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如何將天之驕女養成賢妻?
宰相大人︰安宅三十六計,始於謊,終於愛!
藍海E104101 《一朝醒來成親了》上
老母親抱孫的心願大過天,哪怕貴為一朝宰相,祝長君也只能乖乖照辦,
本還擔心和自己鬧了三年脾氣的娘子會拒絕合作,
奇的是,這女人一改和他對著幹的態度,見了他就成了乖順小綿羊,
還親自為他做羹湯、包攬縫補他衣服的活兒,全然一副賢妻樣,
他忍不住懷疑這女人想耍花招,沒想到她竟是失憶了,記憶回到成親前,
比起從前盛氣凌人的她,他自是更鍾情如今可愛靈動的小女人,
於是捏造兩人昔日恩愛史哄她,開始你儂我儂的甜蜜生活,
萬萬沒料到阻礙他寵妻事業的程咬金意外殺出,
母親貼身的丫鬟覬覦他日久,竟在她的補湯偷下絕子藥……
藍海E104102 《一朝醒來成親了》下
小嬌妻越來越有丞相夫人的風範,還順利懷上他的娃,
祝長君眼下就盼著孩子平安出世,好一享嬌妻小兒繞身旁的天倫樂,
可恩師之女愛他不得想尋死,老人家急得來求他鬆口納人,
他雖不捨老師難過,但也懂得自己惹來的蒼蠅得自己清,絕不能令娘子煩心,
誰知千防萬防流言最難防,先有貴婦故意碎嘴兩人不和的過往惹她起疑,
後又有人趁他出使外國時,亂嚼舌根說他曾想納妾,
面對這些不懷好意的人,他是見招拆招,穩得不行,
然而如今的和樂美滿算是他趁她失憶哄騙來的,
一旦她恢復記憶恐怕大事不妙……
逢春,一個資深宅女,外表沉默高冷,實際上內心非常跳脫。
喜歡寫作,有時記錄生活,有時記錄虛幻人物的生活。
常常天馬行空,想到一個有趣的故事就會忍不住動筆寫到深夜。
喜歡喝茶,最愛早春的碧螺春,茶中甘甜鮮爽的滋味,猶如逢春少女的心思,溫柔又大膽。
所想的,所愛的,所追求的,毫不吝嗇的在筆下體現出來。
- 若該商品前後有不同版本,請以訂購網頁中顯示之商品圖片為準,恕不提供選擇或因此提出退貨。
- 商品若有兩種以上款式,請以商品網頁之說明為準,若網頁上標示「隨機出貨」,則無法指定款式。
- 若訂單內含未上市之商品,該筆訂單將於上市日當天依訂單付款順序出貨,恕不提前出貨或拆單出貨。
- 新月購物市集在出貨前都會確認商品及包裝的完整性,出貨之商品皆為全新未使用過之商品,請您放心。收到商品後,如有任何問題(包括缺頁、漏頁等書籍裝訂或印刷瑕疵),請於收到商品後7天內與客服聯繫,我們將盡快為您處理問題,逾期恕不再受理。
- 收到商品後,若您看到的版權頁定價與原商品網頁定價不同時,請透過客服信箱或於新月服務時間來電與客服聯繫02-29301211告知,我們將盡快為您處理。
版權所有,禁止轉載
第一章 一覺醒來變人婦
初秋,細雨連綿,雨絲隨風飄進鏤空雕花窗戶,帶來陣陣涼意。
祝全已經在書房門口等了兩刻鐘,小心翼翼的探頭,見他家大人還在寫字,微微歎了口氣。
祝長君聽見了,斜睨他一眼,隨後扔下狼毫筆,「走吧。」
祝全趕緊跟上去。
兩刻鐘前,元安堂的丫鬟過來請人,說老夫人身子不適,吃不下飯,請大人過去看看。
祝全清楚,這哪裏是身子不適呢?分明是不肯吃飯,要大人過去聽訓呢,一個月總有這麼七八回,不過大人最是孝順,對老夫人言聽計從,除了……
祝全偷偷看了眼前頭閒庭信步的大人,暗自搖頭,估計這回老夫人也是白費力氣。
元安堂。
丫鬟老遠見祝長君過來,趕緊規規矩矩的站在門邊為他打起簾子。
一個身姿窈窕、模樣清秀的婢女笑意盈盈的給他引路,「大爺來了,老夫人這會兒正傷神著呢,適才只吃了幾口稀粥就撂筷子了,您快去看看。」
進了後堂,祝老夫人坐在榻上,見他來,趕緊將茶盞放下,故作幽怨,不停歎氣。
祝長君拉了張圓凳坐在她腳邊,一如往常的開場白,「母親身子不適?」
祝老夫人也十分嫻熟的接話,「著實不適。」
「哪裏不適?可請了大夫來看?還是下人們伺候得不順心?」
祝老夫人從袖中摸出一張巾帕,開始了她的表演……
祝長君也極其配合,一臉誠摯的傾聽。
「前兒我去隔壁劉家吃茶,他家又得了個孫子,胖乎乎吶,可愛極了,想起自家府中冷冷清清,這心裏就難受得慌。你說你都成親三年了,膝下還是光溜溜,我都這麼個歲數了,沒幾年就要入土,你忍心讓我老婆子孤獨終老?」
祝長君笑道:「母親這不是還有我嗎?」
祝老夫人捶他,捶完又拿巾帕去揩那看不見的眼淚,哀怨道:「你不喜你媳婦兒,不肯與她圓房,我懶得再說你,可讓你納妾又為何不願?你到底想怎樣?你若是覺得我安排的人不喜歡,那就找個你喜歡的納進來開枝散葉,總這麼耗下去,我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孫子吶?」她斜眼睨他,「我不管,今兒你得給我個準話,納妾還是圓房,你選一個,明年必須給我生個孫子出來,否則……否則這府裏我也待不下去了,乾脆收拾包袱去清音寺等死得了,省得見了心煩。」
隨後,她緩了緩語氣,打著商量道:「你若是暫時沒有喜歡的人,那就先將就一個,我身邊的素荷就不錯,雖是個丫鬟,可我看著她長大,當半個閨女來疼。她模樣也不差,性子又好,」她往前湊近幾分,歡喜的壓低聲音,「最主要是身子骨好,大夫說了,能生。」
見她越說越玄乎,祝長君趕緊揚聲道:「聽素荷說母親適才只喝了幾口稀粥,兒子正好也還沒吃飯,走,兒子陪您一道用飯去。」
祝老夫人僵持著不肯挪動身子,拿眼瞥他—— 你到底給不給個準話?
祝長君頭疼,圓房和納妾之間,他想了想,還是選前者吧。
再去試一試看看?
「行,我今晚去正院,母親別說了,吃飯吧。」
簾子後頭的素荷一顆期盼的心落了空,心中酸澀。
她一直不肯配人,就是想等大爺,可沒想到老夫人說了好幾遍,他都不同意。
她定了定神,權當不知曉此事,端著笑臉進來扶祝老夫人。
正院。
顧時歡坐在飯桌前,蔫蔫的戳著碗裏的魚肉。
兩個時辰前,得知自己已經嫁人後,飯都吃不香了。
她今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刻意閉眼再睜開,但眼前還是這個地方,便趕緊喊嬤嬤進來問是怎麼回事。
她這一問倒是把顧嬤嬤也嚇了一跳,以為她得了什麼怪病,趕緊請大夫來看,仔仔細細問了幾遍後,眾人猜測十有八九問題出在前幾日的拾花節上。
拾花節本來是屬於未出閣女子的節日,但顧時歡閒來無事也跑去湊熱鬧,結果出城時,馬車輪子不小心磕了塊石頭,緊接著車身一震,她的頭也磕在車壁上,頓時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她就頭疼不已,請大夫來診治,大夫說她傷了惱,先喝藥和貼藥試試,沒想到……
關於這事,顧嬤嬤想到就歎氣!
小姐今日一覺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親近的幾個丫鬟,其他的都不認得,甚至連自己嫁人的事也不曉得,這可把她愁壞了。
顧時歡也納悶呢,自己明明還未出閣,怎的一覺醒來就嫁人了?
