船,老朽在這裡跟你們賠不是!」那中年男子由幾名家丁扶著走過來。
衛風拔出劍來,斥道︰「退下,如若不從,休怪我不客氣!」
那中年男子見他拔劍,雙腳發顫地緩緩退回,「老朽是代我家主子前來道歉,同時賠償損失的……這位爺,您別衝動。」
在中年男子牙齒上下打顫,緩步退回畫舫之時,那艘畫舫的艙門再次打開,身穿一襲月色長衫的男子手執摺扇,急切走來。
龍澤微瞇起好看的丹鳳眼,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彷彿對這人的出現並不感到意外,對來人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當那人視線與龍澤對上,又看著被他護在懷中的李玥晴,眼眸裡有著意味不明的神色,暗暗流轉,鞠躬道︰「原來是穎王殿下,失禮、失禮……」
「齊公子好興致,也來遊湖?」龍澤清朗的語氣裡帶著些許譏諷,手一揚,身旁的暗衛隨即收起兵器退開。
當看清楚來人之時,李玥晴微微一訝,這也太巧……
那名被齊弈派來談賠償的中年男子,涎著僵硬無比,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手指發顫地指著探到眼前的利劍。「這位爺,咱們兩家都是熟識的,您這劍……」
衛風目光森寒地掃了他一眼,才收了劍,退回龍澤身後。
緊接著,從齊弈身後的船艙魚貫走出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看清楚李玥晴後,其中一人驚呼著。
「啊,是小六,妳怎麼會……原來是撞上了你們所搭乘的畫舫啊……」
黎府的姊妹一看見龍澤,紛紛對著他盈盈一福,異口同聲,「民女參見王爺。」
「免禮了!」
李玥晴的錯愕不會亞於其他人,「妳們早上不是跟著夫人一起到廟裡上香的嗎?」怎麼這會兒在弈哥哥的船上……現在演的是哪一齣大戲,她怎麼沒看懂?
「我們自廟宇出來,正巧碰見了齊公子,他邀請我們一同來遊湖的。」黎悅碧回答著。
齊弈呵呵大笑,向龍澤徵詢,「相請不如偶遇,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穎王殿下跟晴晴,不如咱們同遊如何?這樣晴晴也能跟她的幾位姊姊多培養感情,不知穎王殿下意下如何?」
龍澤淡淡地與笑咪咪的齊弈對視一眼,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果然也是隻狡猾的狐狸,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齊弈被龍澤看得有些心虛,眸光尷尬地錯開,轉向湖面。
是的,他就是故意的!知曉晴晴今日要與穎王遊湖,他故意與黎夫人偶遇,藉機邀黎府女眷遊湖,又故意命人將船舵調了方向!
他無法忍受晴晴與穎王如此這般交好,即便穎王是她的病患!
龍澤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詢問著李玥晴,「妳認為呢?」
「我無所謂。」她聳聳肩,反正是遊湖,人多說不定更有好戲看。
「就依齊公子的!」龍澤用摺扇敲了下手心,眸光一掃,一旁手下已經在兩船中間搭起木板,「衛風,吩咐廚子多加幾道菜,本王要在畫舫上宴請齊公子與黎府女眷。」
第十四章 畫舫上各懷心思
畫舫裡再度熱鬧了起來,像個小型宴會似的,琴音、簫聲、歌聲、吟詩聲、歡笑聲不斷,受邀上了龍澤這艘畫舫的黎府女眷,個個像是卯足了勁,將平生所學的才藝通通搬上了檯面,企圖在龍澤或是齊弈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畫舫上兩名優秀男子的所有心思都在那個下到船艙底下,為一名因方才撞船,不慎自樓梯上摔下的船工治療的李玥晴身上。
兩人神情淡漠,眼眸微斂,各自品茗抑或端著酒杯漫不經心,對於那些在面前賣力獻藝的女子只覺得吵。
一名護衛走到龍澤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於是放下茶盞匆匆起身,離開船艙。整個宴會因他離去讓原本興致高昂的黎府千金失落不少,尤其又以黎悅碧與黎悅蘭表現得最為明顯。
唯獨一人例外,洪月霜雙眼緊隨著龍澤離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下片刻,她也輕巧地起身,消失在船艙裡。
約莫一刻鐘後,龍澤一面交代著衛風事情,一面自船艙底下走上甲板,就在他跨出樓梯,一腳踏在甲板上之時,洪月霜正巧也要下船艙,卻一個不小心腳踩了裙襬,直往他撞來。
龍澤身形一閃,洪月霜整個人撞上了後面的衛風。
衛風扶住她的胳膊,待她站穩後隨即鬆手。
「感謝王爺及這位大人相救。」洪月霜盈盈地朝著龍澤施禮道謝,一雙杏眼幽幽望著龍澤,眼底寫滿著愛慕之情。
龍澤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欲離去。
見他不為所動,洪月霜恨恨咬牙追上,「王爺,能否請您稍待,民女有話對您說。」
對於黎府這些女眷的糾纏龍澤實在厭煩不已,不耐地停下腳步,旋身看著她。
「何事?」
「民女洪月霜,久聞王爺您征戰沙場、戰功顯赫,是東煌國的英雄,民女仰慕不已……」洪月霜大膽地上前,聲音如黃鶯出谷,對龍澤傾訴愛慕之情,那羞紅的臉龐就像是染了胭脂似的。
她全然不知這一幕已完完全全落入了正欲上來的李玥晴與黎悅雲眼裡。
李玥晴朝身後的黎悅雲使了個眼色,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悄悄往下退,隱在梁柱後看著這後續的發展。
她聽了這說詞,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搓著手臂,雖說覺得噁心,可體內的八卦因子就是管制不住。
美人仰慕英雄,大方表白,英雄是否為美人折腰,收下她的一顆芳心?她可是好奇得很啊!
還未聽完洪月霜的話,就見龍澤的眉頭擰成麻花捲,語氣森寒怒喝,「有病就該吃藥,胡言亂語什麼?」說完,甩袖走人。
有病就該吃藥?!
躲在梁柱後的李玥晴差點爆笑出聲,要不是黎悅雲眼明手快地掩住她的嘴,這下就被人瞧見她們躲在下頭看人家的笑話,到時可免不了場面難看。
李玥晴真沒想到,龍澤貌似冰山,嘴巴卻這樣壞,這樣斥責一個對他有仰慕之情的嬌滴滴姑娘,還好是沒有其他人在場,否則洪月霜的顏面往哪裡放!
洪月霜被他那兩句呵斥給噎得滿臉通紅,羞憤不已,王爺竟當著他侍衛的面,這般不給她面子,她氣得淚水都快奪眶而出。
「喲,千萬別哭啊,哭花了臉,王爺怎麼也不會憐香惜玉心疼妳的,要是我,才不把希望放在王爺身上呢!」黎悅碧抱胸自一旁走出來,涼涼地調侃她。
「妳再說一遍,妳看我撕不撕爛妳的嘴!」洪月霜滿心氣怒,也顧不得被看見的驚訝,抹去眼眶淚水轉頭怒瞪她。
「再說一遍又如何?妳以為妳有幾分姿色就可以迷倒王爺了嗎?妳別傻了,王府裡那些侍妾、皇宮裡送的那些女人,哪個不是比妳漂亮,比妳婀娜多姿,王爺都看不上了,又怎麼會看上妳!」黎悅碧臉上幸災樂禍。
「不過啊,妳也別想回頭找齊公子訴情意,他一定也跟王爺一樣奚落妳,妳知道為什麼嗎?」
看到洪月霜在穎王這邊碰了一鼻子灰她就開心,那天她開心地和李月晴去了穎王別院,哪知剛回府便被祖母叫去狠狠怒斥了一番,還給她上家法,狠抽了她一頓鞭子。
她本是不解自己哪裡錯了,結果看到姑母坐在祖母身旁,她就全都明白了。
是洪月霜,當時自己跟李玥晴在院子裡講的話定是都被她聽見了,所以她才會來得這般及時,還假意邀她去給祖母請安,既然洪月霜不顧以往交情,在祖母面前給她使絆子,那也就別怪她撕破情面了!
正好她還能將洪月霜當槍使,以便達成自己的目的。
洪月霜咬牙,「有話快說!」
「妳傻了嗎,眼睛瞎了嗎,看不出來嗎?」黎悅碧抬起食指用力戳她的額頭,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譏諷著,「妳看不出來王爺跟齊公子喜歡的都是李玥晴,妳不巴結李玥晴,從她身上下手,讓她幫妳牽線,自己跑去向王爺表白,自然碰了一鼻子灰,還落得成為笑柄!」
洪月霜深吸口氣,雙眼怒瞠,李玥晴?!
黎悅碧一提醒完,便下巴一揚轉身離開,臨離去前不忘冷笑一聲,看了滿臉憤怒的她一眼,心下笑著,恨上了吧,現在她只等坐收漁翁之利!
待人都走遠了,李玥晴跟黎悅雲才心情晦暗地走上甲板,湖面上明媚的陽光也無法將兩人的心境照拂得明朗。
李玥晴有些無奈地瞄了眼那依舊歡笑聲不斷的船艙,很不想進去跟那些本來就沒有什麼情感,卻只想利用她的人同樂,這讓她覺得很虛偽。
黎悅雲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到船尾去坐坐吧,曬曬陽光也舒坦。」
「去餵魚吧。」李玥晴拿過之前放在窗櫺邊上的魚飼料。
「好,餵魚挺好玩的,瞧那些魚兒一尾尾張大嘴,搶食著飼料的模樣就覺得有趣。」
早一步回到船艙的龍澤,等了半天始終不見李玥晴回來,頓時感到疑惑。
那名船工不是已經沒事了,怎麼還不見她回來用膳?再不回來,特意為她留的午膳便要失去風味。
坐在他對面的齊弈已經有些坐不住,以解手為由暫時離開。
龍澤眸子微斂,輕啜著茶,冷冷地看著齊弈走出船艙。
齊弈沿著畫舫尋了一圈,在船尾瞧見了有說有笑的李玥晴兩人,正想向前,卻聽見了黎悅雲的問話,讓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當了回小人,偷聽兩人之間的對話。
「六妹,月霜恐怕是將妳恨上了,妳回府後要小心她慫恿祖母……」
「放心吧,大姊,我從不把她這不入流的把戲放進眼裡,她們動不了我的。反倒是黎悅碧與洪月霜,兩人已經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我倒想看看她們兩人還有什麼花招。」
黎悅雲對黎悅碧這個庶妹也是萬分頭疼,「我萬萬沒料到,悅碧竟然會挑撥離間,讓月霜恨妳。」
「她正好坐收漁翁之利啊,王爺跟弈哥哥可是特級香的香餑餑,有誰不想搶先一口咬下?」李玥晴打趣著。
「妳喲,這是什麼話,不過六妹,大姊問妳,難道妳對王爺及齊公子沒有任何一絲的男女情感?」
李玥晴睜著大眼,小心地灑著魚飼料,「當然,直說好了,大姊,我從沒想過嫁人,自然不會有注意周遭男子的那些心思。」
「妳不想嫁人?這王爺與齊公子……大姊看得出來,他們兩位對妳很有好感。」黎悅雲小心斟酌著用詞。
李玥晴將手中的魚飼料放到船沿,轉頭輕笑地看著表情萬分詫異的黎悅雲。
「大姊,別說我是個庶女,即使我與妳一樣是個嫡女,以爹的官位,還不夠資格讓我成為他們的正妻,穎王正妃、齊凌國太子妃之位都不可能是我的。」
「正妃……六妹,妳……」
李玥晴語氣鄭重,「大姊,我要的男人不需要擁有滔天權勢,也不需富甲一方,更不需要相貌出眾,我要的是可以成為他的唯一,我是他唯一的正妻,哪怕他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我都跟他一起過,一起白頭偕老!」
「唯一的正妻……」黎悅雲心頭震撼,沒想到六妹竟懷著如此氣節。
「所以他們兩人,不,或許是整個東煌國都不可能有這種男人,所以我不嫁!」李玥晴雙手捧著粉頰,望著粼粼湖面。「大姊,我不想委屈自己,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值得男人一心一意、疼愛珍惜的女人,如果這世上沒有那個只對我一人一生相護,不離不棄的男人,我就是獨自一生也沒有關係,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黎悅雲懂了,伸手摸摸她的頭,「大姊知道了,我們小六的確是一個值得一個懂妳的男人來珍惜、疼愛的,只有那個最獨特的男子才值得擁有小六,別委屈了自己。」
「大姊,妳支持我嗎?」
「大姊支持妳,不過……爹恐怕不會同意的。」黎悅雲憂心地說著。
「他的命令,我是會聽從的!」李玥晴認真地說道。「大姊,其實我根本不想回來認親,可我不想違背師父、師娘的命令,才走上這一遭的,待拜過祖先,正式認祖歸宗後,我便要離開,我要去找我師父、師娘,跟他們一起雲遊四海,四處行醫。」
「所以妳要走……」黎悅雲一陣感傷,但心頭也產生一股羨慕之情。
李玥晴這話同時也深深震撼了隱身在暗處的齊弈,與尾隨著他出來,隱在另一處的龍澤耳裡,兩人紛紛陷入了沉思。


從昨天開始,整個黎府多了許多人,李玥晴發現那些不認識的人常在她的小院前面指指點點,經過花兒的解釋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黎府的遠房親戚,因為這次她要認祖歸宗之事而來。
按理說,女兒是不需入祠堂祭祖的,不少其他族人對她感到好奇,都想提前來看看這個失蹤九年的庶女究竟有什麼能耐,會讓黎敬白做出這樣的決定。
李玥晴連理都懶得理會這些人,沒事時就待在院子裡製作藥丸,她下山前做的那些常備藥丸已經快用完,得趁著還沒離開帝都前多做一些,否則路上要是遇上了患急症的病患,臨時沒有藥可就誤了一條性命。
「六妹,妳在忙什麼?」黎悅雲提著自佛堂收下的一些瓜果來到她這裡,一進到院子便見她戴著斗笠,坐在迴廊下搓著像是藥條的東西。
「做藥丸。」她將藥條依等份切好後,放幾顆在手心裡快速地搓著。
「這是有何種功效的?」
李玥晴朝一旁一個朱紅色小盒子努了努嘴,示意黎悅雲,「大姊,那一盒給妳,養顏美容、強身健體,我還特地加了玫瑰,保妳青春永駐。」
「瞧妳說的,好像我已經七老八十了。」黎悅雲拿過來嗅了嗅,這泛著淡淡玫瑰香氣的藥丸。
「妳現在做的這是什麼?」
「就是一般的保健丸,下村村民們的身體都已好轉,我打算做些強健保身的藥丸分給他們,讓他們補補身子。」
「六妹,妳心地真好,要是我看到那些疾病,恐怕早已驚嚇得逃之夭夭。」
「對於貧窮善良之人不可見死不救,即使是乞丐,這是我師娘說的,但是對於那些為富不仁的,就不用多說了,即使是皇親國戚,要救可以,銀兩說話,這也是我師父說的。」
聽完李玥晴說的,黎悅雲忍不住噗哧笑出。
李玥晴厭惡地瞄了眼那幾個又在她院門張望的親戚,「大姊,那些人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啊?」
「等妳認祖歸宗過後。」
她眉頭皺起,「距離儀式還要半個月啊,他們這麼早來做什麼?」
「這些親戚有一大半都沒來過帝都,想趁這時候來走走玩玩。」
一邊嘮叨閒聊,她的手也沒停,「這不就又累到夫人了?」
「唉,沒法子,現在府裡由娘當家,勢必是要她出面招待這些親戚,雖然之間有難纏的,娘最近為了這些親戚忙得是心力交瘁,腰痠、膝軟,臉色有些難看。」說著,黎悅雲有些心疼。
「大姊,那盒白色盒子麻煩妳拿給夫人,讓她每天早晚和水服用,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夫人,不能假他人之手。」
黎悅雲拿過那白色藥盒,打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人參香氣飄散出來。
「這是溫補,藥材裡頭加了人參、山茱萸、靈芝,補氣的效果很好。」她邊解釋著,手上搓藥丸的動作沒停過。
「那我先代替娘跟妳謝過了。」
忽地,院門前一陣嘈雜聲響起,兩人同時望向外頭,「花兒,外頭發生什麼事情了?」
外頭守門的花兒也是一臉茫然,「不清楚,只瞧見前頭好像炸鍋了一樣。」
江玉枝急匆匆地走來,一進到院子,瞧見大女兒與李玥晴在一起,趕緊發話,「悅雲,趕緊幫小六更衣。」
李玥晴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藥丸,不解地看著江玉枝。「夫人,出了什麼事情了?」
江玉枝握住她滿是藥漬的手,「小六,妳聽好了,不要慌。宮裡派人來了,要接妳入宮……」
不僅李玥晴三人,連同來湊熱鬧的眾人聽了都是驚訝得闔不攏嘴,不敢置信地看著李玥晴,這個丫頭片子竟然要進宮了!
李玥晴錯愕不已,「夫人,可有說是為了什麼事情嗎?」
江玉枝瞄了周圍那好幾雙直盯著她們看的眼睛,將李玥晴與黎悅雲拉至屋內,「悅雲,快過來幫小六換衣裳,別讓前頭的公公們等太久。」
門扇一關上,江玉枝在李玥晴耳邊小聲告知,「方才給了來傳旨的公公不少賞銀,才自他嘴裡套出,這事似乎與太后有關,太后突然病發,群醫束手無策,宮裡已經砍了三名御醫了,據說是穎王向皇上舉薦妳的……」她聽聞這事完全慌了手腳,一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李玥晴懂醫術,二來宮裡竟要請她去看病,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我知道了,夫人。」李玥晴心底有了譜,深吸口氣緩和心神,還拍了拍江玉枝的手背,又道︰「大姊,外頭的藥丸……」
「六妹,妳別煩惱那些,一會兒大姊幫妳把剩下的都處理好。」黎悅雲推著她進房更衣。
很快的,李玥晴換了套粉紫色衣裙,也重新梳了髮髻,拿過床頭的包袱,就要趕往前院。
這時江玉枝又拉住她的手,有些難以啟齒的說︰「妳爹剛剛讓人趕緊回府給我傳話,讓我跟妳說……說妳還未認祖歸宗……要是……」
瞧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李玥晴頓時明白黎敬白讓人回來傳什麼話了,不就是怕她醫術不精連累了黎府,連累了他的官運!
她壓下心頭澎湃的怒火,「夫人,您放心好了,要是有個萬一,我會自己承擔全部責任的!」
像是有一萬頭草泥馬自她心中狂奔而過,她實在很想大聲咒罵一聲,暗暗咬牙把自己的師父、師娘咒罵一百遍,為什麼非得逼著她回來尋親認親,她恨死這個勢利的爹了!
一坐上宮裡派來的馬車,車門才關上,她人都還沒坐穩,馬車夫便長鞭一揚,往皇宮疾馳而去。
開路的侍衛高舉令牌,一路將馬車駛進了宮中,在通往後宮宮門處早已經有頂小軟轎在等她。
一等李玥晴下了馬車,就又二話不說地將她塞進轎裡,幾個小太監合力抬著轎飛快向太后的慈和宮跑去。
到了慈和宮,小軟轎一放下,李玥晴又被小太監拉著一路跑,一路上都不給她停下來喘息的時間。
來到一扇氣派的門扇前,小太監大喊著,「晴姑娘到了!」
門上馬上被人拉開,裡頭走出一名拿著拂塵的公公,「妳就是李玥晴?」
「是的,民女李玥晴。」屈身行禮之時,李玥晴眼尾餘光瞄到了慈和宮外跪了一群人,想必全是太醫院的人吧?
「全德公公,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問這些?她就是本王說的女神醫,還不速速讓她進來為太后診治!」
「是!」老太監全德即刻退開,「晴姑娘請。」
「李姑娘,本王領妳過去。」
「是。」李玥晴低眉順眼地跟在龍澤後面。
李玥晴一踏進莊嚴肅靜的宮殿,感覺像是掉入了冰窖一樣,冷得寒毛直豎,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冷嗎?」龍澤低問了聲。
「自骨子裡冷出來的!」
「撐著點,等等見到那些人,妳就當他們是木頭人,妳眼前的只是一名可憐的老婦。」
「好。王爺,等等別說我是黎敬白的女兒……」她不忘提醒。
龍澤掃了她那帶著怒意的臉龐,自然明白進宮之前可能發生的事情,嘴角微勾,「行!」
第十五章 給太后侍疾
內殿中更透著一股死氣沉沉,就算她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卻還是忍不住用力倒吸口氣。
「父皇,這便是兒臣推薦的女神醫。」龍澤領著她走向坐在床榻旁,一名穿著明黃色五爪金龍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旁還有一名冷豔貴氣的女人。
「民女見過皇上……」
李玥晴腿還未跪下行叩拜之禮,皇帝便斥責,「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這些個虛禮,太后要緊,趕緊為太后診斷!」
充滿威儀的渾厚嗓音讓李玥晴心下一凜,卻也不敢怠慢,趕緊起身由太監領著上前為太后診脈。
宮女撩開明黃色的紗帳,搬來一張紫檀鑲貝花圓矮凳讓她坐下,並在太后手腕上覆上一條黃色紗巾。
當李玥晴的手覆上太后的脈門,就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聲,想必是方才那些人都圍過來了,她額間沁出冷汗,心緒十分紊亂,根本無法專心聽診。
這時,她忽然聽見一記沉咳,猛然想起方才龍澤的交代,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當成木頭人,眼前這位透著貴氣的,只是一名受病痛纏身的可憐老婦。
她靜下心來,仔細地觀察著昏迷的太后的臉色,一番診斷之後,她心裡有了數,長呼一口氣。
太后這症狀不是一天兩天了,然而致使太后昏迷的病症不過是假象,真相是,太后可能跟龍澤一樣,也是中毒了。
她又想起蕭柔上回的驚險,以及龍澤先前的積毒,不禁暗嘆一聲,這宮裡真是個不平之地。


「如何,太后的病如何了?」皇帝焦急地詢問。
李玥晴看著皇帝,心頭湧上一股恐懼,卻沒有一位御醫診斷出太后的昏迷是中毒所致,很顯然下毒的是個用毒高手,想讓太后在昏迷中慢慢死去。
然而宮裡暗潮洶湧,她不懂得其中利害,只怕一句不小心的話就會得罪人,如若她還想保命,太后中毒這事就只能放在心底,萬萬不能老實說,否則她恐怕見不著今晚的月亮了。
她不安地抬頭看著眾人,不經意看見龍澤眼底流露的焦急與慌張。
她知道,自小到大最疼龍澤的人,除了他已逝的母后外,就屬太后了,據龍澤說,他自小便是養在太后身邊,也難怪他如此焦急。
遲疑了片刻,她跪在地上,「回稟聖上,太后心力衰竭導致昏迷,除了輔以藥物外,民女想為太后施針,讓太后能夠早日清醒,民女懇請聖上應允。」
「這……」
連御醫都不敢開口要為陷入昏迷的太后施針,這個丫頭卻這麼說,這讓皇帝猶豫了。
一旁的妃子溫柔勸說,「皇上,您就讓她試試吧,指不定太后娘娘會因此清醒,如若有什麼萬一,便讓她以死謝罪便是!」
李玥晴心裏咯噔了下,偷偷看向那名妃子,暗忖,這位娘娘,咱們無冤無仇,又是第一次見面,妳沒必要來害我性命啊!
