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64501-E64502
《寵妻有蜜方》全2冊
出版日期
2019/03/13
數量
NT. 500
優惠價: NT. 395
藍海E64501 《寵妻有蜜方》上
將嫁之人官拜從三品,有錢又有外表,本該開心,楚瑜卻覺得糟透了,
朱墨這靠著奉承皇帝才上位的小輩竟「強娶」了她!
不過……婚後她才發現誤會大了,他其實挺君子的,不強迫她圓房,
還總寵著她、縱著她,無怪乎會被人視為香餑餑,
先是有心思大的丫鬟裝可憐、裝忠誠,使鬼心眼想上位,
後是傾慕他的公主要與她鬥丹青一決高下,
令她滿意的是,他總站在她這邊,讓她一顆心甜滋滋的,漸漸軟化,
可她還來不及盡盡為人妻的「義務」,就先落入他的對頭手裡,
那賊人甚至想讓人毀了她的清白……

藍海E64502 《寵妻有蜜方》下
不是楚瑜要說,自家夫君真的是頂頂好的,
不僅位高權重,又待她如珠如寶,
可太棒太能幹也不是什麼好事,引得人對他倆羨慕忌妒恨,麻煩一個個找上門,
像他那無良的異母哥哥攜家帶眷來投靠,被人當槍使猶不自知,
還有好事的官夫人趁他出外辦差,帶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上門來認丈夫,
這一樁樁一件件奇葩又可笑,真真是叫她大開眼界呢!
所幸他倆夫妻齊心,任何破事都難不倒他們,甜蜜生活指日可待,
沒想到他竟遭人誣陷侵吞軍餉,被抓下獄……
舒夫人,湖北孝感人,水澤之鄉長大。
生性酷愛作夢。思想上頗有射手座的跳脫,
行為卻近乎佛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慵懶以始,慵懶而終。
愛讀書,愛音樂,愛電影,愛寫小說,尤愛古代幻想類別。
小說雖是人生的鏡子,並非定有教化之益,能消暇,能一樂,如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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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樁婚事愁煞人
楚家三房的小女兒楚瑜難得上街一趟,就被朱十三給瞧上了,這消息在京城裡炸開了鍋。
朱十三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年紀雖輕,卻已在京城闖出極大的名聲—— 當然不是好名聲,聞者無不噤若寒蟬。
朱十三原名朱墨,自幼行乞為生,十歲那年被人牙子賣到林尚書府上,機緣巧合做了門童,又機緣巧合在十三歲那年偶遇出巡的皇帝,拍了幾句馬屁,引得龍心大悅。林尚書認為此人乃可造之材,供他進學堂讀書,後來又送他應舉,誰知這小子運氣忒好,會試雖不出眾,卻於殿試大放異彩,得了那年的榜眼—— 這還是皇帝看重公平、綜合考量後的結果。至於在他之前之後的狀元、探花,根本已無人問津了。
由於他是在十三歲那年大出風頭,便得來朱十三這個諢名。
出身這樣低微,卻憑著一副奸猾心腸平步青雲,專會拍馬鑽營,但凡清高一點的人家哪能看得上他的?而像定國公楚家這樣的滿門清貴,更不願與此人多有牽扯。
怎料現在麻煩找上門來了。
楚家三夫人何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同丈夫哭訴,「早說讓瑜兒昨日不要出去,你偏不聽,縱得她無法無天,要不怎會惹出這等禍事來?」
楚鎮眼看著妻子手裡的濕手帕一條接一條飛來自己身上,也沒敢抖落下去,努力為自己辯解道:「昨兒是花燈節,府裡的姑娘早就約好了結伴出去,怎麼偏瑜兒不成?妳先前不是也答應了嗎?」
何氏愣了一下,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但是隨即她又放聲的哭起來,「我也是心疼她,誰想到她會遇上朱十三?」又咬牙嗔道:「一道出去的小姐丫鬟一大堆,黑燈瞎火的,怎麼偏偏就瞧上咱們瑜兒了?她還是最小的呢!」
她的疑惑何嘗不是楚鎮的疑惑。但他知道妻子的性情,有時候一根筋拗得厲害,不問個清楚誓不甘休,只能勉強勸道:「誰叫咱們瑜兒生得標緻,別人自然一眼就看見了。」
何氏聽了這話倒有幾分得意,使了使勁兒,從丈夫懷裡坐起來,「倒也是,也不看看是誰生的丫頭!」許是哭得沒了力氣,這會子她的淚反倒漸漸收住了,她試探地又道:「不然你去求求老太爺,讓他老人家設法推了這門親事?」
總不能糊裡糊塗便應下了。
楚鎮連連擺手,「別!父親已經過著頤養天年的生活,跟官場上那撥人也斷了來往,豈有為這種事再去勞煩他老人家的道理?且要說勢力,誰比得上朱十三?只怕惹惱了他,他就有膽子去請皇上的聖旨來,到時咱們磨破嘴皮子也沒用。」
丈夫分析得有條有理,何氏也只能歎息一聲,喃喃道:「難道就再無回天之力了?」那模樣好似她這為娘的不是嫁女,而是送葬。
何氏愈想愈覺心煩意亂,取過一旁的白玉團扇揮了兩下,又叫來一個丫鬟問道:「姑娘呢?」
丫鬟回道:「姑娘正和三小姐、四小姐她們幾個說話呢,是否要奴婢將姑娘叫回來?」
「不必了,讓她自個兒安生一會兒吧。」何氏鬱悶的道。
就算現在立時將女兒帶回來,她也沒臉面對女兒。誰不想自家如花似玉的閨女嫁個如意郎君,好下半輩子美滿?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何氏一切的願景都被破壞殆盡了。

彼時院中紫藤花架邊的一塊空地上,幾個女孩子正嘰嘰喳喳的議論。
