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940
《嫁進富貴窩》
出版日期
2016/05/20
數量
NT. 200
優惠價: NT. 158
天啊!為何她會穿成剛搶堂妹婚事失敗、被母親毒害的小姐?!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她乖乖向眾人道歉,自願下放到莊子,
想著從此能過上天高皇帝遠的幸福生活──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她沒想到都到莊子了也能遇到他,那個原主搶婚的世子,
還救了他護送的小皇子,換得他一個承諾跟半條街的宮中賞賜,
樂得她找不著北,請他幫忙處理鋪子,效率之高令她刮目相看,
誰知兩人巡視時竟遇上祝融肆虐,他果斷的護著她跳湖脫逃,
英勇的身姿跟帥氣的臉龐,令她知道就、是、他、了!
幸運的是他似乎也對自己頗有好感,時不時送東西來討她歡心,
可祖母卻為了與王府攀親帶故,要把她嫁給七王爺當妾,
嚇得她趕緊憑著承諾上門,確認彼此心意後,嫁給他做平妻,
可惜婆婆不喜、下人不敬,不過他百般維護,給了她極大的臉面,
且看她如何玩轉侯府,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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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常聽人說,一件事情連做二十一天就會成為習慣,讀書是這樣,節食是這樣,運動是這樣,穿越是這樣,呃—穿越不是。
左勝琪從西元二 一六的台北穿到這個叫做大黎國的地方,已經堂堂進入第二個二十一天,除了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她一下就習慣之外,其他的還真的是……五把辛酸淚都不足以形容。
她就說嘛,救生衣這麼破爛,能穿嗎,船長笑呵呵說沒問題,結果呢,大浪打來船翻了,她也就沉了。
沉了!
見過穿了救生衣還沉入海中的人嗎?她,就,是。
當時還想,等她想辦法爬上岸,絕對要投書蘋果,告訴大家這黑心旅行社安排的黑心行程,這黑心行程包含的黑心船隻,免得有其他人受害,簡直混蛋,救生衣這麼重要的東西都不講究一下品質。
然而這些都只是想想,她不會游泳,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不是在海灘,不是在醫院,是在一個錦繡帳子裡,床邊一個臉有刀疤的大媽看到她睜眼,哭腫的眼睛立刻睜大,「小姐醒了?來人,去,找歐陽大夫。」
外頭一聲尖叫,兩個丫頭一前一後撲進來,直接跪到床邊,表情跟大媽一樣,雙眼發光,又驚又喜,「真,真是太好了,嚇死婢子們了,嗚嗚,一定是六少爺在天上保佑著,小姐醒了。」
喔不,小姐我又昏了。
是作夢,再睡一會就好。
再次睜眼,還是同一個大媽,又笑又哭的看著她,「小姐肚子是不是餓了,麗姑燉妳最喜歡的雞湯,喝一點吧。」
嚇,一定是她醒來的方式不對!
左勝琪抱著被子,做了一個「別吵」的手勢,緩緩轉過身,閉眼,心想,只要下次醒來在自己床上,她這輩子都吃素。
如此反覆幾次,她終於接受了一件事情,她不是作夢,而是真的穿了。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安排,身子的原主也叫做左勝琪,十五歲,剛剛跟吳家定了口頭親。
至於這個家她也不用問,因為啊,在這連日夢境中,她竟是把原主的人生看了一遍,很像以前追劇一樣。大黎國,將軍府,長大,弟弟出生,父親亡故,一集集看下來,直到她如何被自己給笨死為止。
大黎國邊陲附近大小國家共八個,故十分看重軍防,定遠將軍左承恩兩代鎮守南境,是皇帝倚重之臣。
左承恩是五王爺府的侍衛之子,憑著軍功一路封賞為大將軍,手握大權。要說起左家,其實也算是個小朝廷,家族中誰去鎮守,有烽煙起時誰去支援,都是大將軍發派—鎮守邊關雖然不比家中舒服,但能累積軍功。
除非是嫡長子,否則總有一天要從這高牆大門中出去,分家麼,左老太太給多了是恩情,不給是道理,就算只給一匣子,也只能謝恩。但有軍功在身則不同,分家之時才不用愁,因此左家的男人都樂意去,尤其是庶子,巴不得能得到這好差,但也由於是好差,根本輪不到他們,倒是戰爭起時的支援,逃不掉。
左勝琪的父親左豐是左承恩的庶子,行六,當時就是去支援打仗的押糧官,誰知他這押糧官到了戰地,卻又被兄長左興命為前鋒官,負責領兵出征,至於負責鎮守的嫡子左興則在帳子裡悶頭睡大覺,雖然不公平,但歷來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
左豐在南境跟蠻夷打得天翻地覆之際,妻子田氏正在京城拚了命的要把孩子生出來,直疼了兩日,好不容易才產下一個女嬰,田氏瘦弱,女嬰卻十分健壯,哭起來震天價響。
左承恩為了祈求戰事奪勝,旌旗迎風,取名「勝旗」,又想是個女孩兒,名字如此陽剛不太好,因此改了最後一個字,從玉旁,成了左勝琪。
也許是這名字帶來好兆頭,左豐這戰事打得很順,不到四個月就打了勝仗班師回京,最大的功勞雖然被負責鎮守的嫡兄左興搶去,但他從沒品級變成從九品,也算有收穫。
一個月後,宮中的賞賜隨著聖旨下來,左家大大小小連同才出生幾個月的左勝琪都由奶娘抱著跪接聖旨,比起以前幾擔子幾擔子的金銀珠寶,這次倒是簡單很多,宣旨的隊伍只用烏金盤捧著一只金雕匣子。
左老太太打開禮單,嚇了一跳,皇上居然賞了一塊鹽田下來。
鹽田自古都是官家所有,甚少賞賜,皇上這禮物可是極為貴重,算算大小,年收大概有五千兩銀子,世世代代都能拿,可比賞十萬兩白銀更珍貴。
左老太太想起這場戰爭的首功給嫡孫左興搶去,啥都沒幹就晉升為正七品,實質上有功勞的左豐卻是從九品,想想,把左豐跟田氏叫上前,直接把禮單給了兩人,左承恩的妻子康氏心疼鹽田,正想說些什麼,但被左老太太一瞪,便不敢作聲。
左豐打仗回來,能獲得官職已經高興,但老實說,有了這塊鹽田,升官真的不算什麼了。
他的四個庶叔,戎馬半生,最厲害的也只到了正七品,自己將來最多也不過就是如此,正七品的年俸還不到六百兩,現在他手上有了鹽田,就算分家也不用愁,說句沒出息的,他還真想馬上辭官,帶著妻小到江南去當富貴閒人。
只不過鹽田才到手就辭官求分家,未免不像話,因此他什麼也沒說,打算過個幾年再提。
左豐這心思只跟田氏提過,田氏也十分贊同,婆婆康氏看她百般不順眼不說,嫡出幾房的幾個奶奶也愛欺負她,既然有這收益,何必一家在這邊受氣呢。
左豐總覺得這是勝琪帶給他的好運氣,因此即使她是女兒,仍十分受到疼愛。
時光荏苒,數年匆匆而過。
中間由於南境大小亂事不斷,因此左豐常駐邊關,每年只在左老太太生日時回來一趟,故一直到左勝琪九歲時,左豐才得以回到京城長住,田氏很快懷孕,隔年生下長子左雷。
對左豐來說,這真是個好時機—他鎮守南境九年,仗也打了,傷也有了,重點是守境時間夠長,三十歲才終於有了兒子,這時辭官不會有人說話。