「妳敢擔保太后無恙?」皇帝質問。
「民女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太后娘娘必然無恙。」
「父皇,讓李姑娘放手一搏吧,兒臣的命也是她自閻王殿上拉回的。」龍澤向前勸道。
皇帝撫著鬍鬚,冷眼掃向李玥晴,沉思片刻,「既然妳肯以人頭擔保,又有穎王為妳說情,朕准了。」
李玥晴先要了紙墨,提筆寫了藥方,上前交給龍澤,「王爺,這事關重大,還請王爺親自去一趟御藥房監督,務必取來這幾味藥,絕不可用替代之物。」
龍澤接過藥單瞄了眼,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將藥單收好,放進衣襟內,大步走出慈和宮。
「皇上,民女還有一事相求,待會民女為太后施針期間,懇請所有人退出內殿,以利民女為太后治療。」
「准,所有人退出殿外。」皇帝率先走出,只留一名老太監與一名老宮女在一旁伺候,其餘人等則跟著魚貫走出。
待所有人退下,李玥晴命留下來的兩人將太后的身子翻至背面,然後拿出隨身的銀針,開始為太后施針,沒一下子,太后也步上龍澤當初的後塵,成了一隻老刺蝟。
一旁的老太監跟老宮女看得心驚膽跳,但礙於穎王對李玥晴的擔保,只能冷汗津津,小心仔細地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久後,龍澤自御藥房帶著李玥晴所需的藥材回來,而她正好為太后扎完最後一根針。
李玥晴瞄了眼龍澤帶回來的藥材,指揮著老太監與老宮女去做別的事情,然後一把將那些藥物全丟盡早已經熬上藥的藥罐裡。
龍澤看著若無其事掀開藥罐蓋子查看的李玥晴,忽聽見她說了四個字,「掩人耳目。」
「太后的病—— 」
她拿著一支小勺子翻動著藥罐,輕吐出一字,「毒。」
龍澤恍然大悟,袖下拳頭一縮,青筋暴凸。
「別衝動。先前你中毒,後來是太子殿下的側妃,如今又是太后,我懷疑有人也會害太子,如若太后醒了,我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宮,能否讓太子找個藉口進宮?」
龍澤看著她專注熬藥的神情,心底浮上愧疚。「晴兒,把妳推到這風口浪尖上,很抱歉……」
李玥晴吹著藥罐裡不斷冒上來的藥泡,「跟你無關,是我自己決定撞到這浪尖上的,當時出手就已經得罪人了,現在索性得罪得徹底點。」
「妳這份恩情,本王該如何報答?」
龍澤很少這麼激動的,看見他臉上糾結的神情,李玥晴有些難以接受,用力拍了下他的背,強擠出笑說著,「咱們是好朋友,說這話太見外!」
好朋友那三個字如針一樣扎在他的心窩上,對她,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
李玥晴又露出一臉垂涎,「如果王爺真想報答我,事後多送我點銀兩,最好是花不完,又可以隨時帶著走的銀票,三四斤的銀票我還是背得動的,如果銀票沒這麼多,那改送我一兩座金山銀山,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龍澤悶聲笑出,伸手擰擰她的俏鼻,「妳這小財迷,要這麼多金銀財寶做什麼?妳這種開價方式,相信馬上能成為東煌數一數二的大富豪。」
「我沒富啊,你賞給我的那些銀票,我已經花掉一大半了。」她張著空空的手掌。
「沒了?也沒見妳買件像樣好看的衣裳或是首飾,怎麼就沒了?」龍澤錯愕地看著她那懊惱的表情。
「義診買藥材要錢啊,沒錢怎麼幫那些窮苦人家治病,下村的急症是壓下來了,可之後得調養身體啊,由於你上回出力,朝廷雖然已有賑糧發放,但還是不夠啊……反正我花錢很凶的,得廣納財源才是。」
「太后清醒後,我會請父皇好好獎賞妳的,屆時妳又是小富婆一個了,別擔心。」
「記住,我要銀票,別給我銀子或金子,那我扛不動的。」
「行。」
李玥晴樂呵呵,從腰帶裡取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一顆藥丸丟進不斷冒著滾滾白煙的藥罐裡,與那些藥材一同熬煮。
之後,她將熬煮好的湯藥倒出,交給龍澤。
「你負責把湯藥吹涼,這樣才能顯出你的孝心。」她特地加重「孝心」兩字,眼尾同時掃了站在太后床榻邊的兩人。
這些日子以來養成的默契,龍澤隨即明白她的防備,點了點頭。
慈和宮有獨立的小廚房,平日太后的膳食全是由小廚房準備,不吃御膳房送來的。
而平日服侍太后的都是那些服侍二、三十年的老奴,為何太后會中毒,這其中的貓膩便不言而喻了。
老太監一見龍澤要親自吹湯藥,馬上向前要接過手,「王爺,讓老奴來吧。」
龍澤橫他一眼,拒絕,「不,本王自己來,這樣才能彰顯本王的孝順。」他也特地加重「孝順」那兩字。
孝字當前,這讓老太監不敢造次,連忙退到一旁。
在龍澤吹涼湯藥的期間,李玥晴已經將太后身上的所有銀針除去,同時讓那兩人又小心地將太后翻過身。
她將太后的頭墊高後,欲接過龍澤手中的湯藥。
龍澤搖頭,「本王親自餵皇祖母。」
他要表孝心,她這外人自然不會跟他搶,馬上讓位。
龍澤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將已吹涼的湯藥一勺一勺灌進了太后的口中。
直到整碗湯藥一滴不剩,約莫一刻鐘後,太后開始有了反應,全身不停冒出染著異味的豆大汗珠,下身也不受控制地流淌出一陣夾帶著詭異氣味的液體。
老宮女急急忙忙喚進幾位宮女,為太后換了濕衣褲和錦被,一時間內殿忙碌個不停。
太后這般莫名的動靜可急壞了在外頭等候的皇帝,他幾次走到內殿外,都被全德太監給勸下。
又幾次派人進去詢問,李玥晴總是道︰「莫急,得等幾個時辰,所服的湯藥才能完全發揮奏效。」
皇帝幾次焦急詢問,李玥晴都無法給他一個確切的時間,即使是隔著殿門,她都能感覺得到皇帝的怒氣和不斷往裡瞧的凌厲眼光。
直到皇帝在外頭氣急敗壞地來回踱步,龍澤這才開口,「父皇莫急,再過幾個時辰皇祖母必能安然醒來。」
皇帝氣結,怒聲提醒他,「穎王,即便此女對你有恩,但朕告訴你,要是太后有個三長兩短,她那條命一樣要給太后陪葬!」
「父皇,皇祖母定能醒來,請父皇多些耐性,從皇祖母病發至今已七日,御醫們是束手無策的,眼下情況雖有好轉,皇祖母哪會即刻醒來,即使是大羅神仙也得給他時間。」
「好,朕就再給她一個時辰,如若太后還沒清醒,就別怪朕無情!」皇帝怒火滔天,用力一拍門扇。「穎王極力推薦此女,也需連帶承受後果,如若太后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即刻交出兵權……到皇陵守陵去!」
龍澤定定看了門外一眼,微勾的嘴角逸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嘲諷,給了一個令皇帝滿意的答案,「自當如此!」
乍聽,李玥晴大驚,皇帝竟然以皇太后為藉口,逼著龍澤交出兵權!
她萬沒想到病重的太后竟也成了皇帝逼龍澤交出兵權的權謀,看來這才是皇帝心底的最後一步棋吧!
想到這個嚴重的後果,李玥晴身體微微顫抖,她該如何做才能幫自己逃出生天,並讓信任她的龍澤在這場賭局中反敗為勝?
一個時辰過後,皇帝的耐性終於耗盡,怒聲下令,「來人,把那女庸醫給朕推出去斬了!穎王,把你的兵符交出……」
厚重的門扇被推了開來,走進兩名表情威武凶猛的侍衛,上前欲將李玥晴拖出去處決。
在這緊急的時刻,李玥晴感到手腕一緊,倉皇地轉過頭看去,竟是用力眨著眼皮的太后。
她大驚,也大喜,大喊,「太后娘娘醒了!」


「太后娘娘,該喝藥了。」李玥晴端著剛熬好的湯藥走進慈和宮內殿,眉開眼笑地看著已經能夠坐起身的太后。
「妳這丫頭,每天就只會盯著我這老人喝藥。」看到她,太后顯得疲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藥喝了,身體才好得快啊。」李玥晴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親自一口一口地餵太后喝下湯藥,「太后今天的精神看起來比昨日更好了些。」
七日前,她跟太后一樣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就在她即將被拖出去處斬,龍澤的兵符也正要交到皇帝手中之時,太后清醒了,到現在她還是無法形容當時激動的心情。
太后醒來後,得知是她救醒自己,目光打量了她一圈後,便發話令她留在身邊照顧。
當下皇帝似乎對太后這決定十分不滿意,但太后發話了,他也不好在太后剛清醒之時駁了這要求,只能一切聽從太后的意思,吩咐她在此好生侍奉,便帶著妃子和一大群人離開。
這原本死寂的慈和宮隨著太后的清醒,像是復活了一般,宮女、太監臉上再也不是沉重與絕望,想必太后病重之時所有慈和宮的人都憋壞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宮裡待多久,反正盡力伺候就是了。
她拿過帕子,小心翼翼擦拭掉太后嘴邊的藥漬,發現太后正以十分嚴肅的目光在打量她。
「你們都下去,讓這丫頭在這邊陪哀家便成。」太后手一揮,宮人們隨即無聲地魚貫走出殿外。
李玥晴雖然不知道太后要做什麼,但把其餘人都趕出去只留她,肯定是與她脫不了關係的。
太后的雙眼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這樣看著她,「丫頭,還要瞞著我這老太婆嗎?還不說實話!」
「敢問太后您問的是……」她不敢。
太后神色凝重,沉聲質問:「哀家的身體還可撐多久,老實說!」
李玥晴一怔,不明白太后為何如此一問?
「這次鬼門關走一遭,反倒是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丫頭,哀家的病跟穎王的病應是一樣的吧?」回想近來諸多不平靜,她心如明鏡,太后的身子向後傾靠,有些無奈地吁口長氣。
太后自己有所察覺,李玥晴也不好隨口胡謅,斂下眼眸點頭,「雖是一樣,但本質差很多。」
「多久了?」
「一年半有了,平日不會有任何徵兆,只是用來加速您身體衰壞,這次是下了猛藥。」
太后陷入沉默,半晌才又緩緩開口,「哀家還有多少時間?」
「好好調養,三五年以上不成問題。」
太后又是重重一嘆,「夠了,夠讓我看到那群人的下場,這樣就夠了……」
「太后娘娘不好奇是誰?」
太后冷嗤了聲,「還能有誰?這宮裡都是哀家信任的老人,也就只有他們端給哀家的東西哀家不會起疑,要查出並不難,先放著讓他們鬧騰,不急。」
這皇家內鬥祕辛讓李玥晴不知該接什麼話,所幸太后轉了話題。
「丫頭,妳可婚配了?」
李玥晴搖頭,「不曾,也不想,民女想雲遊四海,懸壺濟世。」
「雲遊四海?如若哀家打算一直留妳在身邊,妳可願意?」太后輕笑。
李玥晴看了太后幾眼,才悠悠回答,「民女願意照顧太后娘娘到康復。」
「妳倒是誠實啊,哀家這條命是妳救的,哀家會給妳一個恩典的。」
「民女只是盡自己身為醫者的責任,並不奢求太后娘娘任何回報。」李玥晴心中一顫,連忙跪下,雖說君心難測,依她看是整個天家的人心都難測。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哀家沒這麼多規矩。」太后好笑地瞄了眼滿臉驚恐的她,「我聽澤兒提過,妳最愛的就是銀票,讓哀家給妳打賞時千萬別給元寶的,妳現在跟哀家說不求回報,這可真叫哀家為難啊!」
「民女從未想過要太后娘娘的恩賜,請太后娘娘千萬別為難,如果太后娘娘真的要給民女恩典,就讓民女這顆頭繼續留在頸子上便可,這對民女就是恩典了。」
太后一愣,捂唇呵呵笑,「莫要這麼說,好端端的,誰人要取妳的頭?」
「太后娘娘,民女自由逍遙慣了,一向口無遮攔,來到這深宮內苑就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小命不保。」不是人人都有機會不喝孟婆湯,直接插隊穿越咧,不好好珍惜這條命怎麼成!
「妳這孩子真逗,這般真性情,難怪澤兒這孩子對妳這般推崇,想必也是他身邊沒有像妳這般自然率真,肯同他說真話的人吧?哀家就准妳口無遮攔、百無禁忌的。」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哀家還是要賜妳一個恩典的,至於什麼恩典,讓哀家再好好想想。」
這時太監常貴來報,告知穎王與太子下朝後一同前來慈和宮探望太后。
李玥晴本要退下回避,卻被太后留在身邊伺候。
「皇祖母,聽二弟說您的身子已經逐漸康復,孫子的心總算能夠放下。」龍濯跪在床榻旁,握著太后的手激動地說著,「請皇祖母原諒孫子在您病重之時無法及時前來探望您老人家……」
太后摸了摸他的頭,「這事不怪你,只怪你父皇的心全被那女人給蒙蔽了,才會搞得你們父子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你在朝中已經是舉步維艱,進到宮裡又處處受制,皇祖母怎麼會責怪你,快起來!」
這又是一樁皇家祕辛,李玥晴沒興趣知道,這時她只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一聲地當木頭人。
只是……別說她自己撞到了風口浪尖上,她甚至感到太后亦是將她往天家核心裡推,知道愈多天家的祕密,對她愈不利,這該如何是好?
「太子,快起來吧,哀家看你的氣色不太好,可是最近朝堂之事讓你過度操勞?讓晴丫頭幫你診診脈吧,看怎麼調養。」太后趕緊牽起龍濯,朝一旁當木頭人的李玥晴使個眼色。
「有勞李姑娘!」龍濯伸出手。
「太子殿下請!」李玥晴自然沒敢耽擱,馬上為龍濯診脈。不下片刻,她鬆開手,「太子殿下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心神稍微不濟,有些藥材手邊沒有,民女需要到御藥房為太子殿下配藥。」
「去吧,哀家有太子陪著。」
「有勞李姑娘。」
「晴兒,一起走吧,本王正好有事前往兵器營,御藥房順路經過。」
慈和宮裡佈著的眼線不知是何人,李玥晴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將解毒藥丸拿給龍濯,只能藉故前往御藥房,再趁機將早已備妥的東西交給龍澤,讓他轉交。
第十六章 天家的機密
一出了慈和宮,走進御花園,旁邊沒有眼線的監視,龍澤藉機詢問︰「晴兒,大哥的情形如何?」
「還好,太子殿下身上的毒不深,容易解,要是再拖個兩年就跟你差不多了。」她神色凝重地告知。
聽聞,龍澤隱在袖下的拳頭握緊,暗暗咬著牙。
兩人經過一處假山旁邊,趁著無人之時,李玥晴趕緊將藏在衣袖裡的藥瓶交給龍澤。「早晚一粒,吩咐太子殿下最好每隔五天泡一次溫泉,這樣有助於他身體的毒素早日排出體外。」
「晴兒,有勞妳了!」龍澤將藥瓶穩妥地放進衣襟裡。
「為什麼?」李玥晴突然一問。
愈深入其間,她愈是不解,是什麼原因會讓他們的仇人或是有陰謀詭計之人這樣憤恨他們,亟欲毀掉他們!
看著她糾結的秀眉,龍澤自然知道她所問何事。
「還記得那日皇上身邊的錦貴妃嗎?」
她立即想到進宮給太后治病那天,在皇帝身邊,與龍澤的年紀不相上下,十分妖嬈美豔的妃子,點了點頭。
「她是權傾朝野的宰相錦世傑的嫡女,平西大將軍錦達遠的胞妹錦鈺茹,二十三歲,十七歲入宮,十八歲封為貴妃。」
「宰相為何急得想取……」李玥晴隨即想到幾年前,發生在龍澤與太子身上的事情。
龍澤好笑地看著滿臉困惑的她,提醒道︰「妳真的想知道是什麼原因?」
李玥晴挑眉,看著他一副有些奸詐的表情,一股危機意識突然竄上心頭,雙手猛地覆蓋住耳朵,猛搖頭。「不要,我不想知道!」
她這俏皮可愛的動作,看得龍澤啞然失笑,拉下她的手,調侃,「本王決定將這個祕密與妳分享!」
「我不要與你分享祕密,祕密說出來就不是祕密了。」知道愈多死得愈快,她打死也不想再知道這些天家祕密!
「來不及了,誰讓妳起了這個頭?」
「哪有這樣,我後悔了不成嗎!」她朝他用力皺著鼻子。
龍澤眉眼染笑地瞅著她,她這模樣可愛得緊,讓他這幾天煩躁的心情瞬間開朗,笑著擰了擰她的俏鼻,「妳自己是醫者,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嗎?」
「吼,王爺,我發現你很壞心耶、很腹黑耶,做什麼拉著我跟你一起同流合污啊!」她抱怨的語氣裡不自覺地夾著一絲絲嬌嗔,但她絲毫沒有發現。
「什麼叫做腹黑?還有,妳的文采實在不怎麼樣,亂用成語,什麼同流合污,這叫志同道合!」
她這略帶嬌嗔的淘氣語氣,與其他刻意裝出,讓他心煩的媚聲不同,讓他聽了心情十分舒爽,拋開拘謹與她互相調侃。
李玥晴俏臉垮下,表情嚴重扭曲,抱怨,「王爺……你想拉個墊背的,也得挑個有肉的吧!」
「把妳養胖點便成。」
這話裡有生不能同日,死也要同時的跡象,這怎麼成,她還不想這麼早被人挖坑埋了,還要被人壓在下頭當墊背,不成,那太擠了。
「我相信有很多人樂意成為王爺的墊背,我就算了,太瘦,太過骨感,會磕著你後背,不舒服。」
龍澤大笑,用摺扇敲了她的額頭一記,「行了,正經些,有些事情妳還是得知道,免得屆時不明不白。」龍澤指著條人煙較罕的小徑,要與她邊走邊談。
「你就不擔心我將你的祕密洩漏出去?」李玥晴恢復嚴肅表情,還是不忍抱怨。
「不怕,妳想洩漏,早在父皇質問妳皇祖母的病情時,早已透露,不會冒著欺君殺頭之罪隱瞞下來。」
李玥晴很洩氣地瞪他一眼,這傢伙的眼睛是裝了X光掃描器是不是,一掃她的心思全部現形,她先在心底咒罵了他一遍。「說吧,長話短說,如果可以不說更好。」
龍澤望著幾朵白雲緩緩飄過的蔚藍天空,說出這一切陰謀的關鍵。「因為,錦貴妃有了身孕。」
李玥晴那對漂亮的秀眉瞬間打結,一抹疑惑湧上心頭,莫非—— 
龍澤一語道破了李玥晴所疑惑的真相,嘴角浮現出鄙夷地冷笑,「太醫斷定此胎為龍子!」
乍聽,李玥晴不是震驚錯愕,而是冷嗤了聲,龍子,所以這一切都有解了。
所以錦世傑急著出手,是要為自己的外孫鋪一條康莊大道。等等,不對,即使有宰相撐腰,不是正妻所生之子,是無法繼承大統的!
皇帝很寵愛這位錦貴妃,加上錦達遠的勢力,況且皇后已經過世多年,後宮無主,錦貴妃要坐上皇后之位是不無可能的,然而她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依舊只是貴妃?
龍澤笑看著李玥晴擠成小山丘的眉頭,很大方地為她解除困惑。
「當年,皇祖母曾經給我父皇下過一道懿旨,只要是在她有生之年,絕不許立錦貴妃為皇后,父皇如若不從便是抗旨,皇帝被女色所迷惑則為昏君,迷惑皇帝的女子當斬!」
李玥晴瞪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地看著龍澤,只見他神色淡定地對她點了點頭。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太后這次的急病,和一切加害龍澤與太子一派的事就都有理由了!
兵權在龍澤之手,先對他下手,取得一部分兵權交給平西大將軍,再暗中勾結朝中其他大臣架空太子的權力。之前錦氏一族尚對太后容忍,未下狠手,可現在太醫診出錦貴妃懷有龍子,而太后的存在是錦貴妃登上皇后寶座前的絆腳石,如何不除之而後快?
至於太子,則是錦貴妃未出世孩子的擋箭牌,一旦那孩子平安出生,長大成人,這太子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狠……
「想知道皇上為何如此厭惡太子、忌諱本王,而我們兩兄弟又為何對自己的父皇憤恨至極嗎?」
「會讓你們父子反目成仇的原因,恐怕只有兩個字,女人!」李玥晴嘴角一扯,不屑地說著,「而那人不用懷疑,就是錦貴人,想必當年皇后會自盡也是因為她。」
「就知道妳聰明。」龍澤手指著穿過湖心的九曲橋,示意她走到橋上,更能避開那些眼線。
「拜託,這事只要前後聯想就能總結出來了,我又不笨,寵妾滅妻的戲碼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會上演的。」即使是在現代,多的是火山孝子與妻子大打出手,只為討小三的歡心。
龍澤停下腳步,面向廣闊的湖面,眼底燃燒著兩簇憤恨的怒火。「錦妃在被提為貴妃當天,假傳聖旨傳大哥到她寢宮,在端給太子的茶中下藥……」
「不用再說了,後面的情節我用猜都猜得到。」她制止龍澤繼續說下去。
即便她愛八卦,也愛打探八卦,可她不喜歡打探那種會讓當事人再度鮮血直流、心痛欲絕的八卦。
「妳能猜到?」龍澤實在很好奇,她那古靈精怪的腦子是怎麼揣測這一整件事情的。「說說看,不用顧忌本王,本王早已經將這事看透。」
「這有什麼好說的?我不喜歡在他人的傷口上灑鹽,即使傷癒已久,但久久想起還是會一陣抽痛的。何況那不是傷口的痛,而是心痛,我不想我的病人再次去觸及那傷口,讓已經快復原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即使已做好再次心痛的準備。」李玥晴聳聳肩,望著湖面上的美景,慢慢地說著。
那些狗血的八卦不外乎是,色慾熏心的太子覬覦錦貴妃多時,當時錦貴妃計畫得逞,想必皇帝到來,正好看見衣衫不整的兒子企圖凌辱自己的女人,大怒之下要廢掉太子之位。
而太后聞風趕來出面力保太子,基於太后的壓力,太子逃過被廢的命運,卻被皇帝深深猜忌的心不把太子打死也打殘。
殘疾之人將不能再勝任國君之位。
皇后求情,皇帝這個火山孝子為替美人抱不平,狠心下令,皇后想替太子求情就用命來換,一命抵一命。這本是一箭雙鵰,贏得美人心的好計謀,卻被太后這程咬金給破壞,一道懿旨下來,毀了錦貴妃的皇后夢,演變成後來誓不兩立的戲碼。
從此太后、太子、穎王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皇帝開始重用錦家的人。
李玥晴聽完一陣沉默,她能說什麼?
是稱讚錦貴妃太厲害,宮鬥的第一把交椅,搞得皇帝與母親、妻子、兒子反目成仇,互相猜疑算計。或者是該稱讚皇帝,實在是火山孝子界的楷模表率,為了小三,親情、江山皆可拋,可以與愛情至上,一怒衝冠為紅顏的吳三桂義結金蘭,結拜做兄弟。
真該給皇帝拍拍手、鼓鼓掌,順便放煙火!
龍澤的淺笑加深,「妳真是個好醫者!」
「那是當然,這點我當之無愧!」她抹了把鼻子,得意地說著。
離開了九曲橋,兩人往御藥房走去,御藥房的紅色大門已經在前方,兩人在御藥房前停下,龍澤道︰「知道回去的路吧,如不記得,我讓人一會兒領妳回慈和宮。」
「放心吧,我記得。」
「那本王走了。」
看著他轉身離去,李玥晴突然握住他的手,龍澤不解地回過身看著她。
「王爺,相信未來還有讓你心痛的事情,別這麼急著將你已經癒合的傷疤揭開,我不想看到你痛苦。」她拉著龍澤的手腕,幽幽望著他,由衷地說著。
「放心吧,有妳這位神醫在本王身邊,我不會太痛苦的。」龍澤俊美的眉目間染上暖陽似的笑意,一語雙關,最後拍拍她的肩膀催促。「本王走了。」
看著龍澤漸行漸遠的身影,她怎麼覺得他話中有話,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可她無法猜透他話裡的涵義,只知道當她與龍澤相處時間愈久,心底就有一股愈來愈理不清的感覺纏繞著,叫她難受不已。


終於獲准出宮,李玥晴來到宮門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載她回黎府的馬車上,堆著的滿滿物件。
她又看向送她出宮的老太監常貴,還有早在一旁準備護送她回黎府的衛風,有些迷惘地指著這塞了一車東西的馬車。「常貴公公……這是……」
常貴一臉慈眉善目,笑著甩動手中的拂塵告知,「這些都是太后娘娘及各宮娘娘賞賜的。」
李玥晴眉頭瞬間皺起,太后就算了,怎麼還有各宮娘娘啊?
常貴見她一臉迷惑,小聲地在她耳邊告知,「日後娘娘們都是有求於神醫的,因此提前先來打個照面。」
有求於她……她怎麼覺得後宮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不安好心啊,不知這些賞賜可不可以退回去?
「姑娘,太后娘娘發話了,娘娘們的賞賜給妳的妳就收,賞多少收多少,別給退回去了,那是妳應得的。」常貴笑著轉訴太后的話。
她怎麼突然覺得太后像是隻大尾巴的灰太郎啊,但無論如何,眼下她只能順從太后的旨意,把這些賞賜都收了。「是……」
常貴將手中的那用明黃色布巾包裹的盒子交給她,「這是太后娘娘賞賜的,妳上車後再看。」
李玥晴這下真的是驚了,太后都已經說要給她一個恩典,怎麼又給她賞賜呢?
