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約她充當出席同學會的女友是有預謀的,
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親近她,讓她熟悉與他之間的親密,
不是他要占她便宜,只是他真的憋太久了,
一開始以為自己是憐憫同情這個單親媽媽,
才會不由自主想對她好、想照顧她,用盡心機增加兩人的交集,
哪裡知道他根本早就愛上人家了,說來他也真是有夠遲鈍,
不過讓他不解的是,他好歹是個溫泉飯店的大老闆,
要配身為蛋糕師傅的她,應該不算太委屈她吧,
為何那女人明明喜歡他,卻又三番兩次一直逃開?
她的逃避讓他焦慮得心火直冒,才會故意「拜託」她假扮女友,
甚至藉故要培養默契,時常帶她去約會,讓她想躲他都躲不掉,
那女人一向對他的魅力束手無策,他有自信她很快就會臣服,
這樣做很陰險嗎?是有一點,不過那又怎麼樣?
他的愛情唯一法則,就是──為求成功,不擇手段!
艾佟
筆觸細膩,風格詼諧幽默,是個風趣善感的姑娘。
沒事喜歡看看書,作作白日夢,
然後信手拈來一枝筆,將想到的愛恨情痴寫下來,自成一篇。
雖偶爾覺得不管是古裝還是現代稿寫起來都有幾分苦惱,
但看著一本一本的書寶寶出生乃人生一大樂事,
因此還是樂此不疲,期許能夠筆耕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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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愛情有沒有條件?當然有,也許沒有絕對條件,無法一條條詳列對方必須具備哪些條件,但是卻有相對的條件,譬如她是一個充滿明亮光彩的人,戀愛對象就不能太陰沉孤傲。
說起來,她的愛情很簡單,年紀相近,最多不要超過四歲,想法接近,總是比較好溝通;家庭背景不要太複雜,尤其是大門大戶,與她這種來自單純家庭的人根本格格不入;不要太聰明能幹,她只是一個不務正業的糕點師傅,應付不來那種男人……
總之,她喜歡簡單的愛情,戀愛嘛,應該談得開開心心啊,可是她周遭的人談起戀愛時,開心是有,但更多的時候是痛苦爭吵。
她最不喜歡的一句話—— 愛情是甜蜜的負擔。既然是負擔,幹麼裹上一層迷人的糖衣?這根本是將愛情的痛苦爭吵合理化嘛。
因為有一對物以類聚的父母當模範—— 兩人都是糕點師傅,一個任職於連鎖糕餅店,一個自己開了一家名叫「蛋糕森林」的咖啡館,興趣相同,生活簡單,當然也沒什麼爭吵的機會。
於是她很聰明的設定自己的愛情條件,不曾被愛情折磨得死去活來,不過,至今卻也找不到符合她條件的戀愛對象……世事難兩全,顧此總會失彼。
沒關係,她這個人一向很樂觀,相信緣分到了,符合她愛情條件的對象一定會出現,而他們會像她的父母一樣,過著平凡卻開心的生活。
「閻秋天!」閻母手握長尺往女兒的腦袋瓜敲下去,完全不在意店裡還有其他的客人。「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可憐兮兮的抱著頭,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有啦,不就是要我開出條件,究竟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嗎?」
「很好,條件開出來。」
略微一頓,她還是直接一點好了。「媽,不要忙了,我絕對不會相親。」
聞言,閻母瞪了女兒一眼,「春天和夏天都結婚了,『四季花香』的所有鄰居見了我就會問上一句——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喝秋天的喜酒?』妳說,這要我怎麼回答?」
「街坊會不會關心得太過頭了?」在母親的怒目下,她聲音越來越小。其實,這也難怪,誰教她在四季花香是個寶。
「四季花香」是她出生成長的社區,從這個社區出現在地圖上的那一刻開始,住戶生出的孩子清一色是男性,直到二十六年前,四戶人家相繼在不同的季節生下女娃兒,從此,四季花香擺脫只生男孩不生女孩的命運,不過在這裡,男孩的機率還是遠遠超過女孩。
不管如何,她們的誕生為四季花香帶來全新的風貌,而她們的父母不約而同地根據四個季節為她們取名字—— 尹春天、齊夏天、閻秋天、雲冬天,從此也讓她們成為四季花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寶。
「這一次妳別想再逃了。」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警察對犯人的警告?閻秋天笑得很溫和,一副很有良心的提出建議,「媽,閻家就我這麼一個孩子,妳索性將我留在身邊一輩子好了。」
啪的一聲,閻母手上的長尺又敲過去。「『妳家秋天什麼時候要結婚?』這句話妳要我聽一輩子嗎?」
「不用一輩子,等我過了三十,這個問題就會讓人提不起勁,過了三十五,這個問題就會銷聲匿跡。」她抱著頭悄悄靠向窗邊,嚴防母親手上的長尺又殺過來。
「妳不要轉移話題,條件開出來,我保證找到一個讓妳滿意的對象。」
嘿嘿一笑,閻秋天耍賴的說:「這個問題讓我再琢磨、琢磨。」
「閻秋天,逃—— 是不能解決問題的,無論如何,年底之前我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將妳出清!」閻母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藉此展現她的決心。
哇!氣勢真是驚人,不過,她是否應該提醒一下老媽,今年已過三分之一了,即使找得到對象,年底之前結婚的機率還是微乎其微。
「妳很不以為然?」
「我什麼話都沒說喔。」她不是不以為然,只是很實際。
閻母撫著下巴,目光上下打量女兒,決定先幫她改頭換面。「明天下午打烊之後,我們母女去逛街,我幫妳買幾件像樣的洋裝。」
成天在廚房做事的人若是穿得像個公主似的,那才真是不像樣。但這種話只能腹誹,要不然她又要被那把長尺襲擊了。
「媽,真是抱歉,明天我要去兼差。」
怔了半晌,閻母才反應過來。「小薇不是結束鐘點清潔工的工作了嗎?」
小薇—— 林晴薇來自育幼院,是雲冬天從高中一路到大學的好友,大學還未畢業就結婚了,可是新婚三個月,丈夫就因意外過世,而當時她已懷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小生命。
孩子出生之後,小薇為了多賺點錢,除了一份朝九晚六的正職工作,還兼差當鐘點清潔工。這事原本跟她毫不相干,可是單親媽媽難免遇到突發狀況,同是朋友的她便幫忙「兼差」。
她從小就有做家事的天分,當清潔工難不倒她,藉此活動筋骨也不錯。
起初她只是偶爾兼差,直到兩年前的某一天,小薇的兒子發燒,而另外一位幫手冬天又正好去了美國遊學,情非得已,只好由她頂替小薇上工。
那是一件新Case,第一次上工,屋主必須交代注意事項,兩人免不了要面對面說上幾句話,人家當然便記住她了。
不過記住了就記住了,除了屋主一開始請鐘點清潔工時提出的要求,她不得不被人家當成「單親媽媽」外,她可是光明磊落的報上真實姓名,應該不會惹上什麼官司才對。
只是這位屋主非常機車,因為不喜歡屋子裡面老是有陌生人走過來走過去,所以完全不接受她之外的清潔工……難道她就不是陌生人嗎?這不是重點,總之,從此她成為機車屋主的專屬鐘點清潔工。
但沒關係,反正一個月也才打掃兩次,倒也不是多大的負擔,直到半年前,這位機車屋主突然銷聲匿跡,她心想,可能是跟清潔公司的合約到期了吧。再加上小薇經常生病,在冬天的勸說下結束了清潔工的工作,這份兼差也就徹底跟她說掰掰了。
可是,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這位機車屋主竟然又找來了。
「小薇是沒兼差了,可是有一位機車屋主指名要我,清潔公司只好拜託我。」老媽只知道她偶爾會幫小薇的忙,並不清楚這其中細節,她也懶得解釋,若是教老媽得知她被人家當成單親媽媽,肯定氣炸了。
「機車屋主?」
「這個不重要,總之我明天要去打工,媽的錢就省下來吧。」
閻母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明天不行,那就後天。」
「媽真的要浪費錢買一些沒有用的衣服?」
「妳就是不懂打扮,看起來像個未成年少女,所以才乏人問津。」
成天待在廚房當然乏人問津,才不是因為她外表像個未成年少女。不過……她真的像嗎?她轉頭看著玻璃窗的倒影—— 巴掌大的瓜子臉配上學生頭,看起來確實會讓人產生年紀上的錯覺。
「如果媽喜歡刺激消費,活絡經濟,我沒有意見。」她雙手一攤。何必在這種小事上跟老媽過不去呢?