等辭官一年,他再同祖母提要分家的事情,左家共十個兒子,每個院子都有十口人以上,庫房吃緊,祖母不會反對。
他是庶子,生母不過是個丫頭,心腹都在軍中,府中委實沒有什麼聰明又可信之人,於是趁著過年陪同田氏回娘家,他拿出三萬兩銀子請大舅子幫忙,在城郊買塊可以看見江水的空地,開始畫圖,整地,蓋院子,花草樹木也都得種植起來,弄個兩年也應該差不多了。
田家的官兒雖小,但生意卻做得很大,南來北往行走,有著不少好東西,田家大舅子知道是自己妹子將來要住的,自然十分仔細。
過了兩年,宅子一應弄好,一樣是趁著新年回娘家,田家大舅子帶著妹夫妹子去看了一次,宅子精細華美,雖然隆冬盛雪,卻還是能想像春天花木扶疏的樣子,兩夫妻高興是不用說了,想起以後就能自己作主,不用再看大太太臉色,也不用再受嫡出的幾房欺負打壓,心情說有多輕鬆就有多輕鬆。
只是事情實在不巧,在左豐預備辭官的前幾日,南境又亂了,大將軍命他領兵出征,這場戰事打了一年多,左豐卻沒再回來。
對田氏來說,丈夫死了,天崩地裂,可悲劇卻不僅止於此。
左豐屍骨未寒,婆婆康氏藉口幫忙,在整理遺物時,把那塊鹽田的地契從她的抽斗中給拿走了,田氏哭訴無門,左老太太老了,已經老得管不動了,再者,母親拿兒子的東西可不算大事,田氏若是告官,反而會被說不孝。
仰熙院不過是庶子的院落,在將軍府中本就沒有什麼地位,現在左豐沒了,更是處境艱難。
轉眼,左勝琪十五歲,應該開始說親,左雷已經五歲,也該進族學,但是康氏都裝作沒這回事,不管田氏怎麼哀求,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再等等。
早春,將軍府舉辦了賞花宴。
京城的賞花宴賞的從來不是花,而是人,是各家太太相媳婦的日子,也或者是各家公子小姐看看對方相貌、人品的日子。
康氏跟重馨侯府的夫人柳氏最近幾次見面都聊得親熱,這次藉口賞花宴,讓侯府夫人帶世子賀行之到府一遊,讓左雲兒與賀行之見見面,若孩子彼此不討厭,就可以開始談論親事。
左雲兒是將軍府的嫡小姐,父親左興是正四品武將,母親徐氏是農部三司徐大人的嫡女,兩個哥哥都不到二十歲就有品級,嫂子也都出身名門。
至於賀行之今年十八,早年曾經與大學士白大人的孫女訂親,可惜那位白小姐在去江南探親的路上意外翻船身故,親事這才耽擱下來。
男子十八也沒多大,別的不說,光是世子的身分,就已經十分搶手,何況這重馨侯府還得到高祖皇帝許諾的世襲罔替,富貴可以傳子傳孫,世世代代。這麼一門好親事之所以能讓康氏拔得頭籌,是因為侯府夫人柳氏主動示好。
三月的好日子,侯府由柳氏帶隊,除了賀行之,連同底下嫡庶妹妹都一起帶上將軍府作客。
將軍府這邊自然也是舉家出席。
當然,若是只有兩家太過明顯,傳出去不好聽,於是又請了戶部吳大人,工部三司詹大人這兩家一同賞春。
春天,桃花開得極美,粉粉白白充滿整個園子,設宴其中,樂師在一旁彈琴助興,席間氣氛和樂融融—除了左勝琪之外。
她覺得這世間好不公平。
大伯懶散蠢鈍,但有四品位階,父親打仗的軍功總有九成被他搶走,浴血奮戰的人只得幾百兩賞賜,在帳子睡覺的卻永遠是首功。
祖母康氏這幾年持家,存銀豐厚,明明不缺那些銀子,可硬要從母親的抽斗拿走鹽田的地契,說他們不過是庶子的妻女,一日三餐飯食,一年兩裁衣服就已經夠了,不配擁有可以傳世的好東西。
大房那幾個孩子都不愛讀書,卻請有四位西席,弟弟左雷連想進入族學都不被允許,這都幾歲了,卻只能由她這姊姊教他寫字,文具一應還得讓母親拿自己的體己去買,公家帳不會讓他們請這筆款項。
至於今天賞花宴的主角左雲兒心腸狠毒,仗著自己是嫡女,平日作威作福不說,還愛陷害別人,小時候她自己跌倒,卻誣賴她推人,康氏當然相信親孫女,自己就這樣挨了五下板子,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還累得母親日日到祠堂罰跪,反省教女不善。
這一切祖父都看在眼裡,但他什麼也沒說。
母親曾經跟她說:「妳祖父啊,他只要左家表面風光,家事不要他處理,其他都無所謂,反正他不缺兒子也不缺孫子孫女,多一個少一個對他來說都沒分別。」
真是一個很無情的人。
親祖母身分再低,但至少也替他生了兒子,但祖父卻任由妻子把這打小服侍他的丫頭給賣了,問都不問。
父親走了,他也任由妻子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丫頭婆子一個一個藉口撤掉,現在整個仰熙院只剩下大門有守門婆子,房門都只靠栓子,她的丫頭只剩下蘭秀跟菊芳,四個變成兩個,白日事情已經夠多,晚上自然不可能讓她們起來。
一個將軍府的小姐,卻過得不如一般商戶姑娘,商戶姑娘晚上睡覺至少榻邊還有人服侍喝水蓋被,她卻是一切自己來。
看著賀行之儀表堂堂,看著左雲兒笑靨如花,再想起自己偷聽到的,更覺得一陣酸楚—過年的時候,她夜間去了淨房一趟,意外看到母親房間還亮著,一時好奇,沒想到聽見的卻是自己的婚事。
「小姐,別哭了。」母親的奶娘趙嬤嬤低聲安慰,「都是命。」
「我的勝琪,勝琪……她才十五歲,婆婆怎麼這樣狠心,吳大人都已經是當祖父的人了,還讓勝琪去給他當續弦……奶娘,我怎麼辦,孩子要怎麼辦……六十幾歲了還要娶我的女兒……」
左勝琪只聽得一陣頭暈目眩,什麼,祖母要把她嫁給一個老頭子當續弦?!
「她要打通戶部好讓自己的親孫能當上六司之位,怎麼不把左雲兒嫁過去,偏偏要嫁我的女兒,勝琪大好年紀,卻要拿去給堂兄換官位,嗚……奶娘,我不甘心,都已經做小伏低成這樣了,她還要糟蹋我的女兒……勝琪,我的勝琪……她如果知道了,會有多傷心,都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沒用……」
「小姐,大太太心狠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奶娘今天偷聽到這事情是意外,妳要傷心只能在仰熙院傷心,出了這院子,可別讓人瞧出,否則怕要更糟。」
「奶娘,妳說……如果、如果趁著春日上香,直接讓勝琪在寺中出家避禍,這樣可行?」
「小小姐若是立刻出家,大太太自然拿她沒辦法,可是這樣一來,小姐跟小少爺可要糟了,說句不像樣的,或許小小姐嫁入吳家後,大太太會看在這層分上,讓小少爺進族學。
「只要小小姐好生伺候丈夫,將來替自己弟弟說上幾句,憑著吳大人的地位,要安排個前程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情,一旦做了官兒,自然可以去祠堂自請分家,小姐到時靠著兒子就好,不用再看大太太臉色。」
左勝琪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天氣很冷,她更是從內心涼到四肢百骸。
趙嬤嬤的意思是祖母拿她給自己的親孫鋪路,沒關係,因為只要她能得吳大人的寵,將來弟弟就不用煩了。
所有人都可以過上好日子,除了她以外。
那幾日,左勝琪越想越奇怪,祖母希望嫡孫左霄能進入戶部,怎麼不讓他去科考?奶娘希望弟弟左雷能有好前程,怎麼不讓他去科考?為何左家男人的前程都要靠女人伺候老人去換來?
