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妳吻了我的瞬間 才明白妳對我而言不僅僅是朋友
她荊幼美明明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身為冷臉男殷若昂從小到大的好麻吉,兩人還是鄰居,
為什麼人家從好友升級當女友那麼容易,
她的戀愛之路卻那麼不順利?
想當年,她鼓起勇氣要告白,他卻搶先介紹女朋友給她認識,
這回更慘,一早要跟他表明心意,卻看到……
他懷裡抱著個叫他把拔的三歲小男孩?!
唉~她真是欲哭無淚,偏又捨不得他被小孩搞到焦頭爛額,
而自虐的跑去幫他打理家務兼做保母,
不料,朝夕相處下她竟產生自己是這幸福家庭一員的幻覺,
還被他的無意識放電、無意識呵護寵愛弄到理智斷線,
不只告白甚至強吻他……這下慘了,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瞧,男人怒到從紳士成了野獸,表情像是要吃人……
咦?等等,他不是要發飆嗎?怎會……激烈回吻她?!
綠風箏
出生於坐著不動也能滿頭大汗的季節。
星座書上總說此款人乃集龜毛潔癖神經質之大成。
成年以前是個陽光少女,成年以後成為畏光宅女,
自此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常常大半個月都沒踏出家門一步,
嗜吃甜食,討厭運動,真懶鬼一枚。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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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荊幼美是一位專業的包裝紙盒設計師。
她拿過設計大獎,也出版過兩本紙藝設計書籍,熱愛紙、熱愛設計,舉凡所有和「紙」有關的事物,都能夠令她毫不遲疑的一頭栽進去,廢寢忘食也在所不惜。
三個月前她被挖角到木澄設計,成為這支專業團隊裡的一員。
木澄設計的老闆很慷慨,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裡,他不壓榨大家的生存空間,還豪爽的讓每位設計師都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隨便員工在裡頭愛擺海賊王就擺海賊王,高興養魚就養魚,想種菜就種菜,完全的自由發揮不干涉。
而荊幼美喜歡仙人掌,她的小天地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仙人掌。
瞧,一個個嫩綠圓胖的小身子,從填滿砂礫裡的小花器探出頭,多可愛!有了這些小傢伙的陪伴,就算是天天待在辦公室裡熬夜加班,心情也會好得不得了。
咦,這該不會就是大老闆的心機吧?果然,老闆想的跟她想的不一樣。
荊幼美晃著那頭軟綿綿的蓬鬆短髮,又埋首在桌上。
她的額頭光潔又飽滿,兩頰白嫩嫩,活像顆剝了殼的水煮蛋,很可口。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明亮有神。因為笑點很低,水潤的嘴巴無時無刻都是笑咧上揚的。
她個性爽朗,主動大方,不耍心機,生命力比小草還要強,一天到晚總是活蹦亂跳,辦公室裡幾乎沒有討厭她的人。
這天,秋老虎正在發威,儘管已經放下百葉窗,仍無法完全抵擋窗外光束的強勢照射。
染著耀眼金黃的窗旁,荊幼美踢掉那雙民族風的夾腳涼鞋,盤腿坐在椅子上,身子低伏在充滿設計感的辦公桌前,安靜得像是不存在,專注得像是進入一種幾近涅槃的超凡無我境界。
因為專注,小嘴抿得緊緊的,好像一開口,散掉的不只是氣息,還有專注力。
木澄設計的午休時間,向來是荊幼美拿來串門子的時刻,總是吵鬧得像要把屋頂掀了才甘心,難得看她這麼安靜的黏在椅子上,同事忍不住好奇探頭,意外發現,她整張臉都快要埋進面前那堆紙團裡——
「幼美,妳在做什麼?」這麼安靜,不是病了吧?
她連抬頭都沒有,飛快的豎起食指往嘴邊一壓,發出一記簡短聲響,「噓。」旋即又恢復入定狀態。
荊幼美正在和面前那堆雪白的紙團奮戰。
握在手中的紙雕筆刀俐落完美的切割出線條,從無到有的製造出各式各樣的花朵,尖瓣、圓瓣,或大、或小,一朵接著一朵,一串連著一串,茂密得像瞧不見枝梗的花團……
每一朵花,都是她親手雕出,紙,是唯一的材料,雙手忙碌穿梭之餘,彷彿也沾了一手的芬芳。
今天是她的麻吉殷若昂的生日,這個純手工的紙花燈罩,就是特地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她曉得他什麼都不缺,但是,好朋友的祝福不能省,這是一種心意。
不過,為了表達這份心意,還真是讓她費了不少精神。
她以前也做過紙花燈罩,但都是簡易版,遠遠比不上這盞細緻華麗,這次為了阿昂的生日,她可是卯足精神全力以赴,一副要出國比賽拿金牌的氣勢。
瞧,都熬出黑眼圈了……
可是只要想到對方收到禮物時,會被她這精湛的技藝所震懾,荊幼美就開心得不得了,做得賣力又起勁,就連肚子傳來陣陣抗議聲也不管。
好半晌,她終於擱下筆刀,一古腦兒的從椅子上跳下,赤腳跑向窗旁,不由分說唰的一把拉起百葉窗——
「哎唷,荊幼美,妳要死啦,太陽那麼大,妳是想把我曬成黑炭啊?」
座位上,邊敷著美白面膜,邊為美白產品尋找設計靈感的大衛當場爆出尖叫,滿桌子亂找任何可以阻擋陽光的東西,雜誌、手巾、墨鏡……最後,他在辦公室裡撐傘,牢牢的將陽光擋在自己面前。
渾身肌肉的大衛很愛美,非常非常的愛美,就算在辦公室裡、就算所有的百葉窗都放下,他也會嚴實的在自己暴露的肌膚上塗滿防曬乳,徹底隔絕任何紫外線。別看他外表粗獷,其實內心住著一個少女。
「大衛,曬太陽是很健康的,可以讓身體產生維生素D,You know?」荊幼美臉皮很厚不怕死,被罵還是活跳跳。
「老子才不管妳Know不Know,我要Shadow!」大衛心裡的少女變潑婦。
「OK!OK!一分鐘後我給你Shadow。」
她跑回座位,一腳踩上椅子的同時,拎起堆在她桌上的那團紙——
「登登,你們看,美嗎?」
荊幼美微側著身,讓窗外的陽光照向手中雪白的紙花燈罩,光束在鏤空的花團中或凝聚、或穿透的同時,還在燈罩周邊氤氳出美麗的耀眼澄黃。
她和手中的燈罩一起沐浴在陽光中,俏麗的臉兒漾滿笑意,雙頰粉嫩粉嫩,眼睛閃亮閃亮,重點是,她超有成就感!