這位機車屋主的生活習慣實在是太差了,東西總隨手亂丟,難怪不願意換鐘點清潔工,這麼丟臉的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戴上口罩,閻秋天開始動手整理,應該清洗的髒衣服丟進洗脫烘滾筒洗衣機,每個房間的被單、床罩換下來,在一旁候著,等候下一批清洗。接著打包垃圾擺在玄關,待離開時帶到樓下,然後刷刷洗洗,從廁所開始,到房間,再到廚房。
此時衣服不但洗好了,也烘乾了,先收進籃子,接下來清洗被單、床罩,她隨即轉移陣地到客廳,用吸塵器清理角落的縫隙,最後是擦地板。
做家事的時候,她一定要聽音樂,可是戴耳機聽音樂很容易出問題,譬如此刻忽然有人站在她面前,若不是正面撞見,她根本不知道屋內有人。
閻秋天驚恐的拍了拍胸口,瞪著這張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卻一刻也不曾忘記的冰塊臉。「你……你幹麼站在那裡嚇人?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不是我站在這裡嚇人,是妳……」
他雙手分別指著左右耳,示意她還戴著耳機,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取下耳機塞進牛仔褲的口袋,對他尷尬的一笑。
「機車……夏先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家?」好險,她差一點糗大了,如果叫他「機車先生」,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那張酷臉應該會扭曲變形吧……可惜她不敢挑戰,無緣瞧上一眼。
「我不能回來嗎?」夏祈風隨手將西裝外套和公事包扔在沙發上,走向開放式廚房。
「不不不,這是你家,當然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她忍不住對著他隨手亂丟的東西皺眉。真想叫他出去,等她完成工作再回來。
「妳要不要來一杯咖啡?」
回過神來,閻秋天受寵若驚的搖頭回絕。
「嗯,那妳忙吧。」
她點頭,很樂意將他當成隱形人,注意力回到手上的工作。從早上九點開始工作到現在將近四個小時,她累壞了,擦完地之後還要摺衣服,再把清洗烘好的床罩被單套回去,當然沒有閒工夫理會他。
終於忙完了,她伸個懶腰舒展筋骨,取下口罩,聞到了咖啡的香氣,猛然想起屋裡還有另外一個人,趕緊將口罩戴回去,回到客廳。
看到他優雅的端著咖啡,半倚著通往露臺的拉門,目光眺望著遠方,全身散發一股孤冷憂傷的味道,閻秋天微微一怔。這畫面宛如一幅畫,蒼涼得教人心疼……
打了一個寒顫,她連忙甩去莫名湧上心頭的感覺,清了清嗓子道:「對不起,我的工作完成了,鑰匙直接給你嗎?」
夏祈風不疾不徐的轉身面對她,「鑰匙交給我就可以了,今天的工資我還是放在管理員那邊,妳再找他簽收。」
她從口袋取出鑰匙放在茶几上,有禮的欠身道:「我告辭了。」
「等一下,可以請妳坐下來說幾句話嗎?」他率先走到沙發坐下,將手上的咖啡放在茶几上。
「嗄?」
「請坐,我有一件事想請閻小姐幫忙。」
她走過去坐下來。「什麼事?」
「我想請妳固定來這裡打掃,一個禮拜一次。」
「一個禮拜一次?」她從來沒想過兼差會變成正職。
「過去我老家都會不定期派固定幫傭過來打掃,這半年我經常往來世界各地,也都是由她負責打掃這裡,可是最近她摔傷了腳,回鄉下休養,連老家的打掃都交給鐘點清潔工,所以……我想這裡還是麻煩妳。」
原來如此,這半年他消失是因為他人根本不在台灣。略一思忖,閻秋天婉轉的表示,「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只是兼差,而我現在不需要了。」
「我願意提供更高的工資,妳不是很需要錢嗎?」
前半句她還明白,後半句她可就不懂了,只能困惑的眨著眼睛。
「現在生活支出越來越重,妳的負擔又比別人多一倍,應該很需要錢。」
比別人多一倍?半晌,她總算明白此話含意。在他眼中,她沒有老公,又得養個孩子,負擔確實比別人多一倍,可是事實上,她是單身貴族,因為父母都還在工作,用不著她奉養,她的荷包可以說是滿滿滿。
「一個禮拜一次,花不了妳多少時間,妳在這裡也做得挺得心應手的,就請妳幫個忙吧。」他很誠心拜託她。
閻秋天靦覥一笑,雖然不能大大方方擺脫單親媽媽的身分,但她至少可以澄清一件事。
「我想你恐怕誤會了,我並不缺錢。雖然我不懂得投資,倒還懂得理財,賺十塊錢,最多花五塊錢,從來都不會入不敷出,身上還小有積蓄,用不著辛苦兼差賺錢。」
「錢永遠不嫌多,只要一個禮拜一次,妳可以自由選擇工作時間。」
這話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當然沒有人會嫌錢多。
「妳的正職是什麼?」
「我是糕點師傅。」
在外人看來,她好像在母親經營的咖啡館當個打雜的,事實上,她是在網上賣客製化生日蛋糕,一天限量七個,一個禮拜工作五天,心血來潮或特殊日子就做巧克力和手工餅乾在店裡販售。
至於蛋糕森林販賣的蛋糕,全部出自於母親之手,因為她無法容忍人家說——「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工作時間不長吧。」
「是啊。」一天做七個蛋糕確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至於咖啡館的工作想要偷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母親太精明了,不打雜,就別想領到薪水,她在母親那裡賺到的零用錢跟店裡的工讀生差不了多少。
「既然工時不長,挪出半天時間來這裡打掃應該不困難。」
確實不困難,可是,她怎麼有一種被一步一步帶進陷阱的感覺?