「六妹,聽說今早那位朱大人遣人來向叔父提親了?」問話的是五小姐楚珝。
她雖與三小姐楚珊同為大房所出,但生母僅是通房,生下她後才被抬為姨娘,身分自是低了一截,且她向來體弱多病,性子也十分幽嫻貞靜,甚少與外人往來,昨兒的花燈節就只有她沒有出去。
當事人楚瑜正低頭用一塊磚石在地上亂劃,悶悶不樂的模樣極為明顯。
眾姊妹都很能體會她的心情,楚珊寬和的道:「為了這件事,叔父叔母險些愁白了頭髮,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兒來呢!」
「那朱大人果真如此放誕,只見了一面就打上六妹的主意了?」楚珝怯怯問道。她拘在家中久了,好奇心難免加重幾分。
「不然還能為了什麼?誰好好的會去招惹他不成?」楚珊一面歎氣,一面端詳著楚瑜。輪廓秀美如畫筆勾勒出來一般,肌膚白皙,雙頰紅潤,雖眉眼略顯稚氣了些,但正如那清晨帶著露水的荷花苞,讓人忍不住想採擷。
生得這樣美貌,難怪那姓朱的動了邪念。
四小姐楚璃卻輕嗤一聲道:「我看未必,那朱十三說不定早有預謀,否則怎會一見面就送了盞花燈給六妹,總不是平空變出來的吧?」
楚璃生性潑辣,別人不敢直呼朱墨諢名,她卻是不怕的。
楚珊一聽她這話,分明暗指朱墨對楚瑜垂涎已久,說不定兩人早就有所牽扯,她頓時垮下臉來,「四妹,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六妹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行得端坐得正,是那奸人自己無禮,豈能怪到她身上?」
楚璃掩著嘴,輕快地笑道:「我可不是在貶她,我誇她都還來不及呢,能嫁給這樣勢焰滔天的大人物,今後咱們家的指望可都在六妹夫身上了。」
她素來口無遮攔,多為眾姊妹不喜,只因楚家二老爺早逝,留下孀母弱女,眾人才不得多讓她三分。二夫人原是個賢良人,但是照楚璃這樣的做派,眾人的好感遲早會被她消耗殆盡。
楚珊懶得與楚璃胡攪蠻纏,寬慰的捏了捏楚瑜的肩膀,「妳四姊就是嘴快,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楚瑜哪還有心思與閒人計較,擰著眉低聲道:「三姊,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眾人也不好留她,唯有陪她一道唉聲歎氣,獨獨楚璃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讓人見了就生氣。

回到屋裡,楚瑜一望見角落那盞大紅花燈,嘴角又重重垮了下來,都能掛兩個油葫蘆了。
盼春知道她不喜,忙上前要將那東西收拾起來,楚瑜卻攔住她道:「別,還是好好放著吧,萬一弄壞了,恐怕那邊也要怪罪。」
盼春知道她的意思,不禁打了個寒顫,又忍不住為自家小姐抱不平,這女兒家成親向來都是高高興興的,怎麼到了她們這裡卻是一片愁雲慘霧?連那盞精巧的花燈在小姐眼裡也成了洪水猛獸一般……
該死的朱十三,找誰不好,怎麼偏偏盯到自家小姐了?
楚瑜因見那花燈上有些皺褶,歎息著走過去,將燈籠紙小心撫平,花燈上的圖案亦映入她眼中,那是數尾活靈活現的游魚,魚諧音瑜,難道真如楚璃所說,她早就被那賊人惦記上了?
楚瑜悶悶地想著,覺得自己的運氣壞到極點,但願只是巧合罷了。
楚家歷代書香,女孩子們也多涉讀書卷,祖上更是以剛直不阿著稱,儘管如今日漸式微,但這種精神還是傳承了下來。她受到典籍的薰陶,最嚮往的就是高風亮節之人,如今卻要將她許給朱墨這樣一個奸佞,任誰都是意難平。
盼春見她鬱鬱的靠著牆,可見情緒壞到極點,遂搜腸刮肚勸道:「小姐也別太灰心了,聽說朱大人長得倒是不錯,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至少……」
至少帶出去還是挺有面子的,不是嗎?
楚瑜並未因此得到安慰,聲音依舊低落,「相由心生,其心不正之人,相貌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盼春不禁一噎,再也說不出話來。她也只是聽說罷了,焉知不是外人的誇大之語,誰叫這位朱大人是皇帝身邊的寵臣呢?他奉承天子,旁人奉承他也是正常的。
偏偏昨夜他突如其來的把花燈遞過來,眾人皆被嚇了一跳,誰又有心思去細瞧呢?何況身為大戶人家的婢女,見了男子只有帶著主子躲的,焉有湊上去的道理?
盼春想到此處又有些後悔,早知道會來這一齣,還不如乾脆問個清楚,總好過現在糊裡糊塗、後悔不甘心。
這一夜主僕倆都沒睡好,盼春還好一些,至少後半夜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是隔天早上見到小姐時,她忍不住嚇了一跳,只見楚瑜嫩生生的面龐上赫然出現兩團烏青,像是被人打了兩拳似的。
楚瑜無精打采的看著她,她的確在夢裡與朱十三搏鬥了一番,現在在她腦海中,那位未曾謀面的準夫婿已經被她打得下不了床。
盼春猜不到自家小姐作了什麼怪夢,但女子的容貌可馬虎不得,本想提議用茶葉梗敷一敷,但轉念一想,這樣大的黑眼圈,怕是一袋子茶葉都不夠用,便道:「奴婢給您擦些粉吧。」
楚瑜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
她天生一副出水芙蓉的好臉色,從來不愛塗脂抹粉的,但今日這副模樣若不遮一遮,恐怕母親那裡應付不過去。
楚瑜默默的坐到梳妝臺前,盼春取了胭粉盒來,將茉莉花粉薄薄的打在她的眼眶下,忍不住感慨的想著:小姐這張臉生得真好,但就是生得太好了,才會引來奸人覬覦,要不怎會說紅顏命運多舛呢?