「哇靠,幼美,這是妳做的?」同事發出讚嘆。
「嗯哼。」她一手拎著燈罩,一手扠著腰,又驕傲又開心。
「哇塞,荊幼美,妳真是好閒又好有耐心,這燈罩超美,我要。」
設計人說話還真是不修飾,好閒又好有耐心……這是褒還是貶啊?沒關係,她很會欣賞這種另類的讚美。
「我也想要,幼美送給我啦……」聽見嚷嚷聲的總機妹妹也跑來要。
喧鬧之際,大衛一把扔掉手中視若生命的陽傘,衝上前來,癡迷的捧著燈罩的花穗下襬,豪氣說:「荊幼美,賣給我,價錢隨便妳開,維生素D的事情我們就一筆勾銷。」
她哈哈笑,搖搖手,「不行,大衛,這燈罩已經有主人嘍!」
「誰?妳賣給誰了?」他要去跟對方拚命。
荊幼美還來不及回答,隨手擺在桌上的行動電話驀然響起,她彎腰一把抓起,「喂?」聲音開朗輕快。
「是我。在辦公室嗎?」一個很男人的低沉嗓音傳來。
心,驀然一震……
開朗輕快當場縮回去,她轉身避開大家的眼光,反覆深呼吸,定了定神,「嗯,我在辦公室。」
她故作鎮定,讓語氣維持在平常狀態,手指把手機掐得好緊,指節都變色了還不鬆手,心跳更是快得一塌糊塗,什麼時候會從嘴巴裡跳出來都不知道。
「我待會兒會經過妳公司,十分鐘後到樓下來。」話落,電話旋即掛斷。
很殷若昂的作風,有點淡漠,還有幾分清冷傲然的調調,但……該死的迷人。
嗟,荊幼美,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好不好!
「喂?喂?阿昂?」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她低低咕噥,「呴,真是的,都不給問一下。」
每次都這麼突然,他到底知不知道,跟他見面,她是需要一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啊!她恍惚的在心裡偷偷埋怨。
「欸,幼美,妳還沒告訴我,這燈罩究竟是賣給誰了?」大衛的執著將她從恍惚中拉回。
先揚開令人氣結的甜美笑容,她又故作同情憐憫的望著他,「抱歉,這是殷若昂的生日禮物,非賣品,而且壽星十分鐘後就要來取貨了。」說完還不忘伸手拍拍大衛肌肉結實的臂膀,聊表安慰。
青天霹靂——
「為什麼?」大衛很扼腕,捶胸頓足。
他知道殷若昂,之前牙痛的時候,幼美就是介紹他去那個男人的診所治療。
因為戴著口罩,他並沒看過殷若昂的全貌,不過那雙清冷銳利的黑眸實在太令他震懾了。每每想起,有著男人外表、少女心靈的大衛心口總是小鹿亂撞。
「那我要下訂單,我也要一個一模一樣的燈罩。」他拗著。
荊幼美抱歉的笑著搖搖頭,「既然是生日禮物,就要獨一無二。Sorry嘍,可愛的大衛。」
連最後的希望都被剝奪,大衛戲劇性的掩面回到座位哀鳴。
燈罩是為阿昂做的,心意,也只獻給他。荊幼美不否認,所謂的獨一無二說穿了,其實就是她的私心作祟,因為她不想這世界上有阿昂以外的人也擁有她的心意。
想到幾分鐘後就可以看見他,心,再度不由自主的亂跳起來……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硬殼紙盒,她小心翼翼的把燈罩擺進去,免得上頭的花朵被壓壞。她一邊深呼吸,不忘提醒自己——
不要心慌意亂,不要呼吸急促,要鎮定自然,要落落大方,絕對不能讓阿昂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因為,你們是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OK?