堂哥有前程,弟弟有前程,她呢,她有什麼?
母親平日對弟弟較好,她能理解,女人沒了丈夫,唯一的希望跟盼頭就是兒子,但趙嬤嬤說起「只要小小姐好生伺候丈夫,將來替自己弟弟說上幾句」,母親便立刻不再提「怎麼辦」,也著實讓人心寒。
一旦跟兒子可能得到的好處抵觸,女兒的人生就不是那樣重要了。
是啊,左家兩個適婚年齡的女孩,一個要嫁給世襲侯府的世子,一個要嫁給戶部吳大人。
吳大人今日賞花宴也來了。
花白頭髮,花白鬍子,身形十分肥碩,一張臉遠看活像個月餅似的,從椅子上起來還得兩個小廝左右幫忙才行。
又老又胖,脾氣還很大,帶了個三十歲左右的侍妾,那侍妾也不過就是佈菜時慢了些,吳大人直接一巴掌就呼上去,命她今日不准再吃。
這就是她未來的丈夫。
看著嘴巴叨念不休的老翁吳大人,再看看鄰桌英姿颯爽的少年賀行之—她才不想嫁給吳大人,她想嫁給賀行之。
若嫁給吳大人,不是早早被他打死,就是他老死了自己變成年輕寡婦,只有嫁給賀行之才能白首偕老。
對啊,她也是將軍府的小姐,憑什麼左雲兒可以嫁給青年才俊,和美度日,她卻必須幫堂兄跟親弟換前程?祖母也就罷了,但她的親生母親竟是一點都不替她想,弟弟要讀書,可以找舅舅商量進田家族學,想當官,就讓弟弟好好讀書,將來考科考,沒想到母親也想犧牲她,趙嬤嬤點通利害關係後,母親就變成「委屈勝琪了」,委屈?哼,真覺得她委屈會替她想辦法不是,又不是走投無路了。
舅舅早說過可以讓弟弟過去讀書,甚至住在田家都不是問題,是母親自己不願意,總想著曾祖母有天能再主事,想把那塊鹽田要回來,才一直磨磨蹭蹭繼續住在左家沒幾人打理的院子裡。
左勝琪越想越不甘心。
眼見賀行之與詹家少爺因為丫頭不小心跌倒,衣袍被灑了湯而必須去更衣,內心突然浮現一個想法,不如……
反正就賭上一把,再糟也糟不到哪裡去。
要說狗急跳牆真沒錯。
左勝琪若不是被逼急,也沒想過自己這樣大膽—跟著重馨世子爺進了客間,替他更衣,淨臉,又跟著回到園子裡,待世子爺落坐,她便往地上一跪,道:「我不是丫頭,我姓左,姊妹排行第七,剛剛服侍過世子爺更衣,不能再嫁他人,還請世子爺負起責任。」
席間說話聲,樂聲十分熱鬧,沒人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吳大人剛剛讓那個侍妾就地罰跪,眾人以為這丫頭也是犯了錯,因此沒人在意。
她心一橫,閉上眼睛大聲說:「請世子爺負起責任。」
聲音很大,終於成功讓好幾人轉過頭來。
左勝琪見狀,知道機會轉眼即逝,拔高聲音大喊,「我不是丫頭,而是左家七小姐,剛剛服侍過世子爺更衣,不能再嫁他人,還請世子爺負起責任,讓我過門。」
原本熱鬧的席間瞬間安靜。
沒人見過這種事情,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可眾人知重馨侯府跟將軍府都不能得罪,因此沒人敢開口。
半晌,不知道誰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這是誰」,席間開始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啊呦,這不是左豐將軍的女兒嗎,三年前還見過,怎麼變成丫頭了,大太太這麼容不得?」
「珠釵還有,不過衣服舊了些,應該只是過得苦了吧。」
「堂堂小姐襖子卻不合身,聽說左興將軍是靠著左豐將軍才得了這樣多賞賜,怎也不照顧一下弟弟一家。」
「她剛剛說什麼,服侍了世子爺更衣,要嫁?」
「左家小姐怎麼學會了這種下流招數,這不是一些酒樓女子賴皮用的嘛,這世子爺可是被坑上了!」
「不對啊,算算這七姑娘已經十五六歲了,怎麼這個年紀還沒訂親?」
賀行之的表情看不出好壞,倒是隨身小廝反應很大,「妳,妳不是服侍丫頭,是左家小姐?」
「是。」
「妳是左家小姐卻做丫頭的事情?」小廝似乎沒想到有人膽子這樣大,語無倫次,「妳,妳跟我家少爺進房做什麼?不是,那本來的丫頭呢?」
她走小路先一步到,差走了更衣客間的兩名丫頭。
康氏面黑如鍋底,徐氏也臉色鐵青,柳氏則是驚訝的蹙緊眉頭,只有左雲兒哇的一聲哭出來—就算左勝琪是庶女,也是將軍府上的小姐,父親雖亡,卻曾是七品武將,有出身,有門第,青春正好,若將這樣的女兒與人為妾,是將軍府自貶門戶,祖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為了保全臉面,那死丫頭會取代自己成為重馨世子的正妻。
怎麼可以,這明明是說給她的親事,明明是她的!「祖母,這死丫頭這麼不要臉,用下作方式偷孫女兒的親事,孫女兒不服氣,這是我的親事,她憑什麼,嗚嗚……賤人、賤人……」
左雲兒哭鬧間,始終沒說話的賀行之站了起來,「我意與左家結親,一來是因為我母親再三保證是良緣,二來是因為不耐煩京中大戶小姐的嬌柔作態,想著將門之後,個性必定颯爽好相處,這才同意這樁婚事,卻沒想到左家如此設計於我。」
臉色平常,語氣平淡,完全讀不出他的心思,冷靜的就好像講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一樣。
在眾人錯愕中,賀行之接著看向跪在地上的左勝琪,「這門親事我是不結了,至於這位不能嫁給他人的左七小姐,我也不會娶,等我正妻過門後,會命人抬來粉轎一頂,要上不上就隨妳意思—有決心挺好,不過我重馨侯府的世子妃,卻不是妳想當就能當的。」
「世,世子爺,我父親是七品武將,若,若是為妾,我不願。」
她冒這樣大的險,若只換來當妾室,那真的太不值得。
何況妾室是什麼,不過就是有丫頭的丫頭而已,等將來正妻入府,她得跪,得伺候,人家不高興,伸手就能打,更甚者要賣也能賣。
她賭上名聲可不是為了換來一個卑微的位置。
她這幾年在將軍府已經被打罵夠了,也看盡臉色,以後除了丈夫,她不想再看人臉色—這世子爺就算剛開始不悅,但女人只要長得美貌,又懂低聲下氣,總能讓他回心轉意的。
「我是敬重左豐將軍守國有功才提出此議,又不是真心非妳不娶,妳不願也挺好,這樣省事,我重馨侯府不丟臉,將軍府也不用丟臉。」賀行之理理衣服,「賀福,讓車夫把車子駕到大門去。」說完,雙手反剪,大步朝正門走去,竟是要直接離開。