「謝太后恩典……」
「太后娘娘交代了,裡頭的那樣東西妳無論如何要小心收藏好,會有用處。」
「是的。」她自包袱裡取出一個小藥瓶交給常貴,態度謙卑地說著。「常貴公公,我匆匆進宮也沒帶上什麼好物,可以用來答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我見您常沒日沒夜在主子跟前伺候,多少也累出了筋骨痠痛的毛病,這是我配置專門用來舒緩筋骨痠痛的,如果您不介意就收下吧,要是服用後覺得效果不錯,您差人跟我說一聲,我再為您製上一些。」
常貴見她態度十分恭敬真誠,覺得她是真心實意地替自己著想,也不推辭,開心地收下,「這好,這可是神醫妳說的,屆時可不許嫌咱家煩。」
「一定,公公您千萬別跟我客氣,下回您出宮記得來找我,我們兩個一起到處玩玩逛逛可好?不過公公,這帝都我可是還不太熟,屆時還是要您引路的。」
常貴開心地笑了,「好,下回咱家休息,就出宮找妳這丫頭,咱家帶妳去吃巷子裡的美食。」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常貴公公。」
常貴看了眼眉開眼笑的她,又瞄了眼周遭,與她稍微再靠近些,小心地提點她兩句—— 
「姑娘,公公見妳這丫頭心地好,跟妳偷說一聲,妳現在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出去後,在路上要是遇見右手食指上有火焰刺青的人盡量避開,還有別走暗巷,遇事往燈籠上畫著朵白蓮花的地方跑,懂嗎?」
李玥晴暗暗叫苦,她可不想做什麼紅人,自古紅人死得早,可是很無奈,她救了太后,就是個讓人眼紅的大紅人,讓皇帝氣得牙癢癢,被錦世傑視為眼中釘,隨時有人會要她的小命。
可不管常貴告知她這些目的如何,對她都是很有幫助的,不能保她逢凶化吉,起碼她能多注意些。
她神情凝重地點頭,「我知道了,公公,感激您告訴我這些,您在宮裡也要注意保養身子,我先回去了。」
李玥晴坐上馬車,閒來無事便開始翻動那些打賞的物品,發現大部分是髮簪、手鐲、金鍊子,還有不少名家字畫、玉石雕刻品、鼻煙壺等古玩。
李玥晴眼角直抽,切,這些人真是不上道,送她一個大俗人這些東西做什麼?她可沒那麼風雅!在心底把賞她字畫、古玩的人詆毀了一頓後,才拿過太后賞的盒子,裡頭是一大疊的銀票,她整個眼睛都發亮了。
果然還是太后上道,賞什麼都沒有財帛來得實惠,賞那一些有的沒的,金子首飾的,她花個工夫拿去銀樓兌換還不算什麼,賞她那些什麼字畫、名壺的,宮裏的玩意兒上頭可都是有標誌的,不僅賣不出去,更沒人買,放著礙眼又佔地方。
想賣掉,還得費事地把宮裡的標誌刨掉,才能拿到黑市賣,可這價錢上就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樣她會嘔血、會心疼的!
她拿起那疊銀票開心地數著,赫然發現一塊被壓在銀票最下頭,類似琉璃般通透的紅色玉珮。
她好奇地拿起來仔細的瞧著,不解太后為何將這塊玉珮放在最下面,還有這玉珮似乎還有另一半?
這時她想起了上車前常貴公公的交代,既然太后要她小心保管,她小心保管好便是,別多加揣測,於是自包袱裡取出一條金絲銀線穿過玉珮上的孔,戴在脖子上,貼身藏好。
之後她開始將那些打賞分門別類地分好,挑出一些樣式較為特別,或是較為稀有的打賞另外收妥,其他較為普通的飾物全放在一邊,準備回去後把那些標誌刨掉,拿到黑市賣。
她還沒回到黎府,得了消息的黎家人早已站在大門外等候,除了黎老夫人外,所有人,甚至連那些連面都沒見過的親戚全堵在大門邊等她。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過了她認祖歸宗的日子了嗎?那些親戚怎麼還沒回去?
馬車才一停下,所有人即刻湧到馬車邊等她下馬車,衛風伸手讓她搭著走下車。
「衛風,勞煩你了,回去麻煩你跟王爺說一聲,感謝他這幾日的照應。」李玥晴對著衛風略行個半禮。
「姑娘客氣了,這是在下的職責。」
「你快回去覆命吧,我想王爺等急了,別忘了轉告王爺我交代的事情。」
「是,在下告退。」衛風躍上馬車,揚長而去。
李玥晴站在大門前,看著這一群緊盯著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完全高興不起來,每一個看她的人眼光很複雜。
黎敬白是滿臉得意,江玉枝是眸光複雜,兩位姨娘是滿臉巴結的笑,至於那些姊姊們眼裡,看到的只有嫉妒和憤恨,其他親戚看她的眼神估計是像上動物園看猴子一樣,好奇又驚奇。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衛風叫回來,直接讓他將馬車駛進她的院子,省得看到這一群人,尤其是那一臉自得意滿,彷彿全是他功勞的黎敬白,真不知當初是誰讓她別扯上黎府的。
她才撩著裙襬,在眾人七嘴八舌的簇擁下準備進入黎府,便聽見齊弈喊她的聲音。
「晴晴!」一接到她終於自宮裡回來的消息,齊弈一刻也不多做耽擱便趕過來。
「弈哥哥。」她回頭只見一襲月白,豐神俊朗的齊弈朝著她優雅而來。
「妳終於平安出來了。」齊弈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比她安然無恙地站在他眼前,更讓他感到開心的。他重重鬆口氣,提出,「一會兒弈哥哥在醉香居擺酒席,為妳壓驚,同時慶祝妳平安歷劫歸來。」
「弈哥哥,你嫌我事情不夠多啊,改天吧,我很累,要睡覺!」她毫不客氣地瞥了周遭這一群圍著她的人,擺擺手朝下人吩咐,將東西安置到她院子後,逕自走進大門。
齊弈就這麼被她晾在大門,他的身分是何等尊貴,李玥晴竟目中無人地連甩都不甩他。
黎敬白見狀,尷尬地漲紅了臉,趕緊上前將人迎進府裡,好茶招待,又連忙朝江玉枝使眼色,要她去把李玥晴給拖回大廳。
李玥晴走到半路被江玉枝給攔下。
「小六啊。」
「夫人!」
「小六,我知道妳在宮裡這幾天肯定不好過,回來後理應好好休息,可……妳爹的顏面還是得幫他維持,齊公子身分尊貴,跟妳又是好友,不好就這麼……」
當時老爺的話說得決絕,不顧小六生死,現在小六救了太后立功了,他反要拿出當爹的威嚴,要小六顧及他的顏面,連她這做大娘的也看不太過去。
「夫人,當時那人的話可是您轉達的,我相信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心裡的感受。」李玥晴漫不經心地提醒江玉枝。
江玉枝心疼地撫著她的臉頰,「小六,我知道妳心裡不平,可站在妳爹的立場考慮下,黎府上下幾百口人,他當下不得不這麼做,給他個面子,就在大廳陪齊公子坐坐,喝盞茶這樣好嗎?」
她冷眼掃到一旁幾個姊姊,還有那一些親戚,每個人都眼巴巴地直盯著她身後那些打賞,瞧他們一副眼纏樣,只怕就算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這些人依舊不會放過她,非得不請自來,翻箱倒櫃地查看她的賞賜,直到討要到滿意的東西為止。
要是被他們翻到太后賞的那一疊銀票就不好了,肯定要充公的,與其這樣,倒不如她將那些東西直接搬到大廳讓他們看個夠,讓他們狠狠嫉妒、眼紅一番!
李玥晴故作無奈地掃了眼江玉枝哀求的表情,很為難地點頭。「就一盞茶功夫!」
江玉枝拍拍她的手背,「我就知道小六妳最通情達理了。」
李玥晴將手中幾個包袱交給花兒,點了點其中一個較為沉重的包袱暗示,「花兒,妳先幫我把這兩袋髒衣裳拿回去洗。」
已經跟在她身邊一陣子的花兒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連忙接過那幾個包袱,回到小院子去。
「那些東西搬到大廳去吧!」她又瞄了眼旁邊扛著宮裡恩賞的下人。「夫人,您也一起來幫我看看。」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往大廳裡去。
第十七章 上香遇綁匪
本在蒼翠院不肯出來的黎老夫人,一聽到女兒同她說,李玥晴自宮裡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一回府便驕傲得不可一世,連齊弈也不甩,逕自讓人抬著那些打賞往自己的院子去,她大怒不已。
那怎麼成,宮裡那些打賞是多麼難能可貴,兒子在調回帝都當官九年,從宮中得到的賞賜少之又少,如今怎麼可讓那賤種全吞下!
想了又想,她終於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就要往李玥晴的院子去,打算狠狠斥責她一番,要她做人不能忘本,要懂得知恩圖報。
黎老夫人才進入李玥晴的院子,便見到她跟黎悅雲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自另一頭走來。
她拄著柺杖氣匆匆上前,顧不得院子裡還有其他下人在打掃,向前便是一陣怒罵。
「妳這賤蹄子,不想想我黎府為妳擔驚受怕,妳倒好,不懂得知恩圖報,將宮中賞賜上交給妳爹,或是讓妳嫡母保管,就只往妳院子裡搬,妳眼裡還有沒有我們存在?」
李玥晴與黎悅雲皺著眉頭,看著氣得滿臉通紅的黎老夫人,敢情是沒分到東西,心裡不爽,故意找她的碴來了?
看著黎老夫人那張氣呼呼的臉,李玥晴突然覺得遺傳基因真是偉大又奧妙,這黎老夫人跟黎敬白真不愧是母子,瞧他們說的話、想法幾乎是如出一轍!出事時,全力與她切割,不許她拖累他們,現在她立了功,便要她懂得知恩圖報,世上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母子,好事他們全包了!
一出宮,精神放鬆下來,李玥晴根本提不起勁去應付這些,只能用一個最快的方法讓她閉嘴—— 她揚起一抹特大號笑容,在黎老夫人手上套進一個翡翠玉鐲,「老夫人,這玉鐲是太后賞賜的,是所有賞賜裡最為貴重的,您平日勞心勞力,操煩府中事務,這是我孝敬您的,至於其他姊姊們,我已經請夫人代為轉發禮物,現在我自宮裡帶回來的打賞都在大廳,老夫人也可以去看看,我已經全權請大夫人處理了。」
這手鐲一套進黎老夫人手上,她瞬間像是被嘴裡那口口水給噎到似的,嗆得直咳嗽。
聽她這麼說,黎老夫人心下暗喜,沉咳了聲,「哼,妳總算懂事了,也不枉老身對妳的教導。」
李玥晴咬了咬牙,「是,老夫人說得是,不知道我現在是否可以回去了?」
「去去去!」現在她要趕緊到前院去,看看宮裡的賞賜是什麼寶貝,哪有心情在這邊繼續跟她多費口舌。
「那我告退了。」兩人齊聲地欠了欠身後,便趕緊離開。
一回到睽違多日的小院子,李玥晴便一古腦地往床上躺,在上頭左三圈、右三圈地翻滾了一番。
黎悅雲笑看著她這一副歡快的模樣,掩著唇低笑,坐到床邊拍了拍她,「六妹。」
「什麼事?」聽得出來黎悅雲有事同她講,李玥晴翻了半圈,抄過枕頭枕在身下。
花兒這時趕緊將茶點端進屋,放在茶几上。「大小姐、六小姐,請用茶。」
「花兒,等一下。」李玥晴叫住花兒,伸手自床下拉出她讓花兒藏的其中一個包袱,摸出一個小錦囊丟給她。「這給妳,裡頭是塊雕成花朵狀的纏金絲小玉珮,別讓人瞧見了,等等出去把門拉上,到外邊守著。」
花兒喜出望外地看著手中的錦囊,沒想到她一個三等丫頭也能得到六小姐的賞,感激涕零地道謝後,便趕緊出去守門。
待花兒出去,李玥晴又摸出一個雕工十分精緻的小木匣。
「大姊,這送妳。」
黎悅雲睜著大眼,驚豔地看著木匣裡躺著的一對鑲寶玉花蝶金簪,一向清心寡慾的她看了也是愛不釋手,可忽然想起李玥晴方才已經將所有的賞賜都交給母親,自己怎麼還能貪心收下這個?馬上將東西還給她。
「不行,這太貴重了,六妹,大姊不能收,妳才剛將宮裡給妳的打賞都交給娘,身上已經沒有什麼貴重物品,這我萬萬不能收。」
「這是我特地為妳留下的,妳就收起來吧,大姊,妳以為我有那麼笨,會全部交出去嗎?」李玥晴將木匣又塞到她手裡,「而且,我最愛的是銀兩,不是這些變賣起來很麻煩的東西,索性就送給對他們感興趣的人,這種東西不適合我,我留著也佔地方,妳就安心收下吧!」
黎悅雲吞了吞口水,怎麼也無法相信有人會這麼嫌棄這些御賜之物,隨便送人的!
「大姊,妳別替我煩惱,那些東西送出去了也好,省得遭人眼紅。」她又抽出一個方形雕著富貴牡丹的木匣。「對了,這個麻煩大姊私下轉交給夫人,這是我特意為她留下的翡翠牡丹金頭面。」
既然她方才都那麼說了,這次黎悅雲也就不再推辭,直接代母親收下這份禮。「大姊先代母親向妳謝過了,六妹。」
「謝什麼,我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李玥晴撐著一邊粉腮,看著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愁容的黎悅雲。「我的事情都說完了,大姊有什麼事情可以直說,一直憋著不難受嗎?」
「六妹,以後我們姊妹可能無法再見面,妳要好好保重自己,別太跟四妹、五妹,還有月霜她們起衝突。」
「大姊,我不在的期間,妳發生什麼事情了?」李玥晴忙坐起來,激動地問著。
黎悅雲無奈地嘆口氣,愁苦地說道。「妳認祖歸宗的日子重新訂在下個月初八,待儀式過後,大姊就要出嫁了。」
「不行,我不允許!」李玥晴生氣地大吼。
「這事已定,已經沒有轉圜餘地。」黎悅雲皺著眉道。
李玥晴當下有了決定,不行,明天得去找龍澤一趟,打聽看看之前拜託他的事情處理得如何?再不趕緊出手,大姊的未來就是黑白的!
「大姊,妳甘心嗎?妳難道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嗎?」
「幸福……談何容易,我這身分,今生是不可能有的……」
幸福,她赫然想起今天衛風送她回來的路上,突然沒頭沒腦地問起大姊最近好不好,但她這陣子都在太后身邊,怎麼會知道大姊最近好不好?
她還不解衛風這麼一個大男人,怎麼會突然問起大姊好不好,如今一想,便覺得只有一種可能,便是衛風對大姊十分有好感,看來她先前的盤算倒是有幾分收穫。
「如果有呢?妳想不顧身分地位或是名聲,放手去追求嗎?」她決定試探問下大姊的心思。
黎悅雲淺笑,「如果有這機會,大姊當然也想放手一試。」
這些日子以來看著有主見,勇於表達己見的六妹,即使遭到諸多刁難也不改樂觀開朗的性情,這讓她感到羨慕,有時甚至渴望九年前掉下山崖的人是她,那也許她的命運便會大不同。
「那好,我幫妳!」李玥晴一臉凜然。
她絕不允許對她這麼好的大姊就這樣被黎敬白與徐府的人糟蹋一輩子,就算龍澤有他的為難之處無法出手幫忙,這事她依然管定了!


穎王府書房,龍澤一面看著剛收到的情報,一面聽著屬下的回報,原本森冷無波的臉龐突然有了變化,那道緊抿的薄唇微勾,露出一絲嘲諷。
「看來錦達遠已經坐不住了!」
「是的,敢問王爺,保護李姑娘的暗衛需要增加人手嗎?」
龍澤拇指腹摩挲著下顎,「把雷、雨、電調去,務必與衛雲一同保護好李姑娘。」
衛雲的身手即使是十名大內高手也拿不住他,但還是多調派些人在她身邊保護,他較能安心,他無法忍受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是的,屬下即刻去辦。對了,主子,齊凌國太子向黎尚書建言,李姑娘這回算是有驚無險地歷劫歸來,該到廟裡酬謝神恩,於是黎尚書約了齊凌國太子,以感謝菩薩保佑李姑娘平安歸來為由,明日上朝霞峰上的丹清寺禮佛,黎家其他千金也會一同上山。」
「這消息無誤?」龍澤拿出火摺子將剛看過的文件點燃,丟到腳邊的銅盆裡。
「是的,王爺,」暗衛抱拳作揖,繼續稟告著。「還有,李姑娘因為進宮為太后伺疾,錯過原先訂好認祖歸宗的日子,齊凌國太子特地又請人選了下個月初八這一天,讓黎姑娘正式認祖歸宗!」
「還有其他事情嗎?」
「目前沒有其他新消息傳進來,宰相的一切都已經在掌握之中。」
「知道了,吩咐下去,明日本王也上朝霞峰禮佛酬神,本王這身子好了,是該到寺廟裏好好酬神一番才是。」龍澤嘴角逸出一抹頑劣的冷笑,「順道噁心噁心那齊弈。」
「是,屬下即刻去辦。」
龍澤冷笑地看著慢慢掩起的門扇一眼,嗤,齊弈,你也太迫不及待,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接著還有什麼花招?


翌日,幾輛馬車自黎府緩緩駛出,往朝霞峰上的丹清寺前去。
半途,李玥晴仰起頭望著湛藍天空,遠處的朝霞峰上露出一塊不屬於這層層翠綠的燦爛金黃。
她指著那片金黃色,回頭問著一路閉目養神,在心底默唸佛號的黎悅雲,「大姊,那裡就是丹清寺了吧!」
「是的,這丹清寺的規模與香火在東煌是僅次於護國寺的,每天總有不少香客上山禮佛。」黎悅雲睜開眼,與她一同朝山上望去。「一會兒到了山下,還得步行上山,或是搭小轎子上山皆可。」
「看那樣子得爬上好一陣子啊。」李玥晴拿過放在一旁的小食盒,「大姊,爬山要體力,我們多補充點氣力,一會好一口氣爬上去,免得半路腿軟。」
「好啊。」
黎悅雲拿了個點心吃著,兩姊妹在馬車裏說說笑笑,一旁超過他們的馬車,裡頭的人透過窗紗看到兩姊妹這開心的模樣,實在笑不出來。
齊弈擰著眉,斜睞了眼坐著李玥晴與黎悅雲的馬車,惱到腸子都打結,他千算萬算,萬萬沒有算到黎悅雲也會答應一同上山禮佛,因為她的身分特殊,不方便與男子同乘一馬車,黎府另外備了輛小馬車載她,結果晴晴不忍大姊獨自一人,啟程時便自告奮勇地跳下車過去相陪,結果落得他一個男人,陪著黎府其他四名千金,叫他是鬱悶不已。
馬車一路往朝霞峰前去,李玥晴再度掀開竹簾,林子更加茂密,看來他們已經入山了,雖說通往丹清寺的路面十分平緩,但感覺馬車還是一顛一顛地晃著。
她探出頭去望了下前後,總覺得前方的幾輛馬車似乎與他們的距離愈拉愈遠,山路蜿蜒,一個拐彎前面的車影便見不著了,四周是一片死寂,一股不安頓時襲上她的心頭。
突然間,馬車狠狠晃盪了一下,李玥晴與黎悅雲險些摔落椅下,她下意識抓緊窗框,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前頭的馬車夫便傳來一陣淒厲哀號聲,同時一抹赤紅鮮血噴在了車簾上,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緊接著,馬車簾子突然被劈開,兩名大漢向前硬是將她們倆從馬車裡拖出來。
李玥晴兩人還來不及出聲,兩名身強力壯,手持大刀,表情凶悍的男人便將她和黎悅雲圍住。
黎悅雲像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一樣,驚恐地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馬車夫,全身顫抖,不知所措地緊抱著李玥晴。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李玥晴強忍著恐懼,對著那幾人怒吼。「我警告你們,最好趕緊給我讓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李玥晴抓著黎悅雲就要往回跑。
可沒跑兩步,兩人就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三個人給擋下,其中一人掌勁之大,手一搧,兩人瞬間朝一邊的山壁撞去,雙雙跌坐在地。
「還想走?」一名肩上扛著大刀,滿臉麻子的男人,抬腳便往李玥晴膝蓋踢去。
痛得她眼淚差點奔出,剛剛車上顛簸時已擦傷了腿,這一下讓她的腳感覺幾乎是要瘸了。
其他四名大漢一一圍上來,對兩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猥褻笑容。
「是個美人啊,大哥!」一名一口大暴牙,又黑又黃,肚子圓滾滾的男子,眼神邪惡地直盯著跌倒在地,神情驚恐的兩人。
「大哥,怎麼多一個,那我們該綁誰?」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摩挲著下顎,嘴裡嘖嘖有聲。
綁……莫非她們遇上了綁匪?!
另一邊,一名老鼠臉的男子,圓鼓鼓的眼珠子一直打量著她們,口水幾乎要滴到地上去了。
「管他綁誰,瞧這兩個嬌滴滴的,這等好事不是常常有的,更何況是這種如花似玉的娘兒們。」
「玩起來肯定帶勁。」一個有鬥雞眼的男人手背猛擦口水,「老子最喜歡聽她們尖叫了。」
被幾個這樣齷齪的男子噁心地打量著,李玥晴努力壓下心頭的惶恐,力求鎮定,摸索著腰間的銀針。
這幾個究竟是誰派來要綁架她們?是要奪她們清白,還是要她們的命?她敢打包票,這幾個歹徒絕對不是錦達遠派來的。
綜觀前幾回的事,錦達遠的手段一向高,不會派出這麼沒有格調,說出這般侮辱調戲話語的殺手來凌辱她這手無寸鐵的女人,既然不是錦達遠,便是其他別有用心的人,到底誰派來的?
站在中間,那名被稱為大哥,身型魁梧跟個巨人似的大漢,笑嘻嘻地問︰「妳們誰是李玥晴?」
那大暴牙男子露出一口污穢大黃牙,飢不可耐地道︰「管他是誰,大哥,先綁了再說,然後再好好地玩!」
見李玥晴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那頭子扳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他。
見機不可失,她手中的銀針倏地朝那頭子手背上的一個穴位刺進,只聽啊的一聲,那頭子瞬間無法動彈。
突來的情況讓其餘幾人瞬間愣住,沒想到他們這次的對手還是個有兩下子的女子!
那名頭子臉色難看地怒喝,「馬的,敢對老子動手,老二,給這臭娘們一點顏色瞧瞧!」
李玥晴的手腕轉眼已被拽住,手中的銀針全數掉落地上,接著一記充滿力道的巴掌瞬間轟在她的臉頰上,打得她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兄弟們,給老子上,狠狠地給老子教訓這女的!」為首的頭子露出一記邪淫冷笑地下令。
另外四名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漢,滿臉猙獰邪笑地朝兩人逼近。
「警告你們不要過來,否則我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李玥晴護在黎悅雲身前,拔下頭髮上的簪子,攥在手中顫抖警告。
「哈哈哈,這小娘們真會說大話,死無葬身之地,大爺們就看今天是我們兄弟死無葬身之地,還是妳們兩個小娘們在大爺身下欲仙欲死的!」臉上有刀疤的大漢狂笑。
他向前一把扯開李玥晴的衣裳,她的一大片雪白肌膚暴露在那幾個男人眼前,即使如此,她手裡那支簪子依舊緊拽在手中,準備跟那些人拚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讓他們得逞。
「啊……」黎悅雲被人從她身後拖了開來,掙扎之中衣袖破裂,露出雪嫩肩臂,嚇得全身不斷哆嗦,尖叫大吼,「不要過來……」
「兄弟們上!」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李玥晴手中的髮簪抵向頸項,正要用力一刺,忽地眼前晃入幾道銀光。
連尖叫聲都還來不及發出,那五名大漢已經血濺當場,溫熱的鮮血甚至噴了兩個姑娘一臉。
「啊!」其中一人甚至倒在黎悅雲的身上,嚇得她像發瘋般放聲尖叫,之後就昏了過去。
李玥晴還沒從剛才的恐怖中回神,就對上了一雙充滿擔憂緊張的深邃眼眸,身子一僵,緊緊攥在手中的簪子鬆落,掉在地上,眼淚掉了下來。
龍澤一把將飽受驚嚇,臉色泛白的李玥晴往懷中一帶,雙臂緊圈著渾身劇烈顫抖的她。
李玥晴怎麼也沒想到,及時出現救她們的人會是龍澤,一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便大聲哭了出來,語無倫次地哭喊著。「龍澤、龍澤……我……好怕啊……」
他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為她遮去裸露的春光,大掌輕柔地撫著她顫抖的背脊,柔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我趕來了,沒事了……」
一旁的衛風見狀,也連忙脫下身上的大氅覆蓋在身上衣物遭多處撕毀,已經嚇暈了的黎悅雲身上。
龍澤目光冷冽地瞪視地上的五具屍體,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沉聲質問︰「查出是何人所為了嗎?」
錦達遠的人馬部署在丹清寺的步道中,步道一邊是懸崖峭壁,地勢凶險,不利暗中隱身保護,衛雲擔心錦達遠所派來的殺手會選擇此地段動手,因此率領衛雨、衛雷、衛電先行解決掉這群殺手。
可當黎府馬車到達登山入口片刻,他們卻還不見李玥晴所搭乘的馬車,驚覺不對,馬上進行搜索,幸好趕上了,否則他懷中這丫頭就要慘遭不測。
除了錦達遠與父皇外,究竟還有誰想要晴兒的命,不管是誰,只要是想動她,他龍澤絕對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主子,在那頭子的身上搜到這張契約!」衛雲將一張沾著血漬的合約交到龍澤手裡。
當龍澤看清楚裡頭的內容時,眼眸瞬間噴出兩簇熊熊烈火,瞠目磨牙怒令,「把這劫財劫色的綁匪眼珠子挖掉,頭給本王砍了、那個色慾熏心的污穢玩意割了,哪裡來哪裡去!」
「遵命!」
「衛風,黎悅雲交給你負責!」龍澤抱起李玥晴朝自家的馬車走去。
第十八章 腹黑界的翹楚
黎敬白同齊弈及一干女眷早已經到了丹清寺,都在寺外的茶水亭坐了好一陣子,卻始終沒見到李玥晴及黎悅雲的馬車上山來。
齊弈也感覺到不對勁,正要差人下山打探之時,一名短褐打扮,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男子朝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黎敬白走來。
男子語氣凶惡地問道︰「你是黎大人?」
「你是?」黎敬白疑惑地看著這男子,還未等他開口,男子從懷裡抽出一封書信。「有人託我把這封信送到你手中。」
黎敬白遲疑地接過信,未等拆信閱讀,那名男子已經離去,待他抽出信件一看,心頭一凜,臉色大驚。
齊弈驚覺有異,「發生何事了,黎大人?」
「糟了,出事了,老夫必須先趕回去!」他將書信急忙收進衣襟裡,拱手道︰「齊公子,老夫有要事必須先趕回處理,無法陪同齊公子您一同禮佛……」這事關係到黎府名聲,愈少人知道愈好。
「黎大人您客氣了,您忙。」
「妳帶著女兒們按既定行程進去禮佛,悅雲跟小六就不用等她們,我現在有事情要先去處理!」黎敬白招來妻子,小聲地在她耳邊交代,之後也不敢耽誤,急促搭上轎子往山下去。
齊弈疑惑地看著黎敬白焦急的背影,心底滿是疑惑,晴晴跟黎大小姐至今未出現,黎敬白又在接到書信後匆匆離去,這事肯定與她們兩人有關係!