殷若昂這個人有點冷、有點淡漠,還有點飄忽不定難以捉模,虧他有張帥哥臉,表情卻酷得跟座萬年冰山似的,但其實說穿了,就是比較悶騷。
她不怕他的冰塊臉,她只怕自己會不小心洩漏了自己的情緒,洩漏了那不能公諸於世的暗戀。
生命力比草還要強的荊幼美對什麼都很勇敢,唯獨對感情很膽小,是俗辣。
「OK。就只是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
抱著生日禮物站在電梯裡,荊幼美第N遍對自己心理建設精神喊話。
趁著電梯往下,她把握時間調整呼吸,努力活動臉部肌肉,以免表情過於僵硬,當然,她也沒忘記望著一旁的鏡子審視自己的樣子,抓抓那頭不安分的短髮,整理儀容。
她還是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樣子的。
然而當她從降下的車窗看見坐在黑色房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所有的準備與心理建設頓時化為烏有,荊幼美當場退化成一個見到老師就手足無措的小學生——
節奏被打亂,肺裡的空氣異常缺少,費心堆疊的城牆岌岌可危,甚至有種隨時要崩盤的驚恐感。
冷靜冷靜冷靜……有種命懸一線感覺的她,不斷的對自己精神喊話,其實心裡慌得很想當場拔腿落跑。
車子裡的殷若昂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揚聲對著車外的她說:「上車。」
「……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荊幼美乖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幸好雙手捧著他的生日禮物,掩飾了她微微發抖的手指。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窩囊,又有多不「荊幼美」,可是,她又能怎樣?她已經努力過了啊!唉。
她揚著笑容,故作落落大方的望著他——
阿昂穿著一件淺灰色細格紋襯衫,外搭同色系的合身西服,襯衫的釦子規矩的扣好,顯示出他對衣著的嚴謹要求。
他從小就是師長眼中的好學生,中規中矩,不打領帶是他唯一的小小叛逆。
不過,也因為這小小的叛逆,讓他的穿著有種正式卻又雅痞的迷人味道,完全的型男一枚。
頭髮是昨天剛剪的,薄短的髮型,真的很襯他的臉型,好看!
雖然每天都待在診所裡為病患治療牙齒,但阿昂的膚色並沒有呈現病態的蒼白,而是很健康的小麥色,很讚。
喏,他連握著方向盤的指頭都是那麼修長、那麼乾淨——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身旁的男人,越看就越心亂如麻、腦袋昏沉,越看就越情不自禁,越看就越……驀然一股熱氣湧上,荊幼美腦袋一陣昏熱暈眩,意識到自己竟然又開始沒出息的垂涎起阿昂的美色,她趕緊伸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用疼痛逼自己收斂私慾振作起來。
「上、上班時間怎麼會突然過來找我?」迴避他的視線,她假裝冷靜問。
殷若昂抿著兩片唇瓣,沒有回答,一雙幽深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望得她又是一陣緊張。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窒息的時候,謝天謝地,他終於開口了——
「妳好像一直沒搞懂馬上跟十分鐘後的差別。」無奈一嘆,「也是,小學的數學課,妳老學不好時間這個單元。」他以很是同情的口吻說。
「喂!什麼話,我怎麼會不懂?我是數學成績差了點,但我國語還是很棒的好不好,你忘了嗎?我還參加過作文比賽哩。」荊幼美嘟嘴抗議。
跟好學生當好朋友就是這點很糟糕,明知道她最爛的科目就是數學,還往她的死穴戳兼翻舊帳,他怎麼不順便檢討一下他自己的美術有多遜,畫圖像畫符。哼,荊幼美雙手環胸翻白眼。
「我明明要妳十分鐘後再下樓,妳七早八早跑下來做什麼?」
「我哪有?」雖然很高興他來,可是,想到要跟他見面,她也是很有壓力的,需要進行強大心理建設工程的她根本不可能七早八早就下來等他,更別說外頭太陽這麼大,她又不是想中暑。
「妳臉都曬紅了。」活像猴子屁股。
荊幼美本能的伸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果然摸到異常的熱燙。
怎麼回事?她很納悶。
座位上方的遮陽板背面有鏡子,她趕緊翻了過來,挺起身子湊上前去,銀亮的鏡面清楚反射出她滿臉通紅。
哇靠,真的好紅喔……但是,她沒曬太陽啊,她可是賴在座位硬撐了十分鐘才下樓的。
完了完了,該不是她暗戀阿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明顯,以至於連這小小的臉紅都控制不住。
荊幼美好懊惱、好驚慌,有種想要拿條繩子勒死自己的衝動……
等等,現在不是心虛的時候,要亡羊補牢啊!
害怕洩漏自己不可告人的情事,她靈光一現,趕緊故作爽朗的仰頭大笑,「哈哈哈,讓我來告訴你——專家說,多曬太陽,身體會產生維生素D,有益健康吶。」她不忘拍拍自己胸口,企圖把自己塑造成無敵女超人。
殷若昂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笑容,淡淡的說:「所以猴子的屁股維生素D都很充足?」
猴子的屁股?!
