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32001
《醫條富貴路》
出版日期
2017/01/18
數量
NT. 250
優惠價: NT. 198
從小撿她回來、帶著她行醫的師父有交代──
「丫頭,雖然我們做的是救人的事,但是救人也要吃飯,懂嗎?」
所以啊,要從富人那兒多拿一點,才能幫助窮人,
不過師父沒有教遇到綁架她來行醫的人的教戰守則啊!
別說討診金了,這嘴巴壞的永安侯世子楚昭昀動不動就威脅要滅口她,
嘖,她看他們就是有一腿,他才那麼緊張那位易了容變醜的容先生,
雖說她是師父口中的蒙古大夫,除了解毒是強項,其他醫術都低空飛過的分數,
幸好容先生得的是小風寒她會治,就是體內的寒毒麻煩點,
沒問題、沒問題,毒她來搞定,他們「這一對」繼續去辦大事,
靠著找楚昭昀失蹤多年的妹妹一事做掩護,
他們去跟見不得天下太平的燕王鬥心計,好完成跟北遼簽訂盟約之事,
只是沒想到她幫人治病解毒錢沒賺多少就算了,還得賠上自個兒的心,
容先生本尊好看到迷死人,家世更是嚇死人,可是鎮南侯世子衛容駿,
而他為了拐她和師父一家上京城定居,莊子備好,銀票送上,
但她一介孤女,配得上人家嗎?欸,免驚,被師父養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大不了就私奔嘛,再說原來她自己身上也藏個祕密,誰比較「金貴」還不知呢……
艾佟
筆觸細膩,風格詼諧幽默,是個風趣善感的姑娘。
沒事喜歡看看書,作作白日夢,
然後信手拈來一枝筆,將想到的愛恨情痴寫下來,自成一篇。
雖偶爾覺得不管是古裝還是現代稿寫起來都有幾分苦惱,
但看著一本一本的書寶寶出生乃人生一大樂事,
因此還是樂此不疲,期許能夠筆耕不輟。
沒出息的才有出頭天 

要說這回艾佟老師的《醫條富貴路》中女主角林言姝,最讓我羨慕的本事是什麼,絕對不是她的醫術(雖然她真的挺會解毒的),也不是她的無敵好運氣──從小是孤女還能被個穿越來的師父撿回家當女兒養,養得心地善良、古靈精怪,我最羨慕她的,是她彷彿擁有《哈利波特》中「復復修」的能力,玻璃心碎了,馬上可以自動修復。
對林言姝而言,只要不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就算再有啥不愉快,她可以一秒丟腦後,兩秒忘光光,三秒跟你來個相見歡,比如說,故事一開始時她被人綁架去醫人,她坦言自己醫術很兩光,連她師父都說她是蒙古大夫──這還是因為她師父愛護她,才願意稱她一聲「大夫」,總而言之,若對方不怕死,她就治。沒想到如此坦白的結果,惹得與咱們男主角衛容駿一道來燕州的表弟楚昭昀不痛快,從此處處針對她,一副她要敢把魏容駿怎麼了,她腦袋也別想要了。
唷唷,是說被個現代女人養大的孩子就是不一般,瞧楚昭昀這麼緊張一個男人,林言姝馬上就自動腦補兩人的「關係」,你們懂的,換成現代用語就是腐女一枚啦。看到這裡我都忍不住噴笑,她主動轉威脅為「體諒」,這位好姑娘真是好有愛啊!
故事看到這裡時(其實才剛開頭沒多久),我忍不住想起九月時去了趟宜蘭太平山,剛好巧遇巡山志工,為我們介紹紅檜與扁柏的不同,扁柏是很好的木頭,可以長得很粗壯,常被人類伐去做棟梁,可紅檜到了一定年紀就易長菌,導致中空,人類覺得它沒用就不砍,所以往往能變成神木;我們每每看著神木讚嘆時,到底覺得要當扁柏成為一個有用的家具比較有貢獻,還是當神木才神氣?
林言姝就是讓我覺得她是一棵神木,或許,她沒有高超的醫術,但是她有很可怕的毅力,當她發現衛容駿體內有難解寒毒、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他,她捨不得他受苦,想盡辦法也要找出解毒的法子。她當他的依靠,在衛容駿在異地飽受寒毒之苦,差點沒命,是她支撐著他,穩穩的,如巨木般再寒冷也不倒塌。
雖然兩人間仍有身分上的距離,一個是長公主與侯爺之子,一個是無父無母,還疑似被人丟在妓館門口的孤女,林言姝有過自卑,可別小看她復復修的能力啊,只要她的容哥哥也是挺她的,大不了兩人私奔過日子去,更何況他們也不用走上這條路,別忘了她有個穿越來的師父,人家穿越開金手指都是發家致富啥的,她這位師父卻是專為這個她口中沒啥出息的徒兒鋪上一條富貴路,別說林言姝真正的身世超有本錢撈個世子夫人之位來坐坐,光靠她師父的魅力,也夠教長公主認可林言姝這個兒媳。
師父口中沒出息的徒兒有了好歸宿,讓我們讚嘆故事的神轉折,其實,每個人都不要小看自己,只要聽從心意堅持對的事情,不管曾經被人如何輕視,或是遭遇多少磨難,都定有出頭天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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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醫術有問題
從林言姝有記憶以來,就是閉著眼睛走在陳家村,也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沒法子,誰教她聰明可愛、人見人愛,更重要的是有個神醫師父。師父給村民看病從來不收銀子,師父稱之敦親睦鄰,而她視為收買人心。無論前者或後者,師父在陳家村是不可褻瀆的存在,當然沒有人敢欺負神醫視如女兒教養長大的徒弟。
可是,今日她竟然在村子裡遭人綁架,這像話嗎?
這真的太不像話了,但落在人家手上,還是一群看起來就是練家子的兇殘人物,能夠不低頭嗎?
「你們綁……找錯人了,我不是大夫。」
林言姝從不知自個兒有如此溫柔的一面,難怪師父說生死存亡之際,人人都可以創造神蹟……若能活著見到師父,她一定要狠狠的拍師父馬屁,師父的「至理名言」原來是很有道理,只是凡人聽不懂,老是當她瘋言瘋語。
「妳不是大夫?」楚昭昀皺眉,看了斜後方的貼身侍衛洪興一眼。
「村子裡的小孩說她是大夫。」洪興怒視著林言姝。雖然這丫頭看起來不像大夫,但是人人都說她是大夫,難道還假得了?
「童言童語能當真嗎?我豈有資格稱為大夫?我師父才是大夫。」
「既然妳師父是大夫,為何妳不是大夫?」
「因為我沒有習醫的天賦啊。」林言姝很無奈的嘆了聲氣,接著道:「雖然早在我有記憶之時,我就跟著師父學習,辨視草藥沒問題,蒙著眼睛單聞氣味也可以正確無誤地道出草藥之名,不過醫術卻很有問題。
「我師父也覺得很奇怪,我師弟跟著我師父不過七、八年,把師父的醫術好歹也學了一半以上,而我連一成都不到。你說我笨嗎?那可不,師父唯獨誇過我聰明絕頂,所以啊,只能說我缺乏學醫方面的天分。」
眉角一抽,楚昭昀忍著想伸手抓塊布塞住她嘴巴的衝動,「那妳師父或師弟呢?」
「他們去益州,十日之後方歸。」將來要繼承師父衣缽的人是師弟,因此每回高門大戶請師父去治病,師父總要帶上師弟,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若生病的是內宅那些貴夫人,她便比師弟更適合跟在師父屁股後面提藥箱。
「既然自幼跟著妳師父習醫,吹了風、身體不適,這種小病妳應該沒問題吧?」
林言姝搖搖頭,覺得他太沒常識了。「你知道感冒可分為『風寒』和『風熱』兩大類型嗎?通常風寒型感冒是因為身體受寒,導致新陳代謝減緩,免疫力也同步下降,並有全身發冷、鼻塞、流鼻水、頭痛等等症狀;而風熱型感冒則是發燒、流鼻涕、喉嚨痛、卡黃痰等等,必須辯證論治才不會適得其反……」
「夠了,妳究竟是能治還是不能治?」楚昭昀真的被她搞糊塗了,囉哩巴唆一大串,好像很懂的樣子。
「我師父說我是蒙古大夫……這還是因為師父愛護我,願意稱我一聲大夫,不過我臉皮薄,實在不敢接受大夫之名,總而言之,若你不怕死,我就治啊。」
「……蒙古大夫?」楚昭昀忍不住伸手按壓右眼眉角,實在抽動得太厲害了。
「就是醫術不高明的大夫。」
這可教楚昭昀頭疼了,若是他,由著她折騰也無所謂,可是事關……
「有勞小姑娘了。」床上的男子出聲了。
「你真的要讓我治病?」林言姝的目光終於留意到床上的男子—— 雖然對方看起來極其「暗淡」,但因為聲音低沉軟綿,她覺得他比旁邊這位自命不凡的男子更好看。
衛容駿輕輕點頭,楚昭昀卻忍不住提醒林言姝—— 
「妳仔細一點,容先生可是很重要的人。」
林言姝沒好氣的送上一個白眼,只要是人命,哪一個不重要?
走到床邊,林言姝很有架式的先望診……易容?怔愣了下,她左右瞄了一眼,難道是房內視線不良產生的幻覺嗎?可是再看,她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他是易容的。
師父說,易容乃因「見不得人」,換言之,八成是為了幹壞事,這種事她和師父都做過,譬如去妓館給人治病,實在不方便以真面目見人……不過,她看他不像壞人,倒是旁邊那位防備心極重的男人完全沒有善類該有的氣質。
「小姑娘可以治我的病嗎?」
林言姝調皮的對他擠眉弄眼,衛容駿見了一怔,立馬反應過來的回以一笑。
林言姝連忙收拾思緒,定下心來,專心為他診察,不過老天爺真愛跟她開玩笑,這個男人的體內竟然有……咬了咬下唇,決定忽略不該關注的焦點,她大大鬆了一口氣道:「你是風寒感冒,我開張方子。」
「多謝小姑娘。」
「不客氣,不過下次若能光明正大請我上門治病,當然更好。」林言姝俐落的開了一張方子,然後迫不及待的要走人,不過某人顯然無意就此放過她,緊跟在後。
「你還有何指教?」林言姝轉頭瞪著楚昭昀。
「妳府上應該有藥材吧。」楚昭昀倒是沒有懷疑林言姝的診斷,因為衛容駿此次生病的情況與過往一樣。
「當然。」林言姝的眼神轉為防備。
「我們就在妳府上抓藥,還要請妳熬藥。放心,不會少了該給的銀子。」
「你要在我那兒抓藥也成,至於熬藥,我會白紙黑字仔細交代,保證再笨的人也知道如何熬藥。」
從她被人一掌敲昏了,扔上馬車送到這兒,她對此地的感覺就只有兩個字—— 危險,她恨不得早早跟這群人劃清界線。
「容先生病好之前,還要勞妳費心在旁伺候。」
「什麼?」
「還有,這兒的事一個字也別透露,我們不認識妳,妳更不認識我們。」
林言姝極力推拒,「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兒,我家中還有許多人。」
「相信妳找得到理由出門。」若非這丫頭野得很,他豈能不鬧出動靜擄人?
林言姝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平日她最常做的就是跑上山鑽研各種草藥,同時採草藥,身邊伺候的丫鬟三日沒跟她說上一句話也不奇怪,更別說是其他人,反正天黑了有見到她回去吃飯睡覺就好。
「馬車只能送妳到陳家村外面,不過妳放心,我的人會暗中保護妳,記得快去快回,容先生還等著妳熬藥。」
保護她?林言姝唇角一抽,這是警告她暗中有人監視她吧!
除了師父之外,燕州最厲害的大夫全在晉陽城,他們不去晉陽城尋大夫,卻抓著她不放,這不就說明他們的身分必是見不得人嗎?她恨不得不認識他們,又豈會拖累其他人?
「洪興,送林姑娘回去取藥。」
洪興走上前,恭敬的行禮道:「林姑娘請。」
林言姝強忍著想揮拳揍人的慾望,走向停在院子的馬車。好吧,就當做好事,師父說過,做好事絕對不會吃虧。
 