他將摺扇抵在唇邊,小聲地交代身後的護衛。「快去查查發生什麼事情!」隨後也跟著離去。
尾隨江玉枝進入丹清寺的黎家女眷,其中一抹明豔的橘色身影在半途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黎敬白與齊弈那漸行漸遠的身影,刻意妝點過的明媚嬌容瞬間扯出一抹森寒至極的冷笑,隨即又一閃而逝,提著裙襬嬌嬈地進入大殿。
另一邊,穎王府的馬車上,哭成一隻花貓的李玥晴終於恢復鎮定,止住了淚水,卻還是不停地抽噎。
龍澤一手撫著她的背脊哄著,一手拿著帕子替她將銜在眼眶的淚水拭去。「好了,沒事了,別怕!」
「別怕,哪有可能不怕,我雖然打小跟著師父、師娘周遊列國,可從沒遇過這種劫財劫色的綁架犯!」她用手指抹去眼角又不經意沁出的眼淚。「我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也是隻紙老虎而已……」
龍澤掩唇忍著笑,「妳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紙老虎,還敢拿著銀針、拿著簪子要跟那群殺人不眨眼的綁匪硬拚!」
她含淚的眼眸瞪他,「喂,紙老虎也是虎,好歹要捍衛下自己的清白、生命安全,不能說紙老虎怕捅,就不反抗好不好!」
龍澤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放心,妳這隻紙老虎放心吧,我不會讓妳再受到傷害的!」
他的保證讓李玥晴想起一事,「對了,王爺,你怎麼會這麼及時救我於危難之中,不會這麼巧,你也上丹清寺禮佛吧……」
「自然是如此,本王要上寺裡還願。」
「你不是才在護國寺叩謝神恩結束沒多久?」
「為了本王這身體,這兩年來整個東煌所有大大小小的廟宇幾乎都求遍,現在已經康復有段時間,自然得一間間地還願。」他自有一套說法。
「這倒也是。」李玥晴雖然心有餘悸,也不想再回憶,可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於是扯了扯龍澤的衣襟。「王爺,那人是誰?是誰買凶綁架我?你知道嗎?」
龍澤橫了她一眼,「這事我會處理,妳不需要知道是誰。」
「我是當事人,差點被人先姦後殺,你還不讓我知道是誰這麼混蛋,我可不想下地府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誰害死的。」
她看著龍澤沉凝的表情,「別把我當笨蛋,騙我說是錦宰相,他那隻老狐狸想必出手高招多了。」
除了宰相那夥人外,她實在想不出來會有誰這麼恨她,恨到要買凶綁架強姦她!
「妳就當是錦宰相那老匹夫,至於那人,本王不會放過她的。」
「王爺!」她不依,「我要知道,否則要是對方再故技重施呢?」
「哼,故技重施……」龍澤身上散發出一陣駭人的冷冽氣息,面若寒霜。「她不會再有那機會!」
「你讓人把對方殺了?」
迎上她詫異的目光,龍澤渾身霜寒氣息盡收,嘴角微勾,厚實的大掌撫著她染著嫣紅的臉蛋,唇角冷冷勾起,「晴兒,有時候要一個人的命,倒不如讓對方『好好』活著!」特地加重了那兩字。
「好好活著?」她眉頭皺起。
「放心吧,很快妳就會有好戲可看,以後不管是宰相或是其他不入流的人,都無法再傷妳一分一毫。」敢動他的人,就準備過著生不如死,後悔自己活在這世上的準備。
從龍澤堅決不肯告訴她究竟是何人所為的態度看來,那人她應該是認識的,而且是熟識。她往日與人無冤,近日也只與黎府那幾個小姐因男人結了點小仇,但這些小仇、小怨的,都是女子間眼紅的嫉妒,即使是同胞姊妹也會有紛爭的,根本無傷大雅,沒有大到要買凶綁架侵犯她啊!
「別想這麼多,離回府還有段時間,妳先躺下來休息。」龍澤敲了下車壁上的暗格,取出一支特製安神香點燃,安撫她的心神。
「等等,我大姊呢?」李玥晴調整好位置,才正要躺下,這時候才想起黎悅雲,慌張問著。
「放心吧,妳大姊在後頭的馬車,本王讓衛風照顧她,不會有事的。」他將安神香放進香爐裡。
她突然察覺出很不尋常的氣氛,「你怎麼突然把我大姊交給衛風照顧,我大姊不是應該跟我搭同一輛馬車?」
「妳以外,本王不與他人共乘。」
「真只是如此?」
「不是如此,妳希望如何?」
她食指畫圈,「你沒有其他念頭或想法,這衛風可是你的屬下!」
「想說什麼直接說,別繞圈子!」龍澤雙臂抱胸,靠在車壁上,閉起眼休息。
瞧他一臉凜然,可她怎麼嗅到一股很濃的陰謀味。「男未婚女未嫁,共乘一輛不怕惹人非議?王爺,你行事一向謹慎,怎麼可能讓自己手下犯這種錯誤!」
她敏銳的直覺讓龍澤的喉結淺淺滾動,沉笑,「徐府的人已經同意解除與妳大姊的婚約,婚書已經在本王手中了。」
「什麼,是真的?!」本已躺下休息的她又坐了起來,小手興奮地拉扯著他再三確定。
「本王何時騙過妳,本王正打算明日讓人將婚書送還給妳。」
「你怎麼讓他們答應的?黎敬白這塊肥肉,他們幾天前還死咬著,硬是不肯吐出啊,怎麼現在會這麼爽快同意退回婚書,你該不會是花了一大筆銀兩吧?」
「銀兩解決,這是最低級的解決方式,本王怎麼可能用這麼低級方法。」他睞了眼她那兩眼發光,滿臉崇拜的表情一眼。
「徐府的人是親手將婚書送到本王府裡,拜託本王收下,同時簽字畫押,聲明絕對不會再糾纏妳大姊!」
「他們怎麼可能會親手奉上,黎敬白這老狐狸跟他們交涉了幾年,都沒能拿回婚書呢,可是不對啊,為什麼是把婚書送給我?」
「黎敬白軟肋被徐府叼著,自然拿不回來。」
她眼睛張大,「難道徐府的軟肋在你手中,不想把婚書拿出來也得拿?是什麼,賄絡官員的名冊、帳簿,還是……」
「都不是,一本婚書還沒有重要到讓本王拿手中的情報交換,況且這事從頭到尾都跟本王沒有關係,全是衛風一手操辦。」他睞了眼不斷扯著他衣袖的小手,這種像是被她依賴的感覺很不錯。
「衛風!」
龍澤決定再稍微透露點訊息給她,「徐府嫡長孫是徐老太爺的心頭肉,日前喝酒衝撞了衛風,藉著幾分酒意,又仗著與黎敬白的關係出言不遜,被衛風以當街辱罵朝廷官員的罪名將他一腳踹進天牢。這侮辱官員的罪可輕可重,衛風是本王身邊的一品帶刀侍衛,哪能容許市井小民隨意出言辱罵,當下即刻判了個斬後監,待秋後問斬,想要逃過這命運,得衛風點頭網開一面……」
李玥晴張大嘴,半天沒發出半個聲音,隨即杏眸橫去一眼。「依我看……是……衛風故意讓他撞的吧?」
「總之徐老太爺是急了,四處求人,得知衛風是本王手下,本王一句話便可讓衛風改變心意。他多次想上門拜訪,都被本王給回絕了,直到四處打探出黎六姑娘跟本王的交情甚好,還有恩於本王,而黎六小姐又為了黎大小姐的事情煩心,相權之下自然是嫡長孫比黎大小姐重要。」
李玥晴明白了,「所以……他們拜託你把婚書轉交給我,讓我在你面前美言,讓衛風饒過他們對吧?」這對主僕的肚子裡裝的都是墨汁吧!
「沒錯!」
「可是,他們可以直接交給黎敬白啊?」
「直接給黎敬白,那嫡長孫是絕對不可能活過秋後!」他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妳以為徐老太爺是草包嗎?沒有全盤細細推敲考量一番,會讓人拜託本王務必將婚書轉交給妳嗎?」
她點了點頭,「也是,黎敬白可以說是對徐府恨之入骨,恨不得抓緊這難得機會一把弄死徐府,直接交給我還有點轉圜餘地。」
龍澤點頭。
「王爺,你說這怎麼可好呢?」可這下換李玥晴故作為難了,「這本姑娘是不賣面子的,尤其王爺是何等人,豈是我這種市井小民可以說得動,即使有交情也得走上個五、六趟,這事情才能有眉目吧?還有我大姊,這些年飽受徐府的精神折磨,也得要點精神補償是吧……」
「說吧,本王讓人去那徐老太爺耳邊搧搧風。」他笑著敲了敲她的頭,就知道這小財迷不會放棄這難得的敲詐機會,因為黎悅雲的關係,她是對徐府的人恨之入骨的。
她搓著手掌心,狀似漫不經心地低喃著,「聽說,徐府在帝都有間規謀頗大的藥材行,帝都附近的藥舖都得向他們進貨……」
「徐府在帝都還有七間鋪子,其中以霓裳坊跟珠光齋生意最為興隆。」龍澤提醒她。
李玥晴愣了下,突地大笑出聲,她就說龍澤腹黑啊,果然是腹黑界的翹楚!
「這事本王會交辦的,放心!」
第十九章 皇太后的煩惱
本想隱密處理女兒遭綁架的事而匆匆趕回府的黎敬白,沒想到才剛趕回到黎府,黎老夫人便氣急敗壞地將綁匪送來的勒索信函丟給他,卻被尾隨著到來的齊弈撞見,這事怎麼也瞞不住了,不久,待其餘女眷也回來了,得知消息,眾人心思各異。
除了齊弈與江玉枝焦急地在大廳裡來回踱步,等待消息外,黎敬白整個下午眉頭緊皺,思索、擔憂著自己未來的仕途,有些人幾乎是暗地裡偷樂著,黎老夫人便是如此。
女子被綁架,這名節、閨譽必定受損,想要高嫁已是不可能,更別妄想穎王與齊弈了,這樣其他幾人的機會就大了很多,至於黎悅雲,反正遲早要進徐府守望門寡,就無須在意閨譽這檔事了。
如果李玥晴不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人要是出了差池,對兒子的官運會有很大影響,她才會同意兒子繳交贖金給綁匪,否則她才不會管這賤蹄子的死活,只要這賤蹄子沒了機會,她那可憐的外孫女機會就大了。
一群人直至日落西山,仍未接到綁匪的下一步指示,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
從綁匪刀口下逃生的李玥晴兩人,在龍澤郊外的別院換過乾淨的衣物後,才由龍澤親自護送回到早已經炸鍋了的黎府。
黎敬白錯愕萬分,不敢置信地看著兩個臉上有些擦傷,在龍澤陪同下安然無恙回來的女兒。
這是怎麼回事?她們不是在上山進香途中被綁架,怎麼會與穎王爺一同回來?!
連一整個下午也在黎府裡焦急等候綁匪送來消息的齊弈也錯愕不已,連忙上前拉住她。「晴晴,妳不是……」
「我們怎麼了?」李玥晴裝出疑惑的模樣,因龍澤再三叮嚀,讓她別將她們被綁架的事洩漏出去。
「妳們是怎麼脫險的?」從她這整齊、乾淨的模樣看來,應該是沒事,這讓他重重吐了口大氣。
眾人無不好奇兩人是怎麼脫險的,即使是那些幸災樂禍的姊妹們也一樣,紛紛圍了上來,但在這滿場人驚訝的眼神裡,卻有人眼中隱藏著一絲不讓人瞧見的憤怒。
「脫險?」她故作不解地看著他們,「你怎麼知道我跟大姊搭的馬受到驚嚇,連人帶車衝落山谷?」
「衝落山谷?」眾人驚呼,「妳們不是被綁架了?」
她與黎悅雲兩人不約而同的搖頭。
「我們這樣子像是被人綁架的模樣嗎?」黎悅雲輕描淡寫,「上山半路馬突然失控,連馬車夫都無法控制,一路狂奔往山谷衝去。所幸被正準備下山的王爺侍衛撞見,在千鈞一髮之際將我跟六妹救出,我們才逃過了一劫。可憐了那馬車夫,沒能逃過此劫難……」
「所以妳們沒有被綁架?!」黎敬白大鬆了口氣,只要李玥晴沒發生意外就好,若是真有其事,而事情又曝光,將會有多少人張著大眼看著他黎府,等著看他如何解決這檔事情,這讓他勢必得拿出一筆銀兩來贖她。
然而,即使付了贖金,兩人被平安救出,但女兒被綁架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屆時整個帝都也免不了流言蜚語,對他聲譽將有所牽連,其他幾個女兒也別妄想可以找到好親事,如今她們只是發生意外,沒有遭到綁架,對他來講是件好事。
「沒有,女兒受到太大的驚嚇,被救出後就昏倒了,王爺派了丫鬟照顧我與六妹,直到稍早女兒才醒來。」
「那就好、那就好。」黎敬白點了點頭,瞭解了來龍去脈,笑著向前對龍澤鞠躬哈腰,諂媚地奉承,「王爺出手相救,下官感激不盡,請受下官一拜。」
龍澤擺手,「黎尚書免禮了,貴府兩位小姐乃是本王屬下所救,黎尚書如若想道謝,直接向他道謝即可,本王只是做個順水人情送兩位小姐回府。」說完,便作勢告辭離去。
黎敬白有些自討沒趣地扁扁嘴,連忙攔下欲離去的龍澤,「王爺,下官已讓下人備膳,還懇請王爺賞光留下來用膳,雖然有些唐突,但是下官的一點心意,還請王爺能賞光,讓下官聊表謝意。」
龍澤冷眼看了下黎敬白,又掃了一眼那還不肯離去的齊弈,難不成這廝還想要留下用晚膳不成?
他看著黎敬白的表情似乎在謀畫著什麼事情,不管是什麼事情,他是不會讓他計謀得逞的。
摺扇敲了敲手心,唇角漾起一抹冷魅笑意,他於是開口,「黎大人如此盛情,讓本王著實感動,本王也不好駁了黎大人的臉面……今晚就……叨擾了。」
黎敬白喜出望外,「請、請,王爺請上座,齊公子也請。」
穎王爺答應留下用晚膳,這是多大的殊榮,除了除夕這天,才會所有家眷圍爐吃飯外,就只有今天幾乎是全府家眷全都聚在大廳一起用膳。
只是今晚的座位分配很奇怪,通常除了主人與輩分高的長者可以同桌吃飯外,女眷是不可以一同上桌吃飯的,可今晚卻是破格在龍澤與齊弈之間各穿插了黎府幾位未出閣的小姐,至於輩分最高的黎老夫人,竟然被分配到與姨娘們一桌吃飯,這可把她氣得一口心血直往腹裡吞。
當然,黎悅雲與李玥晴也被分配到跟黎老夫人同桌,反正只是吃飯,吃完飯就該拍拍屁股走人,李玥晴根本不想去理會黎老夫人鐵青的難看臉色,自顧自吃著。
黎敬白這麼做自然是有私心,其目的大家心知肚明,身為客人的龍澤與齊弈也不方便揭穿。
「王爺,下官敬您。」黎敬白高舉酒杯。
龍澤只是稍舉茶杯回敬,瞄了眼對面正接受著黎悅碧殷勤佈菜的齊弈。「齊公子好豔福。」
這話讓齊弈差點被嘴裡那口魚肉給噎到,微扯著嘴角,「盛情難卻。」
「聽聞齊公子丟下新婚妻子獨自前來東煌,只為佳人而來,不知是否真如傳言這般?」
龍澤這話一出,大廳原本熱絡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一片沉靜,眾人無不睜大眼等著他的回答。
齊弈暗咒了聲,這龍澤特意在晴晴還有眾人面前提及此事,讓他陷入兩難,安的究竟是什麼心?
「既然是傳言,自然是不可信,穎王殿下不會相信這無稽之談吧?」齊弈譏諷一笑。「只是說到佳人,穎王殿下這些年來一直未曾迎娶正妃,不知是否有其他隱疾,導致正妃之位始終懸空?」
龍澤笑著舉起杯子,示意著道︰「弱水三千,本王只願意取一瓢飲,未娶正妃,自然是本王還未遇見那位讓本王心動之人。」
「在下認識不少名門閨秀、窈窕淑女,可為穎王殿下介紹,相信這些名門淑女裡面必會有讓你傾心之人。」齊弈拿起酒杯,漂亮的眼眸巡視了同桌所有女子一眼,最後回到龍澤的身上。
他這話一出和暗示的眼神,讓在場的黎家姊妹們眼睛頓時睜大,暗自驚喜,就期望自己能被齊弈正式推薦給龍澤。
「不勞齊公子費心,本王自有打算。」
幾記猛烈抽氣聲與失落嘆息聲瞬間迴盪在餐桌之間,幾位小姐卻又在聽到後面那句話後,馬上停下舉筷的動作,拉長耳朵靜待。
「莫非……穎王殿下心裡已有人?」
「那是自然,本王已覓得這讓本王傾心之人。」龍澤再次舉杯,絲毫沒有一絲隱瞞。
齊弈握住酒杯的手瞬間緊了下。
「齊公子有興趣知道本王心中的這個人究竟是誰?」龍澤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繼續笑問。
「本公子心裡也有心儀之人,本公子雖無法給她正妻之位,卻能夠給她本公子全部的心意,穎王是否也有興趣知道是何人?」
齊弈舉杯回敬,搶著反問,為的便是避免龍澤早他一步將心儀女子的閨名說出。
突然間,掉筷、摔碗的聲音此起彼落,同桌小姐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龍澤對這些聲響毫不在意,「待齊公子迎娶佳人之時,本王定帶晴兒到齊凌國喝你的喜酒!」
齊弈手中的酒杯頓時破碎,怒瞪著一派悠閒的龍澤,眼中寒意乍起。
對齊弈的怒氣,龍澤絲毫未放進眼裡,挑釁的揚眉,舉起茶杯回敬快氣瘋的他。
這次對決明顯他又略勝一籌,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字,爽!
兩人一來一往,絲毫未將臉色已經黑成鍋底,今晚的主人黎敬白放進眼底,從他們兩人的對話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了一點,他這幾個女兒毫無一絲希望,沒有一人進得了這兩個傑出男人的眼底,而從這兩個針鋒相對的男人嘴裡,他也知道了一點,就是他們兩人同時看上了一個女人!
黎敬白的眸光落到了自顧自用膳,絲毫不理會周遭早已因她風雲變色的李玥晴身上,難道,他們黎家的榮耀只能寄望這個根本不是他女兒的野丫頭身上?
想到這點,他隱在袖下的拳頭不禁緊了緊。


未被分配到與龍澤同一桌用餐的洪月霜,一直到晚膳結束,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前,一直是努力克制著想要翻桌怒罵的心緒,尤其當她看見坐在對面的李玥晴,一副目中無人,大快朵頤的樣子,讓她胸口憋著那股翻騰的氣血,就要壓抑不住地噴出。
她怎麼就這麼好運,竟然又再度躲過一劫,這馬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失控?難道是人為的……洪月霜邊走邊回想,腦海裡忽然浮現幾個噁心的臉孔,莫非是那幾個人!
該死,肯定是這樣!
那幾個收了她銀兩的綁匪竟敢拿錢不辦事,沒有按照約定將人綁走,狠狠凌辱一番,反而只是讓她們的馬車跌落山谷。
明天她得再去碰頭的地點問看看是怎麼回事,要是讓她知道他們想黑她的錢,看她饒不饒他們,定當報官把他們的老巢穴都給掀了!
「月霜、月霜。」洪黎氏叫喚著這一路上臉色陰沉難看的女兒,見她始終不理會自己這當娘的,忍不住抓住她的衣袖,這才將陷入憤怒思緒的她喚醒。
洪月霜停下腳步,滿臉不耐,「娘,什麼事情!」
「月霜,妳說妳舅舅這是怎麼回事?竟然把妳跟小六那個賤蹄子安排在同桌!」月霜好歹是他親外甥女,多在他們那桌安插個位子會如何?竟然這般小氣!
「娘,妳還看不出嗎?」洪月霜生氣地瞪母親一眼,現在都是什麼局勢了,她竟然還看不清楚,難怪回到娘家這麼多年,也只能仰仗著外婆的鼻息過活!
「看出什麼?」
「娘,妳除了成天會跟舅舅的小妾鬥、跟舅母鬥,妳還懂什麼?妳能不能有點出息,有點眼色?」洪月霜氣得一進入兩人所住的院子,便扯開嗓門朝著母親怒吼。
洪黎氏被女兒吼得一愣一愣的。
洪月霜瞧母親依舊一臉茫然,指著院門大聲咆哮,「現在這節骨眼上,妳還看不出來嗎?舅舅打算把他那一堆女兒安排嫁給穎王或是齊公子嗎?只要他們兩人對黎悅碧她們其中一人有心思,就算只是當小妾都好,都能跟穎王或是齊公子攀上關係!」
「小妾,他一個堂堂尚書竟然想讓自己的女兒當妾!」
「當一國郡王或是太子的妾,也好過嫁給其他官員的庶子,有句話妳聽過沒有,寧願坐在馬車裡哭,也不要坐在驢車上笑!」
「什麼?這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洪月霜簡直想一把掐死這沒腦子的母親,有這母親真是她的不幸。「就是寧願為權貴府裡的姨娘、小妾,也不願意當平民百姓的糟糠妻,妳聽懂了沒有!」
洪黎氏恍然大悟。
「現在舅舅就是這心態,不管穎王或是齊公子誰看中了他其中一個女兒,他就是皇親國戚了,身為三品官員的他,最恨的便是沒有一個說得出口的像樣親戚!」
「妳長得也不差,比他那些女兒都漂亮,勝算應該更大才是!」一聽到皇親國戚,洪黎氏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以舅舅那自私的個性,妳以為我會有機會嗎?」現在又是舅媽掌中饋,背後有穎王撐腰,外婆想干預府裡事務都插不上嘴。
洪黎氏擊了下手心,懊惱呢喃,「那可怎麼是好,齊公子與穎王時不時上府裡,全是因為小六那賤種,妳要是不把握這難得好機會,一旦他們兩人不再出入府裡,妳可就一點機會都沒了!」
「就是有那賤種在,穎王才看不見我的好!」洪月霜憤怒地一腳踢開半掩的門扇,走進裡間,當她看見案桌上擺著的東西時,嚇得驚聲尖叫,跌坐在地,「啊—— 」
「月霜,怎麼了,啊!」連忙衝進來的洪黎氏一眼便見案桌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張大眼瞪著她們,嚇得魂飛魄散,聲嘶力竭的尖叫後兩眼一翻,昏死在地。
洪月霜渾身顫抖,驚恐地從雙手指縫間偷瞄那顆死不瞑目的人頭,這人頭臉上的刀疤她有印象……是、是那群劫匪裡的其中一人,昨天便是他與她接洽,收下她的訂金……
這麼說,今天李玥晴確實是遇上了這群劫匪,卻被穎王所救,之所以說是馬匹失控,差點掉下山崖,全是為了她們兩人的名節著想!
也就是穎王已經知道是她買凶綁架李玥晴,所以送來綁匪的人頭警告!
洪月霜心下一沉,渾身發冷發顫,怎麼辦?被穎王知道了這事,她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翌日一大清早,龍澤派衛風將婚書、還有徐家寫明與黎悅雲從此毫無瓜葛的切結書、那些用來補償她奔波勞累的藥材行、兩間繡莊及珠光齋的過戶文書一併交給李玥晴。
這幾張文書看得她兩眼發直,直嘆徐府嫡長孫的這條命可真是值錢啊!