荊幼美愣住,反應過來就惱了,放聲大叫,「殷若昂——」居然把她的臉跟猴子屁股比,很可惡欸,她氣得直跺腳。
看她一臉惱怒,總是面無表情的淡漠臉龐又一次展露笑容,低低的笑著。
荊幼美喜歡看他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笑的時候,眼尾會泛起笑紋,那模樣真有種說不出來的男性魅力,教她很迷戀。
偏偏這男人小氣得緊,很吝嗇給笑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肉毒桿菌打太多,導致臉上總是面無表情。
看著他淺淺低笑,她滿腔的熊熊怒火咻的一聲熄了不說,好不容易穩定的心又開始亂亂跳……哎唷,她的媽呀,這傢伙根本是來滅她的嘛!
荊幼美很認真考慮是不是要跳車。
「吃過了沒?」
千萬不能說她在趕工製作他的生日禮物,所以還沒祭拜她的五臟廟,不然阿昂這個健康魔人不會饒過她,肯定會唸得她跪地求饒不可。
她擠出爽朗笑容,「當——」
很不幸的,那個「然」字沒來得及說出,就淹沒在不爭氣的飢餓腹鳴裡。
荊幼美面孔漲紅,當下真想痛扁這個扯自己後腿的肚子一頓!
果不其然,黑眸斜斜掃來犀利冷光——
覺得背脊一陣冷颼颼,她縮了縮肩,俗辣的陪笑解釋道:「還不就是今天開會開得比較久,所以午餐Delay了。你都不知道我吃多好,訂的便當超豐盛,雞腿又肥又大,我正要吃,你電話就來了。」
挑眉,「所以是我的錯嘍?」
「對啊,要請我吃瑪莉葉的栗子蛋糕我才原諒你。你知道嗎,秋天到了,是吃栗子的季節,栗子栗子栗子……」荊幼美不斷的嚷著栗子。她愛吃咩。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的睨了孩子氣的她一眼,探身從後座拿出一個紙盒遞給她,「拿去。」
她低頭,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天啊,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哇塞,太棒了!」她開心的又笑又叫,活像中了大樂透,粉撲撲的臉漾著笑容,「你特地去買的?早上沒有看診嗎?」
「今天早上去醫學中心參加一個研討會,回來正好經過瑪莉葉,就順便幫妳帶一個了。」她說得輕描淡寫。
事實上,這個順便可是讓他繞了臺北市一大圈。
可看到她眉開眼笑的樣子,他就覺得很值得。她的笑容,會讓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荊幼美就是有這種魔力!
「殷若昂,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得都快哭了。這麼棒的男人叫她如何能不喜歡?
含笑的黑眸靜靜的看著她,「誰叫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口吻像在嘆息,至於在嘆息什麼,殷若昂鴕鳥地不願深究。
好朋友?!像是被點穴,荊幼美渾身僵硬,下一秒,心,直直下墜,熱情瞬間冷卻。
呵,好朋友,是啊,他們是好朋友,她和他,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會知道她愛吃栗子蛋糕、好朋友會去幫她買栗子蛋糕、好朋友會親自幫她把蛋糕送來,但是好朋友就只能是好朋友,不會是男朋友。
他可以對她好,可以和她談心,卻不能和她談情,因為他只是好朋友。
心,微微地疼了起來,荊幼美死命地壓下那股正在胸口氾濫的酸楚,害怕一個疏忽,自己會失態地當場哭出來。
她的亢奮情緒,被那句好朋友凍結封存。她開心不起來,只能擠出一抹澀然苦笑。
「妳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啥?」惆悵的她一臉恍惚地抬頭望向他。
殷若昂指向她放在腿上的大紙盒——
恍然大悟,「喔,瞧我傻的,因為看到栗子蛋糕太開心了,差點都忘了要給你的生日禮物。」她又一臉笑嘻嘻的,一手接過那令她開心又傷心的瑪莉葉栗子蛋糕擱在腿上,另一手故作豪邁的一把拿起她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往他懷裡塞,「喏,給好朋友的生日禮物,本來是晚上幫你慶生才要給你的。」
好朋友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竟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
殷若昂一把翻開盒蓋,各式各樣的雪白花朵滿得幾乎要溢出——
「這紙花燈罩,是不是美得獨一無二?我告訴你,任何空間只要擺上它,氣氛肯定不一樣,是我做的。」她故作開朗,粲笑著伸出手指比自己。
殷若昂一點都不懷疑。幼美有一雙靈巧的手,不管什麼平凡無奇的東西,只要落在她手裡,都會徹底蛻變充滿美感,更別說是她最拿手的紙藝。
瞧,栩栩如生,像是把一座小花園搬到紙盒裡似的。
他將手探進花叢裡,摸著那一朵又一朵別緻的紙花,心中五味雜陳。
收到這麼一份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自然是開心的,可看到幼美眼下有著熬夜過後的暗青,卻是心疼又罪惡。
「傻瓜,生日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日期,熬夜搞壞身體,值得嗎?」
