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35001 《有妻萬事成》上
公主和駙馬顧秦淮喜結連理,讓杜未央和魏羨淵的真心碎了一地,
當初她為討顧秦淮歡心,學機巧、做機關,沒了一絲閨閣女子的氣質,
而為了抱得公主歸,魏羨淵任勞任怨三年,卻換來一句只是好兄弟而已……
這結果要他倆怎麼接受?為了讓公主夫婦意識到舊愛才是最美,新歡滿是缺點,
她與魏羨淵假成親真合作,為作戲改變個性,一個小鳥依人,一個奮發上進,
她以成為更好的人,好讓公主感到後悔,力勸魏羨淵報名參加武狀元比試,
他不僅一舉得魁,讓她當上武狀元夫人,還把公主氣得牙癢癢,
如今公婆視她如福星,魏羨淵也不往公主府跑了,一回家就跟她窩一起,
他雖然嘴巴毒,但時時在意她感受的溫暖貼心之舉卻迷了她的眼睛,
讓她明知這是一段弄虛作假的關係,卻覺得當魏家媳也沒什麼不可以,
正想這樣過下去,以刁難媳婦出名的魏羨淵祖母──魏老太太就回來了,
本以為魏羨淵會因同盟的情誼幫她一把,反倒是駙馬得知她受委屈,上門關切,
魏羨淵卻露出一副她出牆的模樣,不僅不幫她,還祖孫聯手使喚她……
很好,友誼的小船翻了,她不奉陪了,她要休夫!
藍海E35002 《有妻萬事成》下
杜未央沒想到,魏老太太對她的刁難竟替她開拓了一條財路,
她造出能洗衣、脫殼的機關,替自己洗衣服、剝瓜子,
除了省時省力,命丫鬟偷偷往外賣也獲得好評,訂單多到接不完,
而她替魏羨淵造的防身器具不只被他推銷給皇帝,跟工部做起生意,
並受到皇帝召見,成為第一位女官,更負責督造改建皇宮的重任,
正當她以為人生要開始順風順水時,卻看出顧秦淮想篡位的狼子野心,
好心告訴公主卻被掃地出門不說,公主貪玩弄到流產竟趁機讓她背黑鍋,
魏羨淵卻不聽她解釋就把她關進刑部大牢,事後雖聽說此舉是為護她安全,
可當下透個口風給她很難嗎?害她擔心受怕,以為小命就要交代在牢裡,
幸好她無罪開釋後,他還知道哄她開心,看出她掛念娘家,偷偷帶她回家過除夕,
見他這般用心奔波只為她,讓她認清自己的心,不只親手雕玉佩送他,
打扮妝點成他愛的樣子,琴棋書畫不通的她更為他苦練琴曲,
可看著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他心中有沒有她,
偏偏他還以為她愛的是顧秦淮,竟給她一句──為何要有妳……
采霏,90後天秤姑娘,自認溫柔善良活潑可愛,實則靜若癱瘓,動若癲癇。
喜歡描寫細膩的感情,嚮往平靜的幸福生活,有大團圓結局強迫症。
心願是現實生活中自己的愛情能避開所有書中主角可能遭遇的挫折,和和美美地走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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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意外成夫妻
「站住!別跑!」
呵斥聲由遠及近,饒是魏羨淵的武功再好,抱著個巨大的累贅,也有點跑不動了。偏生懷裡的人還不老實,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手往前頭指,「那邊!」
那邊個什麼啊!額角青筋暴起,魏羨淵咬牙低喝道:「妳為什麼不自己下來跑!」
杜未央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嬌滴滴地道:「人家是弱女子啊。」
「我呸。」半點風度都不要了,魏羨淵狠狠捏著她的骨頭,「就沒見過妳這麼能惹事的弱女子。」
「彼此彼此。」掃了一眼後頭的追兵,卻看見弓弩統統對準了魏羨淵的背心,杜未央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喊道:「小心暗箭!」
「嗖—— 」話音方落,帶著寒光的箭頭就直衝他們而來。
杜未央嚇得閉上了眼,魏羨淵咬牙,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院牆,飛身避過箭頭,拐進旁邊的巷子,暫時離開追兵的視線,掄起杜未央就往院牆裡頭一扔。
「砰」的一聲,杜未央被摔了個七葷八素,疼得齜牙咧嘴卻捂著嘴,沒敢吭聲,抬頭卻見魏羨淵瀟灑地越過牆頭來,很是穩當地落在她身旁。
杜未央齜了齜牙,很想咬他一口,奈何兩人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壓根沒有內訌的餘力,直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就道:「跟我來!」
聽著追兵的腳步聲已經到了牆外,魏羨淵也沒猶豫,跟著她七拐八拐地在黑暗裡穿梭,沒一會兒就進了間屋子。
「妳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跟回自己家似的。」瞧著暫時安全了,魏羨淵打趣了一句。
伸手點了桌上的燈,杜未央翻了個白眼,「這就是我家。」
燈一亮,魏羨淵環顧四周,臉色頓變。只見閨房內掛著紅羅帳,可四周牆上卻不是掛著香墨書畫,而是各式鐵鍊刑具,陰冷之氣頓時撲面而來,席捲全身。
輕吸一口涼氣,魏羨淵終於正眼看了看面前這人。
好生靈秀的姑娘!巴掌大的白玉臉,小巧的瓊脂鼻,眼含清靈雨露,眉染朦朧霜華,波光流轉,點染含光。一身黑衣看不出身段,但個子是當真不高,才到他胸口,一頭烏髮綰成兩個團子頂在腦袋,繫了兩條暗色緞帶,瞧著倒挺可愛的,只是那滴溜溜亂轉的杏眼,透著十分的不老實。
「杜家大小姐?」
「嗯?」被認出來的杜未央喘著粗氣趴在桌上,「魏公子好眼力啊。」
沒好氣地掃一眼四周,魏羨淵道:「杜家的宅院,喜愛又如此古怪,除了杜家未央,也沒別人了。」只是沒想到,杜家的小姐竟然也有膽子毀公主的拜堂之禮。
杜未央正要笑,冷不防就聽見外頭傳來怒喝聲,「我說沒刺客,就是沒刺客!你們連官邸都敢搜不成?」
杜未央渾身一個激靈,二話不說,一把就將魏羨淵推進了床帳。
「喂?」魏羨淵皺眉道:「妳一個女兒家……」
「閉嘴!」拉下羅帳,杜未央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朝他一瞪眼,然後立馬扭開旁邊的機關。
房門猛地被推開,外頭的官兵氣勢洶洶地道:「公主府上遇刺,刺客逃至此處沒了蹤跡,我們奉旨拿人,還請杜大人體諒!」話音方落,一群人隨即衝了進來,瞬間擠滿了整個房間。
眼尖的官兵瞧見那床帳,立馬跑過去猛地一拉—— 錦緞玉床,被子疊得整齊,一陣風吹過來,捲著一股女兒家的暖香從空蕩蕩的床上吹到大開的門口。
「仔細搜!」失望地揮開羅帳,宣威將軍魏青鋒一揮手,其餘人整齊地應是,然後四散開去。
「魏將軍。」杜清明氣得臉綠,「老夫好歹是當朝刑部尚書,正二品的官職,您這般不顧杜家體面,要是沒個由頭,可別怪老夫翻臉!」
「杜大人見諒。」魏青鋒拱手道:「方才公主府上出了大事,全京城都已戒嚴。」
一聽這話,杜清明冷靜了點,皺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公主大婚,聖駕親臨公主府,不想卻有賊人欲行刺公主和聖上。幸好禁軍救駕及時,沒讓賊人得逞。只是陛下大怒,已經下旨追捕刺客,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行刺公主和聖上?杜清明揮袖道:「如此,老夫也不能妨礙魏將軍,只是這到底是小女的閨房,若是一炷香之後各位沒找到什麼人,就請……」
「我明白。」魏青鋒點頭道:「只是,敢問大人,杜小姐現在何處?」
杜清明一愣,轉頭看向旁邊沉默了許久的丫鬟,「胭脂,妳家小姐呢?」
「回老爺,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去後院賞月了。」
後院?牆壁暗道裡的魏羨淵聽得眉頭直皺,這丫鬟怎麼謊都不會撒!後院離這那麼遠,門又被堵著,萬一魏老頭想去後院看看怎麼辦!
剛這麼想呢,就聽外頭道:「若是貴府小姐當真在後院,便能排除行刺之嫌,既然都來了,老夫還是去看一眼吧。」
聽見這話,魏羨淵倒吸一口涼氣,狠狠捏了捏杜未央的手腕,心道:要死在這裡了!
杜未央驀地吃痛,悶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掙脫他,伸手就開始脫衣裳。
「杜小姐。」魏羨淵臉色很難看,「妳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莫名其妙地回頭瞪他一眼,杜未央起身就往後走,邊走邊脫,「你知道刺殺皇帝是多大的罪嗎?一旦被人抓回去,甭管你我是誰,都得在菜市口人頭落地。」
「這個我知道。」魏羨淵咬牙道:「可妳好歹是個姑娘家。」
「死到臨頭了您還在意這個?這黑燈瞎火的,您就不能裝作沒看見?」杜未央跺腳道:「穿這身衣裳去賞月,不是找死嗎?」說著,一把脫了外裳,順手打開暗道拐角處放著的箱子,就地更衣。
魏羨淵見過豪放的人,沒見過這麼豪放的女人,她不知道習武之人多能夜視嗎?竟然就這麼在他面前……也虧得是他,換個人來,說不定怎麼輕薄呢,不過等等,這暗道後頭怎麼還有這麼長的路?