「這件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以後這裡就麻煩閻小姐了。」
果然!咚的一聲,她已經掉到人家挖好的坑裡。「那個……我……」
「閻小姐在工資方面有要求嗎?」
「沒有,現在的工資就夠了,可我—— 」
「謝謝妳。」他輕巧的打斷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鑰匙,同時站起身,走過去拿起西裝外套和公事包,接著對她行個禮。「不好意思,晚上有個餐會,有一些事情必須處理,不耽誤妳的時間,我先進去了。」
若非口罩遮住還張開的嘴巴,她現在看起來一定呆頭呆腦,笨得讓人想搖頭嘆氣……這是演哪一齣戲?她明明恨不得跟這份兼差劃清界線,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事隔三天,閻秋天還在懊惱自己為什麼不知不覺就「答應」他了?如他所言,一個禮拜挪出半天時間去那裡工作不困難,再說兩人沒什麼接觸的機會,不需要擔心一時失言抖出真相,可是,做錯事的人總是擺脫不了心虛,她心裡真的很不安。
若哪天他發現她不是單親媽媽,他會不會叫她把先前的工資吐出來?
不對,她又不是沒做事,況且她一直用真實姓名,若是有錯,也只能說她巧妙的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單親媽媽,不過這會不會變成詐欺行為啊?
她苦惱的敲了敲腦袋瓜。真是糟糕,現在才發現自己一點法律常識都沒有。
叮叮噹噹……風鈴聲響起,店裡來了客人,可是閻秋天連抬頭看上一眼的動力都沒有。通常過了下午兩點,店裡就少有客人上門,蛋糕森林美其名是賣蛋糕和咖啡,事實上主攻早餐和午餐,客源大多是附近的住戶及不遠處國小的師生家長們。
叩叩叩!有人輕輕敲著桌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閻秋天懶洋洋的抬眼看去,只見對面坐了一個人,很眼熟,可是一時半刻又想不起這號人物是誰。
「當了四年的大學同學,妳不會忘了我吧?」一帥哥右手擱在桌上,瀟灑的支著下巴,對她綻放迷人勾魂的笑靨,企圖喚醒她的記憶。
大學四年……她恍然大悟。看了四年的面孔,若不眼熟,還真是沒心沒肝,不過儘管她想起他們的關係,卻只能吐出一個字,「夏……」
「夏……這是什麼意思?妳連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嗎?」可憐的帥哥瞬間灰頭土臉,心靈受到嚴重創傷。沒有一個女人會對他夏奕風如此無情。
這實在很尷尬,如果他不是姓夏天的夏,她連他的姓氏都忘了。不過,這會兒她只能婉轉表達自己的無奈。「我對名字的記性特別薄弱,況且畢業三年多,從沒想過會有相見的一天。」換言之,她忘記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當了四年的同學,可是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小團體,各有各的生活圈,偶爾在校園某個角落遇到了,也只是笑著打個招呼。再說,此人是她認為將來絕對不會有交集的人,幹麼記住他的名字?
「同學四年,畢業不過三年又十個月。」他精準的算出日子。
「我們又不熟。」不熟,就是認識一、二十年,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對妳可是很熟。」
「是嗎?」他幹麼對她很熟?莫非對她有興趣?不可能,有興趣早就現身了。
「全班女同學最不想跟我熟的就是妳。」這事教他鬱悶了好一陣子。
從小他就很受阿姨、姊姊們疼愛,女人看到他就像看到璀璨動人的珠寶,怎麼會有人不喜歡?
他當時不信邪,試著找她攀談,卻被她冷淡的態度給嘔到想吐血。若她人如其名,如秋天一般蕭索,他還可以理解她本性如此,可是她為人偏偏像秋天的楓紅,點亮了蕭瑟清冷的秋天。
他連這種事都發現了,可見確實曾注意過她……她還是趕緊轉移注意力為妙。「真巧,你怎麼會來這裡?」
「夏奕風,從現在開始妳要記住我的名字,還有,我是特地來這裡找妳的。」
「找我?幹麼?」她的眼神不自覺的轉為戒慎。
他不悅的挑起眉。這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傷他的自尊心喔!「老同學找妳,應該很開心才是,幹麼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他們又沒什麼交情,突然找上門難道會有好事嗎?
放輕鬆,面帶微笑,閻秋天避重就輕的說:「你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找我。」
「我有一個很好的理由,送一筆大訂單給妳,如何?」
她完全感受不到他散發出來的熱情,「大訂單」這三個字只讓她感到頭痛。
咦?怎麼沒有反應?沒關係,他再接再厲的宣布,「我要請妳做一個三層生日蛋糕,還有一百二十份給客人的精緻小禮物,小禮物由妳決定,看是巧克力或是手工餅乾都可以。」
不是她喜歡潑人家冷水,實在是這位同學太自以為是了。「你來找我之前,難道沒有事先打聽一下嗎?我一天只做七個蛋糕,一個禮拜只工作五天,還有,未來三個月的訂單都滿了。」
他當然知道,要不,何必與她囉哩囉唆那麼多,想盡辦法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們是同學,不可以用尋常人的標準,妳不會不通融我吧。」
「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講究公平,在我的眼中,每一個人都是尋常人,除了躺在病床上,只剩最後一口氣的癌末病人,否則絕不破例。」從幼稚園到大學,她的同學沒有兩百人,也有一百,如果每個人都來這一套,她的日子還會太平嗎?