 
 
雖然她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全因師父一時想不開抱回來撫養……這是師父說的,又不是從自個兒肚皮出來的,還要操心她,這不是想不開嗎?總之,林言姝也是被嬌養伺候長大的,如今卻要像丫鬟般伺候人,還是個男人,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更彆扭的是,有人一直看著她,不是愛慕,而是擔心她在藥湯裡面動手腳……看似如此,也許另有圖謀,反正就是想對她不利的樣子。
「你能不能別再盯著我了?」林言姝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怪,他顯然是這兒身分最尊貴的人,因為人人都稱他一聲「公子」,可是他的行徑卻像小廝,總是搶著伺候容先生喝湯藥……這兩人的關係不單純哦。
「妳這丫頭看起來就個不安分的。」楚昭昀毫不掩飾對她的不信任。
「若我有心在藥湯裡面動手腳,你也制止不了我。」她對治病不擅長,卻是個使毒高手。
「妳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幹壞事,我就白活了。」
「你要試試嗎?」她真想在他自命不凡的臉上狠踩一腳,必定很爽—— 師父說此字極其不雅,但是深得吾心,總教人情不自禁就脫口而出。
眉角一抽,楚昭昀突然有一種感覺—— 這丫頭非常人也!「容先生若是出了什麼事,我第一個宰了妳!」
林言姝嘿嘿一笑,錯不了,他們之間絕對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妳這是什麼眼神?」他可以肯定這丫頭的小腦袋裡盡是汙穢。
「我還不曾見過像你這樣的好主子。」林言姝婉轉的道。
「我向來護短。」
林言姝唇角勾了一下,「這是護短嗎?」
「我就是如此護短,不行嗎?」楚昭昀忍不住激動的提高嗓門。
「我又沒說不行,你何必如此緊張?」林言姝笑得越來越曖昧了。
楚昭昀恨恨的咬牙切齒,這丫頭的小腦袋究竟是如何長的?「妳最好記住,容先生於我而言是夫子,並非下屬。」
「是是是,容先生是你的夫子,你不過是敬重他,對他滿是孺慕之情。」她無意越描越黑,只是從她嘴裡說出來,好好的一段話就歪了,莫怪她師父老愛說她心思亂七八糟,再正經的事也可以被她搞得不成樣子。
聞言,楚昭昀眼一瞇。她用不著在藥湯裡面動手腳,他就想捏死她,這丫頭的存在就是為了逼瘋人!
林言姝感覺自個兒被死神盯上了,不由得縮著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那雙充滿殺氣的眼睛盯緊她不放,還好某人清了清嗓子,適時為她解圍。
「你怎麼下床了?」楚昭昀關心的跑到衛容駿面前。
「屋裡太悶了。」
林言姝撇了撇嘴,說他們沒有見不得人的關係,可能嗎?
衛容駿彷彿沒有聽出林言姝的話中有話,行禮道:「多謝小大夫。」稱呼從小姑娘變成了小大夫,這是對她的尊敬。
「不必,只要留我一條小命就行了。雖然我醫術不精,但是小病還應付得來,師父不在時,多多少少可以幫助村裡的人,窮人家若非不得已不會上城裡的醫館看大夫。」言下之意,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存在的價值。
「我們幹啥要妳的命?」楚昭昀搶著道。
林言姝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來就是準備將她滅口的樣子。
楚昭昀懊惱的跳腳,「妳知道爺的身分有多貴重嗎?爺豈會為了一個卑賤的小丫頭弄髒自個兒的手?」
林言姝語帶嘲諷的唇角一挑,「是是是,還真是謝謝你,我不值得你弄髒手。」
「不過,妳最好忘了我們,否則,我不能保證會不會忍不住弄髒手。」楚昭昀的眼神轉為陰沉。他出身武將世家,斬草除根是他的處事原則。
「放心,我對於不想記住的人從來不會記住。」她同時奉送一個很不屑的眼神,顯然在說:他一點也不值得她記住—— 這也是事實,她向來不喜歡為難自己,討厭的人當然不會放在心上自我虐待,忘得快,日子才會快活。
「公子童心未泯,就愛捉弄嚇唬人,請小大夫別當真。」衛容駿緩和氣氛道。
楚昭昀顯然不服氣,可是又不敢出言反駁。
林言姝的目光忍不住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一圈,主子不像主子,謀士不像謀士,說他們是主僕,打死她也不相信。
「謝謝小大夫這兩日的照顧,我感覺好多了。」
「容先生再服上兩日的藥湯就可以了。」
此時藥已經熬好了,林言姝將藥湯倒進碗裡,拿起一旁的蒲扇輕輕搧了一會兒藥湯,摸了摸藥碗,不燙人了,再用托盤送到衛容駿面前。
衛容駿拿起藥碗,一口氣喝了,將藥碗放回托盤上。
林言姝欲言又止的看著衛容駿,咬了咬下唇,顯然很苦惱。
「妳這丫頭真是失禮,怎能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男子?」楚昭昀將衛容駿擠到一旁,想要擋住林言姝的目光。
這丫頭難道發現了嗎?
林言姝忍不住翻白眼,「又不是看你。」
「若妳敢盯著我看,我一掌將妳打暈了。」
「謝天謝地,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她不喜歡他這種高大威猛的武夫,倒是容先生,易容之後看起來也許沒有他俊俏,但是通身的氣質優雅高貴,簡直就是師父口中所謂的極品男人。
林言姝繞過楚昭昀,再次站在衛容駿面前,不待楚昭昀反應過來便道:「不知容先生可否允許我說幾句唐突話?」
「小大夫請說。」
「這位公子不是個好主子,你為他效力,小心將來不得好死。」林言姝不客氣的斜睨楚昭昀一眼。其實她是擔心容先生的清白,容先生對他這個主子顯然沒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而這個主子卻將容先生視為所有物,容先生如此柔弱,將來怕是逃離不了他的魔掌。
楚昭昀激動的哇哇大叫,「妳是什麼意思?」
林言姝挑釁的對他揚起眉,「難道不是嗎?我幫你們,你卻老想著對我不利,為你這樣的人做事值得嗎?」
「我不會要了妳的命。」沒錯,他覺得只有死人會乖乖閉嘴,可是若沒有理由的就要了她的性命,良心總是過意不去,因此這兩日他盯著她不放,試圖尋找讓他出手的理由,不過,他自認為很小心,沒有暴露殺意,沒想到這丫頭還是察覺到了。
「你可以對天發誓嗎?」
「我說話算話,除非妳踩到我的底線。」
林言姝輕哼一聲,他的底線在哪兒不是他說了算嗎?
楚昭昀真的很想捏死她,若非目前她活著很有價值,他絕不會與她廢話。
「今日洪興帶了人在燕子山採了不少草藥,待會兒小大夫別忘了帶回去。」衛容駿又出聲調節氣氛。
她出門的藉口是上山採草藥,若是連著兩日都空手回去,難免說不過去,沒想到她昨日隨口提了一句,今日容先生就讓人為她上山採草藥……容先生真是體貼得令人感動,不想喜歡他也難。
「謝謝容先生費心了。」林言姝給了衛容駿燦爛的一笑,趕緊轉身跑去找洪興。
「進去吧。」衛容駿轉身走回房間,楚昭昀乖乖的跟在後面。
 