魏青鋒帶人直衝後院,心裡隱約是有些懷疑這杜家的,可總得有個證據才能定罪,所以他追得很緊,絕不給人任何掩飾的機會!只要人不在後院……
「父親?」
靜謐的後院被兵器磕碰之聲驚擾,石桌邊坐著的女子受驚回頭,秀氣的臉蛋上滿是不解,「這是怎麼了?這麼吵。」
魏青鋒一愣,皺著眉頭地走近了幾步。
紅鯉上襖,青紅鯉下襦,滾了白兔毛邊的紅繡褙子自肩攏腰,紅色的綢帶在腰上繫了個同心結,那女子穿得活潑可愛,臉上卻帶著淚痕。
杜未央看著他走過來,有些害怕地起身,「這位是?」
「這是魏將軍,來抓刺客的。」杜清明不悅地道:「看起來是對我杜府頗有懷疑,為父也就沒攔著,讓魏將軍好生查看,眼見為實,也好當個證人,證明妳無辜。」
「刺客?」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杜未央垂眸道:「那魏將軍慢慢找吧,小女子就先回房了。」
「杜小姐。」魏青鋒瞇眼攔住她,「妳今日一直在府裡沒出去過?」
杜未央停住步子,抬袖掩唇,面露苦笑,「是啊,這樣的日子,小女子出去做什麼?」
全京城都知道她對顧秦淮有些意思,今日卻是顧秦淮當駙馬的日子,她出去,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聞言,魏青鋒臉色微緩,道:「如此,那小姐也就逃過一劫了。」
的確是逃過一劫,看這架勢,皇帝沒找出刺客定不甘休,也就是說,今晚不在公主府也不在自家府邸的人,若是說不清去處,那就倒大楣了。
杜未央神色不動,屈膝行禮,「辛苦魏將軍了。」
「留步。」抓不到把柄,魏青鋒也不多耽誤,帶著人就繼續去搜查別處。
杜清明跟著出去看情況,一邊揮手示意她回房去歇著。
等那一長串的禁軍都撤了個乾淨,杜未央才長出一口氣,拍了拍心口道:「沒事了。」
「妳沒事了,我呢?」背後冷不防響起個聲音,嚇得她一個趔趄,轉頭一看,魏羨淵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莫測,周身氣息都不太友好。
「嘿嘿嘿。」杜未央給了他一個活潑可愛的笑容。
「沒用。」一巴掌蓋上去,魏羨淵瞇眼道:「人命關天,今晚要不是杜小姐,在下也未必會成為『刺客』,還請杜小姐給個交代。」
拿開他的手,杜未央扁嘴道:「我只是不想讓那婚事成了,誰知道會出這麼多亂子?」
她跟顧秦淮相識三年了,本以為是郎有情,妾有意,誰知道他轉頭竟然就去當駙馬,一句解釋都不給她,那怎麼成啊?眼睜睜看著啥都不做不是她杜未央的作風,所以她就往禮堂裡扔了煙熏彈……自製的,不傷人,但是能把那些紅通通的綢緞、喜服全給熏黑,為的就是阻止這場婚事,給她和顧秦淮留個餘地,誰知道想攪黃這婚事的不只她一個。
煙熏彈一出,魏羨淵竟蒙頭遮面的就去搶公主了,而這人武功之高,越過一群禁軍都無人察覺,直到皇帝大喊一聲,「放朕下來!」
想到這裡,杜未央忍不住搖頭,「魏公子實在是厲害!」
「妳還好意思說!」魏羨淵這叫一個氣,「要不是妳那煙熏彈,我哪會睜不開眼,搶錯人,成了刺客。」
若今日公主府只是有人放了煙熏彈,那不是什麼大事情,頂多當成惡作劇,讓禁軍負守衛不嚴之責;若有人來搶公主,那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畢竟祁玉公主的愛慕者甚多,情理之中,可是當這兩件事同時發生,並且有人企圖在公主的婚禮上擄走皇帝,那事情就大了!足以讓禁軍封閉京城,一寸土一寸土的翻,好將刺客抓出來凌遲處死!
杜未央眨了眨眼,看了看面前該被凌遲處死的「刺客」,很無辜地問:「那該怎麼辦?」
「怎麼辦?」魏羨淵冷笑一聲,指著外頭道:「京城封鎖,挨家挨戶盤查,我現在出去也回不了將軍府,但是待在這裡,魏青鋒回家找不著我,我還是得死。」
「所以……」杜未央問道:「需要我明年替你燒紙錢嗎?」
魏羨淵深吸一口氣,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開始脫衣服。
「喂?」杜未央嚇了一跳,伸手捂著眼睛,然後裂開個指縫看他,「你幹麼?」
「同一條船上的人,妳想先上岸?沒門!」魏羨淵脫了黑衣塞回暗道裡,又伸手扯開自己的衣襟,揉亂了頭髮,然後仰天就嚎了一嗓子。
帶著內力的聲音,穿透宅院,成功地留住即將跨出杜府的魏青鋒的步伐。
「你瘋了!」杜未央瞪大眼睛,「要死也別帶上我啊。」
魏羨淵低頭,半闔著眼睨她,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放心,我是為了讓我們都能活。」
活是能活,也看怎麼個活法吧?杜未央臉上赤橙黃綠青藍紫都過了一遍,咬牙切齒地道:「你這是想毀我清白!」
「命重要還是清白重要?」魏羨淵問。
「廢話,肯定是命重要。」杜未央氣笑了,「可我的清白肯定比你的命重要!」
聽聽,什麼叫自私自利,什麼叫背信棄義?這小丫頭轉眼就不記得自己帶她逃跑的恩情了,為了保她清白,竟不惜讓他一個人去死?
魏羨淵表情沉痛地搖頭道:「妳這樣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你想幹什麼?」杜未央一聽,頓時慌了,「別胡來!」
方才遠去的腳步聲重新回到後院門口,魏羨淵勾唇一笑,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扭頭就往月門的方向跑,猛地撞上折回來的魏青鋒。
「什麼人!」魏青鋒反應極快,握起長刀就攔腰一揮!
魏羨淵靈敏地躲開,跳到眾人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魏羨淵。」
這名字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啊?杜清明皺著眉,上下打量他幾眼,再轉頭看向魏青鋒,「倒是巧了,這人竟跟貴府公子同名同姓。」
魏青鋒沉默,一雙虎眼瞪著面前的人許久,手發抖著,越抖越厲害,最後直接舉起刀往他腦門上劈下去,「孽畜!你在這裡做什麼?」
「父親息怒!」魏羨淵抬頭,伸手夾住刀刃,衣襟隨著這動作敞得更開,露出結實的麥色胸膛。
見狀,眾人紛紛往後小退半步,看看他,再看看後頭那面無人色的杜家小姐,不約而同地露出曖昧的表情。
月黑風高、孤男寡女還衣衫不整的,能做什麼啊?
杜清明臉都綠了,眾目睽睽之下,這兩人若當真有什麼苟且,他杜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看著眾人的神情,杜未央暗道一句糟糕,眼珠子一轉,立馬大喝,「啊,哪裡來的刺客!」
阿彌陀佛,老天爺作證啊,她不是非要害人,只是剛剛都說了,她的清白比他的性命重要,真讓他把這帽子給她扣上了,那她還怎麼活?
一聽「刺客」二字,杜清明反應極快,跟著豎眉道:「魏將軍,此人不是我杜府上的,您要抓的刺客多半是他。」
瞧瞧,什麼叫人性本惡,什麼叫有其女必有其父?魏羨淵嘖嘖搖頭,滿臉看透人性的滄桑,這父女倆二話不說就要推他去死,那他還給他們留什麼面子?
念及此,他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往月門上一靠,睨著杜未央道:「方才還同我纏綿,轉眼卻說我是刺客,杜小姐,妳當魏將軍是那般好糊弄的嗎?」
同生共死的小船翻了,杜未央深深看了魏羨淵一眼,扭頭就義正辭嚴地道:「魏將軍當然不好糊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只有魏公子的衣裳是亂的,小女子的衣裳穿得好好的,何來纏綿一說?」真纏綿了,要亂也得一起亂吶。
聞言,隨著魏青鋒前來盤查的官兵紛紛點頭,這話很有道理!
魏羨淵發出一陣輕笑,鎮定自若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裳,「這到底是杜府的地盤,妳穿衣裳肯定比我快,我的外袍都不知道被妳扔去哪裡了,要不,魏將軍讓人找找?」
他的外裳分明是他自己脫了塞在暗道的。杜未央捏拳,暗道不能讓人發現,否則她就脫不了干係,魏羨淵這擺明是在威脅她!
「杜小姐在意名節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瞧著那小臉氣得圓鼓鼓的,魏羨淵笑得更得意,「可在下也不能背刺客的黑鍋,所以咱們不如實話實說了吧。今晚,我是應杜小姐相邀,過來陪她的,一直在杜府,未曾離開,彼此都可以作證。」
「魏公子可有證據?」不明情況的杜家老爹很氣憤,「休得空口白話,汙蔑小女!」
瞧魏羨淵要開口,杜未央瞳孔微縮,大步衝到他面前,伸手就想堵住他的嘴,可惜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崽子,壓根不是武功高強的魏羨淵的對手。
本來是氣勢洶洶的動作,他伸手一接,就變成一個漂亮的原地旋轉,只見杜未央整個人都倒進他的懷裡,被抱得死緊。
眾目睽睽之下還來投懷送抱?一旁眾人紛紛驚歎出聲,對這種恬不知恥的行為報以熱烈的掌聲!
「要證據很簡單。」
「你……」眼眶都紅了,杜未央還想伸手攔他。
魏羨淵一把抓住她的手,低下頭,眼裡帶著滿滿惡意,表情卻是溫柔憐惜,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分,曖昧繾綣的話直擊人心。
「今日她穿的是青藍色的肚兜,上頭繡的是海浪山巒,當真是波瀾壯闊,山勢高聳。」
波瀾壯闊,山勢高聳!