盼春想到這裡,險些落下淚來,她忙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強笑道:「小姐您瞧瞧,可好些了?」
楚瑜愛美,每天少說要照十來遍鏡子,但今天她卻只是草草望了一眼,便起身道:「去給母親請安吧。」
她自己都不願再看這張臉,因為朱十三將她所有的好心情都破壞光了。
母女倆在穿堂打了個照面,彼此皆是一怔,原來何氏的眼眶同樣是發青的,至於楚瑜,她新生的黑眼圈連粉都蓋不住。
她們睡不好的原因都是那門親事,而朱墨,正是躲在幕後的罪魁禍首。
楚瑜一頭撲進何氏懷裡,抱著她的腰哭道:「娘,我不要嫁人!」
何氏亦痛哭失聲,摸著她的頭道:「娘何嘗願意妳嫁給那人,這不都是沒法子嗎?」
丫鬟婆子們看著,都覺得心酸唏噓。
兩人哭夠後,何氏似下定決心般,拉起女兒的手道:「走,隨娘去松竹堂,讓老夫人幫妳想想法子。」
楚家祖上就有懼內的毛病,「妻為夫綱」的傳統一代一代傳下來,連楚老太爺亦是這般。既然丈夫不敢麻煩老太爺,她便想了個迂迴的法子,若能說服婆母,這樁親事指不定也就有轉圜的餘地了。


到了松竹堂,何氏還沒來得及說明來意,楚老夫人就笑著招呼她上前,「快過來,才有人送來上好的山參,妳也揀幾枝回去,這東西提氣是最好的。」
何氏走近一瞧,果然看到一大包長短不一的山參,且根根皆有拇指粗,不免感到驚訝。這樣質地上佳的山參,一根怕是百兩銀子都拿不下來。
幸好何氏還不是那等見錢眼開的人,雖然驚奇,倒還把持得住,笑問道:「這是誰送來的?出手這樣闊綽。」
「還能有誰,還不是妳那未來的女婿。」楚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望著她笑。
她從前對何氏這個三房媳婦還沒這樣親切,如今倒是和藹多了。
何氏愣了半晌才道:「是朱……大人?」她險些叫出朱十三這諢名。
楚老夫人讚許的頷首,「這孩子眼光不錯,送來的都是真材實料,倒沒叫那參行哄騙了去。」
楚老夫人對朱十三的印象相當好,讓何氏大感意外,想來是那包山參發揮了效用,就不知朱十三還有沒有給她旁的好處?
楚老夫人從前頗有風骨,但隨著這幾年定國公府愈來愈窮,她反倒愈來愈見錢眼開了。
何氏見她絕口不提朱十三的惡名,彷彿這是一樁極好的婚事,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娘,那朱大人……」
這時,楚大夫人、楚二夫人一同過來請安,楚老夫人忙命人倒茶,把何氏給晾在了一邊。
楚老夫人擺明了就只想敷衍,何氏氣得一跺腳,賭氣帶著女兒離去。
朱十三態度強硬,婆母這邊又樂見其成,何氏愈想愈覺得心酸,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反倒是楚瑜懂事,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滴,安慰道:「娘,您別難受了,既然這門親事推拒不得,我嫁過去便是,那朱大人又不是老虎,總不至於生吃了我。」
女兒是為娘的心頭肉,何氏見女兒如此委曲求全,越發不捨,緊緊摟著她,哭個不停。
雖然退無可退,但何氏還是想盡最後的力量掙扎一把,她要求丈夫向朱府遞帖子,請朱十三過來做客,實則是為了方便相看。
「啊?妳還真想把他給請過來?」楚鎮只是一個七品小官,甚少理會朝中風波,像朱十三這種人,自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不然還能怎麼著?這可是關於瑜兒一輩子的幸福,難道你要讓女兒這樣不開心的嫁過去?」何氏瞪著丈夫道,「你捨得,我可做不到!」
何氏一發威,楚鎮只好妥協。他當真向朱墨發了帖子,起先還有些惴惴不安,擔心這位厲害的女婿不肯花功夫應酬,誰知朱墨居然欣然答應,倒讓楚鎮對他生出幾分好感,覺得他還挺好說話的。
第二章 良配應為正直高潔之輩
到了約定的日子,朱墨便登門拜訪了。
楚瑜受了何氏的指點,悄悄躲在一架青竹屏風後頭,準備窺探未來夫婿的一舉一動。
說老實話,她也想知道朱墨到底是俊是醜,若真是獐頭鼠目、醜得不成人形,她寧願一嫁過去便自盡算了。
楚鎮生性疏懶,向來不拘一格,偏偏在訪客面前自覺抬不起頭,明明該自慚的該是這奸佞才對,但朱墨實在與眾人口耳相傳的模樣大不相符,他穿著一襲月白錦袍,衣袖上的金線晃得人眼花,氣質矜貴溫潤,談吐亦十分斯文有禮。
倘若是不識內情的人,興許會將他當成不問世事的富家公子,但楚鎮為官多年,深知此人乃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絕不可以憑外表論之,因此朱墨對他愈客氣,他愈是戰戰兢兢,額上甚至冒出細汗來。
楚瑜從屏風後望見,不免有些詫異,按照她那套相由心生的理論,朱墨的為人應該不錯才對,莫非外頭的傳言有誤,他的心地其實沒那麼壞?