「哎唷,救命啊,健康魔人又在唸經了。」荊幼美雙手摀著耳朵,淘氣的嚷嚷。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的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裡,清冷的聲音揚起,「謝謝。」話落,低下頭,假裝欣賞禮物,藉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感動。
「喂!好朋友,惜字如金也要看場合吧!隨便你要讚美我,還是要讚美我的傑作都可以,一定要讚美!」荊幼美堅持。
殷若昂沒轍,表情無奈的看著她。
他是個情感極為內斂的人,甜言蜜語從來不是他拿手的。但不說,不代表他否定一切,在他心裡,幼美這個人對他來說是超重要的,幼美的作品對他來說自然也是極棒的。
「掛在診所裡一定很美。」
「那是一定的。」荊幼美臭屁又自信的說。
她老早就看阿昂診所的裝潢不順眼了,冷冰冰又硬邦邦,掛號櫃檯上方的那盞吊燈,她看一次唾棄一次,早就想改造它了,看牙醫本身已經是件令人很緊張的事情,診所空間還那麼不美、不溫馨,簡直是變相折磨病患。
「所有的花都是我慢慢的、一朵一朵刻出來的,每一朵都是我握著筆刀一條線一條線的仔細切開,喏,連一丁點的錯誤都沒有。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很厲害?」她驕傲笑問。
「非常厲害!所以這件事非交給妳不可。」他拍拍她蓬蓬的頭髮,「找個時間過來幫我挑個好位置掛上。」
「喂!當我免費勞工啊。」她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會找個時間去幫你搞定的。欸,你說我幹麼找自己麻煩,送你禮物還要當工人?」
「誰叫我們是好朋友。」殷若昂露出得逞的笑。
「嗟,姜睿明也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怎麼不叫他去?」她不平道。
「然後讓他不斷騷擾我診所裡的助理嗎?我是經營牙醫診所,不是經營酒店,這個任務不適合姜睿明。」
「嘖嘖嘖,姜睿明聽了肯定要哭。不過,你還真是了解他。」
下一秒,兩個人異口同聲說——
「誰叫我們是好朋友。」
「哈哈哈哈……」荊幼美大笑,須臾,斂起笑容,一臉嚴肅,「你猜猜,姜睿明今年會送你什麼禮物?」
殷若昂露出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他什麼都不送,我會更感激他。」
荊幼美理解的拍拍他肩膀,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
沒辦法,姜睿明那傢伙實在太愛整人了,虧他還是個大律師。這麼多年來她和阿昂早被整怕了,他們不只一次認為,跟姜睿明當好朋友,是他們兩個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尚在感慨年少無知誤交損友,殷若昂的行動電話響了,見是診所打來的,他並沒有取消免持,直接按下通話鍵。
助理小梅慌張的聲音傳出——
「殷醫師,怎麼辦?姜律師讓人送了一對罐頭塔跟一大籃的壽桃到診所,說要祝你生日快樂,現在那對幾乎一個人高的罐頭塔就擋在我們診所門口,怎麼辦、怎麼辦?」
殷若昂的臉當場黑了大半。
他沒說錯吧,姜睿明不送生日禮物才是真的天下太平!
第二章
「過生日不能老是窩在家裡吹蠟燭、切蛋糕,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人不輕狂枉少年,那麼愛吹蠟燭,往後幾十年夠你吹了!今年阿昂的生日,我們可以不要蠟燭跟蛋糕,但我們一定要去狂歡慶祝。」
因為姜睿明的竭力慫恿,讓荊幼美晚上暫時回不了家。
低重音的節奏,喚醒了沉睡的細胞,無數的年輕男女正在熱情擺動肢體,暢舞不休,因為是週末,夜店裡人滿為患。
荊幼美坐在吧檯前,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調酒師表演花式調酒。
姜睿明就坐在她身旁,優雅魅惑的蹺著長腿,邪氣誘惑的喝著酒,在等待壽星到來的同時,這位老兄渾身上下、舉手投足無不在漏電……呃,是放電啦!姜睿明在放電。
她、阿昂和姜睿明三個人是打小學起就玩在一起的好朋友,一起上國中、考高中、唸大學,一起留在臺北工作,也一起買房子。他們住在同一棟公寓,而且還是同一個樓層,除非晚上睡覺或者上班外出,否則大門根本不鎖,徹底實踐你家就是我家的友好精神。
三個人的關係就像是一個正三角形,固若金湯,是永遠的鐵哥兒們。
「姜睿明,你好賤喔,居然送罐頭塔給阿昂,你的創意真是驚悚得讓我甘拜下風欸。」嘴裡塞滿壽司的荊幼美忍不住嗟他。
因為姜睿明是這裡的熟客,店家特別通融她攜帶外食,她才有壽司嗑。
「嘖,我說幼美呀幼美,妳好歹是個清清秀秀、花樣年華的女孩一枚,不懂打扮沒關係,但是講話可不可以文雅好聽點?還有,嘴巴裡的食物吞下去再說話。」姜睿明不甘示弱,反過來噹她。
荊幼美知道,姜睿明對於她穿著這身小孩子的打扮跑來爭奇鬥艷的夜店,很有意見,她還知道,他其實很想搶她買的壽司吃,但礙於要維持時尚型男大律師的形象,死ㄍㄧㄥ著。
「OK!」她把嘴巴裡的壽司嚼一嚼吞下肚後,拿起雞尾酒潤潤喉嚨,接著湊在他耳邊,清清楚楚的重新把話說一遍——
打躬作揖,「吾友睿明兄,汝今日當真好生『野狼一二五』,居然餽贈罐頭塔兩座給摯友阿昂為生辰壽禮,此等創意生生是驚得我膽寒不已幾乎要解手,妹妹我真真是甘拜下風。」再一次打躬作揖。