楚昭昀站在窗邊,從微微打開的縫隙往外看去,林言姝正興高采烈檢查洪興他們採回來的草藥,還不忘充當夫子解說草藥的藥效……他看她就是個不安分的,留著她,絕對是禍患,可是不留她,良心難過。
「既然答應留住人家的小命,就別再生出其他想法。」
若是教林言姝聽見衛容駿此時說話的口氣,她絕不會認為他柔弱可欺。儘管身子不好,但是他絕對比楚昭昀更陰狠,心思也藏得更深。
「那個丫頭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看起來就是滿肚子鬼主意的耍奸之徒,她會不會發現你的身分?」他的身分暴露了也無妨,畢竟他楚昭昀來燕州的目的是尋找妹妹,並非不能攤在人前的隱密事。
「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如何發現我的身分?」
沒錯,雖然她只知道他姓楚,不過並沒有試圖打探他的來歷,而這正是她聰明之處,好似對他們全無好奇之心,如此一來,便能降低她在他們眼中的危險程度。
「我看這丫頭就是個不簡單的,她應該只有十三、四歲,可看來比我娘還精明。」
「姑姑性情溫婉,向來不喜與人爭競,京中貴女十之有九比她精明。」
楚昭昀的母親雖是庶出,但因是老寧國公唯一的女兒,可以說是備受呵護長大,後來成了永安侯的繼室,小了永安侯十二歲,永安侯更是疼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處處為她打點,養得她更不擅於算計謀劃。
「我娘只是懶得費神,也不是真的不精明。」終究是寧國公府養出來的女兒,寧國公府一門兩個爵位,在京中權貴間的地位無人能及,對孩子的教養自是精細講究。
「你越擔心,越容易露出馬腳。」
「若非你是小舅唯一的兒子,我何必如此操心?」楚昭昀懊惱的一瞪,「小舅母也真是糊塗,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子禁不起折騰,竟然讓你來這兒冒險。」
「正因為我身子不好,沒有人相信我能做什麼,更方便我行動。」
「是啊,可是一來到燕州就病了,這會兒連大門都出不去。」
「初來這兒,一時無法適應這兒的天候,過幾日應該會好一點。」
過去,衛容駿大多待在濕熱的南方,偶爾回京也會避開冬日,不過這一次是皇上緊急召回,無法挑適宜的天候出門。
楚昭昀舉起雙手在嘴邊哈了一口氣,「明明入春了,為何感覺還像是冬日?」
「這兒比京城還冷,漸漸適應了,就不會覺得太冷了。」
頓了一下,楚昭昀忍不住再確認一次,「你真的要留住那丫頭的小命?」
「你不是已經答應人家了嗎?」
「你的病還沒好,能不答應她嗎?」
「既然答應了,就信守承諾,別再想東想西。」
「我倒是無所謂,但若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不過是提早讓人知道我來到燕州,你可不行。」雖然表哥以謀士的身分掩護,還刻意易了容,可是通身的矜貴氣質很難壓得住,也正因為如此,生病了卻不敢上晉陽城尋大夫,就是怕人留意到他。
「只要記住我是你的謀士,別當我是玉瓶兒,尊貴得連碰都碰不得,就不會有人察覺到我的真實身分。」還好他聽出小大夫只當子書有龍陽之好,並未往他的身分琢磨。
楚昭昀覺得好無辜,「若你出了事,我如何向小舅舅、小舅母交代?」
「我的身子是不好了點,可還不至於弱不禁風,否則皇上也不敢讓我來這兒。」
「我知道,你是小舅母的寶貝疙瘩,若非逼不得已,皇上絕不會打你的主意。」
小舅母安寧長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姊,皇上能夠順利推動海運,大權在握,讓大周朝百姓漸漸脫離貧窮,可以說是安寧長公主的功勞,而曾經與北遼同為大周最大外敵的南越,更是小舅這位駙馬爺打下來的,小舅因此得了一個鎮南侯爵位,換言之,小舅和小舅母是皇上最親的人也是最大功臣,皇上豈會打他們唯一寶貝兒子的主意?
只是,此次關係到北境的長治久安,而最能貫徹皇上心意,又精通北遼各部落語言的只有小舅一家人,不過小舅和小舅母太過醒目,容易被燕王府盯上,而衛容駿因身子不好,很少見人,自然更容易避人耳目。
燕州可以說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大周朝成立之初,太祖皇帝為了專心對付朝中權貴,不得不藉著分封諸王鎮守四方,後來太宗皇帝繼位,權貴的勢力弱了下來,藩王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太宗皇帝便一點一滴削弱這些擁兵自重的藩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敢輕易撼動鎮守北境的燕王,乃因燕州北方有一個最強悍的民族—— 北遼。後來溫和保守的仁宗皇帝繼位,更是不敢招惹燕王,燕王便在朝廷的放縱下漸漸成了大周的隱患。
當今皇上繼位後,北遼內鬥,求和之聲四起,可是一旦大周和北遼議和,雙方開市互貿,裁減北境軍隊是為必然,而皇上無須任何理由就可以削弱燕王的兵權,這是燕王最不樂意見到的。因此議和一事剛剛傳出來,北境就陸陸續續出現盜匪作亂之事,盜匪的來歷直指北遼,朝廷反對議和之聲興起。
皇上相信這是燕王所為,是為了要阻止議和,最後皇上只能對外宣稱派出欽差查明盜匪作亂之事,不過卻是暗中派衛容駿執行與北遼的議和。
「你不必擔心我,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真的準備將那個孩子找回來嗎?」
原以為十幾年前從西北返京途中,因為遇到流民而跟著奶娘一起墜落山崖死掉的孩子,竟還好好活在這世上,這本是開心的事,可是安然躲過流民攻擊的奶娘未逃至家鄉就病倒了,心想大概是活不了了,正好遇見一位前往福恩寺祈福的姑娘—— 雖然看起來妖妖嬈嬈,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可是想要孩子活命,也只能託給對方。
後來奶娘花了許久時間養病,終是活了下來,回到京城來說了這事。
孩子在妓館長大,會養出什麼德性?永安侯認為索性當孩子死了,但永安侯夫人說什麼也不願意,孩子再不好,也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再說了,若是那位姑娘早就帶著孩子離開妓館,她的孩子會不會正在受苦?
一頓,楚昭昀艱澀的道:「若是妹妹真的在妓館長大,我倒寧願她死了。」
「她總歸是你妹妹。」
「永安侯府實在要不起一個流落妓館的女兒。」他可以理解母親失而復得的心情,可是他與爹的想法一致—— 永安侯府更為重要,若這個妹妹會成為永安侯府的禍患,還不如不認,只要給她一份家產,保她一生錦衣玉食也就夠了。
「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她不是還未及笄嗎?想必還是清倌。」
「若是如此,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略一思忖,衛容駿總覺得此事疑點重重,「那位奶娘有沒有可能說謊?」那奶娘一回到京城,就被永安侯府的人發現,這不能不教人懷疑暗藏陰謀。
「我們不是沒有懷疑,但是奶娘為何要說謊?」
「有人在背後操縱此事。」
「若是奶娘背後有人,目的何在?我爹得罪的人不少,我娘卻是向來與人為善。」
假使真有人藉著此事作怪,這種手段也應該是出自內宅婦人之手。
衛容駿想不透的正是這一點。
「我爹說了,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人。」
「你可想清楚了,如何尋人?」
「不急,總要等我真正到了燕州,才能夠採取行動。」
衛容駿點了點頭,顯然累了,眼睛一閉便睡著了。
楚昭昀走過去為他蓋好被子,退出房間。
第二章 師父最好了
「為何老是將窗子關上呢?」
每次端著藥湯進房間,林言姝總是習慣性的看了窗子一眼,見窗子緊閉,就一定要走過去將窗子打開。
「房裡太過沉悶、空氣汙濁,反而不利於容先生養病,還不如適度的讓空氣流通。從這兒看出去,正好可以瞧見院子裡面的杏花,看了心情愉快,有益健康。」
「小大夫喜歡什麼花?」衛容駿接過林言姝遞過來的藥碗,一口氣喝了。
「我沒有特別喜歡的花,只要看起來賞心悅目,聞起來很香,讓人心情很好,我就喜歡,師父還因此取笑我貪色貪香,一點品味都沒有。」
「妳師父錯了,貪色貪香也是一種品味。」
林言姝聞言樂開懷了,右唇邊的梨渦更深了,整個人彷彿沾了蜜似的甜美極了。「還是容先生聰明,我竟然沒想到,下回我可要告訴師父,我也有自個兒的品味。」
衛容駿從不知一個人的笑容可以如此動人,如同東升的旭日,令人不禁屏息視之……他對陌生人向來防備,可是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有一種很親近的感覺,是因為她一眼就發現他易容嗎?
收起思緒,他笑著道:「妳們師徒感情很好。」
「我是師父撿回來養大的,感情當然好。」
他沒想到她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明日容先生不必再用藥了,我就不來了,我在此先跟容先生告辭。」林言姝恭敬的行個禮,便準備收拾藥碗走人。
「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嚇唬小大夫。」
「沒關係,留我一條小命就好了。師父說我很可愛,沒有我的日子無聊又無趣,雖然我醫術比不上師弟,她還是覺得我最棒了,以後還盼著我給她養老送終,若是我比她短命,如何給她養老送終?」
衛容駿差一點爆笑出聲,這個丫頭喋喋不休的樣子真是可愛,「公子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請小大夫放心。」
「沒有人願意當忘恩負義之人,皆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換言之,真要忘恩負義,總是可以找到理由。
「我保證公子不會傷小大夫一根寒毛。」見她心存懷疑的樣子,他索性舉手給予保證,「若他不想與我從此不相往來,他絕不會傷妳一根寒毛。」
「我信你。」真是可惜,容先生如此溫文爾雅的男子應該配個仙姿般的美人,為何會跟粗暴的楚公子湊在一起呢?
衛容駿拿起枕邊的錦袋遞給林言姝,「這幾日多謝小大夫照顧。」
「不必了,那位楚公子已經給了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這是我的心意,請小大夫收下。」
人家堅持要她收下,她也沒必要客氣。雖然師父醫術高明,研製各種藥丸,賺了很多銀子,但是經常給窮人義診贈藥,銀子花得也很兇。
林言姝收下銀子,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將昨晚從張嬸那兒聽到的事告訴他,給他提個醒,「對了,最近燕王府的侍衛不時在晉陽城巡視。」她直覺燕王府的異常舉動應該與他們有關。
怔愣了下,衛容駿看著她的目光變了,「小大夫總是隨時留意晉陽城的情況嗎?」
林言姝點了點頭,「師父說燕州緊臨北遼,北遼一旦有異動,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燕王府,因此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想在此地生存,要時時留心燕王府。」
「妳師父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我也覺得師父很了不起,可是師父說,她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比尋常人看得更透徹,知道在燕州誰的臉面都可以不給,唯獨燕王府的臉面要盡可能守住,若是守不住,就是逃難的時候。」
「晉陽府府尹的臉面也能不給嗎?」
林言姝的眼神一沉,容先生是朝廷的人嗎?不過,她故作聽不明白的道:「府尹的身分比得上王爺嗎?」
衛容駿立馬明白過來,晉陽府府尹雖是皇上欽點的人,甚至算得上皇上親信,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盤上,能夠不屈服嗎?
他連忙換上輕鬆的口吻,「就我所知,燕王仁慈寬容,很受燕州百姓愛戴。」正因為如此,皇上不願意正面跟燕王對上,一旦內鬥,受損的可是大周人民。
「我不清楚燕王是什麼樣的人,不過對燕州的百姓來說,燕王是個好王爺。」他至少不會魚肉百姓。
「燕州百姓心目中,燕王想必比皇上來得重要吧?」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皇上離我們太遠了,而燕王若是不好,我們日子恐怕就不好過。」老百姓都是很實際的,日子好不好過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天高皇帝遠,百姓日子不好,皇上要管,最多也只能派個正直的好官過來,又豈能如在地這些當權者能夠直接左右百姓生活?」
「百姓的心願很小,有實質的利益就感恩戴德。」
「妳是不是也很感謝有燕王?」
「我看燕王還不錯,不過師父說,燕王是聰明人。」
沒錯,燕王最大的依靠並非北遼的威脅,而是燕州百姓,皇上不怕以武力解決燕王的問題,就怕激起民怨。
既然他已經知道晉陽城的情況了,林言姝也不好再說下去,免得多管閒事—— 師父說過,不清楚狀況,就別多嘴,免得好意變成多管閒事,好心卻沒好報。
「謝謝。」
頓了一下,她晃了晃手上的錦袋,「容先生已經謝過我了,而且我收了銀子。」
「……」他是謝謝她告知燕王府的動靜。
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解下腰上的荷包,從中取出一張方子遞給衛容駿,「差點兒就忘了,這是我為容先生設計的四季養生方子。容先生的身子嬌貴,最好能夠從平日保養調理,長年下來,就不至於因為天候稍有變化,身子就遭難了。」
衛容駿打開方子細細看起來。
「容先生老是吃藥,肯定聞到藥味就覺得噁心,不過容先生放心,這些藥膳都很美味,保證容先生喜歡。」
雖然他每次吃藥都是一鼓作氣的喝完,可是臉上的表情很僵硬,顯然是在壓抑內心深處的厭惡感。
衛容駿不自覺的唇角上揚。連爹娘都以為他是最聽話的病人,說到吃藥,他從不拖泥帶水,沒有人發現他其實很討厭吃藥,而她竟然察覺到了。
「還有,我不會害容先生,這方子可別隨手扔了。」
「我不會。」
林言姝看了窗外一眼,若是那位楚公子瞧見了,很可能一把火燒了這方子。
衛容駿看出她心中所想,笑言道:「公子並非不知分寸之人,這是小大夫給我的,公子不敢毀損。」
「那就好。」林言姝再次行禮道別,順道帶走藥碗。
衛容駿再一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方子,珍惜的摺好,放進繫在腰上的荷包裡。
 