左勝琪心想不妙,世子爺那句「重馨侯府不丟臉,將軍府也不用丟臉」簡直是在提醒所有人,只要讓她在左家繼續當個老姑娘就行了,大家面子都保住,沒人尷尬。
理由也很好找,說她一心向佛或者說她重病後不能生育,這些都可以堵住悠悠之口,是啊,都一心向佛了當然不想成親,若是生不出孩子自然不能嫁人。
果然,被提醒後的康氏臉色瞬間好轉,沒錯,世子爺是在氣頭上,過陣子再跟他提雲兒的婚事還是能成的,至於今天這齣就當沒發生過,讓死丫頭那個庶女當正妻,是將軍府高過重馨侯府,但讓她當妾,又變成重馨侯府高過將軍府,可只要死丫頭不過門,就誰都不用吃虧。
左勝琪連忙跪地向前,「世子爺就不怕話傳出去,對名聲有礙嗎?」
賀行之沒回頭,大步離去,柳氏見兒子走,自然也跟著離開。
事情鬧成這樣,當然不可能繼續賞花了,詹家,吳家也不是不識趣的,紛紛表示自己喝多了要回府。
等客人走完,康氏一個眼神,身邊嬤嬤立刻上前,一下子就搧了左勝琪十幾個耳光,左雲兒的母親徐氏的丫頭甚至直接端了桌子上的殘羹水酒往她頭上倒,田氏摟著兒子嚇得全身發抖,其他幾房有的高興,有的錯愕,表情各自奇怪。
康氏走過去,冷冷的道:「牛嬤嬤,金嬤嬤,妳們明日去拜訪城中幾個有名的官媒私媒,都送上五十兩,說左七小姐因為承受不住喪父之痛,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常常說胡話,雖然如此,我們將軍府的女兒也不為妾,必須為正妻,讓她們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過一個月看情況,或許我會再賞點銀子過去。」
牛嬤嬤,金嬤嬤笑著說是。
左勝琪張大眼睛,找夫婿是假,造謠是真,一個月後所有人都會以為她腦子有問題,祖母的意思很好懂,只要謠言傳得夠厲害,還會再給賞銀。
因為腦子有問題,所以大齡未嫁,也就不足為奇。
左雲兒經過祖母這一提點,也明白了,高興的說:「這事對世子爺的名聲當然無礙,因為妳是瘋子,見了世子爺亂發瘋,這要說出去,大家只會說世子爺寬宏大量,沒跟妳計較,可不會有人責問世子爺怎麼不娶了妳這瘋婆娘,哈哈。」
「侯府大門可不是妳這種人可以進的。」左雲兒的奶娘十分不解氣,呸的一聲,「居然自己去給男人換衣服,下流東西。」
那天,左勝琪就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間了,門口是康氏派來的婆子,除了淨房,哪裡都不准她去。
隔天晚上,趙嬤嬤塞了些錢給守門的兩個粗使婆子,端著烏金木盤進來,「小小姐餓了一天吧,這是小姐特意做的肉粥,過來吃一點。」
她眼圈一紅,惹了這麼大的事情,母親沒怪她,反而只擔心她肚子餓,「趙嬤嬤,我娘還好嗎?」
「除了被大太太罵了一頓,其他倒也沒什麼。」
拿起描花碗,卻是沒心情,左家的臉都要被她丟光了,現在還得善後,康氏怎麼可能只罵母親一頓。「趙嬤嬤妳老實跟我說吧,我娘到底怎麼了?」
趙嬤嬤苦笑,「真的只有罵,大太太現在忙著去重馨侯府道歉,又忙著把小小姐有病之事渲染出去,沒空呢,唉,反正事情還沒到,多思無益,這粥小姐燉了很久,小小姐快些趁熱吃吧。」
左勝琪不想辜負母親心意,把一碗粥吃得乾淨—然後她就死了。
對,死了。
粥有毒,田氏不忍自己下手,所以由趙嬤嬤送來。
原因也很簡單,為了保住自己跟兒子。
田氏並不是狠心的母親,但她真的沒辦法。
別說康氏這婆婆憤怒,就連公公也罕見的發了脾氣,說等事情忙完,就要把他們一家三口打發上莊子,永遠不用回來,讓左勝琪這發瘋的孫女好好「養病」—這意味著兒子不能讀書了,得一輩子住在鄉間,庸庸碌碌。
聽到康氏說:「廚房剛買了幾個六、七歲的丫頭,妳就挑兩個合意的帶去,將來雷兒大了就給他做妻妾,成親也不用回報了,自己張羅就行,我不想看到你們。」
田氏慌極,回頭跟趙嬤嬤商量,只得這個結果—如果勝琪死了,康氏就沒理由趕走他們,相對的,重馨侯府也不會再追究,罪魁禍首都不在了,追究什麼。
田氏遲疑,想再多想想,趙嬤嬤卻道:「小姐,時機有限,若要拿小小姐的命去換小少爺的前程,只有現在,大太太剛剛說要趕出府,小小姐就自殺謝罪,她才會覺得愧疚,不但不會責罰,還可能讓小少爺進族學,若是隔一、兩個月,大太太不但覺得跟自己無關,反而會認為是在添亂。」
左雷才五歲,什麼也不懂,但聽到「族學」,眼睛放光,搖著母親的手說:「娘,我想去學堂,想讀書,我將來要考狀元,要好好孝敬娘,娘您讓我去吧。」
小孩不懂,一直以為是母親不讓自己去族學,此刻聽到她們提起,哀哀地懇求起來,他還記得曾聽其他幾個堂兄說起,族學能學到很多東西。
田氏看著兒子的臉,想到他說要考狀元,想到他說會孝順,又想起女兒今日的所作所為,心一橫,「那,那就依奶娘吧。」
「小姐也不用難過,小小姐做這件事情可也沒想到您跟小少爺,她只想著自己要飛上枝頭,沒想過攪了這親事,大太太會如何責罰您,小小姐都先放手了,小姐也不用往心裡去,母女緣盡,如此而已。」趙嬤嬤安慰道:「粥我來煮吧,小姐去祠堂跟姑爺說說話,其他的都別想了。」
不知道原本的那個左勝琪知不知道自己是被毒死的,總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左勝琪在夢中全看到了,她是來去自如的旁觀者,看到原主的人生,也看見一些原主沒看到的,例如,送菜的婆子偶而會扣下一盤肉自己吃,例如,管事的三兒子暗戀田氏,又例如,田氏與趙嬤嬤的對話。
要說來,兩人除了名字之外還有其他共通點,都是蠢死。
一個穿著救生衣溺水,一個吃東西前都不看一下送東西的人臉上有沒有奇怪的神色,那趙嬤嬤明顯看都沒看她的臉,她居然完全沒懷疑事有蹊蹺,不敢看妳眼睛的肯定有問題好嗎。
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事實就是原主真走了,而她也真來了。
當她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後,現實問題就來了—這院子裡有要她死的人,院子外也有要她死的人,她要怎麼在這麼嚴苛的環境中活下來?