正在朝旁邊經過的女人們大量釋放男性費洛蒙的姜睿明驀然一頓,本來帶著神祕笑容的俊臉一陣猙獰扭曲,二話不說,拿出行動電話決定要報警。
荊幼美立刻揚手制止,「這點小事就要騷擾警察杯杯,還讓不讓人活啊你。」又往嘴裡塞了一口壽司。
「我是要打給驅魔大師。七月都過了,妳就不能講人話嗎?我看妳分明是卡到陰。」
「呸呸呸,什麼卡到陰,懂不懂啊你,這可是現在最火紅的『甄嬛體』,你不是要我文雅一點嗎?」她笑咪咪,不斷的擺動自己的肩膀表達得意。
「但我沒要妳這麼賤。」
「呴,你說賤就可以,我說就不可以,這是什麼不平等的論調。」
「妳咬我啊!」姜睿明表情很挑釁。
「哼,我寧可咬壽司。」她抓起壽司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
「荊幼美,妳給我克制一點好不好,這裡是夜店,不是爭鮮,吃什麼壽司!妳是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妳嘴巴很大嗎?」
「我就跟你說我今天加班,現在好餓好餓……」現在不吃,等待會阿昂來,被他知道她又沒按時吃飯,健康魔人會唸經的。
只是,健康魔人還沒來,倒是先來了個碎嘴魔人,吵。
「殷若昂呢,為什麼還不來?不會是被我的罐頭塔擊昏了吧?」邪魅的俊臉笑得很歡。
「九點診所臨時有個預約,看完才能過來。」荊幼美看看時間,「應該快到了。對了,我先說喔,要是我生日,你敢送棺材來,我就跟你絕交。」表明立場。
「紙紮人如何?我記得妳最喜歡紙,金童玉女各六。」惡趣味的笑問。
「姜睿明——」真想狠狠給他巴下去。
他哈哈大笑,啜著酒,上半身不斷的隨音樂擺動,一雙電眼朝著熱舞的人群睞去。
「又在搜尋獵物了?阿彌陀佛,看來今晚又有女施主要倒楣了。」
「什麼搜尋獵物?我這是在尋找真愛。」
「求偶就求偶,扯什麼找尋真愛。」
「對,我就是在求偶,怎樣?誰像妳,都幾歲人了,還一點都不知道積極,也不想想妳家就妳一個獨生女,荊爸荊媽就指望著妳結婚抱孫呢,爭氣點行不行?」剛叨唸完,他一抬頭,就看見殷若昂,「咱們偉大的壽星來了,快快快,歡迎他一下。」
荊幼美回過頭,對著門口的男人用力揮手。雖然白天才見過面,可還是覺得很開心,只是又得提醒自己,務必要神態自若淡然處之,笑容、眼神絕對不可以太過燦爛熱切。
阿昂他一如既往的頂著冰塊臉出現,抬頭挺胸,步伐穩健,神情自然的穿越人牆,朝吧檯前的他們筆直走來,英俊挺拔的自信身影,吸引不少女孩的目光,開始品頭論足,渴望依偎在他懷抱中。
其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女人的感受,因為她每次看見阿昂時,狀況也比她們冷靜不了多少,好像胸口有隻頑皮的小動物在衝撞,撞得她都快嘔血。
只是,理解不代表接受,目睹這一切的荊幼美很不是滋味,她不喜歡這種心裡酸酸的感覺,不喜歡別人看阿昂的眼神太熱切,她不喜歡!
「讓我們一起隆重歡迎我們的罐頭塔壽星,登登……」姜睿明調侃不忘鼓掌。
殷若昂直接賞了他一個大白眼,逕自往荊幼美的右手邊坐下。
「為什麼一臉苦瓜樣?」馬上關心她。
「你再不來,我就要死翹翹了,姜睿明很吵,一直對我碎碎唸,疲勞轟炸。」她哀哀叫的告狀。
「我是為妳好,所以才提醒妳。」
「你們兩個又怎麼了?」他看看幼美,又看看姜睿明,很好奇自己還沒出現前,他們兩個都聊了些什麼。
這兩個人只要湊在一起,整個晚上都不怕冷場,總是講沒三句話就槓上,誰也不讓誰,壓根忘記旁邊還有第三個人,他殷若昂就是那個可憐的第三人。
「他吃到我媽的口水了,居然在對我逼婚,也不想想我才幾歲。」
「哎唷,我的媽啊,荊幼美小姐,妳以為自己還青春年少十八歲啊,我媽在妳這年紀早生完五個小孩,子宮都收工了。」
姜睿明講話真是百無禁忌,那句子宮都收工了讓殷若昂嗆到,一陣猛咳。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而且,你幹麼光說我,阿昂也單身啊!」
「欸欸欸,你們兩個鬥嘴別拉我下水。」他搖頭苦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躺著也中槍。
「阿昂好歹還談過戀愛,至於妳,截至目前為止,戀愛經驗值依然是零。嘖,小學生都比妳厲害。回顧漫漫二十多個年頭,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妳遜不遜啊妳。」姜睿明強烈質疑。
她很不服氣,挺起胸膛,「誰說我沒有喜歡的人,我——」
意識到自己就要將藏了好久的祕密宣之於口,她趕緊住嘴。
「誰?幹麼不說?」
「妳有喜歡的人?」殷若昂很意外的望著她。
被兩個人四隻眼睛直勾勾的瞅著,荊幼美冷汗直冒。
呴,都是姜睿明啦,幹麼這樣激她?好歹她也二十七歲了,怎麼可能沒有喜歡的人,只不過她喜歡的人是不能說的祕密……唉。
「到底是誰啊,快講。」姜睿明好奇催促著。
這要她怎麼回答?否認,就是承認自己乏人問津,白讓姜睿明笑話;承認,就得貢獻出人名,問題是,她不能說。
荊幼美像洩了氣的皮球,軟軟的坐在椅子上,「我才不要告訴你們。」
「唷,居然有祕密了,虧我們還是一起長大的生死之交,不是說三人之間沒有祕密的嗎?阿昂,我太傷心了,幼美實在讓我太傷心了。」
殷若昂定定的看著她,胸口悶悶的。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覺得太震撼,所有的心神都等著荊幼美公布答案,壓根沒發現自己正渾身緊繃,拳頭握得死緊。
荊幼美被他看得很心虛,低垂著頭,根本不敢迎視他的黑眸。
當然不能說,她藏得這麼深、這麼久,怎麼可以因為一時的衝動而破功?