楚鎮本不願接待這個燙手山芋,無奈何氏硬要他出面,因此處處手忙腳亂的,待要讓人往凌雲樓買幾兩好茶葉回來,再一想,朱墨在御前得勢,什麼賞賜沒有,只怕宮裡的茶他都喝膩了。
幸好朱墨及時替他解圍,「我不喝濃茶,飲些白水即可,大人不必費事了。」
楚鎮這才鬆了口氣,忙讓人上一壺白水來。
朱墨慢悠悠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視線若有似無的瞟向屏風後頭,似乎發現了什麼。
楚瑜一驚,忙將半個人撤回去,生怕被他瞧見。
朱墨收回目光,望著楚鎮笑道:「我聽說大人府上有個不錯的園子,不知可願領我一觀?」
他自己府上又怎會沒有個像樣的庭院?這朱十三也忒古怪,但楚鎮可不敢拂了他的意,趕緊起身,引他過去。
兩人繞著湖堤裝模作樣走了半圈,管事忽報有客前來,朱墨便笑道:「大人不必為難,自去應酬吧,我這人很隨和的。」
楚鎮感激不盡的應下,心裡卻暗暗嘀咕,既然隨和,怎麼這麼沒眼色,還硬賴著不走,真把楚府當成自己家裡了。
他一面腹誹,一面快步隨著管事離去。
朱墨望著一株綠玉紛披的垂柳,輕輕笑道:「出來吧。」
楚瑜知曉他已發現了自己,她要是再躲著,倒顯得作賊心虛,索性大大方方現身,屈了屈膝道:「大人。」
因在屏風後頭看得不真切,又聽聞他們來了庭院,她這才大膽的跟了過來,可是現在她後悔極了。
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單獨相處。
朱墨望著她,含笑不語,泰然自若,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楚瑜躊躇一下,說道:「大人先前送我的那盞花燈,我想了想,還是不要收下為好,因此已命盼春回房去取,正好交由大人帶回去。」
她評判一個人,向來是先從外表,朱墨相貌不壞,應該是能講道理的。
朱墨臉上沒有半分不高興,仍舊笑著,「怎麼,妳不喜歡?」
「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我才剛訂親,尚未成婚,還是避嫌為好。」
簡單幾句話,楚瑜卻說得辛苦,畢竟得琢磨著該用怎樣的措辭才能讓他聽得舒服,但是她的意思很明白,她並不樂意這門親事。
朱墨不是傻瓜,自然聽得出來,他笑吟吟的看著楚瑜,「妳想要退婚?」
這人的脾氣意外的好,就連說起這種事亦是和顏悅色的,楚瑜心頭好感更濃,更覺得傳言不可盡信。她欠了欠身道:「若能得大人成全,楚瑜感激不盡。」
「妳可知道,一旦退了這門親事,便再無人敢娶妳,縱使有人對妳青眼有加,也會因我之故心生忌憚。」朱墨似乎真心實意為她考慮,他誠懇的道:「況且,一個退過親的姑娘,無論何種緣故,名聲總歸不大好聽。」
他說的這些楚瑜都已考慮過了,但是她並不害怕,將來若遇到真心懂她的人,自然不會畏懼流言,況且她現今年紀尚小,沒有成婚的心思。
楚瑜回道:「大人不必多慮,我自有我的法子,總不至於讓大人為難便是。」說完,她一臉希冀的望著他,希望他能給她一個讓她滿意的答覆。
朱墨卻雲淡風輕的道:「抱歉,我不能答應。」
「你……」楚瑜驚愕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他方才不是還一副能夠理解她的樣子嗎?
朱墨粲然道:「我只是提出可能罷了,可沒說同意退婚呀,君子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楚瑜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在他這樣戲弄她之後,怎麼還有臉自稱君子?
她現在相信傳言不假了。
楚瑜轉身就要走。她傾慕的是正直高潔之輩,跟這種油腔滑調之人多說一句都嫌浪費心神。
誰知她袖裡一塊繡有蘭草的絲絹輕飄飄掉出來,她不禁慌了神,生怕這登徒子以為她是故意引誘他,正要蹲身拾起,朱墨先她一步彎下腰去,撿起那手絹,攥在手裡,仔細瞧著。
楚瑜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儘管那手絹上並沒有什麼特殊標記,但這種閨閣之物,一旦落入外人手裡,她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幸好朱墨看不上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兒,把手絹遞還給她。
楚瑜欠身施了一禮,低低的道:「多謝。」將要走時,她忍不住想再做最後的努力,「大人可否將婚期推遲些時候?反正我遲早是您的人,何必這樣急著成親呢?」
她怯怯的抬起眼瞼,用那雙小鹿般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這法子她常對家中長輩使用,即使明知她是在故意扮可憐,父兄大多時候都會選擇退讓,她以為朱墨也該是這樣的。
但她忘了他是一個殘酷無恥之徒。
朱墨笑咪咪的回道:「不能,本官就想立刻娶妳,妳要是不願意,本官搶也將妳搶回府中去。」
他怎麼能一臉愉悅的說出這種話呀?楚瑜活了十五年多,還沒見過哪個人能壞得這樣理直氣壯的。
她真是無語了,在絕對恃強凌弱的人面前,一切反抗都是無益的。
但是她又忍不住多嘴問上一句,「大人究竟為什麼選中我?僅僅因為那夜花燈會上見了一面嗎?可我幾個姊姊也在呢。」
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她很懷疑那一晚朱墨究竟看清楚她的相貌沒有,畢竟當時她就沒看清他的相貌,長街之上流光溢彩,但到底不比白晝明亮,眾姊妹都打扮得差不多,這樣相似的一家子中,他究竟是怎麼分辨出她來的?