衛風看著側躺在美人榻上的李玥晴,「李姑娘,主子問您滿意嗎?如不滿意,可追加。」
噗,龍澤真不是普通的黑心啊,一口氣讓徐老太爺拿出這麼一大筆家當來救孫子,肯定是割肉的,這傷口還血淋淋的未痊癒,還想讓她繼續在上頭劃一刀,太不厚道了。
李玥晴慵懶地起身,將東西收進一旁的櫃子裡。「夠了,我可不想讓徐府把我記恨上。」
「那一會兒在下便去跟官府說一聲,撤了狀子。」
「不急,拖個五天、十天的,太容易,徐府的人會以為我們是串通坑他們的。」她擺擺手,意味深長地挑眉,提醒衛風。
「在下知道了,東西已經交到李姑娘手裡,如沒有別的事情了,在下先告辭。」衛風抱拳。
「等等,衛風,你主子呢?」
「王爺一早便上朝去,末了還要前去探望太后,沒這麼快回府。」
「麻煩你轉告王爺,如果明日有空我請他喝茶,地點就選在茶香亭。」
「李姑娘,這茶香亭酸腐文人多,王爺恐怕不愛。」
「可是它人多啊,我們收了這麼厚重的一份謝禮,總得做做樣子吧!」她拿過筆墨寫了張行程表,吹了吹上頭的墨跡,兩指夾著,也不怕他看地交給他。「將它交給王爺,如果有空就請他賞個臉,如果他不克前來也無所謂,隨便他派個人,我總是要做做樣子的。」
衛風瞄了上頭寫的連著三天的見面地點一眼,隨即摺好收進衣襟裡,「李姑娘放心,在下會轉交給主子的,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告辭。」
李玥晴看著衛風離去的挺拔背影,以她對衛風的瞭解,他不是個會仗勢欺人的人,更不會因為他人得罪他而找機會挾怨報復,會這麼積極處理這事,恐怕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大姊的關係吧。
依她的觀察,他做事很可靠,又是龍澤身邊的人,人品應該是絕對沒問題的……
她在衛風一腳踏出門檻之時喊住他,「衛大人,明日我會帶著大姊一同赴約的。」
只見衛風冷硬的臉龐上乍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沒有給李玥晴任何回應,只是逕自加快腳步離去。
看著他那顯得有些倉皇的背影,李玥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微笑,看來她的猜測沒錯。
另一隅,慈和宮花園裡。
「皇祖母,您走慢些。」龍澤扶著太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池塘邊的八角涼亭乘涼,稍作歇息。
待太后在鋪上軟墊的躺椅上坐下,朝池塘裡優游的錦鯉瞄了幾眼,尾隨在後的常貴隨即將手裡裝著魚飼料的白玉瓷缽遞了上來。
太后拈了幾顆魚飼料往池塘裡灑去,只見那些色彩鮮豔的錦鯉都張大了圓嘴搶食。
「瞧瞧這些魚兒,都餓壞了,哀家似乎很久未餵養牠們了。」太后開心地指著池塘裡的錦鯉,「瞧瞧牠們都張著大嘴巴等著哀家呢!」
龍澤眉眼含笑的看著那群爭先恐後的錦鯉。
太后疑惑的瞄了他一眼,關心問道︰「澤兒,以前你陪哀家餵魚從未見你笑過,怎麼今天突然笑了呢,有開心之事?」
龍澤搖頭,「不,孫子是想起晴兒,她也愛餵魚、愛釣魚,孫子府裡那湖裡的魚跟她像是成了好朋友似的,每每她一靠近,總是聚集了許多魚兒等著她餵食,她還會邊餵食邊唸唸有詞的,而那些魚兒也似乎聽得懂她說的話似,會跟她回應,這讓孫兒想起那情景。」
太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她和藹地望著龍澤,提議,「澤兒這麼喜歡晴丫頭,何不納她為妾,讓她常伴身旁?」
「不。」
「不?!」太后訝異,她這孫子一看便是十分喜愛晴丫頭,怎麼會拒絕這提議呢?
「皇祖母,晴兒是很好的姑娘,是值得任何一名好男子捧在手心裡的珍寶。」
「你顯赫的身分、地位擺在那兒,難道就不是個良人?」多少女人想成為她這孫子的王妃、侍妾,想得是望穿秋水,沒想到孫子的言下之意是晴丫頭適合更好的男人,這普天之下還有更好的男人嗎?
「孫兒目前不是。」他目前無法給她,她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要求……
「不是?」看著龍澤挫敗的神情,太后納悶了,這引以為傲的孫子何時變得這般妄自菲薄?
「侍妾的名分對她來說是個污辱,她寧願孑然孤獨一生,也絕對不會接受的,孫子不想做出會讓她恨我或是與我決裂的事情來。」
「這丫頭不過小小一個庶女,倒是挺心高氣傲的。」
「皇祖母,聖手門神醫夫妻自小將她帶在身邊,領著她走遍三川五嶽,周遊五國,看盡人生百態,閱歷甚至比一個男人還廣,她是有這本事心高氣傲。」沒想到太后會這麼形容晴兒,這讓龍澤啞然失笑。
是的,這丫頭心高氣傲得很,若不是如此,又怎麼會鄙夷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個男人呢?
「聽你的語氣,有機會……你會應了她的要求是吧?」
「目前還不是時機。」
「胡鬧,即便她是聖手門神醫自小養在身旁的,她終歸是個庶女出身,別說一夫一妻,就算是這正妃之位怎麼也輪不上她!」
龍澤定定看著打小疼他的祖母,語氣堅定而不容質疑,「孫子的正妃人選只有她一人。」
太后有些氣結地盯著龍澤,「胡鬧,這正妃之位豈是你心中屬意誰就是誰?這個位子牽扯著多少複雜的利益及權術,難道你不清楚,這麼些年過去了,難道你還要繼續當時那句渾話?」
「孫子從未認為那是句渾話,即使再過二十年,孫子依然是同樣的心思。」龍澤沉沉看著太后,「孫子寧願讓這位子繼續空著,也不願意讓任何有權謀野心之人來褻瀆它,正妃之位孫子堅持只留給自己所愛女子,不論她的身分高低!」
「罷了,罷了,既然你有所堅持,哀家也不強逼你,但條件是身分得搬得上檯面,得配得上你的。」太后揉了揉太陽穴,「你讓人去傳那丫頭進宮吧,哀家覺得頭疼。」
「皇祖母,您沒事吧?」
「哀家能有什麼事,不就是被你這冤家給氣得頭疼,讓人去傳那丫頭進宮,哀家要問問她有沒有治冥頑不靈的藥方,讓她開上幾個藥方治治你!」太后沒好氣地戳了下他的頭。
龍澤被太后那副拿他沒轍,氣呼呼的表情給逗笑,「皇祖母,恐怕這就跟後悔藥一樣,是沒有的!」
太后擺手,「去、去、去,你給哀家找那丫頭過來,別在這裡礙哀家的眼,找到那丫頭就讓她趕緊進宮。」
「既然是皇祖母之命,孫兒即刻命人去辦,孫兒先行告退。」
皇太后掃了眼龍澤那張俊逸非凡的側臉,心下不由得又嘆了聲,她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疼愛的孫子能與心上人相守一生,可眼下情況不允許,錦家已蠢蠢欲動,如若沒有尋求到一樁強而有力的婚事,支持著太子與龍澤兩兄弟,龍濯隨時都有可能被他那無情的父皇給廢了,而她這條老命也不知能否像那丫頭所說的,再撐個三年五載的……唉……她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混蛋兒子!
第二十章 錦貴妃出招
約莫一個時辰後,李玥晴小心翼翼地跟在領著她前往慈和宮的太監身後,她有些訝異這次領她入宮的竟然不是常貴,而是一名未曾見過的小太監。
飄送著淡淡清香的御花園時不時傳來一陣軟語嬌笑聲,這笑聲讓李玥晴不由得停下腳步看過去,嬪妃中有一妃子她認得。
那妃子品階不高,當慈和宮裡坐滿了許多品階較高的妃子時,只能在外等候召見,那天等得稍微久了,那妃子有些輕微中暑,她正巧經過,給她做了處理減緩中暑的症狀,為了感謝她的幫助,那妃子還送了她許多親手做的小糕點。
領著她進來的小太監停下腳步,看著李玥晴停下腳步,便用那尖細的聲音提醒。
「晴姑娘請跟好,這宮裡的御花園可不比外面的花園,一不小心沒跟上,很容易走丟的,屆時不小心衝撞或惹惱了哪個娘娘,可就大事不妙。」
「是的。」李玥晴趕緊小跑步跟上。
只是她愈走愈覺得不對,這宮裡她雖然不熟,可上慈和宮的路她總還是記得的,怎麼這名小太監是帶著她往反方向走。
「公公,這條路不是往慈和宮去的路啊!」她尾隨著那小太監走著,愈走愈感到真的不對勁。
「囉唆什麼,咱家領妳走的是近路。」小太監有些心慌地斥責她,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
李玥晴發現愈靠近前頭的宮殿,戒備似乎愈森嚴,且沿路高掛的宮燈與慈和宮附近的宮燈形狀明顯不同。
她決定退回御花園,不再跟著前往,這深宮裡要隨便弄死一個人是很容易的,況且她自從救了太后後,得罪了不少人。
她相信皇帝還是有慈孝之心,不會對救了太后的她下狠手,可錦貴妃就不同了。
「妳在做什麼,還不快跟上!」發現她的異狀,小太監停下腳步朝她怒喝。
「這位公公,您還是帶我走原來前往慈和宮的路吧。」她依舊一步一步往後退。
「妳快給咱家跟上,否則妳小心一會兒有苦頭吃!」
「你不是太后派來的?」
「貴妃娘娘要見妳,識相就趕緊跟上來。」小太監朝不遠處的兩名侍衛擺擺手。
只見那兩名侍衛不說一句,上前便一人一邊架著她的胳臂,將她架進錦貴妃的寶華宮。
一進到寶華宮,李玥晴直接被架到錦貴妃的寢殿。
看著斜躺在軟榻上,小腹明顯突起的漂亮女人,李玥晴心底一陣緊張,上回她在慈和宮沒有仔細觀察過,從那雙描繪得嬌媚的鳳眼裡射出的銳利冷光,便知道今天自己落到錦貴妃手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即便如此,該做的禮數一樣也不能少,她絲毫沒有一絲含糊,雙膝一跪,磕頭行了一個大禮。「民女見過貴妃娘娘。」
「哼,民女,妳這個民女膽子可真大,本宮今天總算是看清楚了!」
李玥晴微微蹙眉,「民女不懂娘娘的意思,還請娘娘明示!」
「不懂,妳真會在本宮面前裝傻啊!」錦貴妃慵懶地坐直身子,掀了掀眼皮,接過一旁宮女遞來的燕窩呷著。
「民女沒有裝傻,民女真的不懂,還請娘娘明示!」怎麼這錦貴妃跟她好像是在雞同鴨講似的,讓她直覺不是很好。
「本宮讓人去請妳到本宮這裏為本宮診脈好幾次,妳以給太后熬藥為由而拒絕前來,有這事沒?」錦貴妃不疾不徐地指責她的罪狀。
李玥晴先是不解地看著盛怒的錦貴妃,滿腹疑惑,錦貴妃何時讓人來叫過她啊?
捕捉到錦貴妃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冷笑,她隨即恍然明白,只有欲加之罪這四個字能解釋目前的狀況。
忽地,錦貴妃將湯蓋用力一放,先發制人,「妳以為救了太后,有太后給妳當靠山,就可以恃寵而驕,不把我這貴妃放在眼裡是吧?」。
「民女不敢,請貴妃娘娘明察秋毫,民女從未接到貴妃娘娘讓我過來的指示,並不是民女不願前來。」
「妳的意思是說,本宮身邊的人膽大妄為,欺騙本宮?」錦貴妃瞇了瞇眼,語氣凌厲地質問。
「不,民女沒這意思。」
「沒那意思最好。過來,好好地給本宮仔仔細細號脈!」錦貴妃伸出雪白的手腕。
李玥晴匆匆掃了眼錦貴妃那白裡透紅的臉色,及她說話時牙齦上有不明顯藍黑色沉積物,還有桌案邊那一盒色彩鮮豔,已經食用了大半的丹藥,心下大驚。
「現在外頭都誇妳為女神醫,妳這女神醫就來看看本宮腹裡的龍胎如何,他近來十分不安分,老踢得本宮半夜驚醒,是否需要開點安神之類的藥?」
一抹念頭閃過腦海,李玥晴立時神色驚慌地趴在地板上,用力磕頭,「請貴妃娘娘恕罪,民女醫術並不精進,能醫好太后全憑運氣,娘娘身子嬌貴,民女萬萬不敢。」
「妳的意思是,太后的鳳體就不尊貴?」
「不,民女不是這意思,民女的意思是……娘娘身子一直由太醫院的黃御醫負責,民女不敢越俎代庖!」想到心底生出的那個不安念頭,眼下她是寧願得罪錦貴妃,了不起招來一頓痛打,也不願上前碰觸到她任何一根寒毛,否則只怕不妙……
「妳好大膽子,妳是認為本宮沒有資格請得動妳為本宮號脈?」
「娘娘明鑑,民女萬萬不敢!」
「好妳個李玥晴,本宮賞妳臉,妳不要臉就算,還敢把本宮面子丟地上踩!」
「娘娘言重了,民女萬萬沒這心思!」李玥晴用力搖頭否認,小心翼翼地觀察錦貴妃的臉色。
錦貴妃神色一凜,憤怒朝案桌上一拍,「來人,把這出言不遜、冒犯本宮的無禮女子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靠,這三十大板打下去她還能有命嗎?李玥晴連忙掙扎喊冤。
「貴妃娘娘冤枉啊,民女真的沒有看不起娘娘,將娘娘的臉面放地上踩的意思,請娘娘明鑑!」
「拖下去好好教訓教訓這不長眼的賤人!」錦貴妃華袖一揮,怒喝,「讓她長長記性!」
兩名身形壯碩的嬤嬤上前,一人一邊拽著李玥晴往外頭拖去。
「娘娘、娘娘,民女有話說,您的胎兒……唔……」
李玥晴話還未說完,嘴裡隨即被人塞進一條布塊,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又被拖到外邊一棵大樹下。
樹下早已站著兩名手拿粗木棍,等著執行命令的太監。
她被一把推倒在木架上,雙手、雙腳被綑緊,隨即兩支手臂般粗大的木棍毫不留情地往她的大腿根部狠狠落下。


龍澤心急如焚地穿梭在深宮之中,往慈和宮前去,稍早他前去黎府接晴兒入宮為太后治病,得到的消息卻是早在他到黎府之前,太后已經派人來接她進宮了。
他一聽驚覺不對,馬上趕回宮裡詢問守門的侍衛,得到答案卻是李玥晴未曾進宮。
這不對,黎府的人沒理由騙他,那門房自稱看得很清楚,前去接晴兒的人是宮裡的太監,腰際還掛著出宮的令牌,甚至派去接她的馬車也是宮裡派出來的,想了想其中蹊蹺,他更肯定晴兒現在定在宮裡!
究竟是誰假借太后名義,隱密地招晴兒入宮,不管哪一種,動機絕對都不單純!
就在他經過往慈和宮必經的假山之時,傳來一記叫喚他細小的聲音。
「穎王殿下、穎王殿下!」
他猛然停下腳步,回頭搜索著身後這片假山,驚見假山後頭有名宮女神情緊張地左右張望,並朝他招了招手。
那宮女一陣吞吞吐吐,引著他到了一旁的涼亭裡,那裡頭坐著一個妃子。
「不知麗嬪娘娘找本王所為何事?」為了避嫌,他只在亭外行禮。
麗嬪面帶愁容,緊張地道︰「穎王殿下,本宮約莫幾刻鐘前,見到晴姑娘被帶往寶華宮,心下覺得不妥,卻又不敢貿然闖入慈和宮驚擾太后,因此在這裡等候,希望能遇上可以前往寶華宮解救晴姑娘之人。」
晴兒被帶往寶華宮?!龍澤暗驚,「本王如何信妳?」
「穎王殿下,晴姑娘曾經救過本宮一命,更贈藥讓本宮養身,如今本宮身子大好,都是她的功勞,本宮斷是萬萬不敢陷害晴姑娘!況且領晴姑娘的小太監曾經在我的宮裡執事過,此人奸詐狡猾被我轟了出去,也不知因何緣故投靠了錦貴妃,我擔心晴姑娘恐怕不妙。」
「本王知道了。」儘管一個郡王上嬪妃宮裡並不妥,但事出緊急,龍澤想也沒想,撩起衣襬立即大步流星往寶華宮前去,一刻也不敢耽擱,就怕去遲了。
寶華宮守門的侍衛遠遠見到臉黑得可怕,黑眸中殺氣縈繞的龍澤,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擋,就生怕惹怒了他這殺人不見血的活閻王。
一進到寶華宮,龍澤細長的鳳眸瞇起,面容陰冷,目光犀利如劍地掃著殿內。
位在寶華宮後方的院子傳來悶哼哀嚎聲音,即使那聲音並不清晰,卻依然清楚地收入他敏銳的耳朵裡。
他眼底的怒火頓時蔓延開來,緊握的雙拳上佈滿青筋。
龍澤森寒的銳眸定在後院,腳下一點,朝聲音的方向飛去。
居高臨下望著下方,看清眼前景象,他的目光陡然降溫,樹下那對李玥晴用刑的幾人登時連慘叫聲都來不及喊出,轉眼已經身首異處。
站得稍遠,逃過一劫的太監、宮女見狀,尖叫聲四起,四處竄逃,幾個比較靠近龍澤的幾乎全嚇得臉色發白,瑟瑟發抖地蹲在地上,沒一個人敢再亂叫出聲,就怕下一個刀下亡魂的是自己。
接到龍澤擅闖寶華宮的消息,錦貴妃第一時間便讓人趕緊前去通知皇帝,又領著一干人馬前往阻止龍澤鬧事。
當她來到後院,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到腿軟,如若不是一旁的嬤嬤扶著她,此刻她恐怕已經癱倒在地。
看著龍澤抱起一身血淋淋,早已奄奄一息的李玥晴,她忍住恐懼與怒氣,冷聲諷刺,「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穎王一聲不響擅闖寶華宮,更殺害寶華宮宮人,真是好大的威風!」
龍澤無視於她話中的嘲諷,抱著李玥晴便要離開。
錦貴妃早已習慣眾星拱月,即使是其他皇子皇女見了她也要巴結阿諛奉承一番,此刻見龍澤絲毫不將她放進眼裡的輕蔑態度,更是氣得不輕,她何時受過這種屈辱!
「站住,寶華宮是穎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今天穎王要是不給本宮一個交代,本宮定讓宗人府辦你!」錦貴妃在龍澤身後怒喝,「來人,把穎王攔下!」
這時,一記拔尖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 」
匆匆趕來的皇帝一見到寶華宮後院地上那幾具沒有完屍的屍首,氣急敗壞地詢問︰「穎王,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無故跑到寶華宮鬧事!」
「皇上,您得為臣妾作主啊……」錦貴妃撲進皇帝的懷中,哭得淚漣漣,哪有方才那凌厲的氣勢?
龍澤抱著李玥晴轉過身,鋒利的視線掃過匆匆趕來的皇帝,與高傲張揚、不可一世的錦貴妃,沉聲詢問︰「錦貴妃假傳太后懿旨,不知該當何罪?請父皇示下!」
他那無情霜冷的視線讓錦貴妃渾身一顫。
龍澤的性子皇帝最清楚不過,他也不只一兩次告誡過錦貴妃,別去遭惹穎王,穎王不在乎的東西也就罷了,即使再大的事情,只要不碰到他的底限,他都是冷漠以對。
但錦貴妃得意忘形,忘了穎王極其護短的性子,只要是動了他認定的人,就是觸了他的逆鱗,就算蓋棺入殮,他都會把對方拖出來鞭屍,挫骨揚灰。
該死,她竟然犯了這麼大錯誤!眼下這個李玥晴便是穎王最珍視的人,動她就等於踩了他的底限!
皇帝愣了下,「自然是死罪!」
「那請父皇先辦了錦貴妃,再來質問兒臣為何在這裡行凶!」龍澤臉上帶著憤怒,看著皇帝的眸光非常犀利。
皇帝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胡鬧,你胡扯什麼!」
「錦貴妃仗著聖寵,卻假傳太后的懿旨,人證物證俱在!」龍澤拿出出入宮門紀錄的本子與黎府門房的紀錄,還有掉落在黎府大門前被看門小廝撿走的寶華宮牌子。「黎府下人很清楚地告訴兒臣,是太后派人接李姑娘進宮為太后侍疾。可接李姑娘入宮之事,是太后令兒臣交辦,兒臣更是親自去接李姑娘入宮,父皇如若不信,可以前往慈和宮詢問太后是否真有此事。」
那受錦貴妃命令,前去假傳懿旨的小太監也被押到了皇帝跟前。
錦貴妃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黑,隱在袖下的手差點把手中的手絹給撕碎。
皇帝頗為難,此事好巧不巧涉及到太后,太后與錦貴妃積怨頗深,他曾多次想要調停,卻始終被太后一句話「等我死了」給堵了,現在他就算想為錦貴妃開脫都有些棘手。
錦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冤枉啊,皇上您一定要還臣妾清白,臣妾從未要這個狗奴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算給臣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懿旨啊,請皇上明察!」
皇帝正愁沒臺階下,一抬腳就往那小太監狠力踹去,怒喝,「狗奴才,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太后懿旨,陷錦貴妃於不義,來人,把這狗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
穎王打小養在太后身邊,太后對穎王的疼愛眾所皆知,穎王不快,太后便會震怒,後宮更會著火,平日太后找不著整治錦貴妃的把柄,眼下這狗奴才辦事不力,送給太后這麼一個好機會,就算被亂棍打死,也無法消弭他心頭怒火。
龍澤連看都懶得看這對在他眼中已形同禽獸的男女繼續在他面前演戲,冷聲提醒皇帝,「即使如此,錦貴妃還是難辭其咎,這人是她宮裡的,難道不該負起管教不嚴的責任?」
「這……看在錦貴妃懷著皇家血脈的分上,就罰她禁足半個月,不許任何人輕易出入寶華宮,所有宮人扣兩個月月俸,穎王覺得如何?」這事情沒有在這裡處理好,一會兒傳到母后那裏更是難以處理。
「錦貴妃派人狠打李姑娘這事又該怎麼了?她可是皇祖母專用御醫,皇祖母正等著她看病,如今太后無人伺疾,要是病情有誤可不得了,父皇認為要如何處理!」
皇帝被龍澤這左一個太后懿旨,右一句耽誤太后病情的話,給嗆得一句也無法為錦貴妃開脫,氣得不行。
龍澤以退為進,「既然父皇無法給兒臣一個交代,無法為李姑娘主持公道,那這事兒臣就不讓父皇為難,一會兒皇祖母若是問起李姑娘身上的傷勢從何而來,還請父皇親自向皇祖母解釋。」說完,他便抱著李玥晴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離去。
皇帝見龍澤不繼續為難,才正暗喜,就被他最後這句堵得一口氣喘不過來,待氣順了,想讓人叫回龍澤卻已經來不及。


三日後,慈和宮。
「皇祖母,前些日子孫兒無意間得到一件寶物,在這炎熱夏日帶在身上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龍澤將一塊通體晶瑩的玉珮交給常貴,讓他呈給太后。「這塊是頂級寒玉,溫度愈高,寒玉愈涼,握在手心抑或是帶在身上,可以消除暑氣,今日孫子特地送來給皇祖母。」
「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自己留著,反而送來給我這個老太婆?」將這寒玉握在手心裡,果然感到一陣清涼,太后有些驚喜的看著這塊寶玉。
「昨日晴兒向本王提過,皇祖母因天氣燥熱,身上易長痱子,除了消暑方子外,如果有什麼外物借助皇祖母度過這炎炎夏日最好不過,孫兒即刻想到了這塊寒玉,今天便給皇祖母送來。」
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孝心。」
太后將寒玉交給常貴,囑咐他讓人將這塊寒玉製成項鍊讓她貼身戴著,待常貴一離去,她捂唇低笑,直打量著孫子,打趣道︰「你那腹裡的小算計哀家還會不清楚?不就是藉著送物又來瞧那丫頭!」
龍澤也不反駁,「孫子天天進出慈和宮總會被人拿來做文章,又不放心她的傷勢,只能尋這藉口,皇祖母莫怪孫子啊!」
太后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眼像小男生般耍賴的龍澤一眼,擺擺手,「去吧,去陪陪她,這會兒你也沒什麼心思陪我這老太婆聊天,這時醫女應該已經幫她換好藥了。」
龍澤也不推託,起身拱手,「孫子去探望探望就過來。」
他沒兩三步走進偏殿後方的一間屋子,裡頭的宮女見到他來,也沒有很訝異,只是朝他行個半禮後又繼續忙碌。
他穿越花廳,大步朝房間走去,推開房門。
「參見王爺。」
裡頭的宮女正忙著收拾剛換下的髒藥巾、髒棉布,一見到龍澤到來,趕忙放下手中物品,向前行禮問安。
「免禮了,都起來。」龍澤站在屏風前,瞄了眼後方那微微晃動的床幔,又輕聲問︰「李姑娘可換好藥了?」
「回王爺,晴姑娘的藥剛換好,這會兒正在收拾,請王爺稍待片刻。」一名宮女為他送來一盞碧螺春。
「嗯。」他撩袍往一旁落坐,接過宮女送上的茶呷著。
沒多久醫女退出來,宮女隨即將遮擋的屏風搬開,將低垂床幔勾起,之後彼此暗自傳遞了一個眼色,紛紛退出去,整個屋子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李玥晴依舊趴在床榻上,抱著靠枕側臉看他,「王爺,你下朝了?今天還頗早的。」
「今天朝堂上沒什麼事情,妳昨天不是向本王提起,太后夏天易長疹子,日前本王曾得一塊寒玉,帶在身上有退暑氣的效果,今日特地送來給皇祖母。」
他放下茶盞,交代著自己為何又出現在慈和宮。他其實可以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是被太后調侃過後,看見她總有心虛的感覺,不想引起她的揣測,只好自行先澄清一番。
「王爺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朝堂上有什麼值得你開心的嗎?」李玥晴調整一下枕頭的高度,好奇問著。
龍澤斜倚著身體,冷笑,「今日朝堂上錦世傑遭到皇上毫不留情面地斥責,下朝時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想求見錦貴妃也被擋在門外。」
「擋在門外?!」這可有趣了,其中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貓膩嗎?