她又窘又糗,剛才的氣勢已然消失無蹤,偏偏這兩個男人還在等著她的答案。
「呴,講就講,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她撇撇嘴,扳著手指細數情史,「小勞勃道尼不錯,張東健也很讚,還有那個金秀炫、金賢重……」
「白癡,妳這跟我國中的時候嚷著說要跟瑪丹娜結婚有啥兩樣?」姜睿明很不遺餘力的鄙視她。
「我就是喜歡啊。」她聳肩,一副不然你咬我的賴皮嘴臉。
一旁的殷若昂臉上笑著,心裡偷偷的吁了一口氣。
總覺得幼美要是真有了喜歡的人,他們這麼多年來的三人團體,怕是要解散了,畢竟,有幾個男人可以容許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這麼要好?
他這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雖然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可終歸只是朋友,朋友可以這樣一輩子霸佔著幼美不放嗎?那她的幸福怎麼辦?
殷若昂覺得心情很亂,很過意不去又要鼓勵祝福,他很不好受。
「阿昂,看來是我高估她了,講到底,還是得我們兩個來收拾爛攤子,畢竟,我們兩個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什麼意思?」荊幼美沉不住氣,急問。
斂住情緒,殷若昂挑眉笑望姜睿明,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小阿美,明年妳就二十八歲了,那可是女人身體、心理最後的黃金時期,錯過就沒了,不要說我跟阿昂不挺妳,如果妳到二十八歲還是沒人要,不如直接從我們兩個之中挑一個吧?我跟阿昂犧牲一點沒關係,就算是回報荊爸荊媽對我們兩個的照顧。」
荊家是南部的大地主,打從小學起,幼美吃啥好料的,荊爸荊媽都沒忘記給他們兩個一份,就連現在三人留在臺北打拚,荊爸荊媽寄好料的上來餵食幼美,也總沒忘過他們,完全是把他們兩個當自家人在疼。
荊幼美嗆到,掩嘴直咳。「幹麼把我說得好像是滯銷品。犧牲?哼,誰希罕啊!臭姜睿明。」
「好吧,妳不是滯銷品,妳只是存貨。」轉而看向另一個死黨問:「阿昂,你怎麼說?」
他微蹙著眉,一臉似乎在正經思索的樣子,片刻,露出勉為其難的表情,「為了荊爸荊媽,好像也只能這樣了,誰叫我們兩個吃了荊爸荊媽那麼多好料的,又誰叫我們是好朋友。」
「沒錯,就是為了荊爸荊媽。」姜睿明朝他舉杯。
殷若昂也端起酒杯一碰,兩個男人很惡劣的大笑了起來,全然無視於一旁荊幼美被氣得七竅生煙,臉皮不住抽搐。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跟你們兩個當朋友。」她拿起面前的雞尾酒,氣呼呼的猛灌。
「雖然不會馬上醉倒,也還是酒,不要喝這麼急。」斂起笑容,殷若昂握住她的手,取下酒杯。
明明是不帶任何暗示的碰觸,她的臉卻兀自熱燙起來……
有些窘迫,又有些興奮。她覺得自己快分裂了!
不過他也真是的,惹人家生氣又對人家溫柔,到底想要怎麼樣嘛?
荊幼美好委屈,卻還是乖乖的讓阿昂取走她的酒杯,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回味著他握住她手時的力道與溫度,回味著不能想望的人給予的短暫溫柔。
笑容悄悄淡去,惆悵緩緩湧上……
平心而論,他們三個人能夠一直當好朋友,是因為沒有人逾越好朋友的分際,打壞三人之間的平衡。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可偏偏她喜歡上阿昂了。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喜歡,而毀了三個人的友情,可是,明明喜歡對方,卻要逼自己忍耐著不去喜歡,這種感覺好痛苦。
而自己越來越沉淪,心裡也越來越慌……
她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但她更討厭自己的膽小,討厭!
「欸,你們快看,那個穿黑色洋裝,正在跳舞的女生如何?」姜睿明突然問。
她瞇眼斜睨,「姜睿明,你想幹麼?」
「我想,我好像遇到真愛了。我有預感,今天要是錯過她,我會一輩子後悔不已。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去認識她。」姜睿明是個行動派,說走就走。
啥,他要丟下她跟阿昂,自己去把妹?!不行不行,突然這樣撇下她跟阿昂單獨相處,她怕自己會高興過頭,最後心臟病發啦!