「妳真的準備對自己的同學這麼狠心?」
總比對自己狠心好吧!「如果做事一點原則也沒有,我早就累死了。」
「我都親自上門了。」至少也該賣個面子吧。
「有許多連鎖烘焙坊的蛋糕都很好吃,裡頭的師傅名氣也遠遠勝過我這個沒沒無聞的蛋糕師傅,相信會更符合你的需求。」
「我媽就喜歡妳的蛋糕。」這個月他才從美國學成歸國,對大學同學的近況根本還沒搞清楚,若不是母親提起「秋天的蛋糕森林」,令他不自覺的聯想到她,一時好奇,詢問了有連絡的同學,才發現那家網路商店真的跟閻秋天有關。攻讀國際貿易的人竟然跑來做蛋糕,這真的很不可思議。
「你媽喜歡我的蛋糕?」
「她在朋友那裡吃過妳做的蛋糕後,就一直念念不忘。前幾天我們討論下個月她生日,想為她開個生日派對,她就提起妳的蛋糕。」
「謝謝伯母的愛護,可是你應該告訴她,我只是從小愛做蛋糕,並沒有接受這方面的專業訓練。」雖然很想成為蛋糕師傅,可是這並非父母的期望,他們希望她成為上班族,嫁個出色優秀的男人。
大學畢業後,她假借慢慢找工作的名義,先在蛋糕森林打工,同時悄悄在網路上以「秋天的蛋糕森林」賣起客製化蛋糕。原本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竟教她闖出了名堂,父母也不再阻止她當個蛋糕師傅。
「喜歡就是喜歡,這跟妳有沒有受專業訓練有什麼關係?」
「那就明年請早吧。」
夏奕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我都已經跟妳說了那麼多,妳怎麼還是不願意讓步?」
這個男人還真是超好笑!「我剛剛不是說了,這是原則。」
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忍無可忍到咬牙切齒,這位同學怎麼如此難纏?沉住氣,沒關係,他也不是那麼好應付的人。「妳有原則,而我很固執,那我們就看看誰比較有毅力堅持下去。」
「什麼?」
「妳可能不太了解我,說到死纏爛打的本領,我可是頂尖中的頂尖。一個人想要成功,不但臉皮要厚,還要有堅持到底的毅力,我當然不能缺少這樣的特質。」
這是在威脅她嗎?她倒想在他臉上試試自個兒拳頭有多硬,他就會知道不可以惹火女人。
「今天妳幫我,明天說不定是我幫妳,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啊。」
「沒錯,同學之間當然要互相幫助。」閻母笑盈盈的跑過來湊熱鬧,並伸手按住女兒的肩膀,示意她安分一點。「這張訂單她接了,你寫一張明細表,蛋糕有什麼特殊要求,餡料要用什麼,還有交貨的日期、小禮物的預算。」
「是,我馬上寫一張明細表。」夏奕風動作迅速的取過一張便條紙,詳細列下要求,一條一條的,寫了滿滿一張紙,接著又掏出了十張千元鈔票,「訂金這樣夠嗎?」
「夠了,多退少補,我去開張收據給你。」閻母趕緊收下錢,轉身回櫃臺。
「伯母,不用收據了。」他起身跟過去。
「不行,收據一定要給你。」閻母一下子就開好收據遞給他。
「謝謝,那就麻煩秋天了。我不打擾了,改天再連絡。」任務完成,他以最快的速度腳底抹油閃人,免得某人跳起來反抗。
看著夏奕風逃難似的跑出咖啡館,緊接著母親來到她對面坐下,閻秋天立刻惡狠狠的瞪過去,「妳在打什麼歪主意?」
「這是什麼意思?」
「我很清楚媽在想什麼,妳是不是期望我跟那個傢伙可以進一步發展?」她皺眉翻白眼。「別鬧了,學生時期沒看上他,現在更不會來電。」
「不論是外貌還是家世背景,他都是上上之選,妳真的不會心動?」雖然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可是她自認很有識人之明,別說他一身名牌,就是他的舉手投足,也看得出來是個富家少爺。她不是嫌貧愛富,不過以母親的立場,當然希望女兒嫁得好。
母女的立場不同,看法不同,根本是話不投機,何必浪費口舌呢?閻秋天索性拿起面前的明細表看了一眼,起身連絡各家廠商備料。否則怎麼準時交貨呢?
勞心勞力半個多月,閻秋天終於如期完成夏奕風的蛋糕訂單,這天,她開著小貨車,依約在早上十點左右到夏家別墅。
按著在門口管制出入的保全指示,她一路東張西望的慢慢將小貨車駛進位於右方的停車場。雖知夏奕風是富家公子,可沒想到是鑲鑽石的,別墅佔地竟然相當於四季花香一整個社區,真的很誇張!
閻秋天打開車門跳下車,此時管家已經帶著兩名傭人過來幫忙拿東西。
「閻小姐您好。」管家先生恭敬的對她欠身行禮。
「您好,請點收一下。」她從牛仔褲的口袋取出出訂單遞給管家先生,再走到後車廂卸貨。
管家先生帶著傭人跟過來,一一點收,並命他們分別將蛋糕和裝箱的小禮物帶走。
「閻小姐,小少爺請妳留步,吩咐我好好招待您。」
「不用了,他應該很忙,我就不打擾他了。」
「小少爺說會親自將尾款交給閻小姐,請您上二樓的小書房喝杯咖啡稍待。」
尾款……閻秋天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請對方帶路。沒有拿到尾款代表她還沒有擺脫夏奕風,而她,不想再跟這個傢伙有一丁點交集。
他們經由後花園的樓梯上了二樓,來到書房,管家先生請她隨意看看,便著手為她煮咖啡。
她只是來送貨的,無意窺探這戶人家任何事情,索性當個大家閨秀端坐在沙發上,可是習慣活動的人實在不適合一直坐著不動,因此,待管家先生送上咖啡,示意稍待片刻並行禮退出小書房後,她便按捺不住地起身活動筋骨。
她走到陽臺,觀賞別墅的景觀設計,放眼看去,不禁教她從心底發出讚嘆,有小橋、流水、涼亭,美得就像一幅畫。怎麼會有人住在這樣的地方?這真是太奢侈了!
從這兒看到那兒,看著看著,她的瞳孔猛然放大,下一秒鐘,迅速側過身子貼在牆壁上深呼吸,告訴自己,她一定是看錯了,然後小心翼翼探頭再看一眼……嚇!真的是他—— 機車屋主!
閻秋天連忙將腦袋瓜縮回牆後。別慌,仔細想想,他叫什麼名字?夏……夏什麼呢?她用力敲著頭,別急,再用力想想看……夏祈……
「妳幹麼躲在這裡,還一副見到鬼的樣子?」夏奕風悄悄來到她面前。
她並沒有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到,因為眼前還有更棘手的問題。「我問你,坐在右邊大樹下看書的那個男人是誰?」
「大樹下?」他靠向護欄,按著她的指示看過去……顯然對方也看見他了,他舉起手揮了揮。「我哥啊,妳認識他嗎?」
夏祈風—— 她想起來了!夏祈風,夏奕風,一字之差,她卻不曾將他們兩個聯想在一起。
「我要回去了。」她慌慌張張走回屋內。必須趕緊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不行,妳還沒見過我的家人。」夏奕風快步的跟在她身後。
「我幹麼見你的家人?」
「認識我的家人,可以幫妳拓展生意啊。」
這個男人存心找她麻煩嗎?閻秋天不自覺的加快腳步,不只是想離開這裡,還恨不得從此甩掉他。「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無意將剩餘的時間奉獻給金錢。」
「沒有人會錯過賺大錢的機會。」
「我就是不想賺大錢。」
「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麻煩。」
「妳還真是個怪胎,哪有人不想賺錢的?」他是不是犯賤?她越想甩掉他,他就越想跟她糾纏不清,這女人的想法太不符合邏輯了,反倒令人好奇。
「健康和金錢,你覺得哪一個比較重要?」
「當然是健康。」
閻秋天總算回頭看了他一眼。很好,原來他還有救,不是個死要錢的人。「這不就對了,沒了健康,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沒本事揮霍。我啊,是真正的聰明人,又不是窮得沒飯吃,幹麼勞心勞力的追著錢跑?」
瞧她說得義正詞嚴,他差一點用力點頭加拍手附和,不過他腦子靈活,很快就抓到其中的語病。「是啊,即使有金山銀山,也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揮霍,可是多賺一點錢,並不代表會賠上健康啊。」