然而當她對著鏡子一照,就認命了。這副容顏分明是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想必自己是真的嫁了人,可她什麼都不記得,只認識身邊的三個丫鬟和顧嬤嬤。
她歎息一聲,抬眼朝顧嬤嬤看去,顧嬤嬤正在盛湯,臉上是化不開的愁緒。
「嬤嬤,要不明日再請幾個大夫來看看?」
顧嬤嬤不抱希望,今兒請來的可都是臨安城裏首屈一指的老大夫,連他們都無計可施,想必要恢復記憶希望渺茫。小姐在丞相府已經過得夠難的了,如今又失了記憶,這可如何是好?
「小姐先喝碗湯,明兒咱們再想法子。」
顧時歡點頭,她倒是沒有什麼好愁的,嫁人就嫁人吧,只是不知嫁的這人性情如何,若是個脾氣差又長得醜的,她可不依,但聽嬤嬤說,她所嫁之人是位高權重的祝丞相,名叫祝長君。
祝長君?
誰?
不認識!
以前聽說過,但沒見過,既然是丞相,想必應該又老又醜,滿臉褶子吧?
唉!想到此,她食不下嚥。
打從自己曉事以來,就幻想著嫁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呢,話本子裏頭的將軍都極其讓人愛慕,可沒想到……
「嬤嬤,祝長君他人怎麼樣?」
顧嬤嬤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方面,想起往日兩人相處得雞飛狗跳、水火不容,她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不怎麼好。」
完了,果然是個又老又醜的!想她顧時歡要錢有錢、要貌有貌,適才照鏡子時,更是覺得自己美得無與倫比,為何會這般命苦?
她哀怨的喝了兩口湯,心裏不甘,「嬤嬤,我不信我會這麼眼瞎嫁給他,到底是何原因?莫不是他強娶我的?」
「聖旨賜婚。」顧嬤嬤心想,跟強娶也差不了多少。
「為何皇上會為我和他賜婚?」她還這麼小呢,雖然……二十一了,可二十一也小啊,他年紀那麼大,都丞相了,糟老頭子一個,竟然好意思求賜婚聖旨?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了。
顧嬤嬤說道:「不是他求的聖旨,是你們……」
這要怎麼解釋呢,說起來一言難盡。
顧時歡十八歲那年去參加中秋宮宴,吃飽喝足,閒來無事,站在橋上看煙火,彼時橋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也不知是誰擠了她一下,她站立不住,下意識伸手去抓旁邊的人,好巧不巧抓到祝長君的衣袖,於是兩人雙雙掉進了水裏。
那晚月色極其亮堂,所有人都瞧見祝長君將顧時歡撈了起來,兩人全身濕漉漉,肌膚相貼。
於是,次日,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祝長君覺得她是故意的,自己明明好端端的走在橋上,被她一扯,掉進水裏,眾人都看著,不好不救她,因此他只能咬牙認栽。
想他堂堂一國丞相,英明一世,卻被個小女子算計,著實可恨!
顧時歡也認為他是故意的,自己明明會游水,他偏要湊過來拉她,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在水中拉拉扯扯,最後有口也說不清,只能在心中大罵他無恥。
至於祝長君為何故意?她想,一定是自己的美貌令他心動,畢竟在整個臨安城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人,自己這副相貌讓他饞了許久,最後就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得到她,簡直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於是,別人成親是喜結連理,他們成親則結成了冤家,成婚三年不曾同房,各自為營,互相鬥法。
總之,這是個悲傷的故事,顧嬤嬤不忍提起,反正小姐都已經嫁過來了,總歸是希望她好的,若是此次失憶能讓小姐忘記曾經的恩怨,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倒也不是壞事。
因此,思忖片刻,她說:「合該是你們有夫妻緣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聖上看著歡喜,就為你們賜婚了。」
顧時歡狐疑,「真的?郎才女貌?」
顧嬤嬤十分鎮定的點頭。
「那他脾性如何?凶不凶?」若是個凶的,她可不樂意,少不得日後要和離才好。
「不凶,只是……有些嚴肅。」
嗯,畢竟是丞相,難免嚴肅些,顧時歡能理解。
「那他對我好不好?」
顧嬤嬤猶豫,臉色為難。
「怎麼?他對我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待人有些冷清。」
嗯,男人嘛,冷清點好,太熱情的她也受不住,顧時歡勉強滿意。
「那我和他相處得如何?」
「相當恩愛!」顧嬤嬤面不改色。
啊,看來儘管他是個糟老頭子,我還是喜歡他的呢。
顧時歡心下有些複雜,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喜歡一個待人冷漠的糟老頭子,還跟他恩愛有加。可現下,那些恩愛往常她都忘得一乾二淨,心裏頭倒是有些內疚。
她索然無味的吃完一頓飯,今日驚嚇太多,有些疲憊,想早早洗漱歇下,然而她才擦乾頭髮,丫鬟就來稟報說,祝長君過來了。
她心頭一顫,不知為何莫名緊張起來,這會兒都這麼晚了,祝長君過來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同她一起睡覺。
雖然他們是夫妻,可能以前也在一起睡過,但是這會兒她已經完全記不得他了,要她跟個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實在緊張又難為情。
她慌慌張張的看向顧嬤嬤,想問她怎麼辦。
顧嬤嬤此時也很訝異,自成親以來,祝長君來正院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最近一次還是年初之時,這會兒這樣晚還過來是有何事?
不論是何事,她都希望祝長君今日能和顏悅色些,畢竟她適才已經對小姐撒了謊,說他們夫妻恩愛,希望不要這麼快就拆穿,兩人若是今後能和和美美過日子,別說撒謊,就算減壽十年她也願意。
她趕緊上前幫顧時歡簡單拾掇一番,鼓勵道:「小姐莫擔憂,他是您夫君,若是要對您做什麼,皆屬尋常,您只管盡好妻子本分就是。」
為人妻子的本分是什麼,顧時歡知道,她雖不愛讀書,但也在阿娘的逼迫下看了幾遍《女誡》,裏頭就講到妻子對丈夫要敬順。
聽到外間的腳步聲,她頓時心如擂鼓,想到要跟個糟老頭子睡覺,心底十分排斥。
那人進來了,雲紋暗底長靴上繡工精緻,腳步一轉又朝她這邊靠近了些許,顧時歡不敢看對方,低著頭假裝整理頭髮。
他不說話,她也不準備吭聲。
過得片刻,那雙靴子轉了個方向,朝淨室而去,沒一會兒裏頭便傳來了沐浴的水聲。
屋子裏的丫鬟們都出去了,連顧嬤嬤也不見了身影,顧時歡既緊張又害怕,適才她就感覺到了,那人進來時帶著一身寒氣,雖才是初秋,但也讓她忍不住打擺子,正如顧嬤嬤所說,他實在太冷清,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就去淨室。
她這會兒不知該如何是好,腦中飛快地想著應對法子,可想了半晌也毫無頭緒,裏頭的水聲沒了,眼見他就要出來,她飛快的爬上床,裹在被褥中裝睡。
祝長君出來時,見她已經躺在床上,腳步躊躇,他這會兒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往常他來正院,她從來不會有好臉色,不是斜眼瞪他,就是嫌棄的問他「有何貴幹,有事快說無事就快走」,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樣。
可今晚她很奇怪,站在那兒低頭不語,手指絞著頭髮,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她似乎還有些……緊張?
為何緊張?
難道知道他今晚是要來圓房的?她想通了?不想跟他對著幹了?