東西嘛,她只敢吃麗姑,蘭秀,菊芳這三人端過來的。
她在夢境中常常見到這三人,蘭秀是被賭鬼老爸賣掉的,菊芳是被酒鬼老爸賣掉的,兩人在家天天被打罵,身上青青紫紫不說,就連頭破血流都是家常便飯,因此能賣到大戶人家,給小姐挑上,能好好睡一次覺,能不用挨打,能有飯吃,真是作夢也想不到,因此即便左豐過世,仰熙院處境艱難,也沒改變她們的忠心。
至於麗姑,原名香麗,是打小就在仰熙院的二等丫頭,田氏臨盆之前,將軍府遭襲,多虧香麗拚死相救,田氏這才保住一條命,後來產下左勝琪。
因為孩子的命是香麗救下來的,因此左豐不准她直呼香麗其名,要稱呼麗姑,香麗以後也不用自稱「婢子」,可說「我」。
香麗在那場遇襲中不但身上留了疤,容貌也毀了,因此一直沒出嫁,對左勝琪十分疼愛。外人覺得香麗是忠僕,穿越而來的左勝琪卻知道,香麗保的不是主人家的血脈,而是意中人的血脈。六少爺在戰場,能不能回來都不知道,無論如何都得保住這孩子。
故此,她只敢吃這三人端來的,蘭秀、菊芳手藝不佳,看準香麗到現在還在想念左豐,她總說想吃麗姑做的。
話說,她「醒來」後,沒見過田氏跟趙嬤嬤,不知道她們是回心轉意了,還是打算再來一次。
說來也奇怪,自從她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後,就再也夢不到關於這座宅院的任何事情了,真是可惡,為何不讓她多夢一兩集啊,到底有幾個人要她死,知道清楚才能好歹防著點,可她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欸。
此時外頭突然一陣吵雜,菊芳手忙腳亂地闖進來,「小,小姐,快點起來梳洗更衣。」
唉,不想,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洗澡化妝幹麼。
「小姐,別睡啦,大太太派人來傳話,重馨侯府的世子爺要過來看小姐。」
她又不是動物園的猴子,有什麼好看—咦,咦咦咦咦咦?!
蘭秀跟著衝了進來,「小姐,快些起來,雅宣姑娘來了。」
雅宣是康氏身邊的大丫頭,此刻她抬著下巴領著一群小丫頭進來,一臉不知道從哪來的驕傲。
「妳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雅宣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地說:「知道七小姐病了,世子爺下午要過來探望,七小姐梳洗過後換上這身衣鞋頭面到花園中等著。」
天啊,當她在計算院內有多少人想殺她,府內有多少人想殺她的時候,她卻忘了還有一個人應該也想殺她。
第2章
早春,天氣仍然冷。
也不知道是京城偏北,還是毒後身子變弱,披風已經摀得夠嚴實,左勝琪還是冷得牙齒打顫。
實在很想繼續躺在暖暖的被窩裡,但在雅宣的逼迫之下,還是只能起床,梳妝,沐浴更衣後在蘭秀跟菊芳的陪伴下到了花園的水榭。
雖然終於能洗澡了,但洗完心情也沒有比較好。
穿越已經很恐怖了,還讓她穿到一個剛剛闖了大禍的女人身上,她才在思考要怎麼收拾這爛攤子的時候,債主上門。
左家後花園她是熟的,夢中也玩過幾次捉迷藏。
池塘有段距離,但走著走著,還是到了。
空氣微寒,賀行之一身黛色的長袍,雙手反剪,背對小徑—左勝琪原本還在煩惱,瞬間突然想笑。
背對來人其實很沒有禮貌,會覺得這樣帥的一定是小屁孩。
而她,就是傳說中的屁孩剋星,聖心高中優良老師是也。
前生她花了無數時間跟這些青少年打交道,非常瞭解他們,現在,她不可以笑,笑出來不但得不到他的信任,最重要的是她會直接完蛋,畢竟這世代沒人權,惹火了他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深吸一口氣,「見過世子爺。」
聽到聲音,賀行之轉過身,沒好氣的說:「居然敢讓我等。」
不然咧,你不要突然跑來不就好了,「小女子身體有恙,還請世子爺多擔待。」
賀行之坐下來,他的隨身大丫頭立刻上前斟上自家帶來的茶,很快又退下去。侯府的大丫頭禮儀端肅,自然不會刻意漏掉她的。
茶湯顏色純正,在青瓷中顯出一種濃厚感,茶香混在冷空氣中,味道極是好聞,她雖不懂茶,也知道是上品,侯府的茶呢,肯定是好東西。
雖是如此,她仍不敢喝,搞不好一喝又死了。
穿越不容易,她不想再來一次,只要賀行之別太難搞,她會有辦法的。
她坐了下來,「世子爺可曾聽過小女子父親第一次南征時,府中有刺客來到?」
「聽說過。」
「刺客直衝仰熙院,母親當時已經即將臨盆,卻受此驚嚇,產時過長,那會兒產婆說怕生出來的孩子也養不活,聽說我哭出來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也因為這樣,沒怎麼計較我是女孩。」
賀行之雖然不明白這左勝琪怎麼突然扯到這個,但因為聽到她提起左豐,所以忍著沒打斷。
功績雖是記在左興頭上,但大家都在私下議論那其實是左豐的功勞。
他敬重這位將軍。
「小時候是這樣,不過長大後卻不是,尤其父親戰死沙場後,我與母親、弟弟三人處境艱難,那日失儀實是聽聞祖母要把我嫁給戶部吳大人當續弦,心裡害怕,又見世子爺是人中龍鳳,一時糊塗才不擇手段,冷靜下來想想,萬分羞愧,還請世子爺可憐我走投無路,大人大量,饒了我這次。」
左勝琪原本想編個故事,但想起這小屁孩是世子爺,一定自恃聰明,遇到這種人最好是實話實說,他們最喜歡別人這樣了。
是,我是想坑你,但不是故意的,要被嫁給六十幾歲的老頭子啊,誰不慌,狗急都跳牆呢,吳大人那什麼樣子他那天想必也看到了,無論是哪個女孩子知道自己要嫁給這老人家,都會想跑吧。
然後再搬出左豐的名號,希望他看在這位受人敬重的武將面子上,別跟她這遺孤計較。
果然,他的臉色沒那樣難看了,雖然說還是挺臭的就是……
「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是世子爺良配,切莫因為我一時糊塗就退了這親事。」
賀行之擰起眉,那日左雲兒當著眾人的面大哭大鬧,賤人賤人罵個不停,回到重馨侯府後,母親也是十分惱怒,說她不知道左九小姐這樣沉不住氣,現在這左勝琪居然睜眼說瞎話!
「妳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妳當我沒眼睛?」
「世子爺,話可不能這樣說,九妹眼皮淺,不會藏心事,也許有人覺得這樣不夠大器,可是在我看來,這樣的女子做正妻是最適當不過,好的壞的都在臉上,不會有心機。難不成世子爺想娶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妻子,大方端麗,四平八穩,可是看不出她高不高興,看不出她難不難過。
「當她一邊賞著有孕姨娘時,可能轉身就要嬤嬤下藥,仔細想想,身邊睡著個心思看不透的人,這不可怕嗎,世子爺想要個相伴一生的知心人,還是個只會說是的漂亮人偶?