「我喜歡預防,總不能等到賺飽了錢,才發現自己付上的代價是健康吧。」她終於走到了停車場,連忙從口袋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坐上車發動車子,不過他卻緊緊拉住車門,讓她不能說走就走。「你還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很可惜,妳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不用了,我不覺得可惜。還有,以後若想買我做的蛋糕,請透過正規管道,千萬不要養成走後門這種壞習慣。另外,沒事不要來蛋糕森林,這會讓我覺得很困擾。」其實她喜歡直截了當的說「從此不見」,可是做人嘛,總要留點情面。
她用力拉開他的手,關上車門,揮手掰掰,以最快的速度驅車離開,而此時,夏祈風正好來停車場尋人,只來得及看見離去的車屁股。
看到他跑來停車場,夏奕風怔了一下,神情轉為不安。「哥,再過一個小時客人就會陸續抵達,你要出去嗎?」
「不是,我聽余管家說,今天送客人的小禮物是你請同學做的。」
知道大哥不是要落跑,他鬆了一口氣。「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跟她合作,可以安排我跟她見面嗎?」
「哥想跟她合作?」
「你應該知道我的溫泉會館都會送投宿的旅客一份紀念品,而我預計下半年更新紀念品的內容,正好看到今天送客人的小禮物很有質感,很符合我的要求。」
搔了搔頭,夏奕風傷腦筋的說:「她不想拓展生意。」
「她不想拓展生意?」
「原本我想安排她跟媽他們見面,既拓展人脈同時也是拓展生意,可是她拒絕了。」
可能嗎?他半信半疑。「她大概不知道今天的會面可以帶來多大的商機吧。」
「不不不,那個女人是個怪胎,如果不是她母親最後一刻跳進來幫我一把,又收下我的訂金,她連今天的訂單都不想接……糟了,我忘了給她尾款了!」夏奕風突然想到的拍了一下腦袋瓜。
「你只要安排我跟她見面,至於合作的事,我來說服她。」
「可是……」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夏祈風根本不容他拒絕,轉身走向花園。
夏奕風無比哀怨的張著嘴巴,可是終究只能化作一聲嘆息。大哥一向很強勢,說一就是一,絕對不容許人家說二,問題是,閻秋天會乖乖配合嗎?如果可以,真不想再自討無趣的湊到她眼前,她只會嚴重打擊他的自尊心。
第二章
原則上,閻秋天將打掃的工作安排在禮拜三,因為這是她的固定公休日,至於另外一天的公休日則是週末和假日輪休。說真的,她是個相當任性的人,難怪賺不了什麼大錢。
一如往常,結束工作走出公寓,她先將垃圾送到一樓後方的垃圾處理場,再到櫃臺領取今天的工資,同時交還鑰匙。
「夏先生在那裡,閻小姐可以直接將鑰匙交給夏先生。」管理員看了一眼站在信箱前的夏祈風,此時他正低頭查看手上的信件。
她轉過身,他正好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雖然兩人不是第一次見面,卻很少看到她不戴口罩的模樣,夏祈風不禁有些驚訝,甜美的她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尤其是她的笑容,純真得像個孩子似的,很難想像她是一個孩子的媽。
看到夏祈風的第一瞬間,閻秋天的大腦就被一個念頭給佔據了—— 跑!可是手上的鑰匙總要還給主人,她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
「夏先生回來得正好,我正要回去。」她雙手奉上鑰匙。
他接過鑰匙,「謝謝,辛苦妳了。」
「我回去了,再見。」她轉身就跑,可才剛跑到大門口便猛然停住腳步。怎麼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呢?出門時,明明還豔陽高照……
對了,離開蛋糕森林的時候,母親提醒她帶傘,因為天氣太好了,她還以為母親叫她帶傘是為了遮陽,根本沒想到母親是看了氣象預報,知道下午會變天……這會兒她的麻煩大了!
夏祈風悄悄來到她身邊。「這場雨恐怕會持續很久,我送妳回家吧。」
寒毛一豎,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叫計程車就可以了。」
「我正好要出門,順道送妳一程吧。」
他正好要出門?閻秋天覺得腦子打結了。他不是才剛回來嗎?
「走吧,我的車子在停車場。」他隨即轉身走向電梯。
他說走吧,她就跟著他走嗎?雖然不願意,但是她確實跟著走了。
她突然發現一件事,這個男人很強勢,總是習慣牽著別人的鼻子走,可他的生活能力怎麼像個幼稚園的孩子?
不過這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人不可能樣樣都好,如果沒有缺點,反而變得不容易親近……難道他現在這樣子就很好親近嗎?總是冷著一張臉,身上好像掛著一張牌子,寫著—— 「生人勿近」,絕對沒有人喜歡親近他,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無法對他產生厭惡感,是因為他眉宇之間那股淡淡的憂愁嗎?
真是奇怪,夏奕風看起來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少爺,夏祈風卻好像嚐盡人生冷暖,他們兩兄弟性格會不會差太多了?難道他們是不同父或不同母的兄弟?看夏家的別墅那麼大,夏祈風卻另外置屋,這其中確實耐人尋味。
他們坐上車子,他問清楚地址後便驅車離開。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試圖打破沉默。因為下雨天,此時亦非交通尖峰時間,路上車流量不多,半個小時就抵達四季花香,他將車子停進路邊的停車格。
「謝謝你,路上小心。」她解開安全帶,迫不及待想開車門下車。
「妳還是稍待片刻,等雨勢小一點再下車吧。」
「呃……淋一點雨沒關係。」外面的雨勢確實很大,可是兩人不說一句話坐在車子裡面,這種感覺真的很怪。
「當媽媽的人最好不要感冒,否則怎麼照顧孩子?」
當媽媽的人……閻秋天尷尬的一笑。「謝謝老闆的關心。」
夏祈風聞言一怔。關心?是啊,他對這個女人確實有著非比尋常的關心,為什麼?因為她是單親媽媽,他可憐她,才關心她嗎?
其實,他會注意到她是因為有一次回家的時候,正好遇見她離開,當時有個小孩在路邊玩球,轉眼間,那顆球就滾到馬路上,小孩很自然的就追了過去撿球,這時,有一輛機車疾馳而來,千鈞一髮之際,是她撲過去抱住小孩滾了一圈,才避開了差點撞上的機車。
那一幕,讓人想忘也忘不了,也許是母愛讓她在那一刻奮不顧身的伸出援手,可是卻觸動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柔軟。
過去,他只是偶爾回家突擊檢查,他不可能一直盯著人家打掃,索性讓對方產生一種「屋主隨時會回來」的想法,工作才會認真。
在那之後,他回來的次數變多了,不過,絕大部分他都是跟她「擦身而過」。
那天,是個下過雨的午後,他們再一次擦身而過。當時,她像個孩子蹦蹦跳跳的踩著水窪,跳躍的身影像個精靈似的,臉上的笑容有如寒冬枝頭上的一抹嫣紅,教他為之悸動,從此,她就像珍藏在記憶中的照片,忍不住想翻出來一看再看。
「老闆最好不要太過關心員工,很容易產生誤會。」她只是開玩笑,當然,也是轉個彎提醒他,若是這種事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人家會認為他有那份心思。
「我應該稱不上老闆吧。」他沒想過要跟她進一步發展,她是一個離他的世界太過遙遠的女人,可是每次見到她,心,總是會變得很柔軟。
「嗄?」
「妳又不是靠我吃飯,說我是妳的老闆,實在不夠資格,還不如當我是朋友,朋友互相幫助,這就不會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了。」
現在她看起來是不是像個傻不隆咚的笨蛋?原本是好意提醒他,為什麼這會兒他們的關係變成了朋友?