 
 
看著高掛天際的月兒,林言姝無意識的晃動兩隻腳。明明已經在能力所及範圍盡力幫他了,為何她還是覺得對不起他?那位楚公子絕對是個壞蛋,一邊有求於她,一邊卻又算計她的性命,她只要多跟他相處一日,就多作一日噩夢,可容先生卻是好人,若非容先生維護,相信楚公子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
他們雖是一夥的,在她看來卻是不同,楚昭昀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但她不能不在意容先生的生死。
「丫頭,怎麼了?」林雨蘭抬頭看了樹上一眼,便在樹下的鞦韆上坐下。
「我睡不著。」
林言姝對林雨蘭的出現毫不驚訝。師父就是這樣子,只要不出門,每晚安置前總要一一巡視,確定他們沒有不睡覺偷看書,就是師弟,如今都十八了,在師父眼中依然是沒長大的小屁孩……師父在被趕出夫家之前,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後來小產失去孩子,因此師父看他們就像那個失去的孩子。
林雨蘭忍不住翻白眼,這不是廢話,難道這個時辰爬到樹上是為了睡覺嗎?
「我不在時,妳日日早出晚歸,都去哪兒野了?」
林言姝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我早出晚歸不是四處瘋玩,是去幹活。」
「幹活?」
「真的,我還掙了很多私房錢。」師父看不起她的醫術,總是取笑她,若她能靠醫術掙銀子,掙得的銀子就留著當私房錢,將來嫁人多一點壓箱底的底氣。
「掙了私房錢應該很開心,為何心煩睡不著?」
頓了一下,林言姝悶聲道:「師父,若是有個很討厭的壞蛋求到妳面前,妳會為他治病嗎?」雖然中毒之人是容先生,可是想解容先生身上的毒,就不可能不跟楚公子打交道,難保他不會突然看她不順眼,出手了結她的性命。
「當然,只要願意給銀子,凡事好商量。」
林言姝唇角一抽,不應該問師父,有銀子,師父一向沒有原則。
林雨蘭顯然知道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藉機教育,「丫頭,雖然我們做的是救人的事,但是救人也要吃飯,懂嗎?」
「知道,從富人那兒多拿一點,才能幫助窮人。」
「沒錯,我們絕不可以跟銀子過不去。」現實是很殘酷的,尤其在這個絕大數人只能溫飽的時代,口袋不夠深,往往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場雪災奪走無數人性命—— 這是她時空穿越來此,經過無數次挫敗之後所得結論,再說了,若她不願意幫那些富人治病,如何能有今日神醫之名?
「可是壞人好了,跑去殘害窮人,豈不是好事變壞事?」
「丫頭,父母生下孩子,難道還能管得了他當好人還是壞人嗎?」換言之,行善行惡是自個兒的選擇,從來不是他人的責任。
「我懂,可是我若救了他的命,他跑去幹壞事,我心裡過不去。」
林雨蘭沒好氣的瞥了樹上一眼,「若是擔心救了他,他跑去幹壞事,索性別救,省得妳半夜不睡覺在這兒煩心。」
沉默了半晌,林言姝喪氣的道:「我心裡也過不去。」
林雨蘭真是恨鐵不成鋼,「明明是個聰明的,為何如此心軟?」
林言姝咬了咬下唇,虛心請教,「師父,聰明和心軟有關嗎?」
「當然有關,聰明人懂得利害輕重,不會放任情感作祟。」
仔細想想,林言姝還真是無法反駁。
林雨蘭擺了擺手道:「好啦,說吧,是誰令妳如此心煩?」
「不知道。」
「不知道?」
雖然人家下了封口令,可是對林言姝來說,師父比她的性命還重要,她當然不會瞞著師父,於是從她被擄了開始細細道來,總之,她看得出來楚昭昀非富即貴,不過真實身分還真是摸不著頭緒。
若是林言姝不是在樹上是在身邊,林雨蘭必然一腳踹過去。「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妳竟然沒出息的在這兒心煩不睡覺,妳還真有出息!」
這樣說是有出息,還是沒出息?林言姝當然不敢抓師父的語病,乖巧的道:「是,我是沒出息,可是一想到明明看出他中毒卻置之不理,這兒總覺得很難受。」雖然師父在下方看不見,她還是指著胸口道。
林雨蘭略一思忖道:「我問妳,妳確定解得了他身上的毒嗎?」
「不確定,若是從脈象上來看,他體內的毒並不兇猛,可是很霸道,不易對付。此毒一直留在他體內沒有發作,有可能是受到藥物控制,不過,若是如此,為何不解,而只是控制它?我想,應該是此毒極其難解。」她是下毒解毒高手,但這世上總有她不認識的毒,能否解得了,還真的很難說。
「既然不確定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毒,那教他配合妳解毒,他願意嗎?」醫病之間若缺乏互信,就是小感冒也可以拖上一、兩個月。
林言姝沉默了。
「妳可還記得師父告訴過妳,寧可人家求妳,別自個兒傻乎乎送上門,人家來求妳,妳更方便做事,不用老是遭人質疑。再說了,這是他們的錯,若是一開始光明正大上門求醫,此時妳有心出手相救,也不至於不知道上哪兒找人。」
對哦!林言姝精神一振,「是啊,他們有錯在先,如今我想幫也無從幫起。」
「下來了,待在上頭待太久小心著涼。」
林言姝三兩下就從樹上爬回地面,拉了拉衣服,蹲在林雨蘭身邊,好奇的問:「師父,妳覺得他們是什麼人?」
「人家不讓妳知道,妳就別好奇了。」
林言姝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師父,妳是人嗎?」
林雨蘭狠狠的送她一顆栗爆,教她吃痛的用雙手捂著額頭。「妳師父不是人,難道是狐狸精嗎?」
林言姝覺得很無辜,「凡是人,都有好奇心,可是師父好像從來都沒有好奇心。」
林雨蘭冷哼一聲,「妳覺得命比較重要,還是滿足好奇心比較重要?」
「當然是命比較重要,但我還是會有好奇心啊。」這根本是一種本能好嗎?
「將來等妳活到師父這個歲數,妳就會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事是無解的,好奇心不過是自尋煩惱。」就好比她這個原本生活在現代的人,莫名其妙穿越來這兒,若是她老追究為何如此,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林言姝點頭承認師父說的有理,可是……「我還是很好奇。」
「妳這丫頭就是個沒出息的。」
林言姝嘆了聲氣,「師父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師父從來不期待妳成為神醫,而且說到識毒解毒,師父就沒有妳的本事,難道妳會對師父失望嗎?」見她搖搖頭,林雨蘭接著道:「人啊,各有所長,沒有一個人萬事皆通,這不是很好嗎?否則,豈不是累死了!」
林言姝笑了,「師父最好了。」
林雨蘭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該回房安置了。」
「是,師父。」
和師父一番話說下來,林言姝感覺無事一身輕,她想好了,若是有緣再次相遇,他們求到她面前,她一定會盡自個兒所能,為容先生解毒。
 
 
 