祝長君對她的態度有些迷惑,莫不是前幾日她回娘家,長公主對她耳提面命了一番?可她顧時歡也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吶。
他緩緩走近床榻,見她貼著牆壁,窩在被子裏頭,留了一大片地方給他。
成親以來,這張床他只睡過一次,還是成親那日。
洞房之夜,彼時兩人互相嫌棄,內心都對親事極為不滿,可又不能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畢竟是聖旨賜婚,於是兩人各自劃線,涇渭分明的睡了一夜。
他咳了兩聲,見她沒反應,自己脫鞋上床躺下來。
燭火昏暗不明,室內靜得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她還沒睡著,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圓房的事,曉之以理?說「既然成親了那就別嘔氣了,將就過吧,還真能離了不成?我祝家需要個嫡子,妳既占了這正妻之位,總該……」不過這話要是說出來,她肯定要跳起來跟他吵架,想想還是算了。
要不,直接開始?先將人抓過來摁住,隨後這樣、那樣一番,至於事後她想怎樣,那事後再說。
也不行,若是他敢來硬的,只怕她能把丞相府房頂都掀了。
祝長君望著頭頂的百花帳想了許久,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床板,轉頭看過去,她仍舊一動不動,將被褥裹得嚴嚴實實。
「顧時歡?」
她脊背明顯僵了一瞬。
「妳可知,我今夜過來所為何事?」
她還是不說話。
「……妳若是也沒意見,那……我就開始了?」
他伸手去扯她被褥,然而才輕微扯了一下,就被她大力的又扯回去,拒絕之意明顯。
「……」
祝長君又躺了回來,心想,她果然還是不願意,雖然態度有所改變,可始終沒想著要跟他好好地過日子。
算了,先在此將就睡一晚,明日好歹有個交代。
他不習慣亮著燈睡覺,於是,下床吹熄燭火後,抱著雙臂平躺下來,也不再理會身旁之人,闔眼想著朝堂之事,漸漸的,呼吸平緩地進入夢鄉。
他是睡著了,可顧時歡難耐,想著後頭睡著一個陌生男人,她連後背的皮膚都發癢起來,於是窸窸窣窣地挪來挪去,額頭冒汗,煎熬不已。
就這麼折騰了大半宿,她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再醒來時,祝長君已離開。
祝老夫人得知兒子、兒媳在一起過了一夜,十分高興,一大早喝了兩碗粥,又吃了三張雞蛋餅子。
吃完後,她問︰「昨晚成了沒?」
她在正院可是有眼線的,就想知道兩人昨晚的情況如何。
素荷心裏苦,喜歡的男人不要她,還要包打聽他與夫人之間的房事,不過想起正院的丫鬟說昨夜一整晚安安靜靜,半點聲音都沒聽見,便又放下心來,想必大爺也不想與夫人圓房。
但她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端端正正的回道:「老夫人,昨夜沒動靜,想必……」
祝老夫人聞言有些失望,好不容易說動兒子去正院過夜,卻什麼事都沒幹成。她拿起茶杯漱口,漱著漱著覺得不對勁,腦子裏冒出個念頭,莫不是……兒子那方面不行?
哎呀,這一想她眼淚就掉下來。
想來這三年,兒子並不是不願圓房,估計是知道自己不行,才不好意思去跟媳婦一起睡。她就這麼個兒子啊,若是真有隱疾,那她祝家豈不是絕後了?
造孽喲……兒子心裏估計也不好受吧?自己總是逼著他,卻沒能體會他心裏的苦,唉……都怪她這個做娘的太粗心!
自以為窺見真相的祝老夫人默默抹了幾把眼淚後,重振旗鼓,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她兒子治好隱疾。
第一步,先調理身子,於是趕緊吩咐素荷去把庫房裏頭的補品都搬出來曬曬,什麼人參鹿茸、冬蟲夏草,有多少搬多少。
於是,祝長君的午飯裏頭多了一碗「愛心大補湯」。
「這是什麼?」他盯著一大碗黑乎乎的東西,忍不住皺眉,仔細聞竟然還有淡淡的腥味。
「老奴也不知,這是老夫人吩咐廚房給大人補身子用的,說您整日忙於朝政辛苦了。」祝管家老實巴交的回答。
祝長君點點頭,南邊入秋以來接連下了大半個月的雨,許多地方鬧水災,朝中上下都忙著處理災情,這段時日他確實疲憊。
於是,他端起碗,忍著那股腥味,一口喝盡。
不錯,立馬起效果,覺得精神振奮。
戶部的官員們覺得今日丞相大人格外怕熱,窗戶全開了,還仍是額頭冒汗,沒說到兩句話,連那襟口也扯開來透氣,袖子還挽得高高的,完全沒了往日大越第一翩翩郎君的模樣。
「大人,您覺得這銀子要不要繼續撥下去?」一個戶部官員小心翼翼的問,因為丞相大人的臉上顯得很不耐煩,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辦事不利。
祝長君手中拿著帳本,躁熱得沒心思看,將帳本撂一旁,「此事明日再議,今日到此為止,各位請回。」
丞相大人心中有丘壑,做事向來穩妥,眾人放心,今日這樣早下值,想必心中已有決策。
眾人臨走時,還不忘禮貌性的拍個馬屁,「大人英明!」
英明的丞相大人甩了甩袖襬,腳步匆匆拐出了大門。
祝長君不知為何,很熱!十分熱!熱得不行!回到府中,就吩咐人提冷水給他沐浴。
祝全在外頭守著,心中默數,大爺已經用了六桶水,洗了半個時辰,這初秋的天氣說熱不熱,說冷也有些冷,大爺竟然能堅持洗冷水澡,果真毅力過人,令他佩服!
晚飯的時候,那碗十全大補湯又來了,祝長君隱約覺得自己今日的異常與這碗補湯有關,可看著老母親期盼關愛的眼神,他不忍拒絕,咬著牙一口喝盡。
祝老夫人流下欣慰的淚水。
「母親怎的哭了?」祝長君急了,這回竟是真哭。
「無事,娘只是想起你那死鬼爹就只給祝家留了你這麼個男丁,心裏頭就難受。」
祝老夫人的意思是,好不容易留了個獨苗苗,那方面卻不行,天可憐見喲,她傷心難過。
可祝長君理解成了,他母親拐彎抹角又要他圓房或者納妾,這次真情實意的傷心難過。
作為大越朝出了名的孝子,他實在見不得母親流淚,氣血上湧,滿口應承道:「母親莫哭了,兒子今晚就去正院給您生孫子。」
祝長君之前在母親面前誇下海口,可真要付諸行動時,又頗是猶豫,萬一顧時歡還是拒絕,他該如何?來硬的嗎?怎麼來?
想到此,他的腳步也緩了下來,隨之一股煩躁竄上心頭,實在後悔當初為何要過那個橋,好死不死跟她一起掉進水中,若是娶個溫順賢良的,想必就沒這麼多麻煩事。
他緩了片刻,見顧嬤嬤出來迎他,便努力壓下心中那股躁熱,抬腳進了門。
第二章 相公像夫子
就在剛剛,顧時歡還在吃晚飯,聽婢女稟報說祝長君又來了,她一口米飯噎在喉中,嗆得昏天暗地。
這會兒,她趕緊起身,不過心中沒有昨日那般緊張,一回生二回熟,再有顧嬤嬤勸說了她一整日,她勉強沒那麼排斥他,並還努力想像以前是如何與他恩愛。
然而,她從小只見過父母恩愛的樣子。父親是個溫和的人,對母親也溫柔體貼,甚至還有些懼內,可不像面前的男人這般,光走進來就散發著一股清冷氣息,讓人親近不起來。
她做好了心裏準備,抬頭朝他看去,只這一眼便愣住了……
他不是她想像中的糟老頭子,反而年輕俊朗,身姿挺拔,威嚴冷清的外表下卻又透著幾分書生的儒雅之氣。
一旁的顧嬤嬤見她發愣,趕緊上前打圓場,問道:「大爺吃過了沒?要不要給您添副碗筷?」
祝長君原本想說吃過了,可轉念一想,吃飯能增近情誼,雖然他不想費這個心神,可今日有「要務」在身,不妨坐下來吃個飯,也好緩和下氣氛。
他點頭,「那就添副碗筷來。」隨後神情自然的坐在顧時歡的對面。
他身材高大,這樣一靠近,顧時歡有些被壓迫的緊張感,趕緊埋頭吃飯。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各自吃得安靜。
顧時歡似乎也專注地吃,她含著米飯細細咀嚼,餘光瞥見一雙筷子伸過來,夾著一片牛肉。
「別光吃米飯。」
男人的聲音低沉渾厚,本該是悅耳的聲音,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嚴,驀然讓顧時歡想起自己的夫子。
那岑夫子總是板著臉,對她極為嚴厲,但凡背錯文章,就要拿長長的戒尺打她,也不知為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不苟言笑的岑夫子。
如今,對面這位傳說中的「夫君」,跟那岑夫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簡單一句話便讓她心肝膽顫。
她乖乖的夾起那片牛肉,小口小口的吃起來,不敢造次。
祝長君十分訝異,他只是想著不知開口說什麼,見她光吃米飯,便夾了片肉過去探探「敵情」。這是他第一次與她吃飯,按著她往常的脾性,想必定要將那牛肉扔出來,再嫌棄的說一些難聽的話,他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沒想到,她不僅吃了,還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樣、那姿態,竟然還有些……乖巧?