「妳還不知道吧,錦貴妃被禁足,直到生產之前不許出寶華宮一步,同時也不許任何人探望。」龍澤喜孜孜告知她最新的消息。
「禁足?」李玥晴詫異地想挺起上身,卻因為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忍不住哀嚎了聲,「啊……」
「怎麼了?」龍澤連忙一個箭步來到床邊,神情擔憂地看著她吃痛的表情。
「沒事,這消息太過驚悚,我一時反應過大。」她擺擺手,「我記得當時皇上只是禁足錦貴妃半個月而已,怎麼現在要等到生產完?」
龍澤幫她將擱在臉下的靠枕調整好,「妳是個傷患,傷口好不容易才稍微癒合,就不能安分點嗎?」
「別管我的傷啦,我這一身傷沒這麼快好的,快跟我說說你剛說的那個八卦!」她拍拍一旁的床沿示意他坐下。
「八卦?」龍澤挑眉不解。
「就是新消息啦,快說點讓我調劑調劑,要不然我整天趴在床上,什麼事情都不能做,無聊到快發霉了。」她拉了拉他的衣袍催促,「你沒看到我頭頂都快長菇了嗎?」
「假傳懿旨是何等大事,即使不是出自錦貴妃本意,也是她底下的人打著她名號做的,身為主子不需要負責嗎?」他伸手將她垂落的長髮拂到耳後。
「況且這些年來,皇祖母始終找不到教訓她的機會,這時她自己撞上來,妳認為皇祖母會輕易放過?」
李玥晴搖頭。
「事發第二天,皇祖母的懿旨便到了寶華宮,內容便是求得神明旨意,錦貴妃此胎日後必有大作為,如欲誕下此胎,母體必須每日誠心禮佛,要跪在佛前誦經兩個時辰。由於此為仙胎,必須格外慎重,因此在她誕下龍子之前,不許踏出寶華宮半步,同時也不許任何人進入寶華宮,避免俗事影響仙胎,即便是皇上亦是如此認為,一切以仙胎為重。」龍澤大略地說了下懿旨內容。
李玥晴睜大眼,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太后為了把錦貴妃幽禁於寶華宮,竟然連神佛、仙胎都搬出來了!
第二十一章 穎王的黑心
「錦貴妃禁足,這無疑是斷了錦世傑的右臂,不讓錦貴妃繼續在皇上耳邊吹枕頭風。」
李玥晴道,將對付的手段先著重於錦世傑身上,少了錦貴妃這隻狐狸精在皇上身邊替他辦事,龍澤他們接下來就能輕鬆許多。
「是的。」
「這招雖好,可要是錦貴妃讓身邊的人去給皇帝傳消息,皇帝一時心軟,又准了錦貴妃的要求,或是准許宰相進宮探望錦貴妃,這不就白浪費了這道懿旨?」
「放心吧,不會發生妳所擔心的。」就算是隻蒼蠅,他也絕對不會讓牠飛進寶華宮!
「不會?」龍澤是何來的自信啊?
「這道懿旨有兩條命令,除了禁足外,另一條便是,因神仙指點錦貴妃周遭的宮人身上怨氣過重,對仙胎發育有所影響,因此必須全數換掉,特地請了護國寺大師挑選具有佛緣的可靠人在一旁服侍,因此父皇二話不說,便將她身邊的所有宮人,即使是個刷洗恭桶的小太監也全撤換了。」
「噗!」李玥晴忍不住笑出了聲,捶了捶枕頭,相信錦貴妃肯定嘔死了,「好一個釜底抽薪啊,想必那些具有佛緣,經過大師挑選的人都是穎王或是太子的手下吧!」
「妳動作不能輕點?等會兒又牽扯到傷口!」
「是是是,不過這手段果然高招,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連皇上也不敢隨意違抗。」她媚眼調笑地瞅著他,「不過,我怎麼覺得這麼陰狠卻教人無法反駁的招數,不是太后娘娘一人想出來的?」
從龍澤那輕勾的嘴角,看來這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她就說他腹黑,有做兒子的這樣設計老子嗎?即使這個老子令他十分不爽!
龍澤橫了眼她那賊賊的眼神,「怎麼,妳覺得我對一個孕婦太狠了?」
她搖頭,「我只是懷疑皇上他真有辦法五六個月都不踏進寶華宮?」
當年皇帝可是為了錦貴妃沉迷,不惜逼死髮妻,即使這麼多年過去,皇帝對錦貴妃的恩寵依舊,哪有辦法說放就放的?
「本王自有辦法讓父皇沒有心思想起那女人!」
早在兩年前,他便讓人挑選,祕密訓練了一批床笫功夫非常厲害的年輕女子,前天晚上已經讓人送到皇帝身邊。
今早皇帝的神色看起來十分疲憊,昨夜肯定又是一個滋潤充實的夜晚,早朝又急著早早散了,做什麼、想什麼不言而喻,怎麼有可能會想到錦貴妃那女人!
「那就好。」李玥晴雖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招數,但反正龍澤這傢伙的壞主意跟墨汁一樣黑,肯定是想出了什麼損人的方法。
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隨即傳來醫女的聲音,「稟王爺,晴姑娘的湯藥熬好了。」
「送進來吧。」
聽到藥熬好了,李玥晴的臉瞬間糾結成一團,拉過一旁被子將頭埋進去,想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這副鴕鳥模樣讓龍澤看了不禁大笑,「晴兒,妳自己可是大夫,妳這模樣讓妳的病患瞧見了,豈不是要取笑妳了?」
「我是大夫,可我也是人啊……」她在被子裡咕噥著抗議,「我最討厭喝藥了……」偏偏她還給自己開了一副苦死人的藥。
龍澤接過醫女送來的湯藥,「下去吧,本王會盯著她喝。」
「是。」醫女將托盤上的那一小碟梅子蜜餞和蜜茶放到床邊的小几上後,便退出去。
「別躲了,快出來把藥喝了。」
「先放著吧,我等它涼。」
「這入口溫度正好,再放涼藥效大打折扣。」見她愈被催促,把棉被拉得愈緊,怎麼也不肯探出頭,他只好針對她的弱點下手。「出來把藥喝了,本王再跟妳說個八卦,與妳有關,如果不想聽就……拉倒……」對,拉倒,之前常聽她這麼說的!
「什麼,還有八卦?!」還與她有關!這熊熊燃燒的八卦魂瞬間被他點燃,李玥晴火速掀開被子,探出一張紅通通小臉。「什麼八卦?!」
龍澤直接將湯藥送到她眼前,「嗯—— 」
這聲「嗯」就代表著,不喝藥,別想從他嘴裡再得到八卦。
李玥晴滿臉糾結,為難地看看他那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又看看眼前這碗湯藥,掙扎好半晌,最後那熊熊燃燒的八卦魂戰勝了喝藥的恐懼。
她抬起頭來,拿過湯藥,豪氣干雲地一口灌下,苦得差點沒當場噴出。
最後一口湯藥灌下喉嚨,一顆酸酸甜甜的梅子蜜餞隨即塞進她嘴裡,瞬間化去了嘴裡不少的苦味。
她迅速搶過他手中那碟梅子蜜餞,又一口氣塞了好幾顆,直到那苦味退去,她才開口追著逼問:「快說,新八卦是什麼?」
他把蜜茶遞給她漱漱口,「喝了,會舒服些,這是天山雪水兌的蜜茶,嚐嚐。」
「宮裡果真是不同凡響,吃的、用的都是最頂級的,連個蜜茶還是天山上的水。」她小心品嚐著,「你快說,我邊喝邊聽。」
龍澤嘴角扯著得意的笑,「今天黎尚書臨時告假未上朝,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他,我怎麼會知道?」基本上她是把黎敬白這人直接無視的,如果不是師父、師娘讓她回來認親,她才不想來找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父親」,打死都不想與他有所牽扯。
「今早黎府後院挖出了不少五體不全的『屍身』!」
「噗!」李玥晴嘴裡那口蜜茶噴了龍澤一臉。
龍澤怔愣了下,他這是自作自受,活該嗎?在她喝茶時,同她說這令人震駭的消息。
李玥晴連忙放下茶盞,用手絹將他臉上的茶漬擦乾,「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聽到一個這麼驚悚駭人的八卦!」
她的小手柔柔嫩嫩的,摸在臉上的觸感很舒服,龍澤也不惱,任由她細心地替他將臉上的茶漬擦乾。
「還記得企圖綁架妳們姊妹的幾個綁匪嗎?」
她點頭,她當然記得,事後龍澤還吩咐手下不知做了什麼事情,然後說了什麼要對方活得好好的……
「那群綁匪的屍首在黎府後院被挖出來,據說今早有兩條看門犬不知怎麼都拉不住地往後院衝,在一棵樹下猛刨,結果咬出一截手掌,沒多久另一隻看門犬也咬出一顆頭顱。官府的人將整個後院挖遍了,在不同地點發現了那些屍體,比對證實後確定是山上的盜匪,這會兒黎府上下所有人全在接受官府調查!」他點了下她的挺俏鼻尖告知。
她怎麼感覺龍澤這語氣有些幸災樂禍,「……你讓人大老遠地將那些屍體扛到黎府後面去埋?」
「妳認為本王會做那種大費周章的事?」龍澤好笑地瞄她一眼,「埋的自然是另有其人!」
她皺起眉頭,「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還記得本王說過的話?」
「你說要讓對方好好地活著……」她開始懷疑這好好活著四個字的其中涵義。
「是的,本王讓那個買凶綁架妳的人,每天晚上或早上醒來都過得很精采。」
「如何精采?」她眉頭緊皺,龍澤口中的精采絕對有問題。
「我讓人每天扛著一袋屍體到她房間,有時半夜醒來會在窗邊瞧見一隻斷手斷腳,或是在椅子上放個無頭屍身,或是在她枕頭邊放顆頭顱。」龍澤聳聳肩,一副無所謂地告知。
李玥晴無言地盯著他,每天……沒膽子的一次就夠嚇死了,還每天,半夜睡醒,睜開眼突然看到枕頭邊有顆血淋淋的頭顱,就是大男人也無法承受啊!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那人還過得滿好的,而且愈來愈能夠適應突然出現的屍首,這讓本王都開始懷疑手段是不是太過仁慈。」
她簡直無法相信,龍澤有這種嚇死人不償命的惡趣味。
「那人的心臟沒問題吧?」她小心問著。
難怪她以前曾經聽過外頭有傳言,惹誰都沒關係,就算惹惱了天皇老子也不可怕,就是絕對不能惹惱穎王,否則他會讓人恨不得死去,恨不得沒有來過這世上走一遭!
當時她還一笑置之,現在她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傳言的真實性。
龍澤依然聳肩晃腦的,「心臟沒問題,這麼年輕嚇不死的,還活得好好的,不過據暗衛的回報,那人最近的精神不太好。」
精神不太好……依她看,根本是被嚇得快精神分裂了!
李玥晴搔搔眉毛,「你怎麼不乾脆一刀殺了對方比較痛快?」
現在她都不自覺反過來同情那買凶害她的指使者,對方肯定沒想到竟會惹到龍澤這活閻王的。
龍澤的神情突然繃得緊緊的,氣勢十足,連眸光都變得沉冷犀利。「本王說過,妳是本王的人,誰敢動妳,就是跟本王作對,本王不會輕易饒過她的,就算是女人也一樣,動妳就是動了本王,本王會讓她生不如死!」
「呃,這樣我豈不是會被人貼上成為王爺之物的標籤,這怎麼成?」她哇哇叫。
「怎麼不成?」他睨她一眼。
「這樣我的身價會暴跌啊,雖然我不想嫁人,可還是會想談幾場風花雪月的戀愛,這樣等老了以後才可以回味,可這會兒被你貼上標籤,別人就算有意思也會止步。」
龍澤眉頭皺起,這丫頭不想嫁人,只想風花雪月,這怎麼成?即使要風花雪月,也只能跟他!
「這樣正好可以擋掉那些歪瓜裂棗、居心叵測的傢伙,等妳有心儀的人,或是有人對妳表示好感,記住先跟我提,我幫妳打探對方,省得到時妳吃虧!」他絕對會將對方的妄想先扼殺在搖籃裡的。
「這還早啦,我還沒遇見讓我心動到想要倒追,跟他來一場風花雪月愛情的男人,說不定到時我已經離開帝都了。」她側躺撐著頭,翻翻白眼。
得知她目前還無那心思,龍澤瞬間安了不少心,仍是不忘交代,「不管在哪裡,都得派人告知我一聲,知道嗎?」
「好啦,我知道。」有龍澤這個精明的男人幫她斷定也不錯,而且他手中的情報網非常厲害,到時她可以先做一番身家調查,免得遭遇爛人,到時失心又失身的。
「記住,不能食言。」
「成,難不成還要拉鉤蓋印章才算數啊?」她伸出小指。
「作數了,日後妳要是沒第一個通知我,妳就是小狗。」龍澤不由分說,隨即伸出尾指與她拉鉤蓋印。
「啊,還有這樣!」她怎麼覺得自己有一天在他眼裡的地位,會成為一隻小狗!
「不想當小狗,只要記得通知我便成。」
「好啦,我知道。」她納悶地翻看著自己的尾指。
這是怎麼回事?方才在兩人尾指相碰的瞬間,她怎麼感覺像是有股細微電流流竄至全身,她怎麼也無法理解這電流從何而來。
「怎麼了?手指不舒服嗎?方才本王並未用力。」他拉過她的手,小心地觸摸著骨節,仔細檢查,生怕自己長年習武,力道較大弄傷了她。
「沒事。」隨著他的撫觸剛才那股電流感覺愈加強烈,直竄心窩,讓她一顆心劇烈跳動。她連忙縮回自己的手,心虛地回應。
「沒事就好!」他幫她拉好枕頭,起身欲離去。「妳還是繼續趴著好好休息,本王還有些關於錦貴妃的事情與皇祖母商量,不陪妳聊天了。」
「錦貴妃現在被禁足,關在寶華宮安胎,還能出來作亂不成?」她將臉擱在靠枕上,疑惑地問著。
他又坐在榻邊,「這道懿旨對我們來說,可以說是良藥,也可以說是致命毒藥。困住錦貴妃半年,讓我們可以暗中完成很多事情,可半年後,她腹裡胎兒出生,勢必影響到太子,這點我不能不未雨綢繆。」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你這是庸人自擾。」她涼涼地掃他一眼。「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個胎兒根本不會對你們產生威脅。」
「晴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玥晴嘴角勾著詭譎的淺笑,好看的杏眸眼底有著一抹嘲諷,反問︰「王爺,你以為我上一回在寶華宮,真的是皮厚乖乖挨打嗎?」
「妳察覺到了什麼嗎?」
「當時若沒有挨她那一頓狠打,待她瓜熟落地之時,就是我背大黑鍋,直接被砍頭的時候,我才沒這麼傻呢!」
「妳意思是……錦貴妃腹中胎兒不是龍子,而是龍女?」龍澤假設地問道,如若不是龍子,這樣他與大哥便無須太擔心地位不保。
她搖頭,「比這更嚴重呢!」
「更嚴重?」
「是的,到時候要是她一句話說,就是因為我給她診脈,我在她身上動手腳,給她下毒等等才會導致這種結果,那我不冤死?所以我寧願現在被她打個半死,也不要半年後腦袋跟身體分家!」
聽她這語氣,錦貴妃腹中的胎兒很有問題,龍澤急了。「晴兒,別賣關子,把話說明了。」
李玥晴半支起身子,向窗邊賊溜溜地瞄了幾眼,確定隔牆無耳。
「妳放心吧,外頭有我的人在,有鬼祟的閒雜人等靠近,他們會曉得怎麼處理的。」
她這才放心地在他耳邊小聲地告知自己所發現的祕密。
「錦貴妃腹裡的龍胎有問題!我發現她有食用丹藥保持容顏身段,而且看她那樣子應該是長年服用,即使懷孕期間亦然,這對胎兒影響很大,胎兒生下來可能活不久,或者也許會是個癡兒!」
「妳怎麼能如此確定?」他壓下心頭的震驚與……驚喜,沉聲問著。
「錦貴妃所服用的丹藥我見過,確實是有美容養顏的效果,但製作這丹藥的人絕對想不到,所製出來的丹藥其實是毒物,因為煉出丹藥的材料裡含著有害人體的金屬成分。」
「金屬成分?」
「就是一種物質,吃多了對人體有害,臟器無法排毒。就如東煌人常服用的金英丹裡頭就含有水銀還有砷,這是一種很厲害的毒素,長期服用會對身體產生非常嚴重的影響,更別提其他用礦銀、紅銅、黑鉛、硫磺等等這些礦物製出來的丹藥。」
李玥晴瞄了眼龍澤突然變得很嚴肅的表情,驚覺自己講太多了,忙擺了下手,轉移話題。「反正錦貴妃就算是直接生了個李哪吒,對你們也構不成威脅,還可以以錦貴妃閉關期間對神明不敬,影響仙胎,所以神明大怒等等,倒打錦貴妃一耙!」
「要真如妳所說的這般,這無形中又除去了一個隱患,那本王與太子的確是可以大大的放心了。」聽完她的解釋,龍澤感到心頭一片輕鬆。
自從在街上被晴兒無意間救回一條命後,不管任何事情他總是能夠逢凶化吉,心想事成,她簡直就是他的福星!
「是的,就讓那幫人繼續去作他們的春秋大夢吧,原本計畫怎麼著就怎麼著!」
「既然如此,本王與太子的計畫必須提前,晴兒,妳有辦法製作出禦寒、防凍瘡的藥膏或藥丸嗎?」
她點頭,「你要多少?」
「愈多愈好,一旦太子掌握朝政,開始肅清錦世傑一黨,必會引來錦家的反擊,當錦貴妃所誕下胎兒如妳所說,他的春秋大夢幻滅,平西大將軍錦達遠勢必會造反,如果本王預料無誤,錦貴妃約是冬季產子,這一戰需要提前做好萬全準備!」
「沒問題,備好材料給我,等我傷勢較好便開始製作。」她指了下桌上的筆墨,「你給我筆墨,我開方子給你。」
「妳唸吧,本王抄寫,妳這樣子怎麼開藥單?」他坐到桌案邊,拿起筆墨。
片刻,龍澤將藥方交給她,「妳再檢視一遍,查看是否有漏掉的。」
「沒有。」她瞄了眼搖頭,把藥單交回給他,同時不忘提醒。「你啊,要記住,日後有誰要拿什麼仙丹妙藥給你吃,說吃了能長命百歲當仙人,千萬別傻傻的上當,拿了就吃,要是吃多了,長命百歲不保證,但是絕對可以早登極樂世界,我聽說曾經有個皇帝,在位短短十三年就駕鶴西歸了,為什麼?就是吃丹藥吃死的。」雍正就是史上有名吃丹藥死亡的皇帝。
「晴兒關心本王?」她這樣不放心地耳提面命,就像是女人在提醒著自己的男人一般,讓他感到十分窩心。
李玥晴給他一個白眼,好像在說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我是你的主治大夫,自然關心你的健康!」
「去掉大夫兩字,本王會更高興點。」龍澤有些無奈地瞪了眼不解風情的她。
「朋友也會互相關心、提醒的吧,也不一定要大夫。」她愣了下,覺得龍澤似乎是話中有話。
龍澤在心底悲嘆了聲,看來要等這丫頭開竅瞭解他的心意,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幸好她無心於他人,也沒有嫁人的打算,讓他可以放心地與太子聯手反擊敵人!
「行了,本王知道,妳趁這一段時間好好休養,再過些日子,等本王備好這些藥材,妳想休息也沒機會休息。」龍澤見她哈欠頻頻,想必是方才喝下的湯藥開始發揮藥效,便不再打擾她,揉揉她的頭,幫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幔後離開。


在慈和宮整整休養了近七天,因用的都是上好的藥,身上的傷勢好轉不少,李玥晴已經可以起床順利行走了,龍澤才同意她離宮。
這次回到黎府,免不了得到了一大堆補償和太后的賞賜,一箱箱的打賞直往大廳裡搬,除了一整盒的南海珍珠外,還有各種成套的華麗頭面,如金步搖、珍珠簪子、玉環、項鍊等珍貴的首飾。
就連坊間不易見到的倭緞、羽紗、蜀錦、棲霞紗等名貴料子,還有不少極好的皮草、狐裘等等、高雅的古玩字畫也不少,更有許多難得一見的極品藥材,幾乎快將整個大廳裡塞滿了。
黎府的主子、奴才看得無不張大眼,欽羨不已,尤其幾位小姐們眼底充滿嫉妒、怨恨,都恨不得自己就是她。
李玥晴不疾不徐地喝著茶,完全無視那些毒辣的眼神,這群人只知道嫉妒怨恨她,他們可知道她這條命差點就留在那裡出不來了,至於她為什麼會收到這麼多的宮中賞賜,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因為那件一翻兩瞪眼,說不得的祕密。
當下人幫她將最後一箱人參搬進大廳後,江玉枝看了這滿廳的珠寶賞賜之物,忍不住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小六啊,妳這些賞賜……妳那院子後面的小庫房怕是放不下了……」
黎老夫人用力收起那雙發亮發直的老眼,沉咳了聲,「妳一個未出嫁姑娘,怎麼懂得如何處理這些打賞,這些必須要有豐富經驗的人來幫妳處理。」
「嗯,老夫人說得是。」
黎老夫人就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瞥了眼黎老夫人,她自然很清楚她這話的暗示,可惜就是不想買帳,只有面對對她好的人,就算吃點虧她也不在意。她不疾不徐放下茶盞起身,對著江玉枝福了福身子。「那就有勞夫人了。」
「我?!」江玉枝有些錯愕,老夫人都發話了,她本想小六會順著老夫人的意思讓老夫人幫她處理,沒想到這小六竟然又委託她幫忙處理這些。
上回幫小六處理那些打賞,可是讓她的體己私房盆滿缽滿,這會兒又讓她處理,這不是缽盆滿溢的……光想她心底就是一個興奮。
「是的,這些東西除了這盒珍珠,還有那些藥材外,我可以用來製藥,其餘的東西就麻煩夫人處理,可好?」李玥晴握著江玉枝的手,柔聲輕問︰「夫人,我只愛些藥材,其他這些珠寶首飾的我都不愛,看了眼疼,就麻煩夫人幫我處理好嗎?」
江玉枝為難地說︰「小六,妳真的要讓我幫妳處理這些?」
「夫人手掌掌家之務,交給夫人自然是再適合不過了,況且上次夫人幫我處理得很好,這次當然要再麻煩夫人了,還請夫人莫要再推辭。」
「既然小六這麼信任我,那我就幫妳把這些物品全搬到我院子裡的庫房鎖起來,然後再造本冊子給妳,隨時翻看,如何?」
「冊子就放夫人那裡,別給我送來了,夫人辦事我還不放心嗎?」這言下之意就是,妳夫人全權作主了。
「那我就再幫妳這一回,哪天小六想要回這些賞賜,隨時來找我。」
「不了,看是要用那些布料給幾位姊姊們做幾套新衣裳,或是送姨娘們幾件首飾,打賞下人們吃上幾桌酒席,或是給府裡下人們一點賞銀,花了什麼、用了什麼我也不過問,就全憑夫人處理,只要把藥材全搬我院子裡就好。」
她這麼一交代,所有被點到的相關人等無不睜大眼睛,嘴角上涎著無法掩飾的笑容。
「那好、那好,回頭我一一盤點過後,再來做決定。」
「嗯,那我先回院子去了,有勞夫人了。」
聽到兩人的對話,高坐一旁的黎老夫人心頭一口老血簡直要噴出喉頭了。這不長眼的賤蹄子,她都已經暗示得這麼明白,她竟然還將這一屋子打賞交給江氏處理,氣得她是全身顫抖!
不行,這賤蹄子如此受到太后寵愛,日後得到的打賞肯定更是豐富,她得想辦法奪回江氏手中的中饋之權才成!
就在李玥晴準備離開大廳之時,洪月霜忽然衝進大廳,看見她便上前指著她的鼻子憤怒叫囂,「妳這賤人,妳怎麼不死,妳死了多好,妳死了就沒人跟我搶!」
乍見洪月霜的模樣,差點沒把李玥晴嚇一跳,這是怎麼回事?這才幾天沒有見到她,怎麼成了這副模樣,身型削瘦、眼眶凹陷,精神恍惚。
她突然想起龍澤所說的,那個企圖害她的買凶主使者,被他惡整得精神狀況不太好……
難道,那個幕後主使者會是她?!
第二十二章 陳年舊事
「洪月霜,妳這是怎麼回事,沒睡飽嗎?」瞧她眼下的黑青,根本是睡眠不足引起。
洪月霜衝上前,一把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齒道︰「妳怎麼不死一死,妳死了就沒有那些事情了,那些事情就是妳讓人做的對不對,妳以為我不知道嗎?」
她這失常的舉動當場嚇壞了眾人。
「妳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點把月霜拉開!」江玉枝慌張地指揮著下人上前拉人。
幾名婆子趕緊要將洪月霜拉開,卻不敢用力,怕傷到她,一會兒遭到老夫人責罰。
「放手,放手,我要殺了她!」洪月霜如失去理智一般,更加用力地掐住李玥晴的頸,憤恨咆哮道︰「既然那些綁匪要不了妳的命……他們要不了妳的命,我就親手掐死妳,因為妳、因為妳,我才會這麼慘!」
「月霜,住口!」從後院趕來的洪黎氏壓根來不及制止洪月霜。
聽清楚洪月霜的話,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廳瞬間一片死寂。
設計讓黎悅雲與李玥晴遭劫匪綁架的事,幕後主使者居然是洪月霜!