朱墨眸光柔和的看著她,「當然是因為妳長得最好看,我第一眼就瞧見妳了。」
明明是調戲之語,楚瑜還是不自覺紅了臉,不得不承認她心裡是有點小得意的。在家中她甚少得到誇讚,何氏向來告誡她女子以德行為要,不可以容貌取人,因此即便生著一張好臉皮,她也不曾引以為傲,因為有貌往往就意味著無才。
這朱十三的嘴真是比蜜還甜,難怪能得聖眷不衰。
楚瑜平復了紊亂的心緒,才又問道:「可大人並不清楚我的為人,怎知我配不配得上您?」
朱墨不答反問,「妳為什麼不願嫁我?是否因為我的名聲不好,認為我是奸佞之輩,有辱妳家門庭?」
楚瑜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的確就是這樣想的,不過她沒料到他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朱墨忽然笑了起來,有如春風拂過水面,意外的清雋舒服。「妳也只是道聽塗說,並不曾親見,怎知傳言不會有假?可見妳未曾深知我為人,同理我也是一樣,既如此,何不在成婚之後慢慢發掘,總有一日我們都能看清彼此真正的性子。」
這話聽著似乎很有道理,可楚瑜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她彷彿被他給繞到陷阱裡去了。
朱墨仍然望著她笑,但楚瑜已經警覺他是一個極危險的人物,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拔腿欲溜。
朱墨並未攔著她,只是笑吟吟的對著她的背影道:「六小姐別忘了把燈籠帶過來。」
楚瑜硬生生剎住腳步,轉回頭不解的問道:「你不是不要嗎?」她實在無法跟上這人的思路。
「不要退,卻是要還的。」朱墨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咬字極為清楚,「先前是我贈與姑娘,現在則是姑娘贈與我,意義自是不可等同。」
被他這麼一說,倒跟私相授受一般,楚瑜賭氣道:「那我不要還你了。」
「嗯,那姑娘好好留著吧。」朱墨笑得一臉燦爛。
楚瑜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又中了此人的計,正要問個清楚,忽見楚璃弱柳扶風般的向這邊走來,忙躲到一棵合抱粗的柳樹後頭,心內不禁暗暗納罕,她來做什麼?
楚璃到了近前,裝模作樣的喊了幾聲「六妹」,又故意問身邊的丫鬟,「方才明明看見六妹在這裡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一面假意找人,一面把眼風一遞一遞的送到朱墨跟前。
楚瑜本以為楚璃有意抓她的錯處,但其實楚璃不過把找她當成一個幌子,楚璃真正的用意在朱墨身上。
她原以為朱墨如傳言那般,誰知今日遠遠見了一面,竟是個難得的清俊人物,她也是大姑娘了,難免惦記起自己的終身來。不怪她著急,楚珊是長房的小姐,將來有大把的京城才俊可供她挑選,可她的娘親卻是個寡婦,兼又多病,將來能有什麼好的落到她頭上?她不得不替自己爭取。
反正都是楚家的姑娘,何必捨大取小?說不定朱十三認錯了人,那夜看上的人是她呢!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她才想過來試上一試,即便不怎麼合規矩,諒朱十三也不敢對她動手動腳,況且這樣的俊俏人物有點小舉動也沒什麼。
楚璃裝模作樣尋了半日,有幾回險些挨擦到朱墨身上去,總算引得他開口了,「四小姐不用找了,六小姐不在這兒。」
「您認得我?」楚璃驚喜得呼吸都急促起來。
朱墨含笑點頭,「那夜花燈會上,四小姐不是也在嗎?還穿了一身水綠衣裳。」
楚璃興奮得臉都紅了,早就說了,她哪一點及不上那個嫩瓜秧子,朱墨豈會看不上她?
楚瑜聽著卻有些憤憤不平,這朱墨口口聲聲說是她的未婚夫婿,現在卻當她的面勾搭別的女孩兒,可想而知成親之後會是何等表現了,果然人是不能貌相的。
但是朱墨的下一句話,令兩姊妹都怔住了,他望著楚璃,笑得人畜無害道:「四小姐,妳膚色稍黑,往後還是別穿綠衣了,否則走在姊妹堆裡,會顯得她們更美。」
楚璃好不容易才領會他的意思,敢情這是嫌她醜嗎?她登時大怒,待要和這不知尊重人的東西理論,朱墨卻已施施然離去。
楚璃在原地生了半天悶氣,才鐵青著臉離開。
盼春掌著花燈過來時,就看到自家小姐捂著嘴在偷笑,不禁疑惑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楚瑜擺了擺手,好不容易才收斂起幸災樂禍的笑意。沒想到四姊也有吃癟的時候,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四姊平日處處與她為難,朱十三反倒幫她出了一口惡氣。
她接過盼春手裡的花燈,莞爾望著畫上那幾尾金魚,以往因為朱十三的緣故,總覺得這些圓肚子腫眼泡的傢伙頗為醜怪,但今日反倒覺得有幾分可愛。


朱十三手腳極快,三媒六證、八字合婚等事宜很快便都解決了,直待五月底就要迎楚瑜過門,也就是說,楚瑜只剩下兩、三個月做姑娘的時間,她不是不惆悵,去年才剛行過及笄禮,這麼快就要成為他人婦,想到自己即將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安家落戶,她便覺一陣心煩意亂。
幸好楚鎮與何氏這段日子都對她格外寬縱,怕她憋出病來,反倒勸著她往各處走動走動。
楚瑜的手帕交唐淑過生辰時,楚瑜應邀前往濟昌伯府,兩人聊著天,說起了這門親事。
唐淑極為豔羨的道:「妳這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別人想嫁還嫁不成呢,妳倒好,還推三阻四的。」
楚瑜訝異的看著她。
唐淑又道:「朱十三如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不看看有多少人搶著巴結他,他家財萬貫,又沒有父母,妳一嫁過去就是朱府的當家人,上不用受公婆之氣,還有這麼一個俊俏夫婿作伴,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楚瑜聽她說得避重就輕,心下好沒意思,煩惱道:「妳不想想他的為人。」
一想到要和此人同睡一張床,同蓋一床被,她都要愁死了,彷彿滿身沾上了汙濁之氣。
「為人怎麼著?天底下多少道貌岸然之輩,背地裡打兒罵女呢!」唐淑不屑的道,「要我說,別的都是假的,只有身家和相貌才最頂用,憑他怎樣的清白之人,相處久了也免不了變了心腸,還不如索性一頭撇開呢!」