沒錯,就是乖巧。祝長君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又夾了塊魚豆腐過去,果真見顧時歡乖乖的吃了,毫無怨言。
他心下詫異的同時,也暗自舒了口氣。
很好,看來她態度開始軟化,也覺得這麼鬥下去沒意思,好好拾掇拾掇,正經過日子才是實在。
她昨日的拒絕想必是還不適應,既然如此,那自己今晚也就溫柔些,好好與她說清楚,把這圓房的事趕緊完成,生兒子才是緊要之事。
想通此事,祝長君突然胃口大開,也端著碗吃起來。
一旁的顧嬤嬤和丫鬟們稀奇的看著,今兒太陽打西邊升起了?這是什麼盛世和諧場面啊,她們正院的丫鬟盼這一天盼了許久,此刻見兩人坐在一處安安靜靜吃飯,雖只是簡單的互動,可仍是令她們內心激動不已。
顧嬤嬤更是差點老淚縱橫,終於看見希望了,她一心盼著小姐能安安心心過日子,別整日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激動的淚水,悄無聲息的將丫鬟們都帶出去,留下空間給這對握手言和的夫妻。
安靜的吃完飯後,顧時歡磨磨蹭蹭,按她在家裏的習慣,吃完飯會先去園子裏散步消食,隨後再回來洗漱,然後躺在榻上看話本子,看睏了再上床睡覺。
嫁來丞相府後,自己是怎麼做的?她記不得了,因此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她見祝長君站起來,自己也跟著站起來,有些迷茫的望著他。
若是往常,祝長君肯定會去認真讀她的心思,可今日他實在躁熱得很,身子氣血翻湧,迫不及待想找個地方發洩一番,想快些進入正題。
他朝外頭吩咐道:「抬水進來。」
這就是要準備洗漱了,洗漱之後就是……上床安置。
顧時歡頓時又緊張起來,儘管今日得見他真容後,也沒那麼排斥了,可到底是個陌生男子,她想到一會兒要面對的事,又羞又怕。
祝長君見她傻站著,問道:「妳先去洗?」
顧時歡趕緊點頭,這會兒她只想離他遠遠的。
顧時歡動作緩慢,窸窸窣窣洗了許久,等祝長君洗完之後,天也徹底暗下來,室內點起了燭火。
她坐在梳妝鏡前晾頭髮,想起適才顧嬤嬤進來叮囑的事,咬咬牙,拿起長巾走過去,「夫君……」
這一聲「夫君」把祝長君唬了一跳,成親三年,還從未聽她喚過,乍一聽,還以為是在喚別人。
此刻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水紅寢衣更顯得她肌膚白皙如玉,消瘦的薄肩下卻是不消瘦的胸脯,起伏壯觀,那緞面料子也服帖得很,將她身形勾勒得極其……誘人。
祝長君喉頭微動,啞聲道:「何事?」
「我給你擦頭髮。」
他剛沐浴出來,坐在榻上,髮尾還滴滴答答的落著水,把床單都洇濕了一大片。
她竟然要幫他擦頭髮,這可不像她會幹的事,不過適才連夫君都喊了,想必也是真想服侍他,於是他轉過身,坐得筆直。
顧時歡坐在他身後,拿巾帕先將濕髮包起來用力壓乾水分,隨後才細緻的將頭髮一股一股的擦乾。
她向來是被人伺候的,從沒有去伺候過別人,因此動作很生疏,也十分緩慢,那嫩白的手指時不時觸碰到祝長君的脖頸,令他難耐。
「好了沒?」他這回聲音更低啞,似乎在忍耐什麼。
顧時歡以為他嫌棄自己擦得太慢,心裏緊張,趕緊快速的胡亂擦一通,卻不小心扯下了幾根頭髮,惹得祝長君嘶的一聲皺眉。
這一聲顯得有些不耐煩,顧時歡聽了更緊張,趕緊將巾帕扔在一旁,像個乖巧的學生般,坐得端端正正,「好了。」
祝長君轉過身來,將她仔細端詳了兩眼,見她乖巧的模樣,心底疑惑歸疑惑,不過此刻也沒耐心深思,他這會兒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不得不做,迫不及待!
「好了,那就睡吧。」說完,他率先躺下,且是躺在外側,他手長腿長,這麼一躺,從床頭到床尾占了個滿滿當當,倒讓顧時歡不知如何上去。
她站在床邊猶豫了片刻,思索著該如何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優雅的爬進去睡覺,可面前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那眼中似乎還竄著火,不知是不是還在怒她剛才扯掉頭髮。
祝長君躁熱得難受,也憋得慌,見她還站在床邊,以為她又要拒絕,眉頭蹙緊幾分,急切問道:「還不睡?」
顧時歡心頭一顫,也顧不得優雅不優雅,趕緊從床尾這邊爬上去。
她小心翼翼不敢碰到他,心中緊張,衣角被壓住也不知道,冷不防被絆倒,整個人就這麼朝他撲過去,撲了個結結實實。
兩人都傻眼了,祝長君迅速反應過來,心想,好吧,就這麼開始也挺好,於是抱著她反轉過身,壓在身下。
男人本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喝了大補湯,慾望如燎原星火,一發不可收拾。
夜間清風徐徐從漆彩雕花鏤空窗戶吹進來,燭火也隨之搖晃,室內昏黃微光,氣氛剛剛好……
顧時歡緊閉眼睛,雙手緊緊揪著床單,不敢呼吸,如缺水的魚兒,憋得快要窒息。
男人的唇急切,聲音大得彷彿外頭的人也能聽見,惹得顧時歡又羞又氣。
他就不知道收斂些嗎?萬一讓人聽見多臊人啊!
而且他怎麼這樣重?壓得自己難受,她想挪動身子,然而才扭了一下,也不知觸了他哪個點,他突然發起狂來,接著下一刻,一陣疼痛襲來,令顧時歡措手不及,下意識的抬腳踢過去。
只這一腳,把正在緊要關頭的祝長君踢到床下,摔了個狗吃屎。
他不可思議的緩緩起身,看著床上閉著眼裝死的女人,惱羞成怒,捏著她下巴,迫她睜開眼睛,咬牙切齒道:「顧時歡,妳若不願就早說,何必如此戲弄人?」
前一刻還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變得這麼凶,顧時歡瞬間眼眶紅了,也不知是委屈的,還是疼的。
祝長君見她紅了眼睛,愣了一瞬,放開她,穿上衣裳,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祝長君一走,顧嬤嬤趕緊進來,見顧時歡眼眶泛紅,著急地問她發生了何事。
顧時歡委屈得很,身上攏了一條薄被,一頭撲進顧嬤嬤懷中,放聲大哭,「嬤嬤,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個地方,我要回家,我想阿娘、想爹爹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顧嬤嬤心疼,以為是祝長君趁小姐失憶就欺負她,心裏氣極,咬著牙問:「小姐,到底發生了何事?大爺他欺負您了?」
顧時歡拚命點頭。
「如何欺負的?」若是太過分,少不得要跟長公主說說。
「他、他、他……」如何欺負呢?顧時歡不知該怎麼說,「反正他弄得我很疼,我踢了他一腳,他就凶我,嗚嗚嗚……」她的眼淚嘩嘩地流。
顧嬤嬤聽完愣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嗎?見顧時歡哭成個淚人,她趕緊安撫道:「小姐,這事……您確實也有不對,女人家第一次難免會疼些,您忍一忍就過去了。男人最好面子,尤其是這方面,您這麼一腳踹過去,他紓解不得,又出了醜,難怪會發怒。」
顧時歡哪裏聽得進去?哭嚷著要立馬收拾東西回家。
顧嬤嬤說好好好,隨後等她哭完了,給她看了看傷處,還好只是流了點血,扶著她去淨室洗乾淨後,讓人端來一碗她最愛吃的紅豆蜜糖水,顧時歡才徹底平靜下來。
她苦口婆心,「小姐,那些回娘家的話可莫要再說了,為了顧府好,您得忍著些。」
顧時歡不解,「為何?」
她阿娘可是長公主,是皇上的姊姊,難道還怕他祝長君不成?