來到燕州半個多月了,可是如今只能窩在莊子裡下棋品茗,楚昭昀越想越悶。
「我認輸了。」楚昭昀沒耐性的扔下手上的棋子,「你的人為何還不回來?他們不是已經順利潛入北遼了嗎?」
衛容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收拾棋盤,「你以為潛入北遼就可以見到莫哈了嗎?」
「這都好幾天了,會不會出了意外?」
楚昭昀實在很擔心,他們那行人是混在商隊之中進入北遼,如今大周和北遼處於敵對,姑且不論商隊能否一路安全抵達北遼,就是進了北遼之後,商隊的安危也不受官方保障,當然,官府不會輕易危害商隊,畢竟透過兩國民間交易方能取得大周物品,而這些商隊的背後都有權貴當靠山,誰也不會輕易招惹,可是一旦遇到權貴之間的內鬥,難免淪為犧牲品。
「不會,我的人都是最頂尖的。」
自從五歲那一年身中奇毒,他在蔣太醫照顧下活了下來,爹娘不但要他習武,還在他身邊組織了一支最厲害的侍衛隊,他們各個都有以一敵十的本領,尤其此次負責前去北遼與莫哈王子接觸的衛林,更是足以稱為大周第一高手,而且深沉內斂、心思縝密,此行還帶上衛風這樣的易容高手,絕對能夠完成任務安全回歸。
「我知道你的人都是最頂尖的,可是萬一發生狀況……」
「若是遇到狀況,他們也可以安然脫困。」
皇上坐穩龍椅之後,盯上燕王,爹娘便悄悄在北遼做了佈置,衛林他們潛入北遼並非沒有援助,因此遭遇麻煩也不至於無法脫身,只是需要多一些時日。
「你確定?」
「你別心浮氣躁。」
見他氣定神閒的樣子,楚昭昀更鬱悶了,忍不住嘆氣道:「我們每日悶在這兒,沒病也會悶出病來。」因為林言姝透露的消息,他們發現燕王很可能得到他來此的消息,故而這些日子,他連喬裝出門都不敢了。
「我知道限制你行動,確實難為你了。」
「既然燕王已經得到我來這兒的消息,我繼續藏著也沒什麼意義。」
「問題不在於你,而是我。」子書來燕州的目的不宜張揚,卻沒有不能說出口的,燕王知道也無妨。
「我知道,不過,燕王府的人即使見到你,應該也不知道你是誰。」
「雖然這些年我都待在南方,但是皇上讓我們舉家遷回京城,燕王只怕也得到消息了,再加上我們的關係,若是我在京城一直未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會懷疑我跟著你來到燕州也不是不可能。」
「這倒是,可是他早就得到消息了,我卻遲遲沒有現身,他說不定更會覺得奇怪。」
「燕王得到你來燕州的消息,並不表示你已經到了燕州,難道你不能藉此機會走訪山川美景嗎?不過,這幾日你可以開始悄悄上妓館尋人。」
他未在小大夫提醒燕王府舉動之時,就讓子書上妓館尋人,為的是不想顯得只關注燕王府這邊的行動,這樣太刻意了,而且可能反倒會暴露他們一直隱身在暗處。
怔愣了下,楚昭昀瞪大眼睛,「你要我現身了?」
「從燕王府派人打探你的行蹤至今快半個月了,你是該出現了,不過,你要找一個流落在妓館的妹妹,不是值得大肆宣傳的事,你想要悄悄行動,無意驚擾任何人,此乃人之常情,這也可以解釋你此行為何行動隱密。」換言之,若是小大夫不小心將他們的行蹤透露出去,也不必擔心燕王想太多。
「燕王只怕不會相信我單純來這兒是要找妹妹。」
「他相信與否並不重要,不過,設宴款待你是免不了的。」
「我要去嗎?」楚昭昀苦惱的皺眉。出身武將世家,他習慣直來直往,應付燕王這種老狐狸,簡直是折磨他。
「為何不去?燕王府可以幫你找妹妹。」子書想在不暴露身分的情況下暗中打探妹妹的下落並非易事,還不如讓燕王府出面。
「對哦,燕王府可是這兒的地頭蛇,他們想找人肯定比我容易多了……」楚昭昀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行,如此一來,燕王府豈不是可以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你想在燕州尋人,你就避不開燕王府。」
「按你這麼一說,我不想將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也不行,是嗎?」
「這也不算把柄,不過是關係到臉面,燕王也不見得會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想了想,楚昭昀還是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不妥,燕王豈會白幹活?」
「他們越清楚你的行動,越不會盯著你。」
「是嗎?」楚昭昀皺眉,「燕王這個人疑心病很重。」
這倒是,衛容駿只好安慰道:「即使他們發現我的身分,我也不至於無法從這兒殺出去,你真的不必擔心我。」
楚昭昀不屑的「哼」了一聲,「你這種破身子還是別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
「你不覺得我最近氣色越來越好?」
頓了一下,楚昭昀不甘心的點頭承認,「看起來確實更像個活人。」
衛容駿差一點失聲笑了,難道他看起來一直很像死人嗎?他不過的確是臉色略顯蒼白,容易感染風寒……算了,在武將眼中,白面書生與死人相差無幾。
「你還教我不要用小大夫的養生方子。」
雖說那丫頭立了很大的功勞,但是提起此事,楚昭昀還是忿忿不平,「那丫頭為何不當著我的面給你方子?背著我偷偷摸摸的,看起來就是不懷好意。」
「你老是防著她,若她當著你的面給我方子,說不定你直接將方子撕了。」
「我是如此粗魯無禮之人嗎?再說了,事關於你,我可不敢衝動行事,不過我會先送回京城查驗,絕不允許你貿然使用。」
「送回京城查驗太麻煩,所以我索性先吃了,而事實上也證明我是對的。」
「看樣子,那位女神醫並非浪得虛名。」
「這個養生方子是小大夫給的。」
「若沒有神醫師父,她會懂這些嗎?」楚昭昀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語氣帶著興奮,「就不知那位女神醫能否徹底解了你身上的毒?」
「蔣太醫說過,我體內的毒太奇特了,尋遍他手上所有的醫書,也找不到任何線索,只怕此毒早已失傳,因此想解了此毒,並不容易。
「我爹娘也為此尋遍大江南北的醫者,皆言,若想解毒,必須先知道此毒的真面目。也是,否則單憑蔣太醫的醫術,豈會解不了我體內的毒?」
楚昭昀瞬間蔫了,「是啊,蔣太醫能壓制你體內的毒不發作,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下一刻,他又精神抖擻了起來,「雖是如此,但也不該輕言放棄,她能得到神醫之名,相信必然醫術精湛。」
衛容駿戲謔的斜睨他一眼,「你想將人家的徒弟滅口,還好意思去求人家嗎?」
楚昭昀不服氣的撇嘴,「我又沒有真的殺人滅口。」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小舅母可是盼著你成親生子。」雖然表哥身子不好,但京中貴女願意下嫁的還是很多,不過,他自個兒並不願意,說是不想拖累人家,其實,是遇不到心儀的女子吧。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試一試嘛。」
「再說吧。」衛容駿舉起手阻止楚昭昀繼續糾纏。
他不是不願意試一試,而是一次次的失望教會他順其自然,大不了一輩子與體內的毒共存,十九年了,也習慣了。
第三章 談個交易
若問林言姝,燕州最令人討厭的地方是哪兒,她必然回—— 燕王府。
雖然燕王深受燕州百姓愛戴,但燕王府卻也是燕州最令人畏懼的存在,就是皇上派來的親信到了燕王面前,也只有低聲下氣的分。
難道燕王府不怕人家告御狀嗎?當然不怕,除非皇上準備出兵踏平燕州,否則皇上對燕王這位同樣姓周的長輩就得禮讓三分,畢竟人家燕王可是守著大周北方門戶,算得上是看門狗,不對人家客氣一點,小心被人家反咬一口……這是師父說的,相當刺耳,卻很實在。
總之,燕王府就是財大氣粗,也很喜歡仗勢欺人,見到美人兒總想弄到自家後院,只是燕王知道輕重,深知民怨是皇上對付燕王府最冠冕堂皇的藉口,因此耍權勢的技巧很高,不但未曾招來民怨,還讓人覺得燕王府很講道理,因此師父說,燕王算是識時務的俊傑,要不,她也有麻煩了。
儘管她再怎麼不喜歡燕王府,但是師父來燕王府主要是給老夫人請平安脈,為老夫人針灸,充當助手的活兒自是她比師弟更適合,她不想來也不行。
每次來燕王府,她必定緊跟師父,可是難免有例外,譬如上茅房時就不可能不落單,而落單往往會帶來極大的麻煩。
「今日讓我逮到妳了吧!」
林言姝不自覺抖了一下,真是烏鴉嘴啊!
暗暗嘆了聲氣,林言姝努力維持面上笑容,有禮的轉身面向周子毓,行禮道:「請問四公子有何指教?」
周子毓是燕王最小的兒子,與遠在京城的燕王世子和二公子同為嫡出,因為年紀最小,生得最像美若天仙的燕王妃,因而最受寵愛,自然也成了燕王府裡最令人頭疼的人物。
周子毓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頭對著身後的小廝小武道:「給。」
小武連忙上前,恭敬的雙手奉上一幅畫卷。
林言姝當然不肯接過來,這可是私相授受。「我並非晉陽學院的先生,無法評論四公子的畫。」單看名字就可知道晉陽學院乃燕州最有名學院。
「我說過了,我若是贏了妳,妳就進王府來伺候我。」
「我當大夫更能造福燕州百姓,四公子不覺得嗎?」林言姝真恨不得踹他一腳,可是她不敢如此放肆。
說起來實在有夠倒楣,因為某日不小心遇到這位四公子,被他當成府裡的丫鬟指使,當時他正好在作畫,她火大之下就挑釁的說:「待你作畫的本事比本姑娘高,再來指使本姑娘。」從此,他就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他很努力地想將她變成他的丫鬟。
周子毓驕傲的揚起下巴,「本公子難道不比燕州百姓更重要嗎?」
她不覺得……真憋屈,不能說出口!「我比較喜歡當大夫。」
周子毓一臉的不屑,「妳不是醫術不好嗎?」
真是沒禮貌!林言姝面不改色地道:「我年紀還小。」
「妳是不是怕了?」周子毓看著小廝手上的畫卷。
「四公子每個月都要來一次,不嫌煩嗎?」
其實她很想說:你又不是姑娘,為何每個月都要來一次小日子?以前她不太明白,為何師父堅持要她跟村裡的秀才夫子讀書識字?遇見周子毓之後,她明白了,若她跟隔壁的陳大妞一樣,大字不識幾個,她面對周子毓只會像隻快病死的貓兒,絕沒有如今的氣勢。
「本公子就是喜歡妳在一旁伺候筆墨。」
林言姝唇角一抽,難道她看起來就是那種應該在他身邊伺候筆墨的丫鬟嗎?
周子毓命令小廝將畫卷打開,滿懷期待地看著林言姝,「如何?」
林言姝看了一眼,「很好,可惜依然不及我,四公子還是別費心了。」
周子毓很不服氣,「妳也畫一幅《滿園春色》給本公子瞧瞧。」
「我再不回老夫人那兒,師父會擔心。」
「難道妳還會掉進茅坑不成?」
為何這個傢伙還可以更討厭呢?林言姝深吸一口氣,正想要他別再鬧了,忽地見到一群人走了過來。
「小四,你又在為難小林大夫了嗎?」
燕王府的二公子周子曜謙沖有禮,看起來就是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男子,可是周子毓一見到他,立馬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端端正正、戰戰兢兢。
「我只是請小林大夫賜教,瞧瞧我這幅《滿園春色》有何改進之處。」
林言姝鬆了一口氣,可是卻在見到周子曜身後某張熟悉卻必須忘記的面孔後,不由得一僵,為何他會出現在燕王府?
「小林大夫,小四若有失禮之處,我代他向妳致歉。」周子曜恭敬的向林言姝行了個禮。
林言姝連忙側過身子,「二公子言重了,我知道四公子沒有惡意。」
「這位是誰?」周子毓不喜歡被人忽略,尤其是被林言姝。
「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永安侯世子。」
「原來是楚世子。」周子毓恭敬的行禮,「久聞楚世子乃大周第一勇士,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永安侯世子?林言姝內心不由得一震。雖然看得出來他來頭不小,但是萬萬沒想到會是權貴中的權貴。師父總是說,即使他們遠在燕州,也要隨時掌握京中情勢,畢竟大周的掌權者在京城,因此她知道京中權貴屬皇上親信的有寧國公府和永安侯府,皇上唯一的胞姊還嫁給了寧國公次子,而寧國公府和永安侯府是姻親。
楚昭昀彷彿不經意的瞥了林言姝一眼,見她識相,完全裝作個陌生人,很滿意。
「不敢當,大周第一勇士不過是人家給的面子。」
這是實話,論身手,他在衛林之下,更別說是表哥了。表哥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事實上深不可測,只是他更善於奇襲,長久戰是能免就免,畢竟他的身子骨比不上常人。
「我能否跟楚世子過幾招?」周子毓躍躍欲試。
「小四,別亂來!」周子曜輕斥道。
「沒關係,不過,我此行不宜鬧得眾所周知,只能私下跟四公子過幾招。」
周子毓歡喜的差點跳起來,拍著胸膛保證道:「放心,只有我們兩人,無人知曉。」
「小四就是愛胡鬧,楚世子可別慣著他。」
「不會,說到作詩作畫,我完全不行,但是過幾招比劃一下,倒非難事。」
周子曜無奈的看了周子毓一眼,「還不謝謝楚世子。」
「謝謝楚世子。」周子毓很聽話的給楚昭昀行了一個大禮。
「楚世子前幾日來到燕州,今日是特地上門拜見,我正要帶楚世子去見祖母,你也一起進來吧。」周子曜可不敢讓周子毓留在這兒,免得他將燕王府的臉面丟盡了。
不過,周子毓也不願意費心逮著的人如此輕易溜走,因此說道:「林大夫正在給祖母針灸,二哥不如先帶楚世子在府裡四處瞧瞧,我在這兒候著,待林大夫離開時,再讓小武請你們過來。」
這樣確實不宜進去請安,可是……周子曜看著楚昭昀,交由他作主。
「師父應該好了,我先進去瞧瞧。」林言姝可不想失去脫身的機會,要不,按著老夫人喜歡拉著師父東家長西家短的習慣,只怕要等到午膳時方能離開。
周子毓張著嘴巴,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林言姝溜走。
「我們在此靜候片刻,若老夫人不便見我,過幾日再來也無妨。」
話畢,楚昭昀就見到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出來相迎,而緊跟在後的是林雨蘭師徒。他不由得多看了林雨蘭一眼,沒想到這位神醫竟然如此年輕,約莫三十出頭。
丫鬟來到他們的面前行禮道:「老夫人有請楚世子。」
林雨蘭經過他們前面時不過是點頭致意,並無停下寒暄之意,而林言姝更像是見到野貓的小老鼠,恨不得縮得不見人影,可想而知,氣得周子毓咬牙切齒,真想一把將這隻小老鼠拎過來,不過念頭一轉,他就見到周子曜警告性的眼神,只好收起不安分的心思。沒關係,她終究會落到他手上。
周子曜顯然很習慣林雨蘭的作風,無意多作解釋,對著楚昭昀道:「楚世子請。」
楚昭昀點頭致意,邁開腳步隨著周子曜走向正房,至於周子毓,即使不願意,也只能乖乖跟上。
 