楚瑜驀地想起,濟昌伯府這兩年亦是捉襟見肘,竟至暗裡變賣財物,也難怪唐淑這樣講求實際。楚瑜躊躇之下,反倒不好和她辯,也說不定唐淑說的話是有道理的,畢竟這些日子楚珊等人都是同樣的話來勸她。
可是在她看來,朱十三除了一張臉好看和有許多錢之外,簡直一無是處,況且這些都不是她看重的東西,她自己的臉就夠好看的了,也沒吃過沒錢的苦頭,因此實在想不出朱十三有什麼吸引人的。比較起來,她寧願嫁給寒門士子相夫教子,也好過和朱十三這種人打交道。
楚瑜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第三章 被迫上花轎
縱使再不情願,婚期還是如期而至,楚瑜很想像戲文裡那些勇敢的小姐一樣一走了之,卻提不起勇氣真這麼做,朱十三這樣十惡不赦又口蜜腹劍的人物,一旦知曉她逃跑,必然不會放過她的家人。
最終,楚瑜只能承擔。
成婚前夕,楚老夫人將何氏叫去悉心「指點」了一番,原來楚老夫人非但不抗拒這門親事,還讓她勸楚瑜牢牢把持朱府家業,若能趁機填補娘家些許,也算朱十三這做女婿的一片孝心。
何氏氣得半死,雖不敢同楚老夫人強嘴,只能等回到院子後對女兒大吐苦水。
她出身官宦世家,家世雖然沒落了,也還有幾分傲氣在,之所以嫁給成就不上不下的楚鎮,純粹是看中定國公府的清名,誰知因為一個外人的攪和,她對於婆家的美好印象都幻滅了。
何氏自己不看重財帛,亦這般教導女兒,因此楚瑜心裡一直都是嫌銅臭氣的,但今日她聽了何氏的話卻沒太大感觸。這幾個月走親訪友,楚瑜漸漸感受到現實的殘酷,多少世家貴族外表光鮮,實際上卻過得窘迫不堪,反倒是朱十三這種人步步高升,過得滋潤無比。
若月老一定要選擇將她配給那人,她也只好認了,儘管心裡暗暗鄙視,這老頭子怕是瞎了眼,她和朱墨明明是天底下最不搭調的一對。
嫁妝箱子是早就備好了的,何氏卻在選擇要哪些人去朱府這件事上頭犯了愁,她瞅著楚瑜道:「盼春、望秋她們兩個都還太小,自己都半通不通的,還是讓李嬤嬤隨妳過去好了,若有哪裡不懂的,也好幫妳鎮住場子。」
楚瑜笑了笑,搖頭道:「算了吧,李嬤嬤伺候您慣了,只怕您離了她反倒不安生,況且朱十三迎我入門,哪裡會認真讓我管家,只怕也是當個擺設罷了。」
她一雙翦水美眸露出淒涼之色,這一場婚事似乎讓她的心智成熟了許多。
何氏望著女兒稚氣秀美的容顏,後悔沒有早早教她管家之事,原想著她年紀尚小,可以再緩個兩年,等她幾個姊姊都說訂了再教也不遲,誰知憑空生出這場禍事,眼下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了。
興許楚瑜所說亦是有道理的,那朱十三一個獨身漢子,府裡定有人替他操持家當,未必瞧得上這位新過門的夫人,倒不如靜觀其變再做處置。
只是這件事總令人憋屈得慌,何氏歎道:「若妳哥哥在就好了,他性子剛強,斷不能容人欺負妳。」
何氏的獨子楚蒙去年剛被送去西北軍營,因他不好讀書,何氏才想讓他在武事上多加歷練,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男人有膽子出頭。
楚瑜揉著繡花衣角,輕聲說道:「這天底下又不是光憑拳頭說話,哥哥性如烈火,若觸怒那人反倒不好。」
朱十三光看外表是個翩翩佳公子,但滿京城的人還不是怕他怕得要命,可見以貌鑒人是不可取的。她光是想到自己初見那人時,居然還生出些許好感,更覺得自己瞎了眼。
何氏何嘗不知道拳頭無用,她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她勉強勾起嘴角,將女兒拉入懷裡,「行了,別提這些不快活的事了,明日是妳出嫁的正日子,無論是喜是憂,人一輩子也只有這麼一次,可別糟蹋了,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妳總歸是定國公府的嫡孫女,憑他朱十三如何勢派,總得顧慮幾分。若妳受了委屈,回來告訴娘,娘定為妳出頭的。」
楚瑜抱著娘親的腰身,淚流不斷,儘管未來一片黑暗,至少她還有真心待她好的家人,這一點,朱十三再怎麼也比不過的。這無父無母的乞兒,活該沒人愛他。


隔天,楚瑜的氣色不是太好,喜娘在她兩頰塗了厚厚的胭脂,看上去活像紅撲撲的猴屁股,讓天生麗質的她顯得有幾分滑稽。
楚瑜也沒心情多說什麼,懨懨的跟著喜娘走出了房間。
哭嫁是例來的習俗,但凡新嫁娘去往婆家之前,總得先和自家親人哀哀告別一番。楚瑜亦是如此,但她又不同些,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綿綿不斷落到地上。
何氏亦覺得心酸,握著女兒的手牢牢不放,末了還是楚老夫人等得不耐煩,硬生生將何氏的手掰開,讓喜娘半推半哄的將楚瑜送上花轎。
楚瑜上了花轎,眼淚漸漸便收住了,或許是方才已經將情緒宣洩得差不多了,現在她沒有離別家人的哀愁,有的只是對朱十三這惡霸的痛恨。
鑼鼓聲震天價響,送嫁的隊伍十分熱鬧。
楚家的親戚沒有這麼多,何況並沒有全來,朱十三縱然財多勢大,畢竟根基淺,在這藏龍臥虎的京城算不得出色,而楚瑜有定國公府小姐的名頭,也稱不上高嫁,何況朱十三的名聲不好聽,若太過巴結,倒跟上趕著賣女兒似的,因此楚家寧願稍微避嫌。
楚瑜猜想,長街上這些吆喝的人多半是朱十三命人雇來的,反正他有許多臭錢,不擺闊反而對不起他的身分。只是他這種行為令她更加惱火,她本就嫌這婚事丟人現眼,巴不得一頂小轎將她抬過去算了,誰知卻是這樣不堪的熱鬧,她聽著響個不停的鞭炮聲,只覺得羞恥極了。
朱府離楚家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楚瑜坐在花轎中,被晃得暈乎乎的,再加上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吃東西,喜娘攙她下花轎時,她雙腿虛軟,幸好並未跌跤。
朱十三沒有父母,因此拜堂的儀式十分簡單,草草拜了一拜後,兩人便被簇擁著送入洞房了。
新房裡靜悄悄的,楚瑜已與外頭的喧囂隔開。朱墨還得應酬賓客,一時半刻估計不會進來,她有時間好好思量,等會兒該如何應付這位新上任的夫婿。
她決定不給朱十三好臉色瞧,他那樣欺負她,還指望她笑臉相迎嗎?可是,可是……萬一到了那一步該怎麼辦?每個女人總得經歷那檔子事的,昨晚她娘和李嬤嬤吞吞吐吐的教了她一些必備的知識,她雖然聽懂了,卻打從心裡頭無法接受,她嫁給朱十三已經夠委屈了,難道還要任由他霸佔自己的身子嗎?