「不願意有我這樣的朋友嗎?」
「不是,只是……」
「那我們就當朋友吧。」
他伸出手,她當然只能伸手回握,同時再一次深深的體會到……果然一不小心就會被這個男人牽著鼻子走。
「外面的雨勢比較小了,如果不想變成落湯雞,還是趕緊趁現在進去吧。」
閻秋天狼狽的抽回自己的手,輕輕道了一聲再見後便打開車門衝下車,一路用雙手遮著頭跑進四季花香。
完成每天的工作量,將顧客訂購的蛋糕放進冰箱,此時若是過了下午兩點,閻秋天就會自動自發縮在角落的位子。精神不錯,她會繪些書籤式的小卡片;精神不佳,她索性閉上眼睛小睡一下,偶爾處在這兩種狀態之間的灰色地帶,她就發呆作白日夢,而這也是她這幾天經常做的事。
那個男人真的要跟她當朋友嗎?他是心血來潮,還是早有這個想法?若說是預謀,也沒這個必要,他跟她當朋友又沒好處,說是一時不經思考脫口而出,可能性還比較大。
真是好笑,這個問題值得她如此心煩嗎?她在他眼中是個可憐的單親媽媽,他基於憐憫願意成為她的朋友,這是應酬話的成分居多,幹麼耿耿於懷?總不會因為他那天說了那麼一句話,他們就真的成為朋友……嚇!突然看見夏奕風的臉近在咫尺,閻秋天激動得整個人往後倒彈。
「見到我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他坐直了身子,不悅的嘟著嘴。這個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打擊他,害他對自己的信心開始動搖,懷疑自己的魅力消失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來這裡嗎?」
「妳這個人一定賺不了大錢,開店做生意的人,怎能叫客人不要上門?」
「你是特地來這裡消費的嗎?」
「我很樂意掏錢消費,就怕伯母不肯收我的錢。」
「那你還好意思以客人自居?」不過,以老媽對這個傢伙懷抱那種心思來看,確實不會收他的錢……算了。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廢話那麼多。「你來這裡幹麼?」
「我看妳很閒,有沒有興趣兼差?」
「我就喜歡過著閒閒沒事做的日子,你到底來這裡幹麼?」
他從外套的口袋取出一個信封袋給她,「這是尾款,妳上次忘了帶走。」
對喔,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忙不迭的將信封袋收起來。這下子兩人之間再也沒有牽扯了。「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現在我收到錢了,你可以走了。」
「妳真的很會傷別人的心,非要一直趕我嗎?」他一副受傷的模樣抱著胸口。
見狀,閻秋天不由得心生愧疚。她對他確實太失禮了,但她也很無奈,因為周遭有太多眼線盯著他們了,若是不劃清界線,她的日子就不得安寧了。
好吧,她就對他坦白好了。
「我很抱歉讓你覺得受傷,可是你的出現會讓我媽和左鄰右舍胡思亂想,我只能拜託你,不要來這裡。」
「妳也會在意別人的想法嗎?」夏奕風稀奇的揚起眉。
「我又不是沒神經,怎麼可能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尤其當老媽急於將她推銷出去的時候,絕對不可以讓老媽找到「獵物」。
「如果妳接我的電話,我就不會找上這裡了。」因為有求於她,他當然不想惹火她,所以原想約在外頭見面,可是她的配合度太差了,才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她不接他的電話,是因為他們沒有連絡的理由。這話還是擱在心裡就好了,免得又說她傷他的心。「我已經收到尾款了,你可以離開了吧。」
「妳知道『天饗溫泉會館』嗎?」
怔了一下,她差點反應不過來。「知道啊,名氣很響亮,是一家非常頂級的溫泉飯店。幹麼?」
「對啊,每個服務人員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客人還未入住飯店之前,服務人員就會熟記客人的名字、喜好、習慣,讓客人享受貴賓級的服務,當客人離開時,他們還會得到一份精緻的小禮物。」
「然後呢?你說這個到底有什麼目的?」
「那是我哥投資的飯店,我哥看上我媽生日那天妳準備的送客禮物,想跟妳見個面,討論一下合作的細節。」
「夏……謝謝你哥如此看得起我,可是我說過了,我不喜歡太過忙碌的生活,健康比較重要。」她差一點脫口說出「夏祈風」三個字,這個男人是她最害怕扯上關係的人,為什麼他又用這種方式找上她?
「我知道,可是我哥堅持跟妳見面談,就請妳撥個時間給他吧。」
「我拒絕,那只是在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妳還是不要拒絕比較好。」
「什麼意思?」
「妳拒絕跟我哥見面,那我只好天天來這裡打擾妳,難道妳希望變成那個樣子嗎?」手一攤,夏奕風無辜的眨著眼睛。
恨恨的咬牙切齒,她真的很討厭被人家威脅的感覺。「你很閒嗎?」
「我剛剛從國外回來,現在還忙著跟久未連絡的同學朋友見面,預計休息一、兩個月再進入公司。」他討好的一笑,強調自己的無奈。「沒辦法,妳不答應,我哥就會逼我,而我當然只能纏著妳,直到妳點頭。」
看樣子,她是逃不掉,不得不面對了。
猛然站起身,閻秋天率先往外走。「你跟我出來一下。」
這會兒在演哪一齣戲?他一臉困惑的起身跟著她走出蛋糕森林。
兩人穿過馬路,來到斜對角的公園,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可是不到三秒鐘,閻秋天就心浮氣躁的站起身,一臉有話難以啟齒的模樣。
「妳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略微一頓,她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有一件我必須向你坦白,其實我很早以前就認識夏祈風了。」
夏奕風沒有大吃一驚,那天閻秋天提出詢問的時候,他就覺得她見過大哥,後來她急急忙忙想閃人,更透露其中必有文章,可是仔細想想,他們相識的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這事也就被他擱下來了。
「為什麼妳會認識我哥?」
「我在他的公寓當鐘點清潔工。」
兩眼圓瞪。他知道這位同學很怪,可是從蛋糕師傅變成了鐘點清潔工,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這確實很詭異,於是只好從頭向他仔細說分明。
聽完之後,夏奕風忍不住發出哇的一聲。「妳的生活會不會太精彩了?」
精彩?她很想送他一個白眼,可是現在她必須做的是放低姿態,雙手合十的請求他。「請你幫個忙,絕對要幫我保守祕密。」
他笑得好開心,兩眼還閃閃發亮。「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好朋友嘍!」
「好朋友?」她的腦子有一點跟不上他的邏輯。
「對啊,妳告訴我這麼大的祕密,而我也會將祕密告訴妳,我們不就成了好朋友嗎?」說真格的,他覺得跟她成為好朋友挺不賴的。
唇角抽搐了一下,閻秋天皮笑肉不笑的說:「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的祕密。」