顧嬤嬤一一給她分析眼下的境況,「您和大爺是皇上賜婚,您們即便私底下再如何鬧,但也不能鬧出府外去,若是讓皇上得知您們不滿這樁婚事,您覺得他心裏是何滋味?再說了,雖然夫人是長公主,可哪裏得皇上正眼瞧過,這些我不說您也應該曉得。」
長公主不是皇帝的親姊姊,天家兄弟姊妹眾多,個中感情也十分淡薄,更何況,皇帝的生母元淑妃曾是長公主生母景貴妃身邊的一個婢女,因被先帝看中了,事後景貴妃認為她背主爬龍床,一直懷恨在心,總是使勁兒的欺負元淑妃母子。
哪知先帝駕崩後,他的七個兒子為爭儲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健全的八皇子—— 也就是當今聖上撿了漏,才成了皇帝。
他一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下了道聖旨,讓景貴妃陪葬,可見是有多恨,連帶著對長公主也沒好感,等她年紀一到,草草賜了個經商起家的駙馬給她。因此,長公主聽起來名聲響亮,可實際上完全及不上手握實權的祝丞相。
顧嬤嬤喝了盞茶潤喉,繼續說:「再說大少爺,也正是因您的婚事才得以謀了個吏部郎中,要不然,憑他年紀輕輕又毫無根基,這從四品官職哪裏輪到他坐?」
顧時歡的哥哥比她大四歲,叫顧時茂,去年六月升職入吏部,得上司吏部尚書看重,將嫡三女兒杜玉蘭許配給他,今年初才成親。區區一個翰林小生突然躍居緋袍之列,又是升官,又是娶妻的,說沒丞相這層關係,誰信?
「還有……」顧嬤嬤又再次說:「大小姐嫁進文國侯府三年無所出,依舊腰桿子硬是為何?還不是仗著您這樁婚事?文國侯巴結祝丞相,連帶她也在侯府受人敬重。小姐請想想,若是您這親事沒了,她境遇又當如何?」
顧時歡的姊姊比她大三歲,叫顧時嫣,嫁給文國侯世子鄭霍為妻,成親三年無所出,因底氣不足,便主動給他納了兩門妾室。雖不得夫君喜愛,但頗得公公、婆婆看重,手裏握著侯府中饋大權。
聽完顧嬤嬤的一番話,顧時歡沉默了,手裏的紅豆蜜糖水也不香了。
自己在家頗受爹娘疼愛,哥哥姊姊也寵她,沒想到自己缺失的這幾年記憶裏,竟發生了這麼多事。
如此一來,自己倒不好任性了,可想起之前祝長君凶巴巴的樣子,內心忍不住有些發怵。真要與這麼個人過一生嗎?
抱著這個問題,她想啊想,進入了夢鄉。
祝長君氣衝衝的回到外院書房,洗了半個時辰的冷水澡,才堪堪將那腹下的火給壓下去。
想起以往他去正院,次次抱著準備跟她好好過日子的心思,次次被她冷若冰霜的拒絕,那倒沒什麼,至少他也沒少塊皮肉,她不喜歡,他走就是。
可這次,顧時歡實在過分,竟然敢將他踹下床,想他堂堂一國丞相,受萬人敬仰,卻在府中被自己的妻子羞辱,著實可恨!
他氣不過,又不能拿她如何,兀自憋悶了半晌,又咕嚕咕嚕的喝了幾盞涼茶,才準備歇息。可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也不知為何,腦中反覆浮現出顧時歡的模樣。
衣衫半解的她,含羞帶怯,媚眼如絲,還有那玲瓏有致的身子……
他越想身子越熱,心裏越煩躁,最後氣得攥拳使勁捶了一下床板,坐起身低罵了句,「顧時歡這個狐狸精!」
隨後,他往淨室解決去了。
再出來時,身心舒暢了許多,反正睡不著,索性坐在書桌前處理政務,就這麼精神十足的熬了一整宿。
翌日,當戶部官員再次見到丞相大人時,他眼下烏青,下顎還新冒出不少鬍碴。
眾人心底越加佩服,丞相大人為了江南水患愁得徹夜未眠,如此心繫蒼生,著實令人敬佩,難怪年紀輕輕便是內閣宰輔,羨慕不得、羨慕不得啊!
老規矩,他們先拍一通馬屁,「大人如此兢兢業業、鞠躬盡瘁,實乃百官表率啊,還望大人多保重身體,咱們大越可不能缺了您!」
祝長君已經被這些人的馬屁拍得麻木,聽完眼皮都未曾掀一下,直接拿起帳冊看起來。
元安堂中,祝老夫人得知昨日總算成事,心裏高興,雖然時間……短了些,不過沒關係,日後再慢慢調養。至於怎麼調養,她得擬個章程出來,便請來了惠安堂的老大夫,坐等祝長君。
於是,當祝長君回到府中時,半路被老管家攔下,說老夫人有請。
他問:「何事?」
祝管家搖頭不知,「倒是請了大夫過來,許是老夫人身子不適。」
連大夫都請來了,想必身子是真的不適,祝長君抬腳匆匆往元安堂而去。
待進得堂屋,見母親與大夫兩人談笑和諧,他疑惑,「母親身子不適?」
「並非我不適,而是你。」
「我?兒子身子骨向來好,母親不必擔憂。」
哎呀,兒子死要面子還逞強,祝老夫人一臉心疼加憐惜。
她說︰「兒子你有病!」
祝長君說︰「不,我沒病!」
她說︰「兒子你別逞強,有病沒病大夫說了算!」
於是,祝老夫人拉著他進內堂,請大夫診脈。
老大夫號了號脈,又細細問了些事,比如他平日裏常吃什麼、夜裏幾時入睡、可否夢遺、一個月行房多少次、一次多久?
問題一個比一個露骨,祝長君再是遲鈍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他臉上由青到白,又由白到青,想他堂堂大越丞相,年紀輕輕卻被人懷疑不能人道,實在有損顏面。
於是,他沉了臉,「母親胡鬧,兒子沒問題!」
祝老夫人不依,「沒問題,怎的時辰那樣短?」
「……」
不短啊,他自己解決都手酸,哪裏短?
可這話沒法說出來,他臉上難堪,欲言又止。
這模樣看在祝老夫人眼裏,就是有苦說不出。
兒子,我懂你!
她拍拍他的手背,給了個同情和安撫的眼神,起身先送老大夫出去,隨後返回來,語重心長的勸他,「長君啊,有病治病,莫羞,你還年輕,要有信心,我也不逼你生孫子了,你先安心調養。」
「……」
祝長君昨夜才下定日後再也不去正院的決心,這會兒就被他母親輕易地打破了。
他想好了,不僅要去正院,還得常去,務必得磨個兒子出來,以證清白!