但萬一朱十三用強的怎麼辦?她一個弱女子,肯定敵不過他……
想到此處,楚瑜又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先吃點東西,總好過現在全無力氣,但是話說回來,她就算飽食之後也未必是那人的對手,朱十三看著並不特別健壯,但身形高大,她哥哥出面都未必打得過呢。
胡思亂想一番後,楚瑜終於下定決心:總之,她是不會讓朱十三得逞的!哪怕是踢他、咬他,甚至廢了他的命根子,她也絕不讓他動自己一根寒毛,至於事後他如何暴怒,反正她這條命已經豁出去,也不怕他下狠手。
經過這樣周密的籌畫,她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但是等了許久仍不見朱十三進門。外頭的喧鬧笑聲漸漸淡去,想必賓客們已開始離席,朱十三還有什麼可忙的?
這人口口聲聲說要娶她,其實也不怎麼上心嘛。楚瑜嘀咕著,睏意漸漸上來,在龍鳳對燭明滅不定的光暈裡,她終於仰頭睡去。


夜半時分,守在房門外的盼春、望秋上下眼皮跟打架似的,牙籤都支不住,正要靠著牆歇一歇,盼春一下警醒,看到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男子向這邊過來,忙推了推望秋。
兩人齊齊向朱墨屈膝行禮,「大人。」
望秋餘光瞥見,心跳險險漏了一拍,沒想到大人穿紅色是這等好看,先前只在楚府裡見過一面,他身著月白袍服,雖然清俊,但和一般的公子哥兒並無二致。如今在燈影下瞧來,他眉鋒似墨,面如冠玉,神情也意外的溫柔和悅,讓人險險不能自持。
兩人定一定神,總算忍住沒有多看。
朱墨輕聲問道:「夫人在房裡嗎?」
「夫人……今日太累,已經歇下了。」盼春猶豫著要不要將楚瑜叫醒,大人已經來了,若不起身相迎,恐怕當她們楚家失禮。
朱墨立即知曉她的疑慮,擺手道:「不必了,我自進去看看。」
他推門進去,就看到楚瑜裹著紅綾被子端端正正躺著,連衣裳都未解開,兩臂還緊緊抱在胸前,似乎生怕有人對她動手動腳。
還以為她多大膽子呢,原來也是會怕的。
朱墨替她將被角往上拉了拉,免得受涼。
兒臂粗的紅燭仍未熄滅,照得內室亮堂堂,朱墨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她的肌膚如玉似雪,這樣精心雕琢出的一張面龐,不知摸起來會是何等的滑膩動人?會不會如嫩豆腐一般?
朱墨勉強才按捺住想要伸手摸摸看的衝動,他好不容易才將人娶到手,慢慢來,不用急,反正他有得是時間,總有一日,他會讓她心甘情願做他朱墨的夫人。
朱墨緩緩露出一抹溫柔笑意,可惜睡夢中的楚瑜什麼也瞧不見。她以往睡覺是很規矩的,但今夜不知怎麼搞的,居然吧唧嘴來,朱紅潤澤的小嘴一張一合的動著,彷彿在品嘗什麼難得的美味。
是餓了吧?聽說從今早起就沒怎麼吃東西,難為她還睡得著。朱墨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食指,遞到楚瑜唇邊,想試探其反應,楚瑜先是吮了吮,繼而便重重咬了一口,彷彿那是一塊耐嚼的蘿蔔乾。
朱墨吃痛縮回手,倒也沒生氣,他對著燭光仔細看著指腹上兩排紅彤彤的牙印,那齒印細得跟米粒似的,上頭彷彿還殘有女子潮潤的氣息。
這是真餓狠了,連咬人都沒力氣。朱墨笑了笑,將楚瑜鬢邊凌亂的青絲往耳後輕輕撥去,這才起身離開。


楚瑜次日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明媚的陽光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她用胳膊擋在眼前,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神情依舊迷惘。
昨晚她原想著稍微瞇個眼就好,沒想到居然真睡著了,還睡了這麼久……突然想到什麼,她趕緊低頭一看,還好,衣帶都是整齊的,可見昨夜朱十三並沒有碰她,不對,他昨夜來過嗎?
盼春、望秋進來伺候梳洗時,楚瑜便問起此事。
兩人對視一眼,皆低下了頭,最後由盼春回道:「大人昨夜留宿書房,並沒有過來。」
這是朱墨命令她們隱瞞的,雖說楚瑜是她們的正頭主子,但朱墨才是朱府的掌家人,她們又怎敢違抗?