 
 
自從在燕王府遇到楚昭昀,林言姝就很不安,總覺得好不容易保住的項上人頭又搖搖晃晃了,那個姓楚的到底會不會派人取她的性命?
原本以為他要她閉上嘴巴假裝沒見過,是因為不想讓燕王府知道他在這兒,沒想到他卻自己出現在燕王府,只是謊報抵達燕州的確實時間,這是何意?他沒有避開燕王府之意,不過是有所隱瞞?若是如此,他來燕州的目的絕不單純。
想通之後,她似乎感覺到暗中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不放,別以為是她想太多了,她真的聞到了。她最引以自豪的並非機靈的腦袋,而是她的鼻子很敏銳,師父還取笑她屬狗的,任何氣味都逃不過她的鼻子。
她不喜歡坐以待斃的感覺,尤其被人家當成什麼壞東西盯著,真不舒服,還不如攤開來談判,看是要殺要剮,或者相信她,與她達成協議,總之,別如此吊著她。
「姝兒妹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怎麼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名義上,蘇雲牧是林言姝的師弟,可是年紀上,他大了她四歲,因此堅持不喊她師姊,對此,林言姝當然有意見,不過師父沒意見,她也只能認了。
「師弟,我們還是別在一處釣魚,免得魚兒都被你搶走了。」林言姝摸了摸荷包,想著應該將字條放在哪兒。
蘇雲牧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妳若能耐著性子,還怕魚兒不上鉤嗎?」
「我最不喜歡釣魚了。」這教她如何耐著性子?
「不喜歡釣魚,卻喜歡吃烤魚。」
「這是兩回事啊。」一個動手,一個動嘴巴,真的不一樣。
「妳就是懶,只想著吃,不想付出勞力。」
兩眼圓瞪,林言姝沒好氣的撇嘴,「你很愛計較。」
「妳別再喊我師弟,以後魚兒我來釣,妳來吃。」明明是一個教人操心不完的小丫頭,卻老愛在他面前擺出師姊的姿態,真是教人鬱悶。
「不叫師弟,難道叫弟弟?」雖然一字之差,卻差很大,這令她很困擾。
「叫牧哥哥。」他真不知她的小腦袋如何生的,為何反應總能教人瞠目結舌?
「牧……我喊不出口。」明明是師弟,卻要她喊哥哥,真的很奇怪。
「為何喊不出口?」
十歲那年,師父將他從幾個乞丐手上救下來,帶他回家,當時見到年幼的她,他彷彿見到在家鄉被洪水沖走的妹妹,從此他當她是妹妹,可是,她成日「師弟、師弟」的掛在嘴邊,深怕被他比下去……她還真被他比下去了,除了搞怪的本領無人能及,也不知道她腦子是如何生的,盡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明明就是我師弟啊。」
「今日若沒烤魚吃,妳可別怪我。」
「我會自個兒釣魚。」
林言姝很有骨氣的帶上自個兒的魚簍釣竿,沿著池塘,找到了一處有大樹又能避人耳目的地方,然後放下魚簍魚竿,像隻猴兒似的俐落爬到樹上,取出荷包裡的信件塞進枝幹間隙,再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躲在暗處盯著她的人應該會發現吧?
她已經拋出見面議和的請求,接下來就等著他尋上門,而這會兒當然是專心釣魚,可是忙了半個時辰,一尾魚兒也沒見到,她只能再揹起魚簍魚竿回去找蘇雲牧。
蘇雲牧釣了一整簍子的魚,看得她兩眼發直,口水快流出來,可是不喚牧哥哥,一尾魚兒也分不到。林言姝自認是個有骨氣的人,怎能為了幾尾魚兒就降低自個兒的身分呢?沒關係,回去之後,這簍魚兒落到張嬸手上,最後還不是成了一家子桌上的佳餚。
雖然能吃到魚,卻不是燒烤的,林言姝還是免不了小小的失落。不過,她這人有個優點,只要無關生死,向來有轉眼即忘的本領。
接下來,她就專心等那位楚世子行動了。果然,她一走到先前遭到他們擄走的地方,他就出現了。
「我們兩人還真有默契,無須言明時辰地點,就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兒碰頭。」林言姝絕不承認這是諷刺,真是覺得他們這樣的陌生人能有這樣的默契不容易啊。
「妳是如何發現我的人的?」楚昭昀真的想不通,他的人潛入燕王府都不見得會被人察覺,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麼可能發現呢?
因為燕王府的巧遇,他看她就是個不能不除的隱患,實在留不得,可她偏偏有個了不起的師父,而她師父在燕州深受敬重,就是燕王也對她恭敬有禮,據說老夫人的中風還是她治好的。總之,想要林言姝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這並非易事,再說了,他還期望她師父能解了表哥體內的毒,也因此他更不敢痛下殺手,只能先派人暗中盯著,沒想到她反倒先發現他的人,還主動求見。
「感覺。」無論走到何處皆能聞到某人的氣味,這不就表示她被某人盯上了嗎?
「這可真是稀奇。」
「不稀奇,真是感覺。」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做人真失敗,明明說了實話人家卻不信。
她不願實話實說,他也無意追究到底,便道:「妳見我的理由?」
「我這個人很爽快,也不跟你拐彎抹角,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你別再盯著我不放?被人一直盯著,感覺像是衣服沾了噁心的髒東西,想甩掉卻又甩不掉,渾身發癢。」
楚昭昀實在不知應該露出何種表情,不能不說這丫頭的性子很令人讚賞,可是,難道用詞不能婉轉一點嗎?「這要看妳有何值得跟我交易的條件?」
林言姝苦惱的歪著頭,想了想道:「你難倒我了,我只是個孤女,又沒多大的本事,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有個神醫師父。」
很好,這正是他唯一感興趣的,「妳師父任何病都可以治嗎?」
林言姝賞了他一個白眼,「若是任何病都治得了,這世人豈不都能活到上百歲?」
「那妳就沒有任何值得跟我交易的東西。」
「若是你啊,健壯如牛,我對你確實沒有多大的用處,不過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是說容先生,他體內的毒倒有可能用得上我。」
楚昭昀臉色一變,「妳知道容先生中毒?」
林言姝點了點頭,「不過,我只能試試,沒有把握能夠完全解了他體內的毒,除非,你可以明確的告訴我他中了什麼毒。」
「若知道他中了什麼毒,早就解了。」
「所以啊,我只能盡力,不能保證,如何?」
「妳有多大的把握?」
「大約一半吧。」
「多久的時間?」
「三個月左右……但若他體內的毒實在太稀有太難解了,有可能要一年。」
「好,我們成交。」
答應了?林言姝半信半疑,「我為他解毒之後,你會不會又反悔想殺我滅口?」
楚昭昀忍不住皺眉,這丫頭未免太侮辱他了!「若是我動妳一根寒毛,天打雷劈,這總成了吧?」
「若是三個月後,我沒有順利解了他體內的毒呢?」
「我仍會信守承諾,不會傷妳一根寒毛。」
看樣子,他真的很在乎容先生,不過容先生配他……真是可惜了!林言姝點頭道:「雖然你這個人看起來不值得信任,不過,我相信老天爺是公道的。」
楚昭昀唇角一抽,「妳這丫頭的心眼還真多。」
「真是不好意思,身分卑微,心眼不能不多一點。」
楚昭昀失聲笑了,「這與身分有關嗎?」
搖搖頭,林言姝一副「你真是無知」的道:「我若是爹娘嬌養在閨閣的千金,凡事有他們擋在前面,還用得著花心思跟人家周旋嗎?」
略一頓,楚昭昀點頭承認,「有道理。」
「有件事我們還是先說清楚,既然要幫容先生解毒,我師父就必須知道你們的事。」剛好藉此機會讓她將早已做過的事正名。
仔細一想也對,楚昭昀點頭同意了,可是不忘交代,「相信妳知道如何解說方為合宜,我可不想多幾個不得不除去的麻煩。」
「若是為了防備燕王府,你儘管放心,我們並非燕王府的鷹犬。」
楚昭昀怔愣了下,笑道:「丫頭,聰明很好,但是要藏得住。」
「對哦!」林言姝懊惱的敲一下腦袋瓜,「師父又要罵我口無遮攔了。」
明明心眼兒很多,卻很純真善良,還有一點點莽撞—— 這丫頭很可愛……楚昭昀一怔,竟然覺得這丫頭很可愛……好吧,她確實很可愛,只是腦子裡盡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何時來接妳?」
「我要五日準備。」
「好,五日後,李遙同這時辰會來這兒接妳。」
楚昭昀看著躲在暗處的李遙一眼,李遙立即現身向林言姝行禮,隨即往後一退,轉眼又不見人影。
林言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太厲害了,還沒看清楚他從哪兒跳出來又不見了。
「看清楚了嗎?」雖然不必再隱藏行蹤,但是特地請大夫給表哥看病,燕王府就會注意到表哥,此事只能暗中進行。
「看清楚了,不過,若是再來一次也沒關係。」
楚昭昀不想理她了,轉身走人。
林言姝調皮的吐舌頭做個鬼臉,轉身蹦蹦跳跳的往另外一頭離開。
第四章 晨曦初綻的一瞬間
看著籠子裡面的兩隻老鼠,林言姝笑得闔不攏嘴,感覺幫容先生解毒有一個好的開始—— 因為師父在莊子四周灑了藥,耗子都不敢靠近這兒一步,她一直很擔心五日之內抓不到半隻老鼠,沒想到短短一日,她設的陷阱就順利捕到兩隻耗子,還是健健康康的兩隻耗子。
心情一好,林言姝就喜歡哼小曲,一路從草藥林蹦蹦跳跳的走回房,還差點兒跟踏出房間的迎夏撞上了。
「啊……姑娘又要做試驗了?」迎夏驚嚇的往後一跳。雖然跟著姑娘好多年了,偶爾姑娘給人治病療傷,她也要在一旁搭把手,見識過不少可怕的場面,可是每回姑娘抓老鼠做試驗,她還是覺得全身發毛。
「對啊,這幾日我要親自帶在身邊餵養,確保牠們的身體處在最佳狀態。」林言姝一臉寵愛的看著兩隻老鼠,還調皮的伸手逗一下牠們。
「每天晚上看著牠們睡覺,姑娘不怕嗎?」迎夏知道姑娘的膽子很大,可是想像一下,若牠們從籠子跑出來,跳到姑娘身上……不行,單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兩隻腳就軟了,不禁伸手扶住門框。
林言姝一臉迷惑,「看著牠們的時候不怕,睡著了又何必怕呢?」
迎夏傻住了,姑娘的認知與她完全不同,根本無法溝通。
跨過門檻,進了房間,林言姝一眼就看見几案上的杏花,「咦,哪來的杏花?」
「一位老嫗送來給姑娘的,說是姑娘見了就會明白。」
「我見了就明白?還有沒有說其他的呢?」
「她還請我代為問姑娘一句—— 姑娘是否喜歡晨曦初綻的那一瞬間?」
杏花……晨曦初綻……林言姝若有所思的挑起眉。
「姑娘,這是何意?」
放下手上的籠子,林言姝拿起杏花,放在鼻子前深吸一口香氣,滿懷期待的道:「明日晨曦初綻的那一刻不就知道了嗎?」
迎夏顯然還是不懂。
林言姝笑著擺了擺手,「妳去忙,我要陪這兩隻小傢伙玩會兒。」
迎夏真的無法忍受跟兩隻老鼠待在一處,便趕緊出去掃院子了。
林言姝找來一個花瓶,將杏花插進去,突然之間,整個屋子都亮起來。
 