十月的寒風凜冽,吹過杜未央死灰一般的臉,捲起魏羨淵吐出的這兩個詞,連帶著傳說中的青藍色肚兜,穿透無邊的黑夜,傳遍了整個京城的黎明。
「哎,聽說了嗎?昨兒個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了。」
「聽說了、聽說了。說是捉姦在床,在場的人都看見杜家小姐那青藍色的肚兜呢。」
「何止是肚兜啊,該看的都被看了,知道情況的人出來都說是什麼高聳……」
「山勢高聳,還有個波瀾壯闊呢。」
「對對對,哎,這可是天大的醜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還怎麼嫁人啊?」
流言四起,議論紛紛。杜府外頭一早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熱心百姓很關心此事進展,見府裡沒什麼反應,還朝裡頭扔了大量石頭和臭雞蛋表示慰問。
看著外頭亂砸的雞蛋、石頭和尖叫慌張的丫鬟家奴,魏羨淵眼裡有一絲絲愧疚,伸手摸著鼻尖,含糊地道:「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杜未央坐在妝臺前沒吭聲。
「那兩個老頭去正廳已經兩個時辰了,為什麼還不回來?」魏羨淵乾笑兩聲,接著嘀咕。
杜未央還是沒吭聲。
瞧著氣氛不太對勁,魏羨淵也不是個會吃悶虧的主,眼珠子一轉,踮起腳尖就往門口走,「既然沒什麼事,那在下就……」
「站住!」話沒落音,就聽得一聲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處「嗖」的一聲就飛出倒刺箭頭,直朝他面門射來。
見狀,魏羨淵瞳孔微縮,一個快速又瀟灑的側翻,就看著那箭頭從離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過去,扎進門框裡,深沒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羨淵有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妳瘋了?」
杜未央緩緩回頭,白瓷一般的臉蛋上掛著烏黑的眼圈,眼神看起來陰冷可怖,「我瘋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賜。」
「咱們講道理啊。」魏羨淵皺眉道:「昨晚的情況妳也清楚,我也是為了活命,別無選擇。」
好一個別無選擇!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腳踩上暗板,咬牙切齒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選擇,可以說是迷路了,可以說過來陪我賞月,為什麼偏偏要毀我清白?」
暗板一沉,閃著寒光的梅花釘捲著她話裡的怒氣,倏地從暗處打出,直襲魏羨淵全身。
這機巧設計得妙,射出來的梅花釘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邊躲都會中招。
魏羨淵倒吸一口涼氣,當機立斷,扯下旁邊的紗簾就是一揮,十八枚梅花釘,有十七枚被他捲在紗簾裡,剩下一枚釘在他肩頭,血跟小溪似的歡快地往下奔騰。
杜未央冷哼一聲,「傳聞裡武功蓋世的魏公子,也不過如此。」
又氣又笑,魏羨淵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釘,順手扔在地上,「武功再強,暗器難防。杜小姐要是消氣了,不妨聽在下一言。」
「沒消氣!」
「那也聽我說。」
「不聽!」杜未央氣鼓鼓的,伸手又擰了桌上放著的茶壺,房梁上的釘板「匡」的一聲就砸了下來!
魏羨淵險險躲過,哭笑不得地道:「妳這是閨房還是刑部大牢?」
「都一樣。」說著,反手一扯牆上的鐵鍊,杜未央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反正刑部大牢裡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羨淵一聽,愣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腳下的地磚「鏘」地一聲滑開三尺見方的空洞,一個沒防備他就掉了下去,手撐著地磚邊緣往下一看,嚇,竟然是個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繡著紅鯉的綢鞋輕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妳想做什麼?」
「做什麼?」俯視著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
瞧著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心怎麼就這麼狠呢?魏羨淵搖了搖頭,手上一用力,趕在她腳踩下來之前騰空而起,躍出地牢口。
「妳這些東西,對付誰都可以,對我還差了點。」
杜未央嚇得後退兩步,抬眼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著一雙杏眼問:「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還能用。」側頭瞧了瞧,血似乎流得有點多。魏羨淵皺眉道:「不過妳倒是先替我包紮一下,不然我死了,妳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臉都綠了,二話不說,伸手就將隔斷上的玉鉤一扯——
「轟」的一聲炮響,整個杜府都抖了三抖。
一瞬間,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來了,在正廳裡議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鋒也衝了出來,跑到千機院,推開門就問:「出什麼事了?」
濃煙緩緩散開,眾人定睛一看,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個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妳搞什麼鬼!」
跨出房門,杜未央沒好氣地道:「我失手碰著了炸藥機關了。」
「妳這真是……魏公子沒事吧?」
「無妨。」煙霧裡站著的人應了一聲,沒走過去,只側著身子微笑道:「這東西威力大,就是準頭不太好。」
聞言,杜未央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點頭道:「我下次一定弄準點。」看炸不炸死你!
「罷了罷了,你們先聽著。」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還在飛臭雞蛋的院牆,「現在的情況不樂觀,我和魏將軍商議了一宿,終於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什麼辦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鋒異口同聲地道:「你們成親!」
「咚!」杜未央一個沒站穩,直接摔進自己剛剛炸出來的坑裡。
遠處的魏羨淵看不見臉色,聲音聽起來倒不是很意外,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是我不想呢?」
「不想成親沒有關係。」魏青鋒面無表情地道:「大不了我將你從魏家族譜剔除,算是對杜家有個交代。」
坑裡的杜未央爬起來,惱恨地問:「那要是我不想成親呢?」
「也沒有關係。」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頭,「大不了我將妳趕出去,讓妳自己去收拾那爛攤子。」
外頭的臭雞蛋像是配合這話似的,猛地砸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濺了她滿臉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紅了,滿腔憤怒無處宣洩,起身就從庭院的石階下頭抽出一把長劍,怒聲道:「我殺了你!」
正好奇她想殺誰呢,就見那長劍衝自己來了。魏羨淵一臉哭笑不得,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妳沒這本事,別鬧騰了。」說著,冷靜地扭頭朝魏青鋒和杜清明道:「事情來得有點突然,可否給我們點時間商議?」
還商議呢,看著杜未央那滿臉的殺氣,杜清明略微擔憂地道:「小女自幼喜歡擺弄機巧,屋子裡更是機關密布,眼下她正在氣頭上,魏公子……」
「無妨。」魏羨淵一笑,低頭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講道理的人。」再說,該用的機關應該都用完了。
杜未央齜牙,頭上的緞帶都要倒豎起來了,要不是手還被他捏著,這一劍說什麼也要往他腦門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羨淵壓根沒鬆手,平靜地等著長輩們點頭。
「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情只有年輕人才能勸。」杜清明歎息道:「有勞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將軍在側堂等著,有什麼問題,只管喊一聲。」
魏青鋒不太放心地看魏羨淵一眼,叮囑道:「別胡來。」
「我知道分寸。」頷首應下,魏羨淵抓著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關上門,杜未央扔了長劍就扠著腰,氣鼓鼓地道:「你休想讓我嫁給你!說什麼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氣和地在桌邊坐下,魏羨淵眼含譏誚地看著她,「妳以為我很想娶妳?」
不確定地看他兩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邊坐下,「你什麼意思?」
「落得今日這樣的境地,雖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為杜小姐的名譽著想,給妳一個名分。」捂了捂肩上的傷,魏羨淵皺眉道:「但妳心有所屬,我另有所愛,妳我都不想成親,不如就做筆買賣。」
一聽這話,杜未央眼珠子轉了轉,反應過來了,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為蕭祁玉和顧秦淮的婚事嗎?
她不想顧秦淮成親,魏羨淵自然也不想蕭祁玉成親,兩人雖然是各有所圖,卻恰好殊途同歸,只要齊心協力,說不定就能各自抱得愛人歸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馬就換了副嘴臉,雙手捧著臉,眨著杏眼望向魏羨淵,問道:「你想怎麼做這買賣?」
「很簡單,妳擺脫困境需要我,我搶回公主需要妳。」他道:「先答應他們的條件,恢復自由身,與外頭的人見上一面再說。」
外頭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蕭祁玉,她的顧秦淮。
腦海裡浮現出顧秦淮那張如天人般的臉,杜未央心口一熱,一拍桌子就應道:「成交!」只要還能看見他,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哪怕以後天涯海角,餐風露宿,只要能和顧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
第二章 兩顆真心碎一地
瞧杜未央答應了,魏羨淵也鬆了口氣,「去拿藥箱吧。」
「藥箱?」
「再不拿我就要死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傷,魏羨淵氣不打一處來,「這麼大個血窟窿,妳瞎了啊?」
杜未央很無辜,湊過去看了看他的肩頭,起身撇嘴道:「你一直沒吭聲,我以為沒事呢。」
「不吭聲就代表沒事?」魏羨淵翻了個白眼,「人死了還不吭聲呢。」
說不過他,杜未央老實地扒拉出藥箱,然後乖乖地轉過背去。
魏羨淵脫了衣裳,嫻熟地抹藥,一邊抹一邊道:「妳放心,我已經想好了。妳我婚訊公布,祁玉一定會去魏府找我,到時候我讓她帶妳見顧秦淮一面。」
一聽這話,杜未央不樂意了,「你憑什麼覺得顧秦淮不會主動來找我?」
這還用問?魏羨淵咬著紗布嗤笑道:「他要是還惦記妳,怎麼可能逼著祁玉成親?」
「逼?」杜未央扭頭就噴他一臉唾沫,「顧大哥只是顧家義子,她蕭祁玉是當朝公主,誰逼誰啊?」
嫌棄地抹了抹臉,魏羨淵輕蔑地搖頭道:「愚蠢。」
到底誰蠢啊?杜未央又炸了,也不管他衣裳都沒穿,撲上去就要咬人。
「喂!」伸手抵著她腦門,魏羨淵皺眉道:「又不是針對妳,妳這麼激動做什麼?」
杜未央一臉憤怒,「你針對我都行,但是要說顧大哥壞話,休怪我不客氣!」
見狀,魏羨淵心道:這年頭的女人都這麼蠢嗎,被人家拋棄了還死活護著人家?