楚瑜並未察覺兩人的心虛,反倒覺得有些不悅,這朱十三可真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先前對她那樣熱絡,可她一過門就對她這樣冷落無視,甚至連新房都沒進來,這算什麼嘛?她不禁有些自尊心受損的挫敗感。
不過換個角度想,這也不算壞事。朱十三冷落她,她求之不得呢,他最好一輩子別來招惹她。
漱了口,勻過面,楚瑜又淡淡問道:「怎麼不早點叫醒我?」
新嫁娘睡得太遲是會被人笑話的。
盼春提醒道:「夫人您忘了,您可不用給翁姑奉茶。」
倒也是,別人家的媳婦起早貪黑,只因要給公婆請安,她則完全免除了這種煩惱。她心內隱隱竊喜,但還是假正經的問道:「大人呢?」
就算不用侍奉翁姑,朱十三是她的夫婿,名義上的禮數總不能少。
望秋嘴快回道:「大人五更便上朝去了,特意囑咐咱們別吵醒夫人呢!」
楚瑜的眼角抽了抽,她沒想到朱十三還是個勤勉的臣子,倒比得她成了個懶婆娘了。想想也是,憑他朱十三怎樣內藏奸狡,在皇上面前總還是本本分分的,否則旁人也容不下他。
楚瑜想了想,又問道:「那大人可有說何時回來?」
盼春和望秋面面相覷,答不上來,她們也是初來朱府,還未摸清朱墨的日常作息。
要是朱墨遲遲不歸,或者隨他那幫狐朋狗友到外頭作樂,那她豈不是得一直餓肚子?楚瑜已感到腹中咕咕叫起來了,她勉強維持住臉色不變,讓盼春到廚房問問,可有什麼東西好墊墊肚子。
寧當飽死鬼,不做餓死鬼。就算要面對朱十三,也得先補充點體力才成。
幸好廚房已備好了鴨子肉粥,楚瑜聞到那香氣時,心裡不禁有些喜孜孜的。她喜歡吃鴨子,清蒸鴨、油煎鴨、四喜鴨子、八寶鴨子,她都喜歡,沒想到這朱府的飲食居然很合她的口味。
開心的用完一頓早膳,盼春倒了杯清茶供楚瑜漱口,趁機問道:「南嬤嬤她們已在大廳等候多時了,夫人可要見她們?」
方才喝粥時楚瑜已經聽盼春說了大概,朱府的確有一位真正的管家人,便是掌管後宅的南嬤嬤,多虧有她的打理,朱府事務才能條理分明,井然有序。
楚瑜略一沉吟,讓盼春扶她去大廳,準備接見這些人物。
南嬤嬤上了年紀,滿頭銀絲交錯,周身的氣度卻端莊可敬,見楚瑜冉冉過來,領著眾僕向新夫人施禮。
楚瑜忙將她攙起,滿面笑容的道:「嬤嬤不必多禮,我初來乍到,還得您多指點才是。」
她聽聞南嬤嬤本是宮裡出來,機緣巧合才做了朱府的管事,自是不敢輕忽大意。
南嬤嬤見她這樣熱情,忙露出一臉謙虛笑容,「夫人太客氣了。」
她暗暗打量著,新夫人果然生得美貌,性子居然也不壞。先前聽說主子要迎楚家六小姐過門,她可著實捏了一把汗,恐怕是個氣質驕橫的主母,如今反倒放心了。
楚瑜一面同南嬤嬤敷衍著,一面略帶好奇的向後方瞥去,只見一群丫鬟小廝的相貌參差不齊,可見朱墨並非十分重色之人,只是其中一個身穿青緞背心、身形窈窕的丫鬟格外引起她的注意。
楚瑜望著她的時候,那丫鬟也正抬起頭,一張妖嬈的芙蓉面,唇不點而紅,而在她那雙水汪汪的杏子眼中,居然有幾分敵意和戒備。
楚瑜原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但就在她想要細看時,那丫鬟立即垂下了眼瞼,此舉自讓楚瑜心生幾分懷疑。若心思坦蕩,何懼於與她對視?
初來乍到,楚瑜對朱府的一切都是生疏的,遑論這些繁雜人物,只這丫鬟的姿容格外出眾,楚瑜才多留心幾分。她在定國公府就沒見過這樣的,楚家的規矩大,爺們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她父親楚鎮連個中人之姿的妾室也沒有,更別提這等美貌招禍的丫鬟。
朱十三倒是個有豔福的,還真以為他是個癡情種呢。
楚瑜顰了顰眉,將心底那抹不快掩去。反正她也不是真心嫁給朱十三,他寵幸誰,招惹誰,都不干她的事。
簡單點完名冊,楚瑜便讓眾人各自散去,獨獨留下南嬤嬤說話。
南嬤嬤還以為她要借機敲打,主動提起要交出府中權柄,誰知楚瑜卻笑吟吟的道:「還是別費事了,我年紀輕,連府中的人都還沒認全呢,就由嬤嬤您先管著吧。」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管家這行還是新手,總得先學一段日子,若急著攬權,是自討苦吃,若做得不好落人話柄,朱墨這賊廝又該恥笑她了。
不知怎的,她別的事情都很能忍受,獨獨不能讓這出身卑微的小人瞧不起。
南嬤嬤還以為她假意推諉,直至再三勸過幾遍,楚瑜仍不改初衷,她這才相信了楚瑜的說詞。
快到六月,天氣漸漸燥熱,楚瑜和這老婆子磨了半天太極,好不容易送走她,已經出了一背心的汗,便讓盼春倒杯冷茶來,順便替她更衣。
換好衣裳,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望秋也回來了,貼在她耳畔輕聲說道:「……那丫頭名叫玲瓏,據聞是林尚書賞的,原說是做妾,不知怎的朱大人沒納了她,只留她在府裡做丫鬟。玲瓏自恃美貌,心氣兒高著呢,先前聽說夫人要進府,背地裡沒少埋怨。」
楚瑜不動聲色,望秋所說和她猜測的差不離多少,只是她沒想到朱墨連個妾室或通房的名分也沒給對方,可見這男人的心要是狠起來,也真真是無情到底。她當然不會以為朱墨是柳下惠那等正人君子,身旁放著個絕色丫鬟卻心如止水。
罷了,一個奴僕而已,她還不怎麼放在心上,就算朱墨有納幾房妾室,她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何必呢?眼下要緊的是如何避免沾染上這賊子的汙濁臭氣,同房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會許他近身……想到這裡,楚瑜又有些慶幸她嫁的是個孤兒,免於公婆施壓,不然她就算有十分魄力,也逃不脫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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