「就算是我自誇好了,九妹的出身可沒得挑了,要嫁皇子都能嫁得,她想與世子爺訂親,是仰慕您的才情,絕對不是為了貪圖富貴,也不是想要什麼好處。
「她又不藏心事,將來專心操持侯府事務,說白了,她不會要您替她的表弟安排出路,不會要您替她的堂兄安排出路,您對她來說就是丈夫,她不會把娘家的事情往侯府裡塞,我認為,向著丈夫,不添事,這才是正妻良配。」
賀行之挑了挑眉,眼神閃過一絲意外—這是左勝琪?
雖然那日只匆匆一眼,但他記得那女子不是這樣的。
那人眼神閃爍,態度畏縮,求娶時臉現貪婪,可笑的說著自己不為妾,一定要大紅花轎從正門而過。
後來也許急了,懇求的姿態變得狼狽,開口閉口都是一樣的話,她已經伺候他更衣,不能再嫁別人,要他負責云云,反反覆覆,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口若懸河。
他想起剛入族學時第一個學到的成語,李代桃僵,李樹代替桃樹而死,夫子搖頭晃腦地解釋由來,最後道這四字可喻代人受過,或者,兩者互換。
難不成左家使出李代桃僵之計,讓能言善道的女兒來替闖禍的女兒賠罪?
這樣想倒還有點可能,那日不過是宴席中的一眼,加上他因為嫌惡,所以不願多看,認不出人也理所當然,當日之人與眼前之人是相似沒錯,但若要說是同一個人,他實在不信,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短短數日之內變了一個樣,除非是換了另一個人。
左家十幾個女兒,年齡相仿,找個能言善道的說自己是左勝琪,來認錯,來道歉,來解釋左雲兒有多好,來挽回兩府之間的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女孩子打扮起來都差不多,加上姊妹本就幾分像—一定是這樣。
況且,眼前這「李樹」身邊的那個大丫頭身穿錦緞,耳有金墜,委實太過體面,可不是她這個庶女所能使喚得起的。
他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妳倒挺能說。」
「都是我的錯,我一時腦子不清楚,害了妹妹,妹妹的好只有我們將軍府中之人才知道,媒婆是不會知道的,所以我才趁這機會跟世子爺您說個清楚,希望您別因為我糊塗,而壞了與妹妹的好姻緣。」
賀行之放下茶盞,慢悠悠的問:「七小姐開口閉口九小姐如何,卻不問我為何來此?」
這個代替桃樹來受過的李樹不害羞,不畏縮,口若懸河,說話時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有女子這樣跟他說話,實在有趣。
左勝琪是七,左雲兒是九,李樹不是左六就是左八,回頭再找人打聽打聽。
「我心急妹妹的婚事,失態了,請世子爺見諒。」就是不想問才先聲奪人啊,但看來該來的躲不過,「不知道世子爺為何過來?」
「我祖母信佛多年,十分心軟,聽說妳本來就體弱,加之那日因我無故斥責於妳,導致妳受驚過度生病,幾次派人前來都不能見,她老人家不樂見出人命,所以命我過府來看看。」
左勝琪睜大眼睛,歐買尬,古代謠言真可怕,到底怎麼傳成這樣的啊,不是,是怎麼會傳出去的?
這世代沒電話、沒網路,一個大宅子中的庶女生病又不算什麼大事,太太奶奶一旦有所得罪,都會被迫病死,何況是個庶女,她臥床說穿了不過豆大的事情,要在短時間內讓重馨侯府知道,有心都沒那麼容易。
是田氏嗎,或是趙嬤嬤發現她沒死,緊張了,又難以再次下毒,只好用蠢方法補救,說她病了,還是是康氏想挽救將軍府的聲譽?
「聽說妳本來就體弱」,體弱在這時代有很多解釋,真正的身體不好,以及含蓄的表示腦子不好—看到原主那日跪地求娶的醜態,吳家肯定也不要了,這臉將軍府丟不起,只好說她生病,如此一來,失態,在家終老都有個原由,大家別撕開,勉強保住面子。
看來把消息傳出去的人是想告訴大家,左七小姐腦子有問題,所以那日才會發癲。
「不瞞世子,我不是病了,我是羞愧得沒臉見人這才裝病,待我晚些寫封信,再繡個荷包給老夫人,為自己驚擾她之事賠罪。」慢著,她講得太順了,原主是很會刺繡,但她承接記憶之餘,有承接技能嗎?「呃,聽說老夫人一心向佛,我還是抄寫佛經吧,老夫人一定高興。」
毛筆只是寫得差了點,筆還是能拿的,反正抄經文也只是形式,老夫人又不可能在朋友來的時候打開說,看,左七小姐字好醜。
「如此甚好。」賀行之站了起來,「大家都是要臉的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也不用繼續張揚下去。」
左勝琪連忙站起來行禮,「謝世子爺大人大量。」
他看她彎腰,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左家絕對是用了李代桃僵之計。
那日桃樹匍匐在地,臉面都不要,這個李樹行禮卻顯得十分彆扭,顯然不適應跟人鞠躬。
人的動作都是長久以來的習性,不是說改就能改的,這李樹沒跟人道歉的習慣。
「小女子惹事,讓兩家不快,惹世子心煩,甚至驚擾侯府的老夫人,深感過意不去,多謝世子寬容。」
侯府世子到來,將軍府自然不可能沒人接待,大管家一直候在亭子外頭,見人要走,立刻示意下人去馬房通知侯府馬夫準備,又讓人先去開門。
左勝琪直彎到腰痛了,這才直起身,一手扶著腰,對著雅宣一笑,「雅宣姊姊,我說到做到,現在便去見祖母吧。」
雅宣沒想到她還真能勸得世子沒發火,只好遵守承諾,帶她去見大太太。
康氏原本只讓嬤嬤來打發,後來被她一句「難道祖母不想聽聽世子爺說了什麼」釣上了,同意她進大廳。
左勝琪跪在地上三言兩語把自己怎麼誇左雲兒的句子都說了一次,康氏狐疑的看向雅宣,雅宣點點頭,表示是真的。
康氏臉色好了些,「算妳還有點良心。」
「祖母罵得是,都是我吃裡扒外,讓左家丟人。」她把自己罵了一頓,貶了一頓,「求祖母看在我講了九妹諸多好話,世子爺也聽得入耳的分上,別責罰母親跟弟弟,我願明天就前往鄉下莊子,在那裡終老,一生不回京城。」
不回京才能保命。
想到田氏跟趙嬤嬤就住在隔壁房,她寢食難安。
康氏哦的一聲,「妳願意去?」
「是,孫女問心有愧,求祖母大發善心,成全孫女賠罪之心。」
「也好。」
出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不罰,但這丫頭服毒,才緩過氣就要她去鄉下,怕她又哭鬧起來,話傳出去不好聽。
現在她不哭不鬧自己願意去,挺好的。
宅子大,人口多,總得讓其他人知道,甩了這當家女主人的臉,是要付出代價的,「既然妳自願,那找個合適的時間,也不用過來拜別了,讓管事娘子過來說一聲就是。」
「是,另外孫女想將房中三個下人帶走,還請祖母允許。」
「三個嗎,那就允了,想帶誰走等下妳跟雅宣說一聲,我明日讓人把賣身契送過去。」
「謝謝祖母,孫女在莊子上會好好反省,沒有祖母允許,不會入京。」