手指一按,他將人按回凳子上,沒好氣地道:「反正我話說在這裡了,妳要是覺得他會主動來找妳,那妳就等著。」
「等著就等著。」杜未央揚起下巴,很是不服氣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祁玉公主會不會去找你!」
這不是廢話嗎?他要成親,蕭祁玉還沉得住氣?魏羨淵很有信心,哼著小曲包紮好傷口,看了看旁邊血淋淋的衣裳,問道:「妳這有我能穿的東西嗎?」只是話一出口他就覺得多此一問了,這是女兒家的閨房,怎麼可能……
正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沒想到杜未央當即點頭,答了一聲,「有。」隨即起身打開旁邊的大櫥,從裡頭拿出一套衣裳,並扔了給他。
魏羨淵有點意外,伸手接住那套衣裳,一看,嘿,還真是一套男裝,看樣子是新做的,料子什麼的都不錯,就是顏色素雅了點,不符合他的風格。
「給顧秦淮做的?」他挑眉笑問。
「要你管。」齜了齜牙,杜未央渾身毛又豎起來了,「不想穿就光著出去!」
哪裡能不穿呢?魏羨淵單手替自個兒更了衣,瞧瞧大小,還剛好合適。
杜未央看得滿臉不爽又無可奈何,這套衣裳她做了一個多月,本來是要送給顧秦淮的,可沒想到他突然就成親去了,再也沒來過杜府,她也就沒送成。
瞧魏羨淵這痞裡痞氣的樣子,穿上襦服也不像個讀書人,要是換做顧大哥,肯定是風度翩翩,儒雅大方。
想到這,杜未央又悲憤不已,伸手就想去扯機關。
「妳打住。」魏羨淵眼睛尖,立馬喝止她,「咱們現在算是未婚夫妻,就算不要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妳也不能謀殺親夫。」
聞言,杜未央翻了個白眼,洩氣地趴在桌上,「行了,你快去給我爹和你爹說吧。成親,五天之後是今年最宜婚嫁的日子。」
嗯?魏羨淵不解地道:「怎麼會是五天之後?欽天監說是昨天。」
「你信欽天監那幾個神棍不如信我。」杜未央沒好氣地道:「我算的比他們準多了。」
敢情這姑娘不只給刑部做刑具,還兼職神婆?魏羨淵眼神滿是複雜,心想自個兒這是跟什麼人撞到一起了啊?
不管怎麼說了,為了眼下能順利度過難關,他起身出門,跟側堂裡等著的杜清明和魏青鋒說了情況,定了婚期。
於是沒一會兒,杜清明就進屋來了,「未央,快走。」
「去哪?」杜未央一臉懵樣,「不是已經答應要成親了嗎,您怎麼還趕我走呢?」
「不是。」杜清明臉上半喜半憂,「我是讓妳到別院,跟魏公子一起去避避風頭,等咱們準備好東西,再回來成親。」
抬頭瞅了瞅外頭依舊在橫飛的雞蛋、石頭,杜未央長歎一口氣,點了頭還想說點什麼,就聽見魏羨淵在外頭喊,「未央,出來準備。」
還沒過門呢,閨名就喊得這麼順溜了?杜未央撇嘴,不情不願地起身,站在門口看了看,就見院子裡放著好幾個大箱子,瞧著還有點眼熟。
「這是什麼?」
魏羨淵一邊搬箱子一邊道:「在妳後院裡隨便找的,先用一下,頂過這一陣就成。」
拿箱子頂什麼啊?杜未央有點茫然。
魏羨淵的動作卻是極快,接過管家找來的大紅綢子就往箱子上捆,十字交纏,打一個同心結,普普通通的箱子,瞬間就有了聘禮的味道。
杜未央眨眼,有點驚奇地跳過去問:「你打算拿這個頂聘禮?」
「權宜之計。」後頭的魏青鋒沉聲道:「外頭擁堵的人過多,為了能順利離開,只能出此下策。不過真正的聘禮,魏家絕不會虧待杜小姐。」
「明白。」杜未央點頭,立馬扭頭喊道:「快來人幫忙。」
院子裡一直守著的丫鬟聞聲而來,動作麻利地幫著捆了箱子,還找出幾段紅綢,打成同心結就掛到了大門口。
杜未央滿意地點頭,拍手道:「大功告成,怎麼出去?」
「這些東西放去正門吸引注意力,妳跟我從後門走。」魏羨淵道:「動作麻利,別拖我後腿。」
這是說走就走?杜未央輕吸一口氣,立馬回屋去收拾了個巨大的包袱,吃力地扛出來。
魏羨淵見狀,伸出手,輕巧地拎過她的包袱,一邊微笑一邊咬牙嘀咕,「女人就是麻煩,出門帶這麼多東西幹麼?」
「要你管。」杜未央輕哼,扭頭就跟杜清明道別,「有什麼消息,爹爹讓人去知會我一聲就是。」
杜清明垂眼,想囑咐幾句,又怕耽誤事,只能深深地看向魏羨淵。
魏羨淵輕笑道:「伯父放心吧,我會照看好她的。」
「唉。」杜清明擺手道:「快走吧。」
「爹爹再見。」杜未央一心想著要見顧秦淮,一揮手就跑得跟兔子似的。
魏羨淵跟在後頭,聽魏青鋒吩咐了幾句,便拎上行李,追了上去。
要是在平時,這種未婚男女私奔的事情是要被抓回來各自用家法的,可他們的情況實在特殊,雙方的父親只能表示支援和理解。
後門也有小部分人堵著,杜未央一開門,石頭就迎面飛來。
「小心!」魏羨淵伸手就將她抱起來,一踩石階,直接飛身躍出。
「哇呀呀—— 」杜未央興奮莫名,吱哇亂叫。
魏羨淵臉黑了半邊,「妳給我安靜點,說了不拖後腿的。」
「不好意思啊。」杜未央嘿嘿直樂,捂著嘴道:「頭一次上天,新鮮。」
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呢?魏羨淵搖頭,瞧著背後那群看傻了的圍觀百姓,唇角微勾,借著下頭屋簷的力,蹦得更高。
「呀呀呀—— 」不意外的,懷裡的人叫得更凶了。
聽見這聲音,魏羨淵起了點逗弄人的心思,手上驀地一鬆……
「啊!」杜未央尖叫,立馬雙手雙腳抱緊了他,哆哆嗦嗦地吼道:「你鬆手幹麼?」
「手酸。」魏羨淵心裡直笑,面上卻故作嚴肅地道:「妳太重了。」
重嗎?杜未央眨了眨眼,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還沒胭脂重呢,胭脂說我體態嬌小,她一隻手都能拎起來。」
「胭脂是誰?」魏羨淵茫然地問。
「回魏公子,胭脂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背後響起個清冷的女聲。
魏羨淵一愣,選了一處屋簷落腳後猛地回頭看過去。
胭脂穿著淺藍齊腰襦裙,跟著在他後頭不遠處的屋簷落下,眼神灼灼地盯著杜未央。
竟然會武功?魏羨淵來興趣了,「妳這丫鬟哪買的?」
杜未央啐他一口,「你才是買的呢!胭脂是跟我從小玩到大的,她爹是杜府的管家。」
「那這武功誰教她的?」魏羨淵似笑非笑地道:「還不錯,我竟然都沒察覺她跟上來了。」
「不錯吧?是跟山上的師父學的。」杜未央挺了挺胸膛,驕傲地道:「我家胭脂不輸男兒的!」
「小姐過獎。」胭脂搖頭道:「奴婢只會輕功,拳腳功夫三流。」
胭脂練輕功的主要原因,也只是為了在杜未央企圖逃出府的時候攔住她而已!
魏羨淵點頭,眼裡有暗光流轉,卻沒多言,抱起杜未央就找了巷子落地,雇上馬車往魏家的別院去。
「婚事的消息要怎麼放出去啊?」杜未央問。
魏羨淵看著車窗外,胸有成竹地答道:「等二老商議好細節,直接請皇后娘娘證婚,婚事自然就會傳開。為防傳得不夠開,我已經派人去公主府附近了,一有消息,立馬敲鑼打鼓。」
「魏公子真是睿智過人。」杜未央喜上眉梢,「那我就等著顧大哥來找我們了。」
顧秦淮才不會來呢,魏羨淵一邊搖頭,一邊看著遠處笑咪咪地想,要來也會是祁玉先來!
抱著這樣美好的想法,兩人愉快地在別院安頓了下來,不管外頭的風風雨雨,眨眼盼著心上人快來。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杜魏兩家的婚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可別說顧秦淮了,連祁玉公主的宮女都沒過來一個。
魏羨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杜未央也想不明白,「難道他們還沒收到消息?」
「不可能。」魏羨淵搖頭道:「昨日就有人特地去公主府知會過。」
「那他們為什麼沒反應啊?」杜未央皺眉道:「祁玉公主沒反應就算了,畢竟出嫁從夫,可顧大哥做什麼去了?該不會是被誰關起來了吧?」
什麼叫「祁玉公主就算了」?魏羨淵瞇眼,伸手往桌上一拍,「妳腦子是不是撞過?」
「你怎麼知道?」聞言,杜未央面露驚訝,「你也懂周易八卦?」
魏羨淵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我算出來的,是我看出來的。顧秦淮給妳灌了什麼迷魂藥,讓妳這麼相信他?他要是真的還惦記妳,怎麼可能轉眼就成親?」
杜未央嗤笑道:「你有立場說我嗎?你還不是一樣!祁玉公主不也是轉眼就成親了?我要是沒記錯,你前腳剛出京辦事,她後腳就急忙地成親了,這算什麼?」
「妳知道個什麼?」魏羨淵抿唇,下巴微微繃緊,「她一定有什麼苦衷。」
都嫁給顧秦淮了還苦?杜未央撇嘴,洩氣地往桌上一趴,「想這些有什麼用,咱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為什麼做不了?」魏羨淵道:「他們不來,我們還可以過去。」
聽見這話,杜未央跟通電似的,瞬間蹦躂了起來,瞪著一雙杏眼看向他,「我們怎麼去?」
「走過去啊,妳還想飛過去嗎?」
「可是,我爹說要待在這,不要隨意走動。」
「我爹還說跨出這個門就要打斷我的腿呢!」魏羨淵嗤笑一聲,「這話妳也信?」
低頭認真地想了想,杜未央勉強點頭,「那你把我綁出去吧,這樣萬一被發現了,我還能全推到你身上。」
這年頭的人,不要臉到這麼光明正大了?氣極反笑,魏羨淵起身,甩了袍子就走。
「魏大哥哥。」杜未央見狀,飛撲過去就抱住他的大腿,可憐巴巴地道:「你不能就這樣扔下我啊。」
「不扔下妳,等著妳把罪名全扣給我?」魏羨淵斜眼睨她,「作夢!」
「別這樣嘛,同是天涯淪落人,您就帶我一程,我找不著公主府的路。」
「找不到路,妳上回還能去炸了人家禮堂?」
撇嘴站起來,杜未央小聲嘀咕道:「去的時候是跟著別人去的,回來是你跑到我家附近我才認識路的,現在這個情況,你讓我一個人怎麼過去?」
魏羨淵沉默地盯著她,眉頭緊皺,目光裡滿是嫌棄。
軟的不成,那只能來硬的了。杜未央輕哼一聲就變了臉,往凳子上一坐,蹺起二郎腿,「不帶我去也可以,你去你的公主府,我就去魏府,到時候就看是你跑得快,還是魏將軍的刀快!」
這小姑娘長得溫溫柔柔的,怎麼就一副流氓行徑呢,跟誰學的?魏羨淵抱起胳膊,很是不爽地道:「妳覺得威脅我有用?」
「拿別人威脅你沒用,可拿魏將軍的確有用。」得意地輕晃著腦袋,杜未央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不然你就走啊。」
魏羨淵瞇眼,想不明白,問道:「妳從哪看得出來我最怕我爹的?」
「不是看出來的,是聽魏羨魚說的。」杜未央聳肩道:「忘記告訴你了,我跟羨魚關係還不錯,一起做東西的時候,閒著沒事,她經常說起你。」
魏羨魚,魏羨淵的親妹妹。
聞言,魏羨淵有點意外,轉頭去她旁邊坐下,「她都說我什麼了?」
「說你欺負別人,被魏將軍用家法。或者是私會祁玉公主,被魏將軍用家法。再或者是幾天不回家,被魏將軍用家法。」
托魏羨魚的福,要不是她有次帶了魏羨淵的畫像來,那天在公主府裡,她還不一定能認出魏羨淵。
聽見這話,魏羨淵黑了半張臉,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吃裡扒外的小混帳,跟妳說這些做什麼?」
「閒得無聊提起的。」杜未央道:「她還說,要是有一天遇見你,被你欺負的話,一定要把魏將軍搬出來。」
誰欺負誰啊?魏羨淵一臉哭笑不得,「杜小姐,從認識妳到現在,妳毫髮無損,我肩上還有個血窟窿沒痊癒。」
「那是老天開眼。」杜未央鼓了鼓掌。
這話氣得魏羨淵當場一拍桌子,拔腿就走!