祝家是三代內閣重臣,先帝賜宅,因此丞相府占地頗廣,其宅院古樸精緻,光從園中的設計便可窺見,亭台樓閣、小橋湖泊、九曲迴廊穿於林立的假山之間,月洞門隱在茂密的青竹之下,羊腸小徑上鵝卵石大小均勻,連廊下的盆景都是修剪齊整的小葉紫檀,處處精緻,處處風景。
一夜秋雨過後,園中的花草顯得更加鮮活青綠,還開了許多不知名的花。
顧時歡沿著小徑慢走,身後跟著她的三個陪嫁丫鬟凝翠、凝香、凝知。
凝翠最是機靈,打探消息十分拿手,顧時歡嫁進來不到兩日,她就將丞相府的人事打探得七七八八,因此顧時歡有什麼事情只要問她,多半都清楚,且失去記憶之後,甚至不需要問,凝翠自己就會主動將事情的細枝末節一一講給她知曉。
比如今日顧時歡準備去元安堂探望祝老夫人,凝翠便將元安堂的事細說給她聽——
「小姐,老夫人寡居多年,為人還挺和善,不過她身邊有個叫素荷的丫鬟,眼高於頂,往常見了咱們正院的人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十分瞧不上咱們正院呢。」
「為何瞧不上?」
為何?因為小姐不得大爺寵愛,且大爺又極其孝順老夫人,頗是看重元安堂,甚至連元安堂的丫鬟們都看重幾分。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顧嬤嬤說了,不能在小姐面前再提過往她與大爺相處之事。
「聽說老夫人要將她送給大爺做妾,許多人都巴結她,她這會兒都拿自己當半個主子呢。」
這話不假,府裏許多人都知道這事,只不過老夫人給大爺提了多次,都被大爺拒絕了。
顧時歡皺眉,「還有這事?那他……大爺同意了?」
凝翠搖頭,「沒呢,說素荷是老夫人用得最順心的丫鬟,若是給了他,他心中不安,便拒絕了。藉口是這樣,不過依奴婢想來,八成是大爺看不上她,大爺是何人?位高權重、英明神武、俊朗非凡、驚才絕豔,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怎會稀罕一個丫鬟做妾?也就老夫人喜歡她罷了。」
顧時歡狐疑,「等等……妳說的什麼英明神武、俊朗非凡、驚才絕豔的人是誰?」
怎麼她一點也看不出?
殊不知凝翠因聽過太多關於祝長君的事,崇拜得不行,讚美之詞隨便一說就能說個幾籮筐。她十分肯定的點頭,「小姐,真的吶,咱們臨安城許多貴女都想嫁大爺呢,不過最終還是被您給截胡了。看來,小姐才是英明。」
顧時歡猝不及防被拍了個馬屁,很舒爽,又問︰「那老夫人喜歡我嗎?」
凝翠臉上遲疑,「應該喜歡吧?」
「何為應該?」
「小姐,您以前幾乎不去元安堂,極少見到老夫人,奴婢也不知她喜不喜歡您,不過,您善良又美麗,老夫人定會喜歡的。」
又被拍了個馬屁,顧時歡滿意極了,頓時信心大增。她之前冷靜的想了幾日,已經歇了和離回家的心思,打算按嬤嬤說的,既然嫁了人,就好好過日子。
所以,首要的事就是先熟悉熟悉府裏的人。
正好前兩日長公主府給她送來了一筐新鮮的江南柑橘,滋味酸甜,臨安城還沒這樣的鮮果,多虧長公主嫁了個富戶,顧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什麼北邊的山珍、南邊的海味都能第一時間弄過來,這新鮮的柑橘便是顧駙馬花重金從江南快馬運過來的。
顧時歡吃了幾顆,極是喜歡,便想給祝老夫人送一些過去。
她極其大方,一送就直接送半筐,後頭凝香和凝知抬著都吃力呢。
第三章 好事被破壞
元安堂。
祝老夫人聽丫鬟稟報說顧時歡來請安,嚇了一跳,扔了手中的瓜皮,拍拍手,趕緊去堂屋端正地坐好。
這還是兒媳婦第一回正經八百的來給她請安。
顧時歡嫁進府三年,一直待在正院,偶爾遇見便是晚飯後逛園子消食的時候,但今年祝老夫人腿腳不太好,吃完飯只就近在自己院中消食,已經大半年沒見過兒媳婦了,這會兒聽說她要來請安,驚詫的同時,也狐疑她到底是有何事,莫不是知曉了兒子那方面不行,跟她訴苦來了?
哎呀,等一會兒要怎麼做呢?是先裝作感同身受安慰一番,還是拿出做婆婆的威嚴來,讓她莫要想些有的沒的?
要不還是先安慰吧,好歹人家第一回來請安,得待她和善些,嗯,就這麼辦!
祝老夫人不消片刻就打好了腹稿,只等兒媳婦來向她哭訴,可顧時歡進門時一臉笑意盈盈的,還讓人抬了一籮筐柑橘過來。
兩人甫一見面都不知說什麼,顧時歡是不記得祝老夫人,祝老夫人是許久沒見過她,於是客客氣氣的喝了半盞茶後,祝老夫人耐不住了,一臉慈祥的頻頻看向顧時歡——
妳問啊,妳倒是問啊。
顧時歡見祝老夫人似有話要說的模樣,問︰「母親可是有話要說?」
算了,妳不問,那我說吧!祝老夫人快速重新整理了遍腹稿,隨後長歎一聲,「長君媳婦,我曉得妳心裏苦,這三年來難為妳了。不過,妳放心,我讓大夫看過了,長君身子無大礙,多調養些時日就好。」
顧時歡莫名其妙,「母親的意思是?」
祝老夫人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就是這麼個意思,大夫說了,男女敦倫乃陰陽結合,長君要想治好病,也需要妳多多配合。」
祝老夫人神情鄭重,彷彿在交代一件極其了不得的事情,惹得顧時歡也鄭重起來,雖然不知道是何事,但她十分認真的點頭,「母親放心,兒媳一定會多多配合。」隨後又問︰「母親讓兒媳配合什麼?」
兒媳婦竟然問得這般仔細,那祝老夫人也答得極其熱心,「自然是房事上多體諒妳夫君,他也不容易,這三年來鮮少去妳房裏,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心有餘力不足啊。」
顧時歡這下總算明白祝老夫人說的是什麼事了。
男女行房之事,她懂,前兒嬤嬤還給她看了好些畫本呢。不過令她詫異的是,原來祝長君不行?哎呀,難怪她踹他下床時,會那般生氣,原來是自己不經意間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啊。
他本就有疾,自己還那樣對他,顧時歡心中愧疚不已,暗暗決定回頭找個機會給他道歉,順便表達一下對病患的關愛之情。
於是,她鄭重點頭,「母親放心,兒媳曉得。」
離開元安堂的時候,顧時歡看了看領路的丫鬟,觀她穿著打扮與其他丫鬟不同,府中奴僕是不允許佩戴首飾的,可她不僅手腕上戴著玉鐲子,耳朵上還掛了一對珍珠耳墜,走路如弱柳扶風,那珍珠耳墜也在脖頸邊搖搖晃晃。
「妳叫素荷?」
素荷行了個禮,態度有些敷衍,「正是奴婢。」
她想做祝長君的妾,顧時歡本來覺得沒什麼,可她一個奴婢卻對主子態度輕慢,就令她不喜了,想著她是祝老夫人看重的人,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上下掃了她兩眼,說:「果然人如其名,挺素的,好名字!」
聽得她的話,素荷氣得袖子都快扯爛了,前兒大爺才拒了她,她什麼都好,就是模樣不出挑,府裏的人私下都說大爺瞧不上她的模樣。因此,顧時歡這句話直接戳了她心窩子,心裏暗恨,但敢怒不敢言,目送顧時歡離去的背影,她低低呸了一聲。
妳顧時歡又好到哪裏去?臨安城人人嘲笑的草包美人罷了!