隔日,林言姝天還未亮就揹著竹簍子出門,不過,她並非上燕子山採草藥,而是上半月坡看日出。
林言姝挑了一塊大石頭,放下竹簍子,正準備坐下,衛容駿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並未言明地點,小大夫如何知道上這兒看日出?」雖然相信她必然猜得到他的暗示,可是她果真出現了,他還是很驚喜。
林言姝笑盈盈的抬起頭,看著走到身側的衛容駿,「這是離我住處最近,最適合觀賞日出之地。」容先生很體貼,不會教她一個小姑娘未天亮之前上燕子山,而陳家村方圓十里就數這兒是最佳看日出的地方。
「小大夫果然聰明。」
「容先生的謎題不難猜。」最近她只有在他住的莊子見過杏花,而她已經跟楚昭昀達成協議,為他解毒,因此杏花代表他。
他的謎題看似不難猜,但是至少要與他心意相通……很奇怪,他們算不上熟識,然而他們之間好像沒有距離,感覺很親近。
「小大夫喜歡看日出嗎?」衛容駿隨意的在石頭上坐下。
「喜歡。」林言姝也跟著坐下,眺望遠方,等待日出,「小時候師父很喜歡帶我來看日出—— 晨曦破夜而出,大地欣欣向榮—— 這就是生命的美好。」
衛容駿細細品味一番,讚賞的點頭道:「好一個『晨曦破夜而出,大地欣欣向榮』,確實美好!」
接下來兩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來,專心迎接晨曦來到,不過轉眼之間,大地從沉睡邁進生機勃勃的世界。
「我不會容許公子傷害小大夫,若是小大夫不想為我解毒,絕不勉強。」聽說小大夫可以為他解毒,衛容駿只覺得是在作夢,可若是如此,為何先前不曾表示?仔細追問,子書方才從實招來兩人之間的協議。
林言姝調皮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我承認在人家的逼迫下做某一件事,並非是令人愉悅的事,尤其是楚公子那種討人厭的傢伙,不過,若非容先生,我可不會如此輕易就範。」她甚至慶幸楚公子給了她一個能為容先生解毒的理由。
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波動,他忍不住問:「為何?」
「我想容先生應該是好人吧。」
但老實說,她看待他並非只是好人而已,還有一種很微妙的心情,彷彿她應該保護他似的……也許如師父所言,她天生俠義心腸,看到弱者就想保護,因此對嬌貴的容先生便忍不住生出憐憫之心。
衛容駿感到有種小小的失落,「為何覺得我是好人?我和公子是一夥的,公子若是壞人,我也好不到哪兒。」
「至少容先生不會老想著殺我滅口。」
他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其實,按著他一貫的作風,他深信殺人滅口不留下隱患是上策,何況他此行關係著北境未來數十年的安穩,錯殺好過錯放,只是對她……
「我錯了嗎?」林言姝故作驚嚇的瞪大眼睛,「難道容先生也想殺我?」
衛容駿連忙搖頭道:「不是,小大夫是我的恩人。」
「我還不知能否解了你體內的毒,算不上恩人。」
「無論小大夫能否解了我體內的毒,小大夫都是我的恩人。」
「雖然我說有一半的成算,但是容先生也別抱太大的期待。」楚昭昀是永安侯世子,不難尋遍天下名醫為他解毒,而天下名醫都無法解的毒,勢必很難纏,她可不認為自個兒在這方面的天分必然能勝過那些名醫。
「我早就失去期待了,小大夫不要覺得有壓力。」衛容駿說得雲淡風輕,卻難掩一絲絲悲涼。
林言姝突然覺得很心疼,想必他經過數不清的失望,索性不再抱著期待。她忍不住脫口保證道:「就算找不到法子解了容先生體內的毒,我也能夠保容先生長命百歲,真的,你相信我。」
有一股道不明的情愫從心底緩緩流過,衛容駿輕輕的搖了搖頭,「一個人長命百歲多無聊,不好。」
一個人……林言姝鬆了一口氣,容先生應該沒有跟楚昭昀長相廝守的打算。
「容先生將來會娶妻生子,他們會陪在容先生身邊,容先生不會孤單一個人。」
「我未曾想過娶妻生子。」
「容先生若相信我,明年容先生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好,我相信妳。」
林言姝起身告辭,「師父今日要帶我進城,我得回去了。」
點了點頭,衛容駿起身目送林言姝離開,久久無法回過神。
「小大夫還未及笄,真有本事為爺解毒嗎?」衛邵從隱密處走出來,立在衛容駿身邊。
「你可別因為她年紀小就輕視她。」
「我不敢輕視小大夫,只是大周名醫皆束手無策,她竟有一半成算,實在讓人難以相信。」衛邵不曾看過主子如此維護一個人,對林言姝,他不敢流露出絲毫的藐視,不過,也要讓主子看清楚狀況。
「若沒這個本事,她應該不會開這個口。」她只是有點莽撞,並非不知分寸,要不,直接將她師父或師弟推出來,豈不是更容易跟子書達成協議?
「閻妃臨死前說過,此毒與解藥早已絕跡,蔣太醫也如此認為,小大夫要如何解毒?」
閻妃是先皇的寵妃—— 先皇時後宮最厲害、最狠毒的女人。先皇一駕崩,安寧長公主便說動太后讓閻妃給先皇殉葬,閻妃便勾結其他皇子下毒謀害安寧長公主,沒想到這毒卻入了爺的口,當時爺如同置身寒天雪地,無論蓋多少被子、燒多少銀霜炭也無法使身子暖和,還好蔣太醫即時給爺泡了藥澡,將爺從鬼門關拉回來。
隨後事情追查到閻妃身上,而閻妃在安寧長公主命人逼供之前搶先吞下毒藥,最後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此毒與解藥早已絕跡。安寧長公主說過,閻妃留下這麼一句話,目的是要他們一輩子沒有盼頭,其心可謂惡毒。
「我也很好奇,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
「但願小大夫真有本事為爺解了體內的毒。」
「我相信她解不了也可以保我長命百歲。」
主子相信,衛邵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便道:「時候不早了,爺該回去了。」
衛容駿不發一語的轉身往另外一邊離開。
 
 
 