照麗姑的意思,她還得調養一、兩個月,但左勝琪怕死,回到院子就開始收拾行李,當天就離開了將軍府。
至於賣身契,自然提前去要了。
康氏給了兩輛馬車,左勝琪跟麗姑一輛,蘭秀、菊芳以及幾個箱籠在另一輛。
她深懂收拾的精髓,拿走值錢的就好,因此也沒有裝不下的問題,不到一個時辰就收拾完畢,到田氏房門口磕了頭便走。
兩個車夫知道送六房的七小姐是沒賞錢的,但都是府中老人,誰不敬重左豐,恭恭敬敬的請七小姐上車,開了側門,要趁著天黑之前出城,到第一個驛站。
馬車轆轆往前。
麗姑掀開帳子,看到變得越來越遠的將軍府,忍不住搖頭,「六奶奶竟然這樣狠心,連留都不留小姐。」
六奶奶以前也很寵愛小姐的,但小少爺出生後就不一樣了,六少爺戰死後,更加不同,只是再怎麼說,知道女兒要去鄉下卻不去跟大太太求情,還是太過無情了。
「麗姑,是我自己要去的,妳不用難過。」
「怎麼能不難過,被罰出京可不是遊玩,大太太若不消氣,我們此後可是不能再回京了。」
「那不是挺好。」左勝琪一笑,「反正我做了那麼丟臉的事情,也不想再留在這裡了。」
「那,那怎麼能怪小姐,問問京城哪家閨女願意嫁給吳大人給堂弟換富貴,誰都不願的,六奶奶也真是,舅老爺都說了,要去跟老爺太太說,讓她改嫁或回家,她偏不肯。」麗姑一陣嘆息,「我看過些日子請舅老爺去跟大少爺談談,讓大少爺去求個情吧,他的軍功都是從六少爺這邊搶去的,看在這分上講幾句話不難,小姐這都十五了,總不能一直住在莊子不成婚。」
左勝琪一陣好笑,「麗姑,我剛剛說了,我是自己要出京的,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回京。」
「那婚事怎麼辦?」
「要找人嫁還不簡單,就算沒嫁妝,只要我願嫁商人,方圓百里的豪門商賈都會來求親詢問,找個合眼緣的嫁過去,憑著將軍府小姐的身分,全家還不把我當祖宗伺候。」
「那怎麼成。」麗姑大急,小姐是不是被吳大人嚇著了,連嫁給商戶都肯,「小姐是一品門戶,嫁給商戶太過委屈,還是要回京跟六奶奶住著,讓六奶奶幫忙張羅才是。」
左勝琪握住麗姑的手,微笑。她雖然是穿越而來,但總覺得自己也承接了原主的感情,覺得麗姑很親切,很信任,是那種只要她守著,自己就能安心睡覺的感覺。
麗姑臉上的疤她也不覺得可怕,這女人很愛慕左豐,所以也很愛惜他的孩子。
「我啊,最近想清楚很多事情,病了一場,腦子真的清楚多了,我老實跟妳說吧,妳答應我冷靜,可別嚇著了。」
「瞧小姐說的,我聽著呢。」
「我不是病,是毒,我之所以死活不肯多在將軍府住一天,是因為下毒的人就在將軍府。」
麗姑整個人僵住了,似乎受了很大的震撼,回過神來後緊緊握著她的手,眼眶一下子紅了,「真是佛祖保佑,還好小姐沒事,幸好小姐沒事,不然我死後真沒臉見六少爺,這樣每天守著都讓小姐被人給下毒了。」
她抹抹淚,「我就說小姐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倒,問歐陽大夫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說原因,煎的那些藥我沒一樣看過,原來居然是解毒草,誰這麼狠心?是,是大太太?」
左勝琪內心一陣溫暖,麗姑是真的愛著自己,可能是她來到這裡後最關心她的人。
還好還好,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很愛她的長者,以及兩個小丫頭。
「賞花宴後,我被押回房中,隔天趙嬤嬤買通了守門嬤嬤,這才能給我送吃的,那毒就下在粥裡。」不能說穿越之事,於是她稍微修改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下藥之人是誰。
「我倒地後雖然口鼻出血,手腳僵直,但耳朵卻還聽得見。我親耳聽見趙嬤嬤出去又回來,然後是母親的聲音,問,勝琪真死了?趙嬤嬤稱是,說賣藥人保證這藥下肚立刻氣絕,然後聽得母親說,勝琪自盡,大太太應該不會讓我跟雷兒去鄉下了吧,六少爺只一個兒子,我總得替他守住才好。」
麗姑一臉不敢置信,早知道六奶奶偏心,可沒想到會偏心成這樣子,怕小少爺被派去鄉下,就要小姐以死贖罪。
難怪,小姐醒來後,誰端來的吃食都不肯吃,總要她親手做才行。
難怪,六奶奶從不過來看小姐。
難怪,小姐連病都沒好,領了大太太的命令這就打包要走,不肯多留。
原來要殺小姐的居然是她的親生母親,只因為小姐一時做錯事,就這樣被捨棄了。
當年六少爺還在,駐南境多年,難得回家,六奶奶都不知道說多少次,多虧有這女兒,不然真不知道怎麼過。
是啊,多虧有這女兒,可怎麼今天就不要她了。
六少爺知道了要多難過,這是他最心疼的女兒啊……
麗姑伸手抱住她,安慰道:「六奶奶大概是一時糊塗,小姐不要放在心上,鄉下嘛,其實也沒那樣糟,生活雖不方便,但風景卻很秀麗,在那裡調養調養,等身體好了再說。」
「麗姑這樣不安,說到底還是成親問題,可我就算嫁入官家,也不過賺個面子,不會幸福的。每天早起伺候婆婆,伺候丈夫,不知道有多少妯娌要應付,厲害一點的下人說不定還給我臉色看,月銀拿捏在別人手裡,有多餘支出還得去低聲下氣的請示,早午晚膳廚房送什麼吃什麼,不能點菜,這種日子有什麼好。
「但嫁給商戶就不同了,我是一品門第的小姐,我說的話會是法律,沒人敢跟我大小聲,公婆也得對我客客氣氣,想吃什麼廚房就得上什麼,這才是日子,我看夠了祖母,看夠了伯母、嬸嬸和堂姊堂妹的臉色,我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我在鄉下調養,身體好了也不回京。」
麗姑雖然不是有意的,但她還是聽得出來那句「在那裡調養調養,等身體好了再說」背後的意思。
她不怪麗姑根深蒂固覺得名分重要,想替她打算好名分,但「好」與「忠」,如果想法不同,有時會衍生出失控的後果,電視裡太多那種「我是為了小姐好」然後搞砸一切的忠心嬤嬤,所以她一定要讓麗姑接受她的想法,千萬不要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自己安排,導致她不想要的結果。
到底是誰說女孩子終究要嫁人的啊,有錢就好了幹麼要嫁人。
真想直接說不要結婚—男尊女卑不能忍,三妻四妾更不行,一個屋簷下有好幾個女人跟自己搶丈夫,還要假裝親熱地稱呼姊姊妹妹,噁心得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只是這大黎國本就如此,她又不可能改變眾人的想法,所以為了避免結婚後衝動殺人,還是不要結好了。
但不結婚比嫁商戶更驚悚,她怕麗姑這古代人不能接受,所以只好說要嫁商戶,至於嫁不嫁當然到時再說。
是說古代人真的好可怕,十五歲就算晚婚,才國中三年級,到底在急什麼啦。
而自己也真是什麼運氣,現代年紀二十九,逼近要結婚的那條線,穿越後十五,看似年輕了十四歲,還是逼近結婚那條線,唉。