祝長君回到府中時,已是掌燈時分,正院的丫鬟來請他去用飯。
祝長君疑惑,「夫人有何事?」
好端端的,突然請他去用飯,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不安好心。
凝香膽子小,見祝長君嚴肅挑眉,心裏發怵,說話也哆哆嗦嗦,「夫人說、說……給您賠罪呢。」
祝長君冷哼,果然是別有目的,她顧時歡豈會是服軟賠罪的人?不過,他還是抬腳去了,想看看她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正院這邊,顧時歡歡歡喜喜的備了一大桌菜,準備關愛一下「病患」祝長君。
她熱情的指派丫鬟們忙活,「對、對、對,這盤菜就放那裏,再把那個擺過來些,這湯太淡了,加點鹽……」
一切準備就緒,她對自己的安排感到滿意。
祝長君踏著月色進門,屋子裏燈火通明,桌上飯菜豐盛,桌邊坐著的女人一身粉衣,眉間火紅的梅花鈿,在燭火下妖豔異常。
美食、美酒還有笑得美豔的妖精,這場景……怎麼看都怎麼像鴻門宴。
顧時歡見他來,起身相迎,「夫君—— 」
這聲夫君喊得著實熱情,讓祝長君心頭一顫,預感今晚恐怕不是簡單的鴻門宴。
他「嗯」了一聲,坐下來,婢女端來溫水和巾帕給他洗手。
男人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顯得很有力量。他擦完手後端坐著,看向顧時歡,姿態帶著幾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威嚴,「顧時歡,妳讓人請我過來,有何事?」
顧時歡原本是想給他道歉的,可他這副模樣反倒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隨意想了個理由,說:「呃……無事,就是突然想和夫君一起吃晚飯。」
祝長君不信她,手指敲著桌面,帶著幾分催促,「我要聽實話。」
這時,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顧時歡先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眨了兩下眼睛,難為情道:「夫君,那日夜裏,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還敢踹他,若是故意的豈還得了?祝長君不領情,她那一腳令他記憶深刻,被妻子踢下床實在有損男人顏面,又豈是她三言兩語、一頓晚飯就能勾銷的?
「是否故意,妳我心中清楚。」
若是往常,他這副萬年冰霜的模樣定會讓顧時歡發怵,可自從得知他那方面有疾之後,她心底完全被同情占據。他的冷清在她看來是一種自我保護,他的嚴肅許是怕別人看穿心底的自卑,才用來武裝自己。
因此,祝長君越是冷清,顧時歡眼底的同情憐惜越盛。
想他做為一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外呼風喚雨,可沒想到私下卻有這樣一個難堪的隱疾。唉,著實可憐吶。
祝長君喝了兩口湯,被她這眼神弄得一頭霧水,「顧時歡,妳到底想做什麼?」
「夫君莫難過,我都知道了。」
「妳知道什麼?」
「我今兒上午去了元安堂,母親把真相都告訴我了。」
祝長君皺眉,隱約感到不妙,「什麼真相?」
看,他竟然還不願承認,真的太死要面子了。
顧時歡心中理解,歎了口氣,「你明明那方面有疾,為何不與我說,我……早知道是這樣,那日就不該……」
明白她想說什麼,祝長君沉下臉,身子往後一靠,瞇著眼睛打量她,「妳想說什麼?」
按她的脾性,得知這麼個事肯定要放肆嘲弄,此刻她神色越是平靜,說明心中嘲弄越盛,祝長君心底的怒氣也越旺。
然而,顧時歡只顧著同情,完全沒察覺到他神色的不對勁,「夫君,這種事不丟……啊!」
她才說到一半,就被祝長君一把扯過去,坐在他腿上。
他捏起她小巧的下巴,語氣溫柔得滴水,「妳覺得我不行?」
若是朝中的官員定會清楚,但凡祝長君溫柔的說話,那說明心內已經醞釀了狂風暴雨,隨時會一觸即發。可顧時歡不知道,她以為自己的善解人意令他感動,於是還傻傻的安慰他道:「夫君別難過,你會好起來的。」
下一刻,天旋地轉,不過眨眼間,她就被摁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祝長君那薄唇笑得邪氣,眼裏卻躥著怒火,「夫人,我行不行,不都是在妳一念之間嗎?既是如此,那就讓妳見識一下。」
他惡狠狠的去扯她腰帶,顧時歡有些害怕,使勁捂著不讓他解開,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我錯了。」雖然不知他為何突然這樣,可遇事先認錯絕對是萬年不變的保命法則。
「錯在哪裏?」
顧時歡眼神無辜,小心翼翼搖頭,「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啊,難道是揭穿了他的祕密,讓他惱羞成怒了?
祝長君看她不見棺材不掉淚,手下發狠,撥開她的手去扯衣帶,三兩下就扯開了。
入眼是白花花一片,在燭火下泛著柔光,細細的紅繩繞過修長的脖頸,搭在纖細的鎖骨上,顯得格外誘人。
祝長君愣了一瞬,盯著她的眼睛,啞聲問道:「顧時歡,妳故意的?」
雖是初秋,可夜間寒涼,她卻衣裳單薄,衣帶一扯便落,還有那副嬌滴滴、羞答答的模樣,簡直像早有預謀。
至此,祝長君有些搞不清她到底是何目的了,若說是想通了願意給他生兒子,可之前為何踹他下床?若說只是想趁機嘲弄他,又為何這般欲拒還迎的模樣?
要不要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祝長君在要與不要之間徘徊,過了片刻,還是遵從內心。
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行房天經地義,若說最初娶她還有著放任不管的心思,可這三年來那心思早已變淡。何況已經成親,這女人便是他的責任,自己有義務好好照顧她,在外朝政繁忙,回家他只想安寧,不斷爭吵的生活他也膩了,再加上母親的希望,他是真的願意與她好好過日子。
而且這三年的相處中,他隱約可以察覺出顧時歡並非如外界傳言的那麼不堪,她雖凶悍,但心中也有溫柔;她雖跋扈,但心中也存正義。
若是認真說起來,比起那些循規蹈矩的閨閣女子,他倒是覺得這樣的她還挺鮮活可愛。
再說,今日她主動送上來,他又何必當正人君子拒之門外?
於是,他將她撈起,匆匆往內室而去。
紅帳垂落,不一會兒,裏頭便響起了羞人的聲音。
可惜了外間滿滿一桌子菜,沒吃兩口就漸漸發涼,滿室燭火也燃盡了幾根。
如此豐盛的「晚餐」,祝長君吃得格外有耐心,然而正欲進入正題時,外頭有人稟報,說沈慕言沈大人有急事求見,正在外院廳堂候著。
聽到沈慕言三個字,祝長君如兜頭潑了瓢冷水,再好的興致也沒了。他盯著身下的人看,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顧時歡也眼含春水的看著他,「怎麼了?」
「沈慕言來了。」
來了就來了啊,有什麼關係嗎?
見她一臉茫然,祝長君疑惑地蹙眉,問道:「他來了,妳難道不想見見?」
沈慕言這個人顧時歡熟悉,他是沈大學士家的二公子,就住在她家隔壁。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沈慕言對她極好,她也喜歡和他一起玩。儘管後來長大後,男女授受不親,不能常見面,但他還是常常私下讓婢女給她送零嘴兒,總之,兩人感情極好。
不過後來怎樣,顧時歡不記得了,她已經嫁人,那沈慕言是不是也娶妻了?
應該是吧,他比她大三歲,想必也早已成家。
但沈慕言來了,她為何一定要見?當然,畢竟是小時候的好友,若是能見一見,她也是極高興的,於是,她順著話頭答道:「好啊。」
她這一聲「好啊」把祝長君最後的一絲興致也滅了個乾淨。
他突然很惱火,將她的身子重重地翻轉過去,扯出被她壓住的衣袍穿好,隨後一句話也沒說就大步離去。
顧時歡在床上愣了半晌,他怎麼又生氣了?
簡直莫名其妙!
看了看自己身上、胸前斑斑點點紅痕,她臉紅發燙,許久才平復下來,心裏暗自嘀咕,這人是屬狗的嗎!