經過五日的等待,楚昭昀有過不少想像,不過,萬萬沒想到會先遭到驚嚇。
「這是啥玩意兒?」楚昭昀驚恐的指著林言姝從藥箱取出來的東西,他未曾見過如此怪異的東西,尤其那尖尖的像針一樣的東西,教人寒毛直豎。
林言姝揚起下巴,一副「你很沒見識」的道:「這是我師父獨家的抽血儀器。」
楚昭昀不是很明白,但是捕捉到關鍵的兩個字,整個人差一點激動的跳起來,「妳要抽他的血?」
林言姝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他看起來明明高大威猛,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抽個血就嚇傻了?「你們不是不清楚容先生中了何種毒嗎?我也只能從容先生的血液裡面尋找解毒的法子。」
「不能用其他的法子嗎?」楚昭昀還是無法接受那玩意扎在身上。
林言姝很想一腳踹過去,師父老是笑話男人中看不中用—— 此話用在他身上還真是對極了!「若能用其他法子,我有必要抽容先生的血嗎?」
「可是……」
「你出去,別在這兒擾亂我!」
「我不會將容先生單獨留給妳。」
林言姝瞥了迎夏一眼,「沒看見這兒還有一個人嗎?」
迎夏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人家她好歹比她家姑娘高了半個頭,看起來有如此不起眼嗎?
楚昭昀完全漠視迎夏無聲的抗議,「她是妳的人。」
林言姝火大了,摩拳擦掌地準備痛宰某人,「你是不是不願意我為容先生解毒?」
「公子還是出去外面候著。」衛容駿終於出聲了。若他偏向小大夫,子書只會看小大夫越發不順眼,可是由著他鬧也是不妥。
衛容駿發話了,楚昭昀也只能乖乖出去候著,不過臨走之前,不忘低聲警告林言姝,「容先生的身分可是非常尊貴,妳若用心為容先生解毒,絕對有妳的好處,但是妳若傷了容先生,我不動妳,也會有人收拾妳!」
若是不賞他一個白眼,她覺得很對不起自個兒。「究竟是我不長腦子,還是你不長腦子呢?我這種卑微的小女子不會為自個兒樹敵,若是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解不了毒,容先生也不過是維持原狀。」
這下楚昭昀終於肯摸摸鼻子退出房間。
林言姝走到床邊,也不著急的與衛容駿閒聊道:「容先生會怕嗎?」楚昭昀嚇成那個樣子,容先生豈可能不受影響?
「這很可怕嗎?」
「我第一次抽血,嚇得臉色發白,可是有過一次經驗,之後就不覺得可怕了。」
「如此說來,這玩意也不是多厲害,不過一次就教妳釋懷了。」
「就是啊,未曾見過的總是嚇人,見識過了也就不稀奇了。」
「妳放心抽血,我不怕。」
「容先生不妨閉上眼睛,想著開心歡喜的事,我很快就好了。」
衛容駿沒有異議的點頭閉上眼睛,林言姝見了甜蜜蜜的笑了,莫怪師父說,醫病之間首重互信,得不到信任會教人想撒手不管,就像楚昭昀那樣的人,而容先生這樣的病人,會讓醫者覺得信心倍增。
屋內的氣氛很好,屋外的楚昭昀卻是一刻也靜不下來,走過來又走過去,一直懊惱剛剛沒有問清楚,她要如何從表哥的血液裡尋找解毒方子?實在是不曾聽聞過這樣的事,他越想越覺得不妥。
這時,洪興從外頭走來,來到他身邊,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不由得臉色一沉,在這同時,房間的門打了開來,林言姝帶著迎夏走出來。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我要回去了。」
「妳要回去了?」楚昭昀驚愕的縮回急於伸出去的腳步。
林言姝又忍不住送他白眼了,「難道你以為說解毒就可以解毒嗎?」
頓了一下,楚昭昀搖了搖頭,卻還是很困惑,「不是,可是,妳要如何解毒?」
「回去做試驗啊。」
「試驗?」
「這是我的專業領域,你不必管,總之,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容先生解毒。」
專業領域……顧名思義,楚昭昀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對她就是生不出信心。
林言姝擺了擺手,懶得跟他廢話,「好啦,準備馬車送我們回去了。」
這會兒再糾纏也沒意義,楚昭昀也不再囉唆的讓李遙送她們回去,而他趕緊進屋查看衛容駿的狀況。
「你覺得如何?」楚昭昀打量了他一會兒,實在看不出有何差異。
「我沒事,小大夫不過是從我身上抽了一些血。」
楚昭昀真的想不通林言姝在玩什麼把戲,「她真的能解了你體內的毒嗎?」
「不是說至少三個月,也可能一年,不急。」這麼多年了,他還真不差這點時間。
「你還真沉得住氣。」
「如今我還好好活著,也不差這一年。」
「也是,一年的時間是等得起。」楚昭昀在床邊的小杌子坐下,聲音轉為低沉,「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我找到人了。」
「你妹妹?」衛容駿並不驚訝,若依他的推算,子書去了燕王府後,燕王府為了確認此事是否屬實,就會藉口幫忙找人進行查探,而且不出三日就可以查個水落實出,除非不曾有過這麼一個人,或者早就出了什麼意外死了;不過,燕王府找到人也不會立即知會子書,總要過個十日半個月,畢竟燕王府在此事上若顯得太過迫切,難免教人懷疑他們居心叵測。
楚昭昀卻完全沒有找到妹妹的歡喜,反而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妹妹。」
「有何問題?」
「是燕王府的二公子找到人的。」
「這不是早在我們的預料中嗎?燕王府既然知道你來這兒的目的,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再說了,你也不想鬧得人盡皆知,燕王府當然要充當好人幫你出面,相信燕王府必然不會將你的身分透露出去。」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怕被人家玩了,因此讓洪興暗中查探,她確實是十三年前在一位病重的婦人相託下帶回翠香樓養大的,不過,洪興查到翠香樓背後有燕王府的影子。」
「翠香樓是燕王府的產業?」
「應該說,翠香樓的老鴇是燕王的老相好。」
略一梳理,衛容駿做了一個結論,「人很可能是真的,但是被燕王府控制住了。」
「我也擔心如此。燕王疑心病重,絕不可能相信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找妹妹,而我一找到妹妹,自然要將人贖出來,此人便可以待在我身邊,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你又不怕監視。」
「我是不怕,可是想藏住你就不容易了,別忘了小大夫正在幫你解毒。」
「以後別讓小大夫上門就行了。」
打量了衛容駿一會兒,楚昭昀忍不住嘆了聲氣,易容不只不想讓人一眼就認出來,更是為了淡化他的矜貴之氣,可是尊貴的身分早就刻在骨子裡,豈是能輕易藏得住的?「沒有小大夫,你也夠招搖的了。」
「先不說我,既然找到人了,你就不能不把人帶回來,否則,反而顯得你有所顧忌。再說了,難道我們連個小姑娘都應付不來嗎?大不了安排人盯著就好。」
一頓,楚昭昀苦惱的坦白道來,「那位姑娘不像我娘。」
「不像永安侯夫人,也許像你姑姑。」
「不像,別說是姑姑,就是姓楚的,我也找不到一個與她相似的,這豈不是說不過去嗎?」這才是他對她起疑心的主要原因。
「無論如何,還是要將人帶回來,畢竟你來這兒可是為了尋她,明明找到人,卻又遲遲沒有行動,難免教人猜疑。」
楚昭昀倒是不擔心,「事關永安侯府的血脈,難道我不應該謹慎再三地確認嗎?」
「這倒也是,不過,總不能連個表示都沒有。我想此事不會輕易了結,你不願意以勢壓人,翠香樓就不會白白讓你將人帶走,你只怕還要費心交涉。」
「這樣更好,我慢慢交涉,也方便你行事。」雖說表哥沒要讓他幫著掩護直至最後,可是跟著他一起來到燕州,當然同時離開更為妥當。
想了想,衛容駿終究沒有反駁。他知道子書的想法—— 自己是一個需要被人照顧的病人,尤其出門前,娘親拉著他說個不停,自己好或不好便成了他的責任,所以,即便自己一再強調無須顧慮他,子書還是處處考慮他,就怕無法平平安安將他帶回京城。
 
 
 
雖然周子曜並非世子,但是一直待在燕王身邊,自然比遠在京城的世子更親近燕王,也更得喜愛,不知不覺當中,燕王也習慣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指點,許多要緊的事更是交給他辦理,藉此磨練他。
「父親,楚世子並未交出銀子將人贖回,是不是察覺到我們在後面操縱此事?」周子曜看不上楚昭昀,總覺得他就是一個腦子不行的武夫,當然,這樣的人行事風格豪爽俐落,更好操控,可是沒想到事與願違,楚昭昀行事相當謹慎,並未一口氣就答應翠香樓老鴇提出的要求。
「翠香樓那個丫頭真是永安侯的女兒?」燕王還是了解兒子,若沒有藉此事玩點什麼花樣,必然覺得可惜。
「我不會傻得在此事上頭動手腳。」
周子曜當然動過此種念頭,可是將一個人換成另外一個人,不僅極費功夫,而且一個環節疏漏,滿盤皆輸,風險太大了,再說了,即使真是楚昭昀的妹妹,還是可以握在他手上,何必用個假的?
「只要翠香樓那個丫頭的身分正確無誤,即使知道此事有我們的影子,難道他還能不認妹妹嗎?」
燕王不怕楚昭昀不認妹妹,只怕這件事不過是個謊言,可是按著楚昭昀陳述的情況,經過再三打探,確實沒有杜撰捏造之疑,而且還真找到人,楚昭昀遲早會將人從翠香樓帶走。
「沒錯,只要那個丫頭真是楚家的女兒,他勢必要將人帶回永安侯府。不過,為何他還不出手贖人?那個丫頭如今還是清倌,過些日子老鴇就要放出消息,拍賣她的初夜。」這是晉陽城妓館的慣例,妓女在開苞前半年,就會拋出消息來讓恩客出價競標。
燕王笑著搖搖頭,「你以為豔娘有膽子在此時拍賣那個丫頭的初夜嗎?」
「為何沒膽子?」有他父親當靠山,豔娘在晉陽城還真是橫著走,誰也沒放在眼裡。
「別忘了,是你出面幫忙找人,楚世子又是從京城來的,即使豔娘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也猜得出非她能輕易得罪之人。」
「對哦,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你也別急,事關永安侯府的血脈,楚世子不能不謹慎。再說了,他來這兒的目的若不單單為了尋找流落在外的妹妹,更沒必要急著贖人。」
周子曜頓時豁然開朗,「如此說來,他反倒樂得與豔娘慢慢周旋。」
「你告訴豔娘,一萬兩的贖身銀分毫不能減。」
頓了一下,周子曜有些擔心,「一萬兩會不會太多了?」
「不多,這丫頭可是永安侯的嫡女,身分尊貴得很。」
「若他堅持付不出一萬兩呢?繼續拖著,他該幹的事都處置好了,我們再將人送到他身邊也沒多大的意思了。」
燕王驕傲的揚起下巴,「你以為本王在北遼沒有盟友嗎?」
怔愣了下,周子曜兩眼一亮,「難道北遼已經在父親的掌控之中?」
「不能說完全在掌控之中,只是不難事先得知皇上是否私下派人前往北遼議和。」
「這就夠了,只要事先能掌握此事,就可以阻止。」
「不過,還是要盡早將人安排到楚世子身邊。」
「是,可是,父親真的認為楚世子身上有皇上的密令?」
燕王將此事梳理了一下,細細分析道來,「皇上一心一意想裁減燕州駐軍,與北遼議和勢在必行,可是三番兩次被我們攪亂了,還將罪名栽在北遼頭上,致使如今朝中許多大臣反對議和,皇上若不想打消此念頭,也只能由明轉暗。
「永安侯深受皇上信任,而永安侯府的侍衛皆是跟隨永安侯上過戰場的,有足夠能力護衛永安侯世子潛入北遼,因此皇上將此事交給永安侯世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楚世子去年才進了五城兵馬司,除了在外國使節來訪的宴席上,與他國勇士交手,贏得漂亮,掙得大周第一勇士的美名外,根本看不出他還有什麼其他本事,皇上有可能將此重責大任交給他嗎?」
「他代表的只是身分,皇上真正看重的是他背後的永安侯府,還有寧國公府。」
「楚世子的外祖父家?」
燕王點了點頭,藉此讓兒子看清楚狀似沉寂的寧國公究竟有多大的實力。「雖然老寧國公一心一意修書,如今的寧國公也是文官,可是,寧國公府卻出了一個為皇上走遍大江南北、威震外邦的駙馬爺鎮南侯。本王相信鎮南侯在北遼必定有不小勢力,而這些勢力必能助楚世子順利跟北遼簽訂議和。」
「鎮南侯不是有個兒子嗎?」
「鎮南侯世子在五歲那年大病一場後,便遠離京城避居南方,據說受不了北方寒冷的天氣,皇上應該不會派他來燕州。」
周子曜終於不敢小看楚昭昀的實力了,「不過,我的人並沒有發現他有任何舉動。」
「你的人可盯緊了?」
「他的身手太好了,不敢盯太緊。」
「看樣子,你的人很難完全掌握他的行動,還是盡早在他身邊安排眼線。」
「不如我們想個法子逼他贖人。」
燕王擺了擺手,「他不急,我們更不能著急。」
「若他非要事成再贖人,這顆棋子就失去意義了。」
「這倒未必,以後她隨永安侯世子回京,對我們還是有幫助。」
「雖是如此,我們若不能度過眼前這道難關,將來我們只能任由皇上擺佈。」
如今皇上只是想削弱燕州的駐軍,可是一旦燕王府失去戰鬥力,下一步皇上可能會剝奪燕王府調動兵馬的權力,再來很可能在燕王府的子弟上頭隨便安個罪名,譬如不學無術、欺壓百姓,然後將父親降爵……總之,皇上最後的目的就是讓燕王府成了空殼子,中看不中用。
略一思忖,燕王道:「畢竟是你幫楚世子找到妹妹,理當出面關心一下。」
周子曜笑著點頭應允,「是,若楚世子遇到困難,我出面幫忙也是應該的。」
「不,你別自個兒出手。」
想了想,周子曜明白了,「燕王府是這兒的地頭蛇,幫他找妹妹是舉手之勞,可是他要不要將人帶走,這是永安侯府的事。」
「正是如此,還是交由豔娘出面施壓。」
「父親不是說豔娘不敢得罪楚世子,如何施壓?」
「不能得罪,但虛張聲勢無妨,楚世子不能不顧面子,總是會著急的。」
這下周子曜終於覺得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將父親的話轉告豔娘,相信她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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