「哎哎哎,是意外,都是意外!」杜未央連忙拉住他,嘿嘿了兩聲,「我還有東西想給顧大哥呢,要是現在不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看見他,你就幫幫忙,帶我一起吧。」
東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沒換下的衣裳,魏羨淵道:「妳還給他做了什麼東西?」
杜未央扭頭就去把屋子角落裡放著的大包袱抱了過來,驕傲地道:「這些都是要給他的。」
敢情她離開杜府時收拾這麼大一個包袱,裡面沒一樣是給她自己的,都是要送給顧秦淮的?魏羨淵唏噓搖頭,覺得有這麼個傻姑娘對顧秦淮一心一意,顧秦淮為何還要娶公主?娶了這丫頭,他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行了,走吧。」轉身出門,他擺手道:「東西自己背。」
杜未央撇嘴,心裡也明白這廝上次幫她拿包袱只是想在長輩面前掙表現,於是自顧自地扛起包袱,吃力地往外走。
杜未央以為魏羨淵說的「去公主府」,是從大門進去,遞名帖什麼的,沒想到這廝是直接找了一處院牆,「咻」的一下躥進去了。
公主府裡張燈結綵,紅綢未消,看樣子他們想搗亂的婚事還是順利進行了。
魏羨淵皺眉,捏緊了手裡的杜未央,杜未央也皺眉,捏緊了手裡的包袱。
婚事順利進行了的話,那他們……
來不及多想,餘光瞥見旁邊有守衛巡邏,魏羨淵飛身直往公主寢院而去。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寢院關著門,外頭一個丫鬟都沒有。魏羨淵有不好的預感,站在門口沒動了。
「你停下來做什麼?走啊。」杜未央道:「那屋子裡肯定有人,我聽見聲音了。」
手緊了緊,魏羨淵垂眸問道:「妳聽見什麼了?」
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杜未央聳了聳肩,「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咿咿呀呀的。」
鬆手把她放下來,魏羨淵扭頭就想走。
「哎?」杜未央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這都到門口了,你不想進去看看?」
「突然不想了。」嘴唇有點發白,魏羨淵搖頭道:「妳也別去了,我帶妳回去。」
「那怎麼成!」杜未央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好不容易到了,我說什麼也要把東西給他。」說完,立馬就往主屋的方向跑。
魏羨淵神色複雜,很想扔下她不管,可看她那跌跌撞撞、明顯不會武功的樣子,還是慈悲為懷地跟了上去。
「啊……秦淮……」
一聲喘息,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聽得門外的杜未央瞬間僵硬了身子,這是……在做什麼?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都已經是夫妻了,還不肯同我多說話?」
「說什麼?」沙啞的聲音,帶著點點調笑,寵溺無邊。
心裡「咚」的一聲,杜未央的臉也白了,就算不通人事,聽這聲音也明白了一二。
她手上的包袱倏地脫落,魏羨淵連忙接著,沉甸甸的一坨,接在手裡,卻像壓在心上。
房間裡一片調笑之聲,杜未央呆若木雞,一動也不動,魏羨淵只好將她搬去後院窗戶後頭,以免過路的丫鬟撞見。
屋子裡好一番折騰,終於是停歇了,蕭祁玉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看著旁邊的顧秦淮,問道:「要去一趟魏家別院嗎?」
顧秦淮聞言,閉眼不答。
「不想去?可你不是一向跟那杜家小姐有交情嗎?」蕭祁玉半吃醋半打趣地說著,接著又道:「去問問看什麼情況也好啊,這麼突然就要成親了。」
「與我無關。」輕輕吐了這四個字,顧秦淮翻身下床,披了衣裳,慢悠悠地整理儀容。
「也是。」蕭祁玉點頭,往被子裡一縮,瞇著眼睛笑道:「你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許多看一眼,你也不許多看別人一眼。」
回頭看她一眼,顧秦淮搖頭,臉上帶笑,滿是寵溺,「妳可以自己去。」
哼哼兩聲,蕭祁玉嘀咕道:「我又有什麼好去的?不過跟魏大公子交情不錯,不去問問好像也沒道理,要不就明日過去一趟吧,順便問問他要什麼賀禮。」
「順道。」
「明白明白,替你也問。」蕭祁玉咯咯直笑,「你這人真是惜字如金。」
屋子裡氣氛融融,像春日驕陽照著,可屋外卻是寒風凜冽,吹過魏羨淵冷如冰霜的臉,吹到杜未央通紅的鼻頭和雙頰上,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噴嚏。
「哈啾—— 」
平地一聲驚雷,炸得魏羨淵汗毛都豎起來了,立馬捂了她的嘴,抱著人就飛出了院子。
「什麼人!」祁玉公主反應也不慢,當即就呵斥一聲。只是這衣衫不整的,也不方便立刻追出去,到底沒能攔住魏羨淵。
杜未央抱著包袱,眼神迷茫地看著前頭,魏羨淵抱著她,表情也差不多。
「怎麼會這樣呢?」哽咽著開口,眼淚就下來了,杜未央咬唇,想著想著又輕輕搖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顧大哥不會喜歡別人的,他跟祁玉公主才認識多久?」說著,伸手就抓著魏羨淵的衣袖,求認同似的看著他。
魏羨淵臉色鐵青,出了公主府就找了條巷子落地,沒好氣地鬆開她,「天色不早了,找馬車回去吧。」
「可是……」腦海裡迴盪著那屋子裡傳來的聲音,杜未央有些抓狂,「我怕我回去會失眠。」
「那妳就待這裡吧。」魏羨淵腦子亂成一團,一點耐心也沒有,揮手就走。
「哎……」杜未央扁嘴道:「你就不管我啦?」
前頭的人走得瀟灑,沒有半句回應。
想想看也是,祁玉公主都已經……魏羨淵一時不能接受也是正常。
男子還好說,就算娶了妻也能另娶,可女兒家就不一樣了,身子給了誰,就一輩子是誰的人,相比之下,她還算幸運。
苦笑兩聲,杜未央抱著包袱蹲下來,感覺全世界就她一個人了,孤零零的,卻哪也不想去。眼前漸漸模糊,模糊之中,她好像又回到與他初識的那一天。
顧秦淮是顧大學士家的義子,她隨父親去顧家拜望的時候,就看見他被一群小少爺圍堵在後院的牆邊,雖然勢單力薄,可顧秦淮臉上無半分懼色,與那些紈褲子弟相較,杜未央覺得這人很不一樣,很有趣。
眼看著那群小少爺要打他了,杜未央拿著新做的彈弓就打了石頭過去,後院裡頓時雞飛狗跳,她梳著乖巧的雙環髻,臉上表情卻萬分凶猛,齜牙咧嘴地追著他們打,直到把人打出了後院。
許是太意外了,當時只有十七八歲的顧秦淮看著她,突然就笑了,那笑意融化了冰山,暖和的水流下來,溫暖了她的全身,讓她起了一陣戰慄,心口也是一跳。
「妳叫什麼?」他問。
收起彈弓,杜未央含羞帶怯地道:「杜氏未央,見過公子。」
一看她這模樣,顧秦淮笑得更凶,扶著牆,差點沒直起腰。
「我交妳這個朋友。」他說:「在下顧秦淮,秦淮河的秦淮。」
秦淮河是條古河,溫潤大氣有底蘊,顧秦淮也是個了不得的人,成熟穩重有風度。打從那一天起,杜未央就開始作要嫁給他的夢。
想著顧秦淮來看她時,有時候會給她帶民間的玩意,有時候給她帶好吃的點心,雖然話不多,但也能安安靜靜聽她嘰嘰喳喳一整天。
「你以後想娶誰啊?」某天,杜未央壯著膽子問了他一句。
顧秦淮沒回答,眼神在她臉上流轉,似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搖了搖頭。
杜未央當時覺得他可能是害羞,照他經常來陪自己玩的樣子,肯定也娶不了別人。然而三年後的今天,顧秦淮成了駙馬,在新房裡跟公主雲雨,用著當年對她說話的語氣,寵著蕭祁玉……
心口像是破了個大洞,風呼呼地往裡頭吹,吹得杜未央整個人都沒了知覺。她該去哪裡,又該怎麼辦呢?聲名狼藉,愛人另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喂。」正想著呢,面前就停了一雙鞋,鞋的主人聽起來心情不太好,惡狠狠地道:「妳再不走,我真把妳扔這了!」
杜未央一愣,緩緩抬頭,就看見魏羨淵那張滿是不耐煩的臉。
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委屈到了極點,抱著魏羨淵的大腿就開始嚎啕大哭。
哭聲傷心欲絕,聽得魏羨淵眉頭皺得更緊,「別哭了!」
「嗷嗚嗚哇哇—— 」
「……我怕妳了還不成嗎?」緩和了臉色,魏羨淵歎息道:「不哭了,外頭太冷了,我衣裳沒穿夠,咱們回去再說。」
這種情況,不是一般都說「外頭太冷了,妳衣裳沒穿夠」嗎?這人怎麼只考慮自己?