趁著洪月霜怒瞪著前來阻止的洪黎氏,李玥晴雙手往她胸口用力一推,鬆開她的箝制。
洪月霜整個人撞上那些擺放滿廳的打賞箱子,撞得她一陣頭暈眼花。
這一撞,她整個人頓時清醒,也才猛然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麼。
「原來當天那事是妳做的?!」
既然事情已經被捅破,她也沒什麼好隱瞞,在這裡有外婆護著她,李玥晴這賤人就算知道是她買凶,又能奈她如何?
洪月霜豁出去朝著李玥晴大吼,「對,是我做的,妳能拿我怎麼樣?妳以為這府裡的人會像穎王、像齊公子一樣護著妳嗎?在這裡,妳連個屁都不是!」
李玥晴冷勾著嘴角,語氣輕蔑反問︰「我只是不屑與你們計較,妳真當我拿妳沒有辦法嗎?」
一直以來,不管是洪月霜或是黎府幾位姊姊,她從不認為自己跟她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姊妹間偶爾的勾心鬥角,或是給她臉色看,完全是因為那兩個優秀男人對她的過度關愛所引發的嫉妒心,所以她們對她不友善、給她使小絆子,只要不太過分,她從來都不太計較,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因為,她們的手段太過低級、太過沒腦子,根本引不起她去爭奪、去搶取的興趣,既然喜歡,就憑自己的本事去爭,能夠爭到,她也絕不會有任何意見,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是因為被龍澤拒絕,洪月霜竟然怨恨到要買凶姦殺她,這是什麼扭曲的心態?
江玉枝也很是氣憤,月霜這丫頭愈說愈不像話了,小六可是天家的大紅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買凶殺她,要是小六出了什麼事情,他們黎府上下也脫不了關係。
小六明顯已經動怒,那一大群親戚也全聽到了剛剛的話,她不趕緊將這事壓下,給小六一個滿意的交代,又堵住這些親戚的嘴,黎府很快便會出事。
江玉枝不管這廳中還有婆婆黎老夫人在,憤怒一拍案,「來人,把洪月霜綁了,即刻送官府嚴辦!」
「江氏,誰給妳這個膽子!」一聽到江玉枝讓人把洪月霜綁了送官,黎老夫人急了,馬上與她拍桌叫板。
「老夫人,現在府裡的掌家權在我手中,媳婦勸您還是到後院安心的頤養天年,別再插手府裡的事情!」江玉枝橫了黎老夫人一眼,冷斥。
被媳婦這樣一嗆,黎老夫人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顫巍巍怒指著她,「反了、反了……」
江玉枝無視黎老夫人的怒氣,對著婆子怒喝,「妳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把人綁了送官府!」
「妳憑什麼綁我女兒!」洪黎氏衝上前理論。
「妳不過是嫁出去的女兒,身後也無法葬入黎府祖墳,憑什麼在我黎府作威作福!」江玉枝嘴角扯著嘲諷,「也不想想,妳死了丈夫,帶著女兒回娘家住的這幾年,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項不是比妳在洪家的好,平日仗著老夫人對妳的憐憫,在府裡囂張,不知感恩便算了,現在還讓女兒找凶殺小六跟悅雲,小六就算再不得老爺的緣,她還是姓黎,不是外姓!」
「反了、反了,妳這女人,竟敢指著大姑子數落,老身我定讓敬白休了妳!」黎老夫人氣得捂著胸口怒喝。
「媳婦說的是事實,再不讓大姑子清楚知道,她便三天飯一吃飽就上梁揭瓦,認為這尚書府姓洪,不姓黎!」反正這麼多親戚圍觀,顏面早已盡失,江玉枝也不再忍了,豁出去當著黎老夫人的面冷聲酸了姑太太一頓。
忽地,一記怒喝由遠而近,從外頭傳至大廳裡。
「吵什麼?一回到府裡就聽見妳們這一群女人吵翻了天!」黎敬白氣呼呼地朝著眾人怒吼。
「老爺!」江玉枝一見到黎敬白回來,馬上迎上前,委屈地在他耳邊低聲告知來龍去脈。
他的臉色轉為鐵青,立刻對著婆子下令,「還愣著做什麼,把人綁了送官!」
一直以來詭譎多變的朝堂都是由宰相一手把持,可近日開始似乎不再是這麼回事,皇上竟然開始慢慢交辦給一向被當成擺設的太子一些朝廷事務,而將宰相晾在一旁,這意味著什麼?要變天了,現在是選邊站的關鍵時刻,該選哪邊站已經讓他煩躁不已,這家宅裡竟然還鬧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那一天害得他們府裡的人全受到官府審問,幸好沒審問出個結果,又看在他是禮部尚書的面子上,沒將他們全押在牢裡,可是儘管如此,他們黎家已經成為帝都的笑柄,而如今竟又傳出,外甥女竟然買凶要害自家姊妹……這他如何能忍!
在這關鍵時刻,他不大義滅親犧牲外甥女,那麼不管小六這顆棋子還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他的仕途就先斷在這不肖外甥女手上!
「大哥,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月霜送到官府去!」洪黎氏尖叫著欲推開家丁。
黎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怒斥黎敬白,「你這糊塗蛋,那是你外甥女,你竟然要送她到牢裡去!」
「如何不能送?東煌王朝哪一條律法上寫著,教唆殺人不能送進牢房,母親您倒是跟我講講!」
「你把月霜送官府,黎府門面將會蕩然無存!」
「我養了隻會咬人、會害人的狗,還不將她送交官府查辦,我的顏面才會蕩然無存、官威掃地,被皇上知道我公私不分,妳以為這官我還當不當得下去!」黎敬白大罵昏庸的母親。
「不要啊,大哥,不能把月霜送進官府,那小六不是沒事嗎?」洪黎氏抱著黎敬白的大腿哭得淒厲,「她不過是嫉妒小六才一時糊塗,你知道她自小本性就不壞……」
「因為嫉妒,所以她就找人要綁架小六!」黎敬白一腳將胞妹踢開,一肚子火。「買凶害人沒什麼情面好說,馬上綁了送官!」
這些日子娘親不停在他耳邊叨唸,要他想辦法湊合月霜跟穎王,他自己的幾個女兒不管是和穎王,還是跟齊公子之間的事情都沒影,他哪有雅量推薦別人的女兒!
要推薦也是洪府那邊的事情,要管也是他們來管,他一個舅子插什麼手!
他這老娘的心像是倒過來長的,就只管外孫,不管親生孫女兒個個都還沒有著落。把這會惹事的外甥女送了官正好,少了一個人跟女兒們競爭,省得一樁樁一件件吵得他頭疼!
黎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重拍案桌,「你這混蛋、不肖子,現在連你老娘的話都不聽了是吧,竟敢為了那個來路不明的雜種,把自己的親外甥女送官!」
黎老夫人氣得口不擇言,當著一群親戚面前揭了兒子這頂綠紗帽。
這話一出,像一把利刃插進黎敬白的死穴,他暴跳如雷地對著黎老夫人怒吼,「小六是我的女兒,母親休要胡說!」
李玥晴不是他親女兒這事,是他黎敬白此生最大的恥辱,母親竟為了月霜這一個外人,竟然當著所有親戚的面前將這事張揚開來,眼底還有沒有他這兒子的存在!
「是不是你我心知肚明!」當年兒子費了很大的勁,才將那女人娶進門當小妾,結果成親當晚不僅沒有落紅,甚至八個月時間不到便生了那賤種,還辯說是在花園散步時跌倒導致早產,當她這老婆子這麼好騙嗎!
李玥晴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這狗血的一幕,冷冷提出建議,「不如滴血驗親吧,這樣最能證明我是不是黎家的骨血!」
她充滿鄙夷的眼神朝黎老夫人橫去,嗤,這黎老夫人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老人癡呆犯了!為了洪月霜竟然不顧兒子的顏面,硬是將這有損男人顏面的醜事給揭了,讓兒子成為眾人的笑柄!
「滴血驗親?!」在場所有人異口同聲低呼。
「既然他們都懷疑,那滴血驗親最快了,一驗便知,更可以堵了眾人的嘴巴。」她聳聳肩說著,雖然這古代的滴血驗親實在很不靠譜的,可如今也只能將就了,否則可堵不了那些人的嘴。
黎敬白瞪著一副無所謂的李玥晴,氣得渾身發抖,這滴血驗親是絕對做不得,驗出來是他女兒固然皆大歡喜,如若不然呢?他將成為所有人的笑柄,他寧願一輩子懵懵懂懂地猜忌,也絕不去揭開這醜惡的瘡疤,這個代價他損失不起!
深知丈夫心裡的顧忌,江玉枝連忙向前溫和拍著李玥晴的手背,「傻丫頭,妳當然是老爺的親骨肉,別人喜歡亂造謠言,妳還不相信妳爹嗎?老爺這些年來心裡的苦,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當年老爺不顧老夫人反對,納了妳姨娘進門,之後老夫人沒有少折騰妳姨娘,妳姨娘才會因此早產,這更讓老夫人有了文章可做!而多虧這些年來老爺沒有反駁,任由他人誤會妳的身世、不關心妳、不重視妳,妳才能平安存活,懂嗎?」
言下之意,這一切都是因為黎老夫人不中意李玥晴的生母所散播的謠言,黎敬白完全是為了讓心愛的女兒順利長成,所以對她不聞不問。
江玉枝這一番話,瞬間將因戴綠帽而成為眾人嘲笑對象的黎敬白,洗白成一個有情有義,為了女兒隱忍著心底悲苦的好父親!同時倒打黎老夫人一耙,讓她成為眾人唾棄,是非不分,虐待女眷的老太婆!
李玥晴冷眼橫了江玉枝一眼,她才不相信她所說的這一切咧!
黎敬白則趁機接著妻子的話重申,「沒錯,小六是我黎敬白的女兒,這點是無庸置疑的,滴血驗親只會撕破我們父女間的情感,往後誰再讓我聽到有人罵小六是賤種,就是在辱罵我黎敬白,我定當嚴懲不貸!」
江玉枝都幫著丈夫把戲演成這樣了,看在她和黎悅雲一直對自己還算不錯,這面子可以賣給她的。
李玥晴冷笑兩聲,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要是黎敬白方才一口氣答應滴血驗親,那不知該有多好,她絕對會在碗裡頭加料,讓他們的血無法融合,然後開心地背著包袱去找師父、師娘。
聽到媳婦當眾這樣抹黑自己,黎老夫人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捂著激烈起伏的胸口,一手直指著江玉枝。
「妳……妳……」什麼也沒說出來,嘴巴一歪,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扶老夫人回房休息,去請大夫!」黎敬白見母親被氣暈了,可妻子是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才忤逆母親,也不好苛責,甩袖怒喝看戲的下人們。「快把洪氏母女給我轟出黎府,我黎某人沒有這種蛇蠍心腸的親戚!」
一群下人見狀,這才手忙腳亂地架起已無知覺的黎老夫人,要送往蒼翠院。
李玥晴掃了眼被抬到軟轎上,嘴歪、眼斜、全身抽搐的黎老夫人一眼,拿出一根銀針往她耳垂、十根手指的指尖上扎針放血,沒一下子黎老夫人的症狀明顯減緩。
她收起銀針,冷冷地看了眼黎敬白。「我是太后娘娘的專屬御醫,太后有旨不許我幫閒雜人等看病,你讓人去傳大夫吧!」拿著那盒珍珠及幾樣藥材,她轉身走人。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黎悅雲也順手拿了幾盒藥材趕緊追上去,「六妹,六妹。」
遠離了大廳,李玥晴才緩緩慢下腳步,「大姊,妳怎麼追來了?」
「六妹,方才大廳裡的那些閒言碎語妳可別往心裏去啊,妳也知道祖母她是對妳有偏見,所以口不擇言的。」黎悅雲柔聲安慰著她。
李玥晴用一種很好笑的表情望著滿臉擔憂的黎悅雲,悶笑了兩聲,「大姊,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世,誰愛嚼舌根就讓他們嚼去,我只為自己而活,其他人我一點都不在乎,更不會被他們中傷,妳別擔心我。」
說她是無情無義、沒血沒淚也好,她是穿越而來的,本來就對這一家子的人沒有感情,現在這些人又為了某些利益利用她、排擠她,讓她對他們更是感到厭惡,她自然不會因他們的中傷感到受傷。
黎悅雲有些詫異她的豁達,「聽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李玥晴想起自己入宮前才辦妥的事,開心地圈住黎悅雲的手臂,拉著她往院子疾步前去。「大姊,別說那些,走,去我那裡,我有好東西讓妳看,看了包妳開心!」
一回到屋裡,李玥晴讓花兒將門上閂後,自暗格裡取出一個木匣交到黎悅雲手上。
坐在床沿的黎悅雲眨了眨眼,疑惑不解地看著木匣。「這是?」
「大姊,打開看看吧。」
她歪著頭打開木匣,看到放在裡頭的是一張寫著她名字蓋著手印泛黃的婚書,她頓時驚駭得睜大了眼、捂著嘴巴,難掩激動地望著她。「六妹,這是……」
「還有這是—— 」李玥晴拿起下面一張權狀,笑得賊兮兮的,「徐府人給妳的賠償,霓裳坊的地契及權狀,今後妳就是這霓裳坊的東家了!」
黎悅雲驚駭得無以復加,複雜激動的心情難以言喻,千言萬語的,一時間不知怎麼說出口才好。
「別謝我,要謝去謝衛風,是他幫妳這個大忙的!」
「衛公子?」
「沒有他,這一切也辦不成,妳該感激的人是他,不過他做這事是不會要妳感激的,王爺三天後要再到別院泡溫泉,大姊可以做些好吃的糕點帶上。」她曖昧地眨著眼暗示。「我聽說,衛風不愛甜食,但特別喜歡吃鳳眼糕喲。」
這麼明顯的暗示讓黎悅雲臉蛋染上一片紅雲,羞澀地點了點頭。


穎王府的別院是依著山脈而建的,引山泉水入園林,人工湖景色十分壯麗。
與穎王府一樣,在楊柳低垂的湖邊有一座木造八角涼亭。
涼亭裡,李玥晴放下釣竿,拿了案桌上備著的糕點無趣地趴在欄杆上,看著湖中已經開始有些殘敗的粉荷,顯得有些鬱悶。
怎麼她記得夏季才剛開始,轉眼便要結束了?這夏天結束她也要上路了,一想到這心情就好不起來。
從方才便一直聽到她咳聲嘆氣,斜躺在一旁竹編矮榻上的龍澤放下書卷,詢問︰「跟本王在一起這麼無聊嗎?」
她不解地噘嘴看著他。
「不停咳聲嘆氣的,不是覺得無趣?」他捲起手中書卷,敲了她的頭一記。
「當然不是,我是在感嘆夏天要結束了啊!」她又叉了一塊冰涼的西瓜吃著。
剛幫龍澤做完療程,她提議要到湖邊來走走,結果看到這一池凋落的荷花,整個心情高興不起來。
龍澤等著她的下文。
「最慢秋天一到,我就得啟程前往紫玉縣,否則會錯過與師父、師娘的會合。」她身子自欄杆探出,摘回一枝蓮蓬。
聽她這麼一提醒,龍澤的心也沒來由地縮了下,明知道這早是她預定的行程,可他比預想中來得失落。
「唉,我沒有完成師父、師娘交代的任務,到時見到了兩位老人家,肯定會被他們狠狠責罰一番的。」她軟骨似的依靠在欄杆上,甩著蓮蓬把玩。
「未完成?」龍澤也拿過一小塊西瓜嚐著。
「還不是黎府認祖歸宗的事情,我可能真的不是黎敬白的親生女兒,每次看好的日子總是有意外,無法進祠堂祭拜黎府祖先,我懷疑是不是他家的老祖宗們顯靈了?」
「怎麼跟黎府祖先扯上關係?」
「黎家祖宗不讓我混淆黎家的血脈所以阻撓我,你瞧,這日子已經看了兩次,可每一次我都臨時有事無法參加。」
「胡扯!」他倒了杯茶給她,定定看著她,感覺得出她今天有些不同。「妳怎麼會無緣無故說出此話?」
她豪氣干雲,一口氣將那杯茶灌下,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像是發現什麼驚天大祕密一樣,故作神祕地告訴他。「因為我可能是個私生女,據說我娘在嫁給黎敬白當小妾後,八個月就生下我了,除非他們在洞房前就已經先……拉窗吹燈了,否則我的老子可能另有其人!」
龍澤眉頭微蹙,看著像是在談論別人身世的李玥晴,一點都看不出她臉上有一絲難受的表情。
李玥晴歪著頭,看著他那混合著詫異與疼惜的複雜表情,隨即明白他所想的,用力拍拍他的肩。
「放心,我沒事,這事情對我沒有任何影響。我只是在想,要是我把這事告知我師父、師娘,他們會不會轟我一頓,罵我為了不回黎府,連這種這麼瞎、這麼扯的理由都編了出來!」
老是聽他將師父師娘掛在嘴邊,從她的語氣中可以聽的出她對他們兩位老人家十分敬重,晴兒這丫頭有著天生的反骨與叛逆,如若不是讓她心服口服敬重的人,她是絕對不會這樣上心。
從她對待黎府那幾個為老不尊的老傢伙就可以看的出,她是不會因為對方是長輩就百般容忍或虛與委蛇有所屈服,相對的對她好的人她會加倍的對對方好,例如黎悅雲……
只是……不知何時他也能夠像神醫夫妻這般在她心頭紮根上了心……
「你說我師父師娘會不會這樣認為啊?」她將臉湊到他面前問著。
「放心吧,相信神醫夫妻是明理之人,只要將整件事情源源本本告知,我相信他們不會責怪妳的。」龍澤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希望。」她兩眼發直地瞪著蓮蓬裡的蓮子,「欸……王爺啊,你說我親生父親如果不是黎敬白,那會是誰啊?」
「需要我幫妳調查嗎?」
她搖頭,「不要,真要知道我問大姊就成,我想當年的事情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我只是突然感到好奇而已,要是我娘是被逼得做黎敬白的小妾,又在這之前與人有了我,撇掉遭到惡人非禮外,我想她應該是很喜歡那個男人吧,否則怎麼會委身於那男人?我好奇的是……她有那麼愛或喜歡那男人嗎?可以讓她這樣不顧名節的,你懂我的意思的!」
他點頭,這事關她父母的隱私,他不方便做出評論,只能聽著她訴說自己的疑惑。
這時距離涼亭不遠處,緩緩走來一藍一灰兩抹身影,引起了李玥晴的注意,手中蓮蓬順著方向指去,起身。「你有客人,我過去找大姊。」
龍澤拉住她,「妳想去當宮燈?」
她眼一亮,有些詫異地望著他。宮燈,就是電燈泡,這詞還是她「發明」的,但這傢伙可學得真快。
「妳不是想湊合她跟衛風?」
「我的企圖很明顯嗎?」
「坐下吧,來人是李光耀將軍,這次受皇命徵召回京,在進京之前特地前來與本王一敘!」他為她倒了杯茶,「李將軍為人豪爽,十分風趣,沒有那些文人的酸腐氣!」
「如果不打擾你們談話,那我就繼續留在這裡。」她拿過桌上那盤不知哪裡進貢來的櫻桃開心地吃著。前世她就愛吃櫻桃,在這物資缺乏的古代,難得讓她看見了這稀有、「貴桑桑」的櫻桃自然不會跟他客氣的,拿起來就吃。
這櫻桃放進嘴裡咬著,她又看了眼擺了滿桌的零食、糕點、水果,全部都是她愛吃的,別說那西瓜,連這季節根本不太可能吃得到的櫻桃都有,雖然龍澤嘴上都說是下人備的,但怎麼可能會這麼剛好,每一次準備的吃食都是她愛吃,有這麼剛好的事情嗎?
就在她感到困惑之時,龍澤手下領著那位李光耀將軍來到八角亭,李玥晴歪著頭看著那名一身灰色錦衣的男子,國字臉,面貌清朗,約莫四十多歲,頭髮已有些微白,岸偉壯碩的身形帶著一抹灑脫不羈氣息。
「下官拜見穎王殿下。」李光耀一見到龍澤,衣袍一撩,便要行禮。
「光耀將軍快快請起,莫行大禮。」龍澤伸手扶他起身。「光耀將軍這一路辛苦了。」
「穎王殿下,下官聽說您的身體已完全康復,早早便想上京來探望您,這次皇上召下官回京,正好藉此機會過來探望。」看到龍澤氣色已經一如當年,李光耀抱拳開心地說道。
「這一切都得歸功於本王身邊這位神醫。」龍澤拉過李玥晴,幫他們兩人介紹。「光耀將軍,就是晴兒治好本王身上的奇毒!」
被龍澤突然拉起來,李玥晴連忙將嘴裡的櫻桃籽吐掉,用手擦拭掉唇邊的汁漬,「光耀將軍您好……」
「久聞晴兒姑娘醫術……」李光耀抱拳向李玥晴作揖,在看到她的臉蛋時突然愣住了,下意識地驚呼。「水兒……」
第二十三章 皇上的大恩典
水兒?
李玥晴秀眉微蹙,盯著整個人像傻了一般愣住的李光耀,輕咳了聲,小聲提醒他。「光耀將軍,我叫李玥晴,您可以跟王爺一樣叫我晴兒!」
她一向很討厭被人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可不知怎麼的,她竟然不討厭被這位大將軍這樣近乎無禮的盯著!
李光耀猛一甩頭回神,手揉了揉額頭,連聲道歉,「晴兒姑娘,抱歉,看到妳我誤以為見到了故人,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沒事!」李玥晴拍拍自己臉頰,哈哈大笑了三聲,用肘子拐了拐龍澤。「王爺,看來我這張臉很大眾化啊,竟然會被李將軍誤認為是故人,你說我要不要去做點改變,讓自己與眾不同些?」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妳在我眼底,永遠是那個最特別的那人,龍澤在心底對著她說著!
「是嗎?不會太大眾化,沒有特色嗎?」她又拍拍臉頰。
「太有特色,容易引來蒼蠅,麻煩!」與她相處久了,龍澤對於她口中那些新式話語已經有了大致瞭解,不但溝通無礙,還能引用幾句。
李玥晴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非常認同地點頭。「嗯,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我都已經這麼平凡了,還會遭人嫉妒引來殺手,要是我再不平凡、有特色點,恐怕日後上街會成為飛鏢靶子。」
一旁的李光耀仍震驚萬分地看著她,不論怎麼看,她跟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埋藏在心裡頭的那人怎麼會長得如此之像……
龍澤被她這表情給逗笑,拿起書卷敲了李玥晴的頭一記,「莊重點,別讓光耀將軍看妳笑話了,妳在他心裡地位可是十分崇高的。」
「王爺您還是直呼我名諱吧,這樣習慣。」李光耀沉笑了聲,那充滿睿智的黑眸卻依舊未從她的臉龐移開。
李光耀的異常表現讓龍澤心底閃過一絲詫異,不動聲色地喚醒依舊有些閃神的他。「那邊坐,光耀,說說你這一路所遇到的事情吧。」
王爺竟然沒有讓這位女神醫回避,可見對她的信任,他也就不避諱了。「下官回帝都覆命,特地選擇由平西將軍的駐地經過,發現許多不尋常的跡象……」
「等等,王爺、光耀將軍,時間不早了,我跟大姊得先走了。」她指著湖畔另一邊遠處的那抹粉紅色身影,背起一旁自己的背包。「王爺,過兩天我再過去幫你診脈,光耀將軍,你們慢聊,我先走了。」說完,也不等兩人有反應,拔腿便溜。
開玩笑,人家要談論軍國機密大事,她一個女人坐在這邊湊什麼熱鬧?祕密是知道得愈少愈好,為了能夠平安吃到一百二,這不關她的事的祕密,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光耀瞇起那雙歷經風霜的眼眸,迷惑地看著李玥晴愈行愈遠的身影,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依舊捨不得離開。
從未見過他這般異常,龍澤忍不住問道︰「光耀,你是……」別跟他說,他一把年紀看上晴兒這丫頭了,如真是這樣,他定馬上將光耀打包送回塞北軍營!