荊幼美慌忙阻止,「喂,姜睿明,你剛剛還信誓旦旦說,要是我二十八歲還沒嫁,我就可以在你跟阿昂之間挑一個當老公,你還不給我守身如玉。」
「我是犧牲又不是賣身,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況且,妳怕什麼,就算我找到真愛,不是還有阿昂頂著嘛!同學,這個滯銷品就交給你了,如果我將來有美好的姻緣,我們姜家上下十八代都會感激你的。」拍拍哥兒們的肩膀,他邁步往人群裡的目標接近。
真的留下她跟阿昂了……
明明也沒有坐得多近,她為什麼渾身發熱?
為了化解這令自己心虛的尷尬,她搞笑的拉住殷若昂,「阿昂,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能拋下我喔?」
雖然用搞笑的方式說,可她說的,何嘗不是自己的心聲呢?
殷若昂啼笑皆非,伸手掐住她的臉,恣意蹂躪著,惹得她哇哇叫。
荊幼美想,如果,可以一直像現在這麼融洽的相處下去,只當好朋友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
可是,為什麼會覺得心空空的呢?整個人好像失去歸屬感似的。
甩甩頭,不願去想這些討厭的事,她拉著他站起來,「走,阿昂,我們也去跳舞狂歡。反正都來了,就別杵在這邊當柱子了。」剛剛吃太多,她需要消耗一點熱量。
不等他回答,她拉著他就往人群裡擠。
她是衝勁比火箭還強的荊幼美,她個性開朗、主動大方,她要讓阿昂整個晚上都很瘋狂、很快樂。
荊幼美根本不是在跳舞,那不是她擅長的,但搞笑絕對是。她居然在夜店跳國民健康操,所有的人都拿她當怪物看,殷若昂真的很想裝作不認識她。
「阿昂,跳啊,把你的身體動起來,拋掉你的帥哥包袱。」
無法逃脫,可憐的殷若昂被迫跳起國民健康操,誰叫他們是好朋友,一起出糗、一起搞笑是一定要的啦!
看她毫不節制的大笑著,心情好像也受到感染了,當她孩子氣的撞進他懷裡時,好像也把某種瘋狂因子暫時傳遞到他身上。
由於診所週六的上午還是有看診,阿昂不能玩得太超過,時間剛過十一點,他們就準備搭車回家了。而且,這已經是阿昂這個健康魔人的極限。
至於姜睿明……那傢伙追尋真愛去就忘記好朋友了,沒良心。
喝了甜甜的雞尾酒,又歡暢淋漓的跳了舞,上了計程車後,胡思亂想著的荊幼美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很想直接睡過去。
她星眸微閉,嘴邊還掛著笑容,像隻饜足的小貓咪。
「睏了?」殷若昂看她一眼。
她沒說話,就是笑著點點頭。
殷若昂拍拍自己肩膀,「靠著。」
原本還有些遲疑,可是心卻很軟弱的屈服了,她挪了挪身體,把自己靠上身旁的男人——
感受到他結實強壯的肩膀時,一股熟悉的味道竄進鼻端,那是阿昂的味道,清爽的皂香揉合了身體的溫度後所形成的味道,那是屬於成熟男人的陽剛味,她嗅著嗅著……嗶!理智的哨音狂響。
她發現自己最好找點話題聊聊,不然,待會她會對阿昂做出什麼荒謬的舉動,自己都不知道。
「阿昂,罐頭塔你最後怎麼處理?」
「能怎麼辦?當然是先搬開,等明天有空再拆解,看是要送去什麼社福機構,總不能叫我一個人每天嗑罐頭吧?」
「哈哈哈……」
「還笑,明天放假過來幫我,我請妳吃壽桃。」那些壽桃也是一樣棘手。
「謝謝,你自己留著慢慢享用吧!」她敬謝不敏。
「喂,朋友是這樣當的嗎?」殷若昂抗議。
「姜睿明說我生日時他要送我紙紮人,你說他可不可惡?」
「我們不能老是處於挨打的位置,應該想辦法整整他才對。」
「怎麼整?」她眼睛發亮的望向他。
「把他跟十個猛男關在一起三天三夜如何?」
「邪惡,阿昂呀阿昂,原來你這麼邪惡,但我怎麼覺得這點子真是好啊!」
計程車內,兩人靠在一起呵呵大笑,荊幼美亮燦燦的眼睛望著殷若昂。他平常活得太成熟、太理性了,偶爾淘氣一下,真可愛,她喜歡他偶一為之的頑皮。
回到家,他們一起搭著電梯上樓。
這是一棟一層三戶的建築,地點、生活機能都不錯,當初就是看上這一層三戶的結構很適合他們三個,便約好一起來當鄰居。
「阿昂,生日快樂!」
「謝謝。早點睡,不要又熬夜了。」他揉著她柔軟的頭髮。
他很喜歡撫摸她的髮絲,細細柔柔的觸感總是讓他很眷戀。
「知道啦,晚安!」揮揮手,荊幼美走向自己的那一戶。
一如往常,殷若昂親眼看著她進屋後才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