杜未央哭皺了一張臉,還不忘嫌棄地抬頭看他一眼。
見狀,魏羨淵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就將人拎起來,翻著白眼道:「還有心情嫌棄我?同是天涯淪落人,要不要一起喝個酒?」
「好。」抽抽搭搭地答應,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杜未央點頭道:「吃燒烤嗎?我會烤。」
「嗯。」將她扛在肩上往巷子外頭走,魏羨淵輕笑道:「以前我會挑食,喜歡一樣菜就只吃那樣菜。現在不了,那樣菜沒得吃,那我就什麼都吃了。燒烤挺好,很配酒,那別院裡埋著不少女兒紅,挖出來不醉不歸!」
倒掛在他肩膀上,眼淚竟流不太出來了,杜未央抿唇,抓著魏羨淵的肩膀閉了眼,心想,真好啊,還會有人帶她回家。
魏家別院裡飄散起了燒烤的香味,胭脂麻利地在細鐵網上翻動著肉和菜,杜未央和魏羨淵一人抱了一罈子酒,只管吃不管烤。
「妳倒是機靈,還會這麼吃烤肉。」半罈子酒下去,魏羨淵笑了出來,「有趣。」
「這算什麼,我會的東西可多了,機關、暗器、毒藥、八卦周易,樣樣精通。」杜未央驕傲地挺了挺肚子,「我爹雖然時常責備我不守規矩,但在背後經常跟人誇我呢,說我要是個男兒,一定也能進刑部當官!」
魏羨淵搖頭,瞧瞧這會的都是些什麼?想著,灌了口酒道:「怪不得顧秦淮不喜歡妳,誰喜歡女兒家天天鼓搗這些啊?」
杜未央不服氣了,「魏羨魚不也喜歡造兵器嗎?」
「所以她到現在還沒嫁出去。」魏羨淵哈哈大笑。
惱怒地踩他一腳,杜未央洩氣地看著鐵絲網上的肉,「每個人都有天生喜歡的東西,我就是對這些感興趣,顧大哥也沒說不喜歡啊,還誇我做的東西很厲害呢。」說著說著,眼淚又出來了,「可他陪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卻娶了別人呢?」
魏羨淵垂眸,悶頭一口酒喝下去,哼笑道:「我不也沒想明白嗎?蕭祁玉也跟我好了三年,風花雪月、對酒當歌,我以為她是想嫁給我的。誰曾想,就只落得個交情不錯。」
自作多情啊……可是又很不甘心,很多事情不是交情不錯就可以做的,比如睡在一起。好幾次他們喝醉了都是一起睡過去的,醒來也不覺得彆扭,這難道不是愛情嗎?
「你好歹還交情不錯呢,顧秦淮連看都懶得看我了。」杜未央扁了扁嘴,拎著酒罈子,眼淚直往裡頭掉,「男人的心思可真難懂啊。」
「哎,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魏羨淵斜眼道:「我的心思就不難懂,想什麼是什麼,有什麼說什麼。顧秦淮那性格是他個人原因,與廣大男兒無關。」
杜未央聞言,挑了挑眉,拿起筷子夾了烤好的肉塞進嘴裡,口齒不清地問:「那你說,經過今天看見和聽見的東西,你還惦記蕭祁玉嗎?」
「惦記。」魏羨淵道:「這麼多年的感情,妳當是提菜籃子呢,說放下就放下。」就算她已經嫁給別人了,可沒有當面說清楚,這份感情就沒法完。
「沒出息。」杜未央揚著下巴哼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兒本色!」
「說得輕巧,妳放下了?」魏羨淵滿臉不屑。
「我……」挺了挺胸膛,又跟洩了氣似的耷拉下腦袋,杜未央扁嘴,又哽咽了,「我不是男兒,是小女子!」
哼笑一聲,魏羨淵瞇眼看著前方,想了一會兒,突然道:「所以我們就要這麼一輩子活在不甘心裡頭?」
杜未央連連搖頭,「不要。」
「那妳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眼神深邃起來,魏羨淵摸了摸下巴問道。
杜未央已經醉了,半睜著眼,只知道往嘴裡塞吃的,聞言也是茫然地搖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倒是有個主意。」勾唇一笑,魏羨淵道:「妳我都不願意相信他們不喜歡我們了,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好好成親,辦熱鬧點,請他們來觀禮。只要心裡還有咱們,那他們總會有點不自然,到時候咱們再問苦衷,不就行了?」
好主意!杜未央連連點頭,「成親成親,他們都成親了,我們也成親!」
「瞧他們準備得真夠慢,咱們自己也幫忙動手,爭取在後天之前弄好。」魏羨淵道:「我明天就去找人幫忙。」
「那我也去找人幫忙。」嘻嘻笑著,杜未央夾了肉塞進他嘴裡,「咱們的婚禮,一定要比他們的熱鬧!」說完,倒在胭脂身上就睡了過去。
魏羨淵還是清醒的,眼裡光芒流轉,似恨似悅,看得胭脂打了個寒顫,抱起自家主子就先塞回房間裡。
第三章 失戀戰線聯盟
大醉好眠,一夜無夢,第二天的時候,杜未央是直接被吵醒的。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熱鬧的鞭炮聲炸得杜未央一臉茫然,恍惚間還以為是要過年了,看著床邊的胭脂,還傻乎乎地朝人家笑道:「新年好啊。」
「小姐。」胭脂皺眉,「現在才十月分。」
十月?抱著被子想了一會兒,杜未央反應過來了,奇怪地問道:「那外頭是怎麼了?」
話剛落音,「砰」地一聲巨響,嚇得她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胭脂連忙扶起她,拿了衣裳來給她更衣,一邊繫著帶子一邊道:「一大早就有人送了一車鞭炮爆竹來,魏公子在挨個試,看哪種最響。」
腦海裡零碎的記憶拼湊到了一塊,杜未央想起來了,她昨兒個答應要跟魏羨淵來一場熱熱鬧鬧的婚事,氣死公主府裡那一對狗男女!魏羨淵還真是靠譜,連鞭炮、爆竹這種小事都要親自試,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洗漱完、叼著包子出去看熱鬧,就見魏羨淵正一臉滿意地看著一堆東西。
「挑好了?」她問。
回頭看她一眼,魏羨淵很是得意地朝她招手,指著那一堆爆竹道:「我試過了,這個效果最好,倉庫裡貨源也充足,可以放遍整個京城。」
「這些都聽你的。」也沒仔細看,杜未央笑咪咪地擺手,「但是喜服準備好了嗎?」
魏羨淵挑眉道:「這個不是該妳來準備嗎?」晉國規矩,女子出嫁,都由家人和自己裁制喜服。
杜未央傻眼了,一拍腦門,急得直跺腳,「我給忘了!」
魏羨淵滿臉嫌棄地看著她,抱著胳膊搖頭道:「妳這樣的姑娘能嫁出去還真是幸運。」
「別說風涼話了。」杜未央一把拉過他就往門外拖,「趕快去買衣料,只剩下一天時間了,要是來不及,你就等著別人笑話吧。」
魏羨淵撇嘴,不情不願地跟著她走,「笑話妳又不是笑話我。」
聽見這話,杜未央氣不打一處來,掐著他道:「成了親,你我就是福禍與共,我倒楣你也別想往外摘!」說著,一把拉開了院子的大門。
門外的人正想敲門,冷不防見門自己開了,嚇得後退兩步,喊了一聲,「公主!」
魏羨淵一凜,定睛看出去,就見外頭停著一輛馬車,車簾掀開,露出蕭祁玉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杜未央傻了,還沒給個反應呢,旁邊的人就「咻」的一下飛了過去,風度翩翩地落在馬車邊,皺眉看著人家,問道:「有事嗎?」
大概是他這語氣太不友好了,蕭祁玉一愣,不解地笑了笑,「怎麼,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魏羨淵痞笑一聲,睨著她道:「畢竟是新婚燕爾,沒事來看我,駙馬不會誤會嗎?」
聞言,蕭祁玉身子一僵,臉色有點不好看,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個兒跳下馬車來,「是兄弟說話就別陰陽怪氣的,有話直說。」
這話說得耿直,魏羨淵也就不顧忌了,直接開口問道:「妳既然是心甘情願嫁給顧秦淮,那要成親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蕭祁玉挑眉道:「誰告訴你我是心甘情願的?」
魏羨淵不答,給了她一個冷笑。
清了清嗓子,蕭祁玉道:「好吧,就算我是心甘情願,但那也是母后的旨意,在你離開京城之後才下達的,我怎麼能提前知道?」
皇后賜婚?魏羨淵沉默片刻,悶聲道:「皇后那般疼愛妳,妳若是不願意,她還能強行賜婚?說白了,妳就是早惦記上他了。」
「我……」蕭祁玉臉色也不太好看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不過現在我已經是顧秦淮的人了!」
聽聽這理直氣壯的語氣!魏羨淵氣急,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問道:「那我呢?當初妳自己說,若要嫁人,非我不嫁。現在又算什麼?」
翻手就掙脫開他,蕭祁玉怒道:「你還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結果呢?現在全京城都在祝福我,只有你來責問我!」
魏羨淵氣得腦子一片空白,忿忿地閉上眼,此刻只覺得心如刀絞、難受至極。
「羨淵。」胳膊冷不防的被人抱住,有人溫柔地在他旁邊問了句,「你怎麼了?」
魏羨淵一愣,渾身暴躁的情緒瞬間冷卻,有點意外地側頭。
杜未央眨巴著眼看著他,眼裡滿是關切,小手抱著他的胳膊,看起來天真無害,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啊對,先給祁玉公主問安了。」杜未央朝蕭祁玉行了一禮,笑咪咪地道:「一早就聽羨淵提起過您,今日一見,果然是風姿綽約,不同尋常。」
突然冒出個人來,蕭祁玉有點不適應,尷尬地應了,看向魏羨淵。
魏羨淵伸手將杜未央一摟,低頭看著她,眼神溫柔如水,「再不同尋常,那也已經是別人家的女人了,往後我再不提她了,妳別吃醋。」
一接到他的眼神,杜未央會意,立馬扁了嘴,半委屈半撒嬌地道:「他們都說你還喜歡公主呢。」
「喜歡?」魏羨淵冷笑一聲,又看了蕭祁玉一眼,冷冷地道:「妳沒聽公主說嗎?我和她向來以兄弟相稱。況且,要喜歡也是喜歡沒嫁人的她,現在都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我難道還要喜歡她?」
「你!」蕭祁玉臉色漲紅,柳眉微蹙,「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不好意思啊,我家羨淵跟我說話的時候一向口無遮攔,公主千萬別往心裡去。」杜未央連忙擋在魏羨淵身前,朝她笑得甜美可愛,「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說是這麼說,心裡肯定還是把您當兄弟的。」
瞧著面前的杜未央,蕭祁玉沉了臉道:「我與他相識三年了,比起杜小姐,還是我更瞭解羨淵,所以妳不用在我面前說這些。」
魏羨淵心裡微緊,有點擔憂地看著杜未央的小腦袋,蕭祁玉可是個狠角色啊,她應付得了嗎?