她起身喊顧嬤嬤進來,簡單拾掇了一遍,道︰「嬤嬤,換件衣裳吧,我要去外院。」
原先那件衣裳已經被扯壞,而且她準備出門去見見沈慕言,外頭風大,得穿件厚點的。
「小姐,都這麼晚了,您去外院有何事?」
「慕言哥哥來了,我去見見他。」
一聽這話,顧嬤嬤整個人頓時不好了。造孽喲,小姐怎的失憶了還惦記著那人?難怪適才大爺氣衝衝的出門。
不過,顧嬤嬤還是試探的問了句,「小姐為何要見他?」
為何?反正他都來了,就去見見啊,她許久沒見慕言哥哥了,有許多話想問他呢。
顧嬤嬤皺眉,「小姐,恕老奴直言,您還是不見沈大人的好。」
「為何?」
「這麼晚了,孤男寡女的,您又是有夫之婦,萬一被人看見了說閒話可不好。」
「不是有祝長君在嗎,我們又不是單獨私會。」說完,她一陣風似的跑出了門。
顧嬤嬤趕緊讓凝香在後頭提燈跟著,搖頭歎氣,作孽哦!
外院書房,祝長君與沈慕言坐在太師椅上談事,隱約聽見外頭顧時歡和祝全說話的聲音,隨後又瞥見一襲白衣裙角飛動,眨眼間一抹人影入了旁邊花廳。
知道顧時歡真的來了,他內心突然煩躁起來,聽沈慕言稟事也心不在焉,只顧著打量眼前的男人。
這個比他小六歲的男人,坐得端端正正,說話和風細雨,眉目長得太精緻,甚至偏女相,身軀瘦弱,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這樣的人,若不是汪老推薦過來,他是絕不會考慮讓他在手下做事的。
可就是這樣的人,竟然敢私下惦記他人之妻,著實可恨!
沈慕言是戊九年的狀元,滿腹經綸,作得一手好文章,為人謙卑低調和氣,又是個俊秀後生,倒是比祝長君這個清冷嚴肅的人更受同僚們歡迎,私下眾人邀約皆喜歡叫上他,可從來沒人叫過祝長君。
這一點,讓祝長君暗自生氣。
他哪裏不好?為何人人都喜歡這個小白臉?
過了半炷香時間,沈慕言說完江南水患的賑災情況,詢問,「大人覺得此事可還妥當?」
儘管祝長君不喜歡他,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人做事靈活通達且乾淨俐落,是個難得的人才,假以時日定能在官場裏出人頭地。
只不過之前他說了些什麼,祝長君沒什麼心思聽,聞言,點點頭,「好,夜已深,你回吧。」
沈慕言起身拱手一拜,隨後退出去,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側頭看了看花廳處。
適才顧時歡的聲音他也聽見了,很想見見她,可此刻不是見面的時候,於是收回目光,抬腳要走。
這時,顧時歡出來了,「慕言哥哥?」
這聲「慕言哥哥」喊得清亮,帶著七分熟稔,三分驚喜。
沈慕言轉身笑著看她,眸子溫柔,「妳來了。」
按理他應該稱呼一句「祝夫人」,可顧時歡與祝長君這樁婚事是怎麼回事,全臨安城的人都清楚,他們和離是遲早的事。因此,他遲遲未娶妻,就是想繼續等著她。
有這般情愫在,「祝夫人」這個稱呼他是再怎麼也叫不出口。
顧時歡請他到花廳喝茶,問了他的近況,又問了小時候兩人共同種的桃樹結果子了沒?
還有小狗阿致,那是顧時歡九歲時撿的,彼時長公主對絨毛動物過敏,她不能養在家裏頭,便託沈慕言照顧。
總之,問的都是些她未出閣前的事,兩人聊得投入,時不時歡笑出聲。
隔壁書房的祝長君仍舊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未曾挪過身,他手指摩挲著茶杯,眸子深沉,不知在想什麼,渾身散發出冷厲的氣息。
他們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一起做過許多趣事,有著共同的回憶,說說笑笑,毫不避諱隔壁書房還有個自己。
忍了片刻,再忍無可忍,他將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擱,起身走到花廳門口,「夫人,夜深了!」
顧時歡聊得盡興,沒有察覺他話語中的怒氣,起身準備告辭之前,還笑意盈盈的問:「慕言哥哥何時再來?」
祝長君的怒氣,顧時歡感受不到,可沈慕言背著身卻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較量無須動手,只通過周圍的氣息便能在瞬間鬥上幾個回合。
顧時歡的舉動令他大獲全勝,他笑得寵溺,眼中是藏不住的柔情,「還不知,有事就會過來。」
顧時歡點頭,「那下次慕言哥哥再來一定要讓人通知我,我還有話想說呢。」
他溫柔回應,「好。」
顧時歡站在台階上目送沈慕言走遠,忽聞身後男人陰惻惻的聲音——
「怎麼,人都走了,還捨不得?」
是挺捨不得的,她還有許多事都沒來得及問呢,有些遺憾,看來只能等下次再見了。
祝長君見她臉上毫不掩飾的難捨之情,忍了許久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他上前捏住她手腕,強迫她靠近,語氣如臘月寒冰,「顧時歡,妳如今做事就這般不遮掩了?」
顧時歡疼得皺眉,她不清楚祝長君為何突然發脾氣,他此刻像頭暴怒的獅子,與之前跟她溫柔纏綿的男人彷彿不是同一人,她心裏又怕又委屈,使勁甩開他的手,「你快放開,弄疼我了!」
祝長君不僅沒放開她,反而手上更用了幾分力道,顧時歡疼得想哭,顧不得其他,湊上去就往那青筋暴凸的手背上使勁咬了一口。
驟然傳來的疼痛令祝長君鬆了手,看著罪魁禍首提著裙子逃之夭夭,他閉上眼睛努力壓制怒氣。
顧時歡回到正院,坐在榻上讓顧嬤嬤上藥,祝長君的手勁太大,捏得她手腕都紅了。
顧嬤嬤不知兩人發生了何事,往日他們就算再鬧也沒有到動手的地步,問︰「小姐,到底發生了何事讓大爺生氣了?」
顧時歡哪裏知道怎麼了,在她看來,祝長君這個人陰晴不定,旁人永遠也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她委屈,「嬤嬤,我什麼都沒做,他就凶我。」
沒道理,難道是因為沈二公子?可往日小姐跟他見面,大爺也沒有怒到要動手啊。
顧嬤嬤不解,只勸道:「小姐啊,您若想日後在丞相府好好過日子,就別再見沈二公子了。」
「為何?」今日是顧嬤嬤第二次勸她了。
顧嬤嬤思忖片刻,說:「您與沈二少爺走得太近,大爺吃醋了。您想啊,您和沈二少爺從小長大,感情深厚,可這世間哪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感情深厚?」
顧時歡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嗎?」
「定然是的。」顧嬤嬤面不改色。
哎呀,這麼講起來,竟是自己錯怪他了,顧時歡心裏內疚起來。
顧嬤嬤看出苗頭,問她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顧時歡老實答道:「我……咬了他一口,挺用力的,不知道有沒有出血。」
哎喲,顧嬤嬤真是愁死了,好不容易小姐忘記前塵往事,她盼著夫妻倆能趁機好好過日子,沒想到,冤家隔千年還是冤家。
她歎氣,語重心長的勸道:「小姐怎麼能咬大爺呢,他是您的夫君,您做妻子的合該溫柔體貼才是,怎能隨著性子來?」
顧時歡此刻也懊悔不已,「嬤嬤,那怎麼辦呢?」
顧嬤嬤眼珠一轉,想了個主意,低聲在她耳畔支招。
顧時歡聽完後難為情得很,「嬤嬤,又這樣嗎?我今兒聽妳的話請他過來,可他起初還好好的,後來莫名其妙就生氣了,想必是那方面自卑著呢。」
顧嬤嬤曉得她說的是哪方面,她倒是不覺得大爺有那種隱疾,府裏頭最不靠譜的老夫人說的話,傳給第二不靠譜的小姐,這事能準到哪裏去?大爺若是不行,前幾日那晚就破不了她的瓜,可見,大爺完全是個正常男子。
但此刻她也懶得爭論此事,行不行,還得小姐親自去查驗不是?
「常言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您們本來就是對恩愛夫妻,若是因為沈二少爺之事有隔閡,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小姐您這次道歉得十分有誠意才行,就按老奴說的做,準沒錯。」
顧時歡半信半疑,「真的可以?」
「真的!」顧嬤嬤給了個鼓勵的眼神。
小姐,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