「不要這樣子啦,我這個人其實很有趣,對朋友講情講義,絕對值得成為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有趣嗎?」她怎麼看都覺得他是專門製造問題的人物。
「只要妳願意了解我,妳就會知道我不但有趣,而且很迷人。」
她不在意他是否有趣,是否迷人,最重要的是—— 「你會幫我保密吧。」
「當然,只要妳答應跟我哥見面談談。」他可沒忘了今天的目的。
「不行,如果我跟夏祈風見面,這個祕密就守不住了。」
「基本上這根本沒有衝突,你們見面之後,若是我哥問起妳的事,我就推說不清楚。畢業至今,我們未曾連絡過,妳是否結過婚生過孩子,我當然不清楚。」
沒錯,可她心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一旦以夏奕風大學同學的身分跟他見面,等於將她的真實身分攤在他面前,不同於之前,雖說她並沒有謊報名字,但他所知的畢竟只有名字和單親媽媽身分。
「這件事可以讓我再考慮看看嗎?」
「妳不跟我哥見面,我哥會一直追著我不放的。」換言之,她根本沒得選擇。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真的會慎重考慮,絕不打馬虎眼。不過,如果你有辦法幫我把這件事情擋下來,我會感激不盡。」
「只是要妳跟我哥見個面,又不是叫妳跟他合作,妳在怕什麼?」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她在怕什麼嗎?不知道,總覺得見了面之後,他們恐怕會沒完沒了。
這件事有那麼複雜嗎?他實在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麼。「好吧,妳回去考慮,可是我先說清楚,如果這事我擋不下來,我也只能逼妳了。」
她當然知道,說要考慮看看,是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個月是一個月的心情,說不定夏祈風聽到她沒有合作的意願,就會打消跟她見面的要求,而她的真實身分也就不用攤在他面前了。
雖然她知道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可她不過是要求給她點時間考慮,又不是什麼不合理的請求,夏奕風不至於無法配合,沒想到他竟然成天打電話問她考慮得如何,還動不動補上一句—— 「我真擔心一時管不住嘴巴,抖出妳的身分?!」
面對這樣的威脅,她還可以抱著僥倖的心態說要慢慢考慮嗎?迫於無奈,她只好同意跟夏祈風見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緊張,大不了謊言被戳破,過去的工資全部還給他就好了,他還能拿她如何?是啊,可是揭去面紗,同時代表兩人的距離拉近一步,即便以後沒有雇傭關係,兩人也很難斷得一乾二淨……
她是不是將事情太過複雜化了?無論她用什麼面貌站在他面前,他們就是雇傭關係,儘管他說過要當她的朋友。
無論如何,這一刻她終於以真實的身分面對他了,看著那張冷酷的臉因為驚愕而僵住時,她真的很想笑,可是這種情況下,若放任自己失去控制也太失禮了。
「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閻秋天試著用輕鬆的口吻道。
半晌,夏祈風才說出話來。「奕風警告我,說見到妳不要嚇到,我只是一笑置之,很難想像有什麼事會讓我嚇一跳,現在終於知道了……真沒想到妳跟奕風竟然是大學同學。」
「我也很驚訝,你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兄弟。」她根本是嚇壞了。
「我們兩個是不是差很多?」
「是啊,不過人本來就是獨立的個體,即使出自同一個家庭,也不代表會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雙胞胎也存在著差異。」
「是啊,雙胞胎都有差異了,何況是我們。」他眼中掠過淡淡的悲傷。
何況是他們?是不是她太過敏感了,怎麼覺得他此話大有文章?
「奕風應該過告訴妳,我想跟妳見面的目的吧。」
「是。但很抱歉,現在的工作量對我來說剛剛好,我不想接超過能力範圍的工作。」
「妳有沒有考慮結束網路這部分的生意?」
「嗄?」
「我同意兩邊兼顧確實很辛苦,顧此就會失彼,所以我想提供妳更多的利潤,在天饗溫泉會館為妳設立一個專櫃,讓妳創立屬於自己的品牌。」
這樣的好機會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可她只覺得頭更痛了。「其實我做巧克力純粹是一種樂趣,我用歡樂的心情做巧克力,人家因為吃了我的巧克力而甜在心頭,不愉快的心情一掃而空,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成就感。
「如今叫我將樂趣變成工作,以獲利的心態做巧克力,相信它也會失去原來的美味。」
與他見面之前,她就從夏奕風那裡得知對方有興趣投資的是「巧克力」,她索性開門見山。
「對不起,我忘了野心不是人人都有,如果妳無意建立屬於自己的品牌,剛剛的提議就當我沒說過。」
閻秋天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謝謝你理解我的想法。」
「我並沒有改變心意,還是想跟妳合作。」
「可是……」
「看見妳為生日派對所製作的小禮物,每一盒巧克力都附上一張手繪的書籤卡片,上面寫著一句祝福的話語,那一刻,我感受到製作禮物的人想帶給別人歡樂的心意。
「果然,當客人打開小禮物的時候,每一個人的臉上會露出笑容,不是因為禮物貴重,而是那份心意,這正是我想提供給飯店客人的。」
心,微微一顫,他令她驚奇,竟然可以感受到她製作巧克力的心意。
生命應該是充滿歡樂的,可翻開報紙,每天總有不幸的故事在某個角落發生,變調的生命教人感傷,所以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做點事情,於是開始了販售巧克力的構想。
「我很誠心的想跟妳合作,比起在網路上販賣客製化蛋糕,我可以提供給妳的利潤更大……我知道也許對妳來說,金錢從來不在妳的考慮範圍,但不能否認,同樣具有意義的事情,若能獲取更大的利益,不是更好嗎?」
是啊,意義相同,利益就成了取捨的標準。這個男人真的很厲害,總是有辦法教人家屈服,如果不是有個漫天大謊卡在他們中間,她一定會點頭說好。
穩住,她一定要牢牢記住,兩人的交集越多,她的謊言越有可能被戳破,所以這一次,她絕對不可以讓他牽著鼻子走。
「我給了妳很大的壓力嗎?」
「什麼……壓力?」
「若非我給了妳壓力,這麼容易選擇的事,為什麼妳如此難以抉擇?」夏祈風好奇的問。
略微一頓,閻秋天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是這樣的,因為生活不缺,我從來沒有站在利益的角度看事情,況且,我已經接下未來三個月的訂單,恐怕沒有太多心力應付這一大筆的生意。」
「我原本就計劃下半年度開始更換送給客人的小禮物,若是妳從現在停止接受訂單,兩邊重疊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今天很熱,這家咖啡館的冷氣很強,可她怎麼覺得全身都在冒汗?