這話拋過來,要是別人家的姑娘接著,肯定就尷尬惱怒、無地自容。可杜未央好就好在臉皮厚,聽著也面色不變,還有點興奮地道:「三年?這麼巧啊,我跟駙馬也認識三年了,比起公主,還是我更瞭解顧大哥。」
一聽這話,蕭祁玉終於正眼看了看面前的杜未央,個子沒她高,身材沒她好,穿的衣裳跟個年娃娃似的,雖然長得還過得去,可跟她卻差遠了,這樣的姑娘也有膽子跟她叫板?
蕭祁玉心裡冷笑,轉身就朝丫鬟道:「把那套衣裳拿過來。」
丫鬟應聲,捧了套大紅的衣裳上前。
蕭祁玉伸手就拎起來抖開,遞到杜未央面前,「這是貴府托本宮一併帶來的喜服,時間倉促,也只能做成這樣了,妳收著吧。」
杜未央抬眼看了看,料子是好料子,就是上頭只繡了一對很小的鴛鴦,想是時間來不及,府裡的姨娘趕製的。比起蕭祁玉大婚時穿的五彩金鳳喜袍,這實在是太寒酸了。
魏羨淵看了直皺眉,正想開口,就見杜未央欣喜地接過喜服上襦,拿到他面前,「方才還說去綢緞莊買料子呢,結果府裡人都剪裁縫製好了,那咱們可以去弄上頭的繡花了。」
聞言,魏羨淵微微一愣,問道:「自己弄?」
「當然了。」杜未央眨了眨眼,笑道:「本來是該娘家人做的,但他們安排其他的事情已經很忙了,你這當女婿的不該分擔一二?」
想了想好像也是,魏羨淵便接過上襦,笑道:「那好吧,妳教我怎麼弄,這嫁衣,我幫妳做。」
杜未央聞言,朝他露出甜甜一笑,拉著他的手,滿眼感動,「我可真幸運,要成晉國第一個穿夫君做的嫁衣出嫁的女子了。」
夫君做嫁衣,這是何等的寵愛啊,嫁衣是什麼樣子已經不重要了,這份心意就足夠流傳於世,成為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話。
蕭祁玉沉默地看著魏羨淵,眼神陰鬱了一會兒,臉上又笑開了,「嫁衣既然送到,那本宮就先走一步了,等二位大婚之時,本宮定然攜駙馬前去祝賀。」
聽得這話,杜未央回頭看她,很認真地道:「駙馬不喜歡熱鬧的,您想帶他來,恐怕還得多費點口舌。」
「不勞杜小姐操心。」蕭祁玉笑了笑,「駙馬一切都聽本宮的。」
是嗎?杜未央垂眸道:「那您路上小心。」
輕哼一聲,蕭祁玉扭頭就上了馬車。
魏羨淵眼睛盯著手裡的喜服,餘光卻是看著那車緩緩駛走,等走得看不見了,才垮了臉上的笑意,將喜服塞進杜未央的懷裡,扭頭回別院。
「喂。」杜未央抱著喜服追上他,撇嘴道:「人家都上門來給你甩臉子了,你還放不下啊?」
「閉嘴。」
「別啊,這就咱們兩個人,胭脂在等於不在,你有什麼話不用憋著,跟我說說唄。」
「滾開!」暴喝一聲,魏羨淵飛身就想走。
杜未央反應極快,跳起來就抱住他的後腰,「等會,別想借著情緒甩手不幹活,我的嫁衣還沒弄好呢!」
魏羨淵滿是戾氣地回頭,很想將她一把揮開,可一想到這小丫頭不會武功,身子又小小的,摔一下非得摔殘了不可,便壓了壓怒氣,悶聲問道:「非得我來弄?」
「可不是嗎?」一點沒顧忌他惱怒不已的心情,杜未央拽著他就往主屋走,還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胭脂,去替我買點東西回來,最快的那種!」
胭脂是個聰明而少話的丫鬟,做事一向乾淨俐落,接了她的吩咐,沒半個時辰就將她要的東西全給買了回來。
「你看啊,這個叫繡珠。」捏著小珠子,杜未央認認真真地給他做示範,「縫一針穿上一顆珠子再縫,這樣珠子就在衣裳上頭了。」
沒好氣地看著她的動作,魏羨淵翻了個白眼,「我的手是捏刀劍的,不捏繡花針。」
杜未央挑了挑眉,哼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穿這種嫁衣去跟你拜堂?」
「那妳可以自己繡。」
「我和胭脂加起來要在一天內繡完這一套衣裳也很勉強。」杜未央說著,伸手就將繡珠和金線塞進他手裡,嚴肅地道:「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是拿得起刀劍,也捏得起繡花針的,為了你我共同的臉面,不繡也得繡!」
魏羨淵氣急了,「妳這人會不會看人臉色啊?我這會很不高興,妳還要讓我做事?」
「不高興怎麼了?」拿起另一盒繡珠,杜未央穿了針線就開始繡,「人這一生不高興的時候多了去了,難不成一不高興就什麼都不管了?那你還不如直接去死,再也不會不高興了。」
怎麼聽著還挺有道理的?抬頭看她一眼,魏羨淵稍微緩和了語氣,「妳就不氣嗎?她說顧秦淮什麼都聽她的。」
「氣啊。」杜未央咬牙點頭,「他奶奶的,氣死我了好不好?以前顧大哥跟我相處,都是我聽他的,對他百依百順。如今倒好,一扭頭對別人百依百順去了,他長沒長心啊?」罵完,又長出一口氣,柔軟下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咱們在這氣得要死,他們還在那邊快活呢。與其花時間生氣,還不如先把該做的做完,咱們的婚事本就倉促,再簡陋了,那可真是半點都比不上人家了。」
「妳放心。」魏羨淵道:「就算別的都比不上,也總有一樣能碾壓他們!」
「什麼?」杜未央眼睛一亮,立馬抬頭看著他。
哼哼一笑,魏羨淵揚起下巴道:「新郎官!」
聞言,杜未央默然無語。
「妳這一臉嫌棄的表情是什麼意思?」看著杜未央的臉,魏羨淵挑眉道:「難道不是嗎?小爺我長得比他俊俏,武功比他高,哪方面輸給他了?」
要是單論長相,客觀地說,的確是魏羨淵好看,一張臉如刀削劍刻一般,線條分明,鼻梁高挺,陽剛之氣和精緻融合得剛剛好,顧秦淮就顯得略微斯文了。可人不能只看長相啊,還得看氣質!顧秦淮就是一身風華撐起來的,給人感覺如稀世美玉,令人好奇嚮往。
而魏大公子放蕩不羈、沒個規矩,一身的痞氣,就好像天上掉下來的鐵石頭,也奪目,也懾人,但就是……讓普通人無福消受。
被她這眼神盯得不高興了,魏羨淵一拍桌子,怒問道:「他比我好?」
「沒有沒有。」杜未央趕緊順毛,笑道:「你挺好的。」
「那妳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情人眼裡出西施。」杜未央邊繡邊道:「你是出鞘長劍,顧大哥是揮墨之筆,沒得比。只是我偏愛顧大哥,所以在我心裡,他更好。」
瞇了瞇眼,魏羨淵很不爽,「他有什麼好的?一身軟骨頭,看著就讓人背後發涼。」
「可是他會心疼人啊。」杜未央撇嘴道:「要是現在是他坐在我對面,看我這麼辛苦縫珠子,一定會幫我忙的。」
「幫忙誰不會?」立馬坐下來,魏羨淵捏了線,一穿就穿進了針裡,「看我的!」
太好了!杜未央見狀,連忙挪了凳子坐到他旁邊,一邊自己繡一邊教他,「別使勁扯,也別太鬆,按照上頭我給你描的線把珠子縫上去。」
胭脂抬頭看了這兩人一眼,就見兩個人腦袋挨在一塊,魏大公子表情很不耐煩,動作卻是小心翼翼,倒不是個浮躁的人。而自家主子顯然沒心沒肺,還不明白嫁人到底是什麼概念,樂呵呵地教著人家繡嫁衣,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一天的時間在針線裡很快地過去,眼瞧著繡得差不多了,魏羨淵有些得意地扭頭,「看看小爺這個!」
外頭天已經黑了,杜未央捏著針線,歪著腦袋靠在他肩上睡得純熟。
魏羨淵眉毛一動,暗罵一句這人偷懶。想了想,還是接過她手裡沒繡完的最後一點繡活,動手縫了,收了尾。
胭脂撥了撥燈芯,看了他一眼。
魏羨淵揮手示意她下去,然後拎起這小丫頭片子,放到床榻上去。
「公子。」胭脂剛踏出門又折了回來,皺眉道:「外頭有人。」
這大半夜的,外頭能有什麼人?魏羨淵不解,抬腳就出去看。
月光盈盈,光華傾瀉下來,落在來人月白色的袍子上,顯得清雅又寂寥。院子裡站著的人回過頭,看見魏羨淵從主屋出來,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魏公子。」
一看這人的臉,魏羨淵就冷笑了一聲,揮手讓胭脂進去照看杜未央,自己則靠著柱子冷聲問道:「這不是駙馬嗎?大半夜的過來,不怕公主不高興?」
「她今天歇在宮裡。」顧秦淮面無表情地道:「未央呢?」
「未央?」魏羨淵一聽就笑了,「你們讀書人的禮儀真奇怪,叫人家的未婚妻,都是直接叫閨名的?」
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顧秦淮也不喜歡耍嘴皮子,上前就想進門。
毫不意外的,魏羨淵伸手攔住了他,「怎麼?當著我的面,大半夜想直接闖我未婚妻的門?」他嗤笑道:「你有這個本事嗎?」
「我有話要說。」
「那就對我說,她睡了,我明兒個會轉達的。」魏羨淵道:「至於你這個人,既然已經娶了別人了,還見她做什麼?」
「娶妻了就不是朋友了?」顧秦淮平靜地問。
「哈?」魏羨淵驀地笑出聲,「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說你跟蕭祁玉怎麼就這麼像,給了人這麼多年的錯覺,讓人以為你們是喜歡人家的,結果連說也沒說一聲,轉眼就跟別人成了親,還恬不知恥地來說什麼兄弟朋友,有意思嗎?」
蕭祁玉也是這樣,什麼曖昧的話說完了,曖昧的事也做盡了,到頭來一轉身說是兄弟,沒別的想法,倒成了他一個人自作多情。
真有意思,到底是他自作多情,還是這些人臭不要臉?