李光耀聽出龍澤話中的疑惑,馬上搖頭,「王爺別誤會了,下官真的只是覺得……晴兒姑娘她太像……太像一個人了……」


高貴氣派的馬車才剛轉過街道,要往位在街尾的黎府大宅前駛去,馬車還未駛到黎府的圍牆邊,一名小廝便衝了上來,制止馬車繼續前進。
負責護衛的衛風,怒喝,「大膽狗奴才,竟敢攔下主子的座車!」
「這位大人,小的知道無理冒犯了,可小的有事情要趕緊在小姐回府前告知!」
「什麼重要事情?」馬車裡的黎悅雲發話問道。
「兩位小姐,這事情有些棘手,也很緊急,小的不方便在大街上……」
「那我們下馬車吧,反正黎府就在前面而已。」李玥晴說道。
馬車夫即刻躍下馬車,拿過踏腳凳,才剛放好而已,看門小廝便衝了上來,手腳麻利地拉開車門,焦急看著她們。
正要彎身步下馬車的黎悅雲疑惑地看著這滿臉焦急的小廝,「阿福,怎麼了?瞧你急得,究竟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大小姐、六小姐,這會兒齊公子正在大廳!」阿福迫不及待地告知他們兩人。
「齊公子又不是沒來過,有什麼好緊張的!」尾隨著下車的李玥晴有些好笑地瞄了急出一身汗的阿福一眼。
阿福是她在黎府的眼線,只因有一回他娘親重病,他躲在後院偷哭被她瞧見,一問知道他想拜託她去幫他娘看病,卻又因為只是個奴才不敢開口,怕她會拒絕,加上家裡又沒有銀兩,看著娘親只能躺在床上等死,這才傷心不已。
她二話不說拿出出診的背包,扯著哭得傷心欲絕的阿福,回他家替他娘治病,不僅免費看診配藥,又拿了一錠銀元寶給他,讓他買些營養的食物回來讓他娘補身,沒多久他娘親便可以下床走動。
阿福感激涕零地跪在她面前,磕響頭說他無以回報,但他這條命從此就是她的了。
她吃撐了,要一條命幹麼?拗不過急欲報恩的阿福,她只好找點差事讓他做,讓他注意黎府進出的人或是小道消息,最重要的是只要有關她的事情,必須在第一時間讓她知道,尤其要是有人想趁著她不在府裡,出外為人看診時,把她隨便許給了阿貓阿狗,都必須第一時間讓她知道!
「重點是,他這次是前來向老爺探口風的!」阿福抓著袖子抹汗,急聲說著。
「探口風?」
「我聽了管事透露,齊公子因為有重要事情必須先趕回國,在回去之前特地來找六小姐。」阿福小聲地透露,「想要詢問六小姐的意思……」
「詢問我?」
「是的,據管家說……只要六小姐答應,齊公子願意也將四小姐一併帶上……」
李玥晴聽完整個人瞬間炸毛,差點不顧形象地當街扯開嗓子臭罵這齊弈一番。
「齊弈那混蛋,早已經娶了老婆,竟然還想妄想我,更讓人噁心竟然是連黎玥碧也要一起,太噁心了!」他喜歡三人行、四人行,不見得她就喜歡!
「管事還說……雖然齊公子欲詢問過您的意見,不過老爺不打算讓六小姐有機會拒絕,打算在您一踏進大廳時就宣佈您與齊公子的婚事,齊公子會同時先下小聘!」阿福繼續說著,眼尾不時往黎府方向瞄,就擔心被其他人發現她們已經回來。
聽完,李玥晴馬上跳回馬車上。「衛風,掉頭去王府,等會兒麻煩你派人過來通報一聲,就說我必須留在穎王府為王爺治療,這幾天不回去了!」
「等等,六妹我跟妳一起,大姊現在回去,父親必定會懷疑妳也知道此事,晚點再麻煩衛大人派輛馬車送我回來即可。」黎悅雲取出一錠銀子交給阿福,「阿福,你快回去再仔細打聽清楚。」
「是的。」阿福一溜煙爬上圍牆邊的那株大樹,從樹上跳回黎府。
衛風驚覺這事情嚴重,隨即招來隱在附近的兩名暗衛,要他們趕緊將方才阿福所通報的事情在第一時間通報給龍澤知道,暗衛一刻也不敢耽擱,即刻以輕功飛速離去。
不久後,在別院款待李光耀的龍澤怒拍案桌,「真有此事?」
跪在跟前的其中一名暗衛抱拳,「是的,衛風大人認為事態嚴重,讓屬下兩人趕緊前來向主子您報告此事。」
「主子請放心,黎姑娘並未回尚書府,所以與齊凌國太子並未碰上面,這會兒衛風大人已經先護送黎姑娘到王府。」另一名暗衛說著。
聽到他們這麼說,龍澤這才感到安心不少,不行,他不能就這樣掉以輕心,齊弈這傢伙今天沒有達到目的,必定還會使出陰招,他不能束手無策!
在一旁的李光耀一聽到黎尚書,頓時睜大了眼睛,語氣有些驚慌地詢問:「敢問王爺,晴兒姑娘是黎尚書的女兒?」
龍澤點頭。
一聽,李光耀整個人竟嚇得向後跌坐椅上。
「光耀,現在我有事情必須先進宮一趟,有什麼事情待本王回來再談!」
李光耀隨即回神,「王爺,下官與您一同前往!」有太多可疑之處了,他必須抓緊時間像穎王討教清楚才成。
看李光耀這急切模樣,似乎有很重要事情要問他,他道︰「也好,有什麼事情我們馬車上商討!」
同時,另一邊在黎府,始終等不到李玥晴回去的齊弈,在她趕回穎王府避婚的一刻鐘後,他便接到探子來報,得知方才在巷尾所發生的事情,神色一黯,當下幾乎坐不住,想直接上穎王府找人,卻又礙於早已經答應黎敬白今晚留在黎府用晚膳,只得繼續隱忍著應酬。
他心底憤恨萬分,自己即將啟程,眼下這一計算是失敗了,錯過今日,他贏得晴晴的勝算還有多少?


黎敬白下朝後,便讓車夫趕緊將他送回府,一刻也不敢耽擱,就生怕他不在府裡坐鎮,府裡那群女人會壞了他的好事。上回齊公子和他的謀畫失敗,他悔恨無比,幸而今日皇上就給了這麼一個大恩典。
「阿忠,快點、再快點!」黎敬白在馬車裡坐立難安,直催促著車夫加快速度。
「是的,老爺!」
他一回到黎府,江玉枝隨即迎上來,慌張地直問著,「老爺,您稍早讓人傳回來的消息可否正確?」
「自然無誤,在皇上御書房當差的小公公一早偷偷向我透露的消息,夫人,我讓人交代妳準備的東西,妳可都準備好了?」
「好了,好了,就等著皇上派公公來取了!」
「妳可有再次檢查一番,時辰千萬不能寫錯。」
「這事情哪裡能馬虎,一接到老爺讓人捎回的消息,我便馬上讓人開了祠堂,取出小六生辰的單子抄了一份,還有登記在族譜裡的幾位姑娘生辰也都一併填上了,這會兒正放在神桌上頭,都是再三對照過,確定無誤了才放上去的!」
「那就好,妳辦事我放心。」黎敬白順了口氣,緩下腳步與江玉枝邊走邊聊。「夫人,這兩天有好日子,便趕緊將小六認祖歸宗的事情辦了,要是這聖旨下來,先幫小六指婚,小六卻還未入族譜,我們黎府可就享受不到那榮耀,知道嗎!」
「老爺放心,這事我會加緊辦,東西先備妥了,等小六一回來,就先讓她進祠堂上個香,也當是認祖了,事後再補辦宴席宴請親戚,您看如何?」江玉枝扶著黎敬白,輕聲細語詢問他的意見。
「對,就先這麼辦!」
兩人漸行漸遠後,一旁矮樹叢裡偷偷跑出一名丫鬟,瞄了眼黎敬白夫婦後,連忙往蒼翠院的方向跑去。
原本早該被轟出黎府的洪黎氏,因為在黎老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要脅兒子的戲碼子下,黎敬白果然生怕背著不孝罪名,只好同意讓她們母女繼續留下,但洪月霜必須關在柴房一個月反省。
怕黎敬白又反悔,洪黎氏毅然搬進蒼翠院與黎老夫人同住,這樣就不必擔心半夜會被黎敬白派人將她們倆轟出去。
那名偷聽了黎敬白夫妻談話的丫鬟,在洪黎氏耳邊竊竊私語,將所聽到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讓她知道,洪黎氏賞了那丫鬟一錠銀子後,眼珠子一轉,露出一記冷笑,往黎老夫人的房裡走去。
憑什麼他生的女兒就運氣好?她們一個、兩個、三個都是庶出的,憑什麼得到皇帝的賜婚?她的月霜哪點比那幾個沒教養的庶女差了,不過是投胎時鑽對了地方,才能出生在黎府,有個當官的爹庇佑,才能得到皇帝的親睞,親自幫她們幾個指婚,否則哪點強過月霜了!
從那天暈厥後,一直躺在床上養身子的黎老夫人見到女兒進來,那神情神祕兮兮的,就知道又有事情了,擺了擺手,讓一旁搖著扇子的丫鬟下去。
洪黎氏連忙上前將母親扶坐起,瞄了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了,小聲的附耳道︰「娘,方才女兒聽到了一大消息。」
黎老夫人趕緊捉住她的手,緊張問著,「什麼消息快說,該不會又是那孽子打算把月霜送官吧!」
「不,不是,一早大哥上早朝後沒多久就派人回來……」洪黎氏在黎老夫人耳邊窸窸窣窣的說著。
「什麼,真有此事?!」
「娘,這是女兒親耳聽到,怎麼會有假!」
「如果是這樣,那也算光耀門楣的一件事情了,妳想想,有哪個大官家的所有女兒,不分嫡庶,可以讓皇上親自指婚的,這是何等的榮耀!」
「娘,讓黎府待字閨中的姑娘都將生辰八字給填上,妳不知道這有多遭人……」兀地,洪黎氏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
「妳話怎麼說一半啊,遭什麼?」
「沒什麼,娘。」洪黎氏一甩頭,狀似不經心地帶開話題,跟著黎老夫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起來,「大哥實在是無情,比起這大便宜讓小六得去,還不如給月霜,畢竟月霜還有著咱們黎家的一半血脈呢,那賤種是一點血緣也沒沾到,還佔著六小姐頭銜,女兒真是為月霜感到氣憤啊,娘!」
她這麼一提起,黎老夫人猛然想起,氣憤地擊著手掌,「沒錯,妳不提我還真沒想到,憑什麼那賤蹄子可以讓皇上指婚!」
洪黎氏打小就跟在黎老夫人身邊,最深知這母親的性子,目光短淺,沒腦子,還容易受人煽動,她也不急,意有所指地慢慢給母親洗腦。
「就是啊,能得到皇上指婚是多大榮耀啊,偏偏讓小六那賤蹄子佔了便宜,娘,您說那賤蹄子還沒回府前,咱們大哥多孝敬尊重您,可是您看,她一來就慫恿您與大哥之間的母子親情,還借穎王的手奪了您的中饋之權,不過是同穎王有些交情,便張揚得不可一世,現在大哥跟大嫂已經不敢得罪她,日後如若她被許配了好人家,不就要爬到您頭上去了?或是,讓大哥把您轟出去,轟回瑞陽都是有可能的,娘!」
黎老夫人聽完女兒這一分析,大為認同,那賤蹄子沒正式認祖歸宗就張揚成這副德行,要是再讓她被指婚給某個王爺、大官當妾,那還不囂張到翻天?
握住女兒的手,她道︰「女兒妳說,有什麼方法可以挫挫她這銳氣?」
「娘,女兒能有什麼辦法?」洪黎氏故意咳聲嘆氣。
「妳平常點子不是挺多嗎!」一想到李玥晴那賤丫頭要飛上枝頭了,她是氣不打一處出的。
洪黎氏故作為難,「法子也不是沒有……就擔心娘不同意,畢竟親女總勝過外甥女……」
「說說,別給老娘我賣關子!」
洪黎氏嘴角暗暗扯出一抹得逞的冷笑,捂著唇在黎老夫人耳邊小聲嘀咕著,只見黎老夫人即刻贊同地點頭。
「就按妳說的辦,到時木已成舟,妳大哥不想認都不成,說什麼也不能讓那賤蹄子佔了月霜的好處,好歹月霜還是我們黎家的半個血脈,比那什麼都不是的賤蹄子來得強!」
「可我怕大哥屆時知道,又要轟我出去……」
「他敢!他敢不聽老娘的,我手上這柺杖定打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妳放大膽去做,不管什麼事情都有我擋著,就按妳說的去辦,這麼好的機會說什麼也不能讓給那賤蹄子!」黎老夫人心意已決。
洪黎氏暗吁口氣,只要娘親擋在她前面,她就無所顧忌了,這事實在太過冒險,可皇上指婚的機會豈容錯過!
只要她一想起,平日那些官夫人的得意模樣,這事一成,女兒也可以跟她們一樣得意,只要對女兒有利,就算是要她上刀山入油鍋,她也會去闖一闖,為了這唯一女兒的一生幸福,她豁出去了,反正還有一個老娘擋在她們母女倆前頭,怎麼也輪不到她被責罰或轟出去!
翌日,豔陽高照,據消息,得知皇上今天會派他最信任的太監總管吳公公過來取女兒們的八字,黎敬白一下朝,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回府,連午膳也只是隨便在偏廳用了下後,便一直在大廳上坐鎮,生怕讓特地來取物的吳公公久等。
剛過未時,手執拂塵,有著兩道白眉的吳公公便出現在黎府門口,看門小廝一看那陣仗,加上主人的三令五申,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緊跑進去通報。
黎敬白連忙提著衣襬,領著妻子女兒上前迎接,彎著笑,拱手寒暄。「吳公公駕臨,有失遠迎,快快請進—— 」
只見吳公公冷眼橫了黎敬白及他身後幾位女兒一眼,鼻子重哼一聲,手中拂塵一甩,仰著下巴率先朝大廳走去。
吳公公一上座,家丁隨即將剛沖泡好的碧螺春,和帝都最負盛名的玉珍齋糕點給送上。
黎敬白接過碧螺春親自遞給吳公公。「公公您這一路辛苦了,請用茶。」
吳公公接過碧螺春,翹著蘭花指徐徐吹拂著白煙,聲音尖細地提醒他。「黎大人,相信咱家今日奉皇上之命來做什麼,你已經清楚,也不必咱家明說,這事還是隱晦點穩妥,這茶也喝了,你就別耽誤咱家的時間了。」
黎敬白連忙朝妻子使個眼神,江玉枝將早已放在鋪著大紅緞子的托盤上的燙金紅色信封連同托盤一起端過來。
「吳公公,下官幾個女兒的生辰都寫在這紅紙上,有勞公公您了。」黎敬白恭敬地將托盤呈到吳公公面前。
吳公公一面用茶蓋撥弄著茶盞裡的茶青,一邊瞇細了眼,瞅著那壓在燙金紅色信封下的那一疊白花花銀票。
「嗯。」吳公公拿過信封,先將那疊銀票一併收進衣袖內,接著抽出那張寫著每個姑娘生辰八字的紙瞧了一眼,當他的目光停在最後一行的生辰時日,兩道白眉瞬間擰起,疑惑問︰「這是黎大人幾位千金的八字?」
「正是,這是拙荊由族譜上抄錄下來的,絕對錯不了。」黎敬白心生疑惑的看著吳公公遲疑的神情,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黎大人,咱家提醒你一點,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吳公公波瀾不驚地提醒黎敬白。
在他前來傳旨,取黎府千金們的八字命書時,穎王殿下就特地派人交代過他,要特別注意,六小姐是在夏天六月出生,而這紅帖子上的日期分明是春末四月季節,一看便不對。
「吳公公明鑑,下官萬萬沒有這個膽子!」
吳公公兩指夾著那張紅紙,「黎大人是否要將單子好好再對過一次,再來回覆咱家呢?」還好他心細,親自查看了上頭的生辰,否則就被黎敬白給騙了,這差事辦砸了,穎王殿下還不把他這把老骨頭給拆了解恨!
黎敬白敢這樣暗中陰他,回頭不在皇上面前讓他穿上幾雙小鞋,難消心頭怒火。
黎敬白即刻取過那張紅紙瞧著,怎麼都覺得上頭的筆跡不對,「夫人,快讓人去將族譜取來,還有,妳這當時是讓誰抄寫的?」
「這……」江玉枝看到上頭的筆跡大驚,「老爺,這不是當時我要管事謄抄的那份,我當時那份上頭都清楚註明是哪位姑娘的生辰,還有這上頭小六的生辰日子不對!」當時她還特地仔細對照過小六的生辰!
「妳說什麼?!」黎敬白大驚,火速拿過那張寫著八字的紅紙看著,細細思索一番,才猛然想起,這上頭的時辰分明是洪月霜的生辰……
可惡,這對天殺的母女,竟敢玩弄這種冒名頂替的手法,暗中設計陷害他,如若不是吳公公提醒,他別說晉身為皇親國戚,指不定還落得滿門抄斬的命運!
吳公公重重放下茶盞,雙手抱拳朝皇宮方向略略作揖,「看來黎大人十分不樂意讓皇上為府上幾位千金指婚,咱家這就回去稟明皇上!」說完,便大步流星離去。
看著吳公公那森冷的表情,黎敬白沁出一身冷汗,袖下的手隱隱顫抖。
「請公公稍待,下官即刻親手謄抄正本,這次絕對無誤,絕不會讓人再從中間動手腳!」黎敬白趕緊追上。
「這是何等重要之事,也提前私下告知黎大人了,沒想到還會發生這等事情,可見黎大人對皇上指婚這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咱家這就回去稟告皇上,讓他別費神了。」吳公公甩了甩拂塵,撂下這一句嚇出黎敬白一身冷汗的話。
「不,吳公公請留步,這其中有誤會,這份單子被人動了手腳,下官絕對沒有這意思!」
「黎大人,你難辭其咎。」
「吳公公這是誤會!皇上親自給下官的女兒們指婚,是對下官天大恩賜,下官怎麼會不放心上,這是被人陷害了啊,請吳公公明鑑啊!」
黎敬白慌了手腳,直安撫快走到大門的吳公公,並朝著江玉枝猛使眼色,要她趕緊也一起幫忙。
黎敬白連聲保證,可惜吳公公一點也不買帳,這種攀權附貴的官他看多了,為了攀上天家,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這樣品行不端,還妄想皇上指婚,作夢吧!
吳公公對他驚天動地的喊冤充耳不聞,繼續往大門走去。
江玉枝追上,連忙將身上的銀票全部交給黎敬白,同時不停鞠躬道歉,「公公,請見諒,是賤婦我太大意了,才會讓賊人有機可趁,請公公見諒,懇請公公再稍留片刻。」
「吳公公,這事是下官的疏忽,絕對沒有藐視皇家的意思!」黎敬白趕緊將那一疊銀票塞進吳公公手裡。
吳公公感受了下那銀票的厚度,扁了扁嘴。
江玉枝又將手腕上的五彩珠寶鎏金花鐲子塞到他手裡,「公公,請公公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這時李玥晴自外頭回來,一進門便見到這拉拉扯扯的情景,遠遠地朝吳公公揮手打招呼。「吳公公,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傳聖旨來的是嗎?」
吳公公一見到朝他大步走來,一點大家閨秀氣質都沒有的李玥晴,立刻輕聲細語問候,「晴姑娘,外頭天氣這般熱,您還在外頭到處幫窮人看病嗎?小心熱壞身子。」
黎氏夫婦心慌又詫異地看著兩人熟稔打招呼的模樣,吳公公又願意為這小六停下腳步,欣喜這事情終於有轉機了。
黎敬白火速扯了扯江玉枝的衣角,讓她趕緊暗示李玥晴將人留下。
「沒事。」李玥晴挑眉瞄了眼猛對她打暗號的江玉枝一眼,她這幾天接連往外跑,早出晚歸的,黎府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不清楚,不過看黎敬白那張如死灰的臉龐,明白肯定是出事了,這關鍵就在吳公公身上。
她上下瞄了吳公公一眼,「吳公公,您最近身子還好吧?」
吳公公除非是為傳達皇帝的重要旨意,否則一向是不輕易出宮門的,今天怎麼會突然上黎府來,看黎敬白那表情分明是惹惱了吳公公,剛剛是正跟夫人兩人急著解釋呢。
「日前姑娘順手幫咱家扎那幾針,如今活動就俐落多了,但就還有那麼一點老毛病。」
「正巧我現在有點空閒,我幫您再扎幾針吧,快入秋了,您這身體可得好好保養一番啊?」
「這怎麼好意思呢?」
李玥晴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她將龍澤日前要她製作的藥丸全部製作完成,心情還不錯,就幫黎敬白解解圍,否則一會兒就換夫人要遭殃了。
「走吧,吳公公,您跟常貴公公是好朋友,還跟我客氣什麼?那回我身上的藥丸正巧沒了,沒法送您兩瓶,正巧我昨日剛做好一些強健筋骨的保健藥丸,這藥丸也適合公公服用,一會兒您多拿兩瓶回去,每天服一顆,包您還能在御書房裡多當差個四、五年。」
聽到李玥晴願意贈送他兩瓶養身藥丸,吳公公是眉舒了,心也順了,方才的烏煙瘴氣也隨著她臉蛋上那明媚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開心說︰「晴姑娘,您的藥就是比金銀珠寶要來得好,那咱家就不跟妳客氣了。」
他聽伺候太后的常貴說,晴姑娘送了他幾瓶養身藥丸,服用過後果然覺得人像是年輕了十歲,一年前他被錦貴妃抓到小辮子,狠狠地責罰一番就落下病根,一到陰天就骨頭痠痛難忍。
常貴那傢伙好心分了他一些晴姑娘的藥丸,那藥丸吃了一陣,這次下雨竟然就不感覺到痠疼了,正煩惱著要用什麼方法讓晴姑娘為他診治,或是再給一些養身藥丸,眼下真是個好機會。
「那吳公公先在大廳稍等我片刻,我回院子去取東西就過來。」李玥晴扶著吳公公往大廳走。
「好、好。」
「你可得等我啊,要不我還要再跑一趟宮裡,很麻煩的。」
「一定,一定,晴姑娘,咱家就坐在這裡等妳。」吳公公眉開眼笑的承諾。
黎敬白夫妻詫異得張大嘴巴,眼珠子也驚駭地暴凸,他們無論怎麼挽留,這宮裡第一難搞定的吳公公都不肯買帳,小六竟只用兩瓶藥便輕易讓他同意留下。
機不可失,黎敬白趕忙交代管事將族譜取出,重新謄過一份。
至於那對膽大包天、不知感恩的洪家母女,等送走吳公公後,就換他把她們轟出黎府,否則日後他怎麼被這對陰狠毒辣的母女陷害都不知道!
果然,等吳公公走後不久,蒼翠院裡發出驚天動地的哀號、叫罵聲,幾名家丁不顧黎老夫人的叫囂,徹底執行黎敬白所下的命令,把洪氏母女給轟出去黎府。
「誰准許你趕嬌兒母女出去的!」黎老夫人用力拍著桌案,朝著黎敬白怒吼,「好啊,你這不孝子,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母親,您知不知道這次我們整個黎府險些跟著這貪心蠢婦一起陪葬!」黎敬白指著緊抓著黎老夫人一腳的洪黎氏怒吼。
「你要轟她出去,就連我這老婆子一起轟出去,這主意是我出的!」黎老夫人朝著兒子怒喝。
黎敬白震驚萬分,「母親,妳說什麼!」
「你以為沒有我同意,你妹妹有這膽子嗎?你要是趕你妹妹出門,就連我這老太婆一起趕了!」
黎敬白聽到這話,心頭那口黑血簡直要噴上九重天,恨不得將這無知愚蠢的母親也一併轟出去。
「月霜是你外甥女,怎麼也比那個來路不明的賤種強,宮裡傳來消息要幾位姑娘的八字,論年紀,月霜不正好也適合嗎?你這自私的傢伙!」黎老夫人一口氣未嚥下,指著黎敬白又是一陣亂罵。「那個賤蹄子也配讓皇上幫她指婚,依老身看,她連給月霜端洗腳水都不值!」
「母親,注意妳的用詞!」如今這小六不管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都得認,從現在起還要比任何人對她更好,日後他黎敬白飛黃騰達,甚至坐上夢想中的首輔之位都得靠她!
這一切絕對不允許母親來破壞,現在是關鍵時刻,絕不能出差錯,不然皇親國戚沒當成,反而引來皇上對他的猜忌就得不償失,府裡這幾顆毒瘤是該快刀斬亂麻解決了。
黎敬白氣呼呼怒瞪自己的母親,握緊拳頭下了一個決定。
「來人,老夫人離開瑞陽多年,甚是想念,馬上幫老夫人打包行李,送老夫人回瑞陽!」
「你這不孝子……孽子,竟敢轟你老娘回瑞陽!」
黎敬白這回是鐵了心,袖子憤怒一甩,「回瑞陽,或是到道觀修行,還是讓那兩個白眼狼給我滾出黎府,母親自己選擇!」
「你、你、你……」黎老夫人氣得手直顫抖。
「兒子沒將這兩隻白眼狼送官,已是對她們仁慈,母親休要繼續為她們兩人出頭,否則別怪兒子忤逆,兒子是不會為了這兩人,賠上前程和我黎府上百人的性命,母親趕緊做好選擇!」
「你、你、你……」黎老夫人漲紅的老臉突然一陣慘白,「哇」的一聲,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整個人隨即暈死過去。
黎敬白見狀冷冷下令,「來人,把洪氏母女給我轟出去,找六小姐來為老夫人醫治!」

*齊凌國太子齊弈與穎王龍澤這兩個眾人覬覦的香餑餑對李玥晴情有獨鍾,兩人私底下熱烈較勁,偏偏佳人嚮往自由,對情愛總不上心,齊弈見龍澤與李玥晴越走越近,相當吃味,竟不惜利誘黎敬白想要強娶李玥晴……想知道李玥晴這小神醫最終究竟花落誰家,請鎖定E10602《醫女入龍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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