「呃……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對我而言,改變原來的生活模式是一件很困擾的事。」她後悔了,不應該為了避免麻煩,只開放三個月供人下訂單,否則她的訂單早就接到一年後了。
「妳不為孩子的將來著想嗎?」
「孩子?」她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妳的孩子還小,還無法感受到教育孩子的經濟壓力,可是隨著孩子越來越大,教育費越來越貴,若不趁早將教育費存下來,妳一個人怎麼有能力支付?如果妳的孩子資質好,將來想要出國留學,那更是一筆可觀的費用,難道妳都沒有考慮過嗎?」
她當然沒有考慮過,因為她根本沒有孩子。現在她的情況是不是可以稱為——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基於一個「母親」的立場,這會兒,她不可能對他此刻的提醒置之不理,只能道:「我答應你,慎重考慮這件事。」
「誠心希望我們兩個有合作的機會。」夏祈風隨即取出名片盒,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等候妳的好消息。」
看著面前的名片,閻秋天覺得胸口好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若她最後拒絕他,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無情的人?他都說那麼多了,她怎麼還可以無動於衷?唉,如果沒有那個謊言,她恐怕早就鬆口答應他了。
基本上,野心是人的一部分,年少輕狂的時候,一心想要往上爬,可是年紀漸長,體力變差,野心在各種環境的因素下被磨得只剩零星的火花,就算遇到火種,也不見得燒得起來。
她今年二十六歲,應該還是年少輕狂的階段,可是,不知道是她天生骨子裡缺乏力爭上游的鬥志,還是因為從小浸淫在製作甜點的世界,一心嚮往那種單純卻甜蜜的滋味,因此,她始終堅持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她真的很不喜歡動腦筋,儘管她的想像力豐富,沒事就愛胡思亂想,想東想西的,搞得自己神經兮兮—— 這對她來說,算是一種生活樂趣。
總之,她不喜歡動腦筋,那個男人卻害她傷透了腦筋,不是因為要不要跟他合作的問題,而是讓他誤解她是個單親媽媽,總是教她心裡很不安。
如果有一天他發現真相,會有什麼反應?
說真的,她根本不敢想像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被人家當成傻子耍吧。
嘆了一口氣,閻秋天直接趴在桌子上。好煩喔!
「妳在幹麼?」雲冬天輕輕的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在對面位子坐下來。「一大早就咳聲嘆氣的,戀愛了嗎?」
她微皺著眉,坐直身子。「為什麼咳聲嘆氣會跟戀愛扯上關係?」
「我都聽說了,最近有一位帥哥老是來這裡找妳。」
聞言,閻秋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早知道四季花香的婆婆媽媽們很喜歡聊八卦,可是,不過在這裡看過夏奕風兩次,就自動演變成他在追她,她們會不會太誇張了?「哪有老是來這裡找我?他只來過兩次,而且兩次都是為了正事。」
「看樣子,真的有這麼一號人物嘍。」
「只是個不值得提起的人物。」
「是嗎?如果不是他,哪號人物可以讓樂觀派的閻秋天一大早就直嘆氣?」
「早餐點好了嗎?」見好友點了點頭,她四下看了一眼。店裡近一半的客人來自四季花香,難保他們不是正拉長耳朵偷聽她們兩個說話。「妳去拿早餐,我們去公園。」
雲冬天馬上意會過來,起身走到櫃臺付錢拿早餐,隨著閻秋天來到公園。
兩人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她也不催好友,逕自優雅的享受早餐。
「妳還記得我幫小薇打掃的時候,遇到的那位機車屋主嗎?」
她忙著吃早餐,只能點頭回應。
「妳知道嗎?他竟然是我大學同學的哥哥。」
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雲冬天暫時擱下手中的三明治。「然後呢?」
「這事要從那天夏奕風來找我說起……對了,夏奕風就是我大學同學……」閻秋天激動的站了起來,唱作俱佳的說起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夏祈風想跟她成為生意夥伴。
她說完了,雲冬天的早餐也吃完了,解決完最後一口咖啡,她有感而發的說:「你們兩個還真是有緣。」
「有緣?」
「妳不覺得有緣嗎?先是因為小薇的關係,成為他的專屬鐘點清潔工,接著又因為大學同學的關係,用另外一種方式跟他搭上線,這難道沒有緣嗎?」
閻秋天沒理會好友的緣分論,苦惱的說:「我現在快煩死了,如果他發現真相怎麼辦?」
「如果是我,與其成天擔心受怕,還不如主動向他坦白。」
她忙不迭的搖頭,「絕對不行,如果因此牽連清潔公司怎麼辦?而且,我也不想落個詐騙的罪名。」
雲冬天那張看似淡漠的臉終於出現笑容。「妳太誇張了。」
「男人嘛,很在乎自己的自尊心,被耍了,心裡的感覺當然是糟透了。就算我扛下所有的責任,不牽連清潔公司,可難保他不會火大,追討我過去的工資,告我詐騙。」
「我問妳,他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嗎?」
「不是。」閻秋天很肯定的回答。夏祈風作風強悍又機車,也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但絕對不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
「既然妳肯定他不是,為什麼不賭一次?」
是啊,如果她向夏祈風好好解釋,說不定他會原諒她的欺騙,可是,萬一他生氣了呢?不行不行,她畢竟不了解他,絕對不可以冒這個風險。
雲冬天擺了擺手,不想繼續繞在這件事情上面打轉。「這件事妳回去再慢慢想想怎麼做才是上上之策,至於他找妳合作的事,我倒覺得這對妳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我又不想賺大錢。」
「我知道妳不想賺大錢,可說句真心話,這確實是個好機會。妳在網路上賣蛋糕,利潤根本不高,如果對方不方便來蛋糕森林取貨,妳還要充當快遞。沒有方向感的人老是在找路,這不是很累嗎?」
「現在有GPS很方便,而且大部分的客戶都會在約定的時間自己來取貨。」
「這不是重點,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相信妳對這個合作機會一點心動都沒有。賺錢的機會,誰不喜歡?何況這耗費的時間、心力不會比妳原先還多,妳根本沒有理由拒絕啊。」
平心而論,兩相比較之下,夏祈風提供給她的機會確實值得一試。
雲冬天直勾勾的瞅著她,「妳還是老實招了吧,妳不想跟他合作,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當然是擔心謊言被拆穿啊。」
「是嗎?我覺得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心頭漏跳了一拍,閻秋天不自在的眼睛轉來轉去。「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只是擔心謊言被拆穿,妳絕對不會繼續在那裡當鐘點清潔工,基本上,這比起妳與他合夥還要危險。」
「……我還是不懂妳的意思。」
「妳在他的屋簷下工作,兩人接觸的機會更多,風險不是更高嗎?」
「……他很少回去,我們碰面的機會不多。」
深深看了她一眼,雲冬天淡然一笑。「我不跟妳說那麼多了,妳不想跟他合作是不是有其他的理由,相信妳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嗎?她真的有其他的理由嗎?有嗎?也許有吧……雖然她很擔心謊言被拆穿,可更重要的是,她想避開任何跟夏祈風接觸的機會。
這個男人總是給她一種無法解釋的壓迫感,若說這種壓迫感令人討厭,那也就算了,可她只覺得心兒慌慌的。
夏祈風不是她欣賞的那種男人,太過強悍、霸氣,然而他身上卻又充斥著一種非常不協調的憂愁,淡淡的,卻觸動她的心,教她心疼。
「好啦,我要回去工作了,妳一個人慢慢想吧。」雲冬天站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旋即轉身離開公園。
不想還好,越想越煩,為什麼她會遇到教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男人?她忍無可忍的尖聲一叫,頓時吸引了周遭無數的目光,其中還不乏四季花香的住戶,閻秋天尷尬的一笑,趕緊腳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