顧秦淮的臉色有點難看了,「你與她才認識多久?你不想讓我見,怎知她也不想見我?」
那還用問嗎?杜未央一定是願意見他的,可是他不願意,那她就不願意!
魏羨淵理直氣壯地回視他,道:「我與未央相見恨晚,一見鍾情。你已經是過去,明日一過,她就是我魏家的人,不勞你操心了。」
顧秦淮抬了眼皮看他,道:「她要當真覺得我只是過去,你就不會這麼慌張地攔著我,不讓我進去了。」
聞言,魏羨淵咬牙,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手下一用力,就想將他扔出院子。
「住手!」背後的門打開了,杜未央揉著眼睛喊了一聲,跑過來抱住魏羨淵的胳膊。
魏羨淵一驚,扭頭問道:「妳怎麼出來了?」
「你當我是聾了啊,在我房門口吵架,我能不被吵醒嗎?」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說完,又換上甜美的笑意看向顧秦淮,「顧大哥來了?」
看見她,顧秦淮的臉色好了一些,抿唇道:「我有話想跟妳說。」
「好啊。」杜未央點頭就應道:「有什麼話就在門口說吧,進去也不方便,剛好羨淵也在這裡。」
聽得她一個「好」字,魏羨淵的手都舉到她腦門上了!可再一聽後頭的話他就樂了,舉起的巴掌變成溫柔的撫摸,跟順羊毛似的一下下順著杜未央的頭髮。乖,真懂事!
顧秦淮盯著杜未央,眼神深不見底,「妳已經不想單獨跟我說話了?」
杜未央眨了眨眼,笑道:「顧大哥,我一向聽你的話,但現在這個情況,你讓我再單獨和你說話恐怕不合適。這樣吧,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妳問。」
深吸一口氣,杜未央看著他,問道:「你是自願娶祁玉公主的嗎?」
「關於這件事……」
「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其他的都是廢話。」
顧秦淮眼神驟然沉重,捏著拳頭看著她,咬肌緊了緊,垂眸開口道:「……是。」
杜未央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喜歡你?」
「是。」
「那婚前你是不是故意避開我,不見我?」
「……是。」
杜未央笑了,拍了拍手,扭頭看著魏羨淵道:「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咱們回屋吧。」
「未央。」一向平靜的人難得有點急躁,顧秦淮急忙喊住她,「這世上的事情太複雜了,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對即錯。」
「可人的感情沒那麼複雜。」背對著他,杜未央眼淚冒了上來,語氣卻是俏皮自然,「喜歡就是喜歡,會考慮喜歡的人的感受,會在意她、保護她。而不喜歡也裝不成喜歡,有別的事情比那人重要,直接犧牲了與那人的感情就好,反正也不是多喜歡。」說罷,她道:「我有點睏了,羨淵,能幫我送送顧大哥嗎?」
「好啊。」魏羨淵聞言便動手,拎起顧秦淮的衣領,直接給拎出了別院,然後返身關上門,心情甚好地跨進屋子裡,笑道:「妳可真厲害啊,把人說得啞口無……」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一個坐在桌邊、滿臉是淚的小丫頭。
「妳哭什麼啊?」魏羨淵很是不能理解地坐到她旁邊,挑眉道:「不是說贏他了嗎?」
抬眼看他,杜未央抽抽搭搭地開口,「你以、以為我想跟他比誰說得厲害?你以為我希、希望聽見他那些回答?」
「不希望聽見,那妳問那些問題幹麼?」魏羨淵一臉不解。
一股子火氣衝上腦門,杜未央齜牙,抓過他的胳膊,捋起袖子「吭哧」就是一口!
「嘶—— 」魏羨淵吃痛,皺眉道:「妳屬狗的?」
「錯!」牙咬著沒鬆,杜未央口齒不清地怒道:「姑奶奶我屬雞的!雞急了也啄人呢!」
魏羨淵看她這炸了毛的小模樣,覺得也怪可憐的,歎息著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行了,咱們一起報復他好不好?」
報復?杜未央鬆了牙,擦了擦口水,撇嘴問道:「怎麼報復?」
「很簡單啊,他不是欺騙妳多年的感情,然後拋棄妳,另娶他人了嗎?」魏羨淵冷笑一聲,「咱們就讓他日子過不好,夫妻同床異夢,早日和離。」
這話聽著就很解恨,杜未央想了想,一臉感動地看向對面的人,「你真是個好人,竟然願意這麼幫我。」
「不客氣、不客氣。」魏羨淵陰笑兩聲,又滿臉正氣地道:「這個人情妳記著就行了,從明日開始,只要是離間顧秦淮夫妻的事情,我都幫妳做!」
這個人情也太大了,杜未央唏噓,心想,現在這世道,像魏羨淵這麼古道熱腸的人真是太少了!
「天亮了兩家就會來人接咱們走。」看了看外頭,魏羨淵一本正經地道:「先休息吧,明天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好。」目送他瀟灑地離開,杜未央接過胭脂遞來的帕子洗了臉,重新躺上床去。
可不過一會兒,杜未央猛地睜開眼,倏地坐了起來,不對啊!什麼人情,什麼古道熱腸!顧秦淮是夫,妻不就是蕭祁玉嗎?他奶奶的,魏羨淵分明就是自己想拆散人家然後跟蕭祁玉繼續糾纏,怎麼還成了送她一個人情了?不要臉!
憤恨地倒下,杜未央想,不管怎麼說,這個戰線是定下了,只要明日那兩人敢來婚禮,她就一定讓他們不得安寧!
寂靜的夜晚繼續寧靜,躺著的人沒睡著,沒躺下的人也無眠。
天邊泛魚肚白的時候,魏杜兩家來人,各自將各自家的禍害接了回去。
「娘?」看見來人,杜未央有點意外,「您怎麼來了?」
趙婉嫻笑得溫柔,「老爺讓我來接妳,他說妳今日要成親,我給妳紮了大紅花,妳看!」說著,從背後拿出一朵紅紙折的花來。
胭脂連忙攔住她,「夫人,紙折的不吉利。」
聞言,趙婉嫻臉一垮,很委屈地看著杜未央,「不吉利嗎?」
杜未央起身接過那花,笑著哄她,「不吉利女兒也喜歡,娘別著急啊,今兒個是女兒的大喜日子呢。」
趙婉嫻扁了扁嘴,接著她去旁邊坐下,滿臉茫然地問:「妳要跟誰成親?顧秦淮嗎?」
打從懂事開始,杜未央就知道自家娘親腦子不太好,有些瘋癲,但也認得人,父親很愛她,所以哪怕她是個傻子,也將她保護、照顧得極好,家裡的人都會哄著她,不會讓她著急傷心。
於是杜未央便耐心地道:「不是顧秦淮,顧大哥有他喜歡的人,女兒也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趙婉嫻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怎麼會是朋友呢?他不是喜歡妳嗎?」
杜未央輕笑出聲,搖頭道:「他不喜歡我,但常常來看我、來陪您,只是他人好而已。好啦,女兒先更衣,穿上嫁衣,回家梳妝,黃昏的時候就要準備出嫁了。」
「嗯……」皺著眉頭看她更衣,趙婉嫻還是在嘀咕,「他明明就很喜歡妳呀,是個好孩子……」
杜未央眼眶微紅,裝作沒聽見,換了嫁衣,扶起她就往外走,「您女婿叫魏羨淵,是個……是個很厲害的人。」
「厲害?」趙婉嫻急了,「會不會欺負妳呀?」
「不會不會。」杜未央笑道:「他功夫雖然高,但是對家人都挺溫柔。」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就看出來了,魏羨淵這個人瞧著痞裡痞氣、放蕩不羈,其實也很懂規矩,起碼忠孝是全的,仁義另說。兩人好歹算是有點同盟情誼,嫁過去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趙婉嫻還是不太放心,「我跟妳去看看他好不好?」
「這……好像於理不合,不過娘等我回門的時候就能看見他了!」
趙婉嫻噘嘴,不情不願地跟著她上馬車,搖搖晃晃地回杜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