「病著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面子什麼的真的算了,還是日子最重要,麗姑妳都會說要母親改嫁或回田家才實際,我又怎麼不能嫁給商戶了,我雖是一品門第,但畢竟是庶子所出,何況我爹也不在了,母親又那樣,還是嫁給商戶合適。
「祖母既然已經允許我自主親事,又何必回去給人拿捏。」握著麗姑的手,她很真誠的說:「麗姑,我不想戰戰兢兢過日子,爹爹若是泉下有知,也會贊同的。」
麗姑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終於放棄,「就依小姐的意思吧。」
太好了。放下心中的大石,左勝琪終於有心思問問想知道的事情,「對了,有件事情想問麗姑,今日下午世子爺來府上,怎麼是他祖母讓他來的,我記得促成這門親事的是侯府夫人不是?」
見麗姑面露詫異,她連忙補上,「母親下的藥雖沒要了我的命,但有些事情卻是迷糊了,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忘了?」
果然,麗姑臉上立刻透出疼惜,娓娓道來,她聽了十幾分鐘,又稍微整理了一下,終於把原委弄懂。
重馨侯當年娶妻柳氏,柳氏卻遲遲生不出兒子,直到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好把一個妾室的兒子抱來養,這兒子便是賀行之。
柳氏想把庶子的婚姻大權抓在手上,娶個合意的媳婦,好給自己多一點保障,沒想到第一次說親白大學士的孫女,白小姐卻意外身故,讓她被婆婆給念了好久,於是這次不敢自作主張,聽從婆婆的意見,跟左家親近。
對賀行之來說,則更簡單了,之所以同意與左家成親,單純是祖母老了,年前又病了一場,他想盡孝,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是盡孝,妻子能快點生子也是盡孝,便讓柳氏張羅了,只是沒想到後來會……
左勝琪聽到這裡心想,被原主那番設計,賀行之生氣是自然,不過經過她一番舌粲蓮花,他應該會回心轉意才是,畢竟他後來看起來心情頗好,這種自以為霸道總裁的小屁孩最適合左雲兒那種小白目了,可以受到百分之百的崇拜。
話說回來小屁孩長得還挺好的,即使她已經離開京城,還是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真不知道那些太太小姐為什麼這樣害怕「鄉下的莊子」,在左勝琪看來,鄉下的莊子很好啊,好翻了,就是個私人度假村啊。
院子兩進,前院淺,後院深,沿牆不規則的種了幾棵環抱大樹,樹葉扶疏,二進大屋旁邊還有幾十棵竹子,看了就舒爽。
前院就簡單了,八角亭,旁邊種滿櫻桃,梨花這種會開花的樹,梨花剛謝,等早春櫻桃開花,說不定還有果子吃……雖然不知道好不好吃就是了。
院中幾個僕人老實得不行,主人家沒來,莊子也打掃得乾乾淨淨,知道主人家來了,馬上就去廚房殺雞,又去鋪被子,勤勞至極。
左勝琪連乘兩天的馬車也累了,吃完飯倒頭就睡。
遠離死亡危機,天天好吃好睡,鄉下什麼沒有,吃的最多,菜現採,雞現殺,魚蝦養在水缸裡,廚娘見小姐捧場,更是把二十年掌杓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一個月,左勝琪就覺得自己胖了一圈。
她認為自己該減肥了,現在還能用披風摀著,等過兩個月夏天到了,總不能還用披風吧,再者那天看到麗姑拿針線說要給她做新腰帶,搞得她好羞愧,到底是胖了多少,連腰帶都要做新的了。
她只好開始準備,首先告訴廚娘,以後肉只吃白煮跟清蒸,炒菜的油少放一點,點心她不吃了,米飯改成半碗就好。
接著,就是擬定運動計畫。
這院子要住是很舒服,但要跑步卻不可能,所幸這裡夠鄉下,附近都是只有僕人在的空宅子,她打算早上起來去外面快走個一小時,等習慣後改成早晚都走。減肥也要循序漸進,有計畫才不會功虧一簣。
身為優良老師,她很完美的執行,一陣子後感覺到褲子沒再那樣緊,很快的,她把傍晚的時間也加進來了。
她快走一向是這樣,讓呂管家十歲的兒子呂貴牽一頭小毛驢拖車跟著,車子上有水有手巾,菊芳也跟著,雖然鄉下平日沒人,但預防萬一,還是多個人好。
那日,她跟平常一樣下午四點多出門,遠遠看到一隊人馬過來,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有路就有人,附近宅子多,肯定也有主人,她都來了,說不定也有人來春遊,三人一驢往旁邊避著就是。正想著等他們過去,卻沒想到領頭人直接在她前面處停住,左勝琪忍不住抬眼一看,小屁孩?呃,不,賀行之。
他來這鄉下地方做啥?
旁邊的隨從見她毫無反應,一拍鞭子,「好大的膽子,這是重馨侯府世子,居然如此直視。」
她在內心嘖了一聲,低下頭。
「不准無禮。」賀行之的聲音,「這是將軍府上的七小姐。」
那拍馬屁的隨從沒想到一個滿頭汗,身著粗布衣的女子居然是一品府第的小姐,當下不敢再說話。
他翻身下馬,「七小姐怎麼在這裡?」
「回世子爺,我是來鄉下養病的。」
「既然養病,怎麼不在宅院休息,反而在這路上奔跑,豈不是更累?」
「大夫說我病久了,筋脈阻塞,讓我想辦法流汗,好活絡筋骨血脈。」她隨口回答。
他點點頭,「原來如此,臥床許久筋脈阻塞之事我也聽說過,七小姐年紀尚輕,得好好注意。」
「謝世子關心。」她看他們一群人風塵僕僕,問道:「此處離京城兩日路程,世子爺怎會到這鄉下地方?」
「我奉旨去露州辦事,正要回京,沒想到原本要住的客棧遭受祝融,要趕著今日進梅字一號驛站。」
呂貴雖不懂「祝融」兩字,但知道這群人要去梅字驛站,鄉下孩子也不懂害怕,開口插話,「梅字一號驛站半個月前被火燒咧,現在啥都沒。」
左勝琪滿臉好奇,「阿貴,你怎麼知道?」
「我阿舅前些日子來跟我阿娘要錢,說工作的驛站著火,沒工可上,又說最近不知道哪票賊子失心瘋,專燒人住的地方。」
這隊人馬有十幾人騎馬,另有兩輛馬車,騎馬之人聽到驛站遭受祝融,臉色都很震驚,幾乎瞬間刷白。
她就奇了,沒驛站隨便哪個破廟也能住啊,幾個都是粗手粗腳的糙漢子,又不是細皮嫩肉的美少年,怕什麼啊,晚春又不冷。
賀行之想也不想,「七小姐住哪,讓我們叨擾一晚,等我回京,必定重金答謝。」
她原想婉拒,但聽到有「答謝」,立刻改變心意,「重金倒是不用,我的處境世子爺很清楚,若將來需要幫忙,而世子爺力所能及,還請伸出援手。」
他一笑,「好,一言為定。」
重金答謝,馬車裡肯定是人物。
她不介意什麼男女同住的問題,小命永遠比什麼都重要,人生地不熟的,爹不在,娘下毒,身邊忠心之人又力有未逮,有個有力人士的承諾,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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