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905
《狂獅室友》
出版日期
2007/11/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白鄀薔這女人,一定是老天派來毀滅他的剋星!
除了她,他還真沒看過這麼愛哭愛跟路、
愛管閒事又愛怕的小白兔型女人,
國中時為了催他這不良份子交作業,
她撞門、跟蹤……各種悲情手段樣樣來,
搞得他好像壞得上對不起校長,下對不起校狗,
只得乖乖為了她暫時當個好學生,
本以為畢了業就能從此擺脫這個牛皮糖,
可想不到十幾年後,他違規停車也能被她逮個正著,
而她的雞婆個性依然不減,
那副明明害怕卻又硬ㄍㄧㄥ的樣子也很可愛,
害他忍不住動起少得近乎沒有的保護慾,
好吧,既然天執意要亡他,那他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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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悶悶熱熱的夏日午後,睏意特別容易襲人,白鄀薔在枕中與愈睡愈渾沌意識掙扎好半會兒,終於醒來。
迅速下床,她走進盥洗室掬冷水洗臉,徹底洗去殘存的昏沉睡意,感覺整個人清爽、精神了許多。
「鄀薔,妳的電話。」樓下傳來母親的叫喚。
「好,我從樓上接。」是誰這麼厲害,知道她這個週末回爸媽家?帶著狐疑,她回房接起分機,「喂。」
「鄀薔嗎?我是妳國中同學關筱祺。」電話裡響起一道雀躍女聲。
微愣片刻後,她驚喜的喊,「筱祺!我們好久好久沒聯絡了。」兩人是國中時代的好朋友,畢業後保持聯繫幾年,可惜後來因各忙各的學業斷去音訊,沒想到今天會接到她的來電,往昔熟稔的同窗情誼很快的圍繞彼此。
「對呀,要不是張毓惠給我妳家的電話,我們這輩子也許沒機會再聯絡。」
「妳說的這個人是誰啊?」她落坐床沿。
關筱祺輕笑出聲,「妳的反應跟我差不多,她是我們班國三時的副班長,突然想開同學會,就翻出埋在她家儲藏室的畢業紀念冊,試著聯絡當時的同學。」
「國中都畢業這麼久了,好像不大適合開同學會吧。」十一年的疏離時間,除非像她們這種好友交情,否則當年的同窗,誰還記得誰。
「主辦人說這年頭流行開同學會,湊得到一定的人數就沒問題。」
白鄀薔直覺莞爾。這年頭何時流行開同學會的,她怎麼不曉得。
「我這裡有索傲的電話,妳抄一下。」
「索傲?」塵封久遠的記憶彷彿被人投下一顆小石子,她的腦海立即浮映出一道孤傲霸悍的身影。
「就是那個國三轉學到我們班,常常打架鬧事又蹺課的問題轉學生,主辦人請妳聯絡他。」
她記得這個人,只是——「為什麼由我聯絡?」
「當年只有妳敢主動跟他講話,還敢催他寫功課,跟他最有交集呀!」現在想起來,她仍佩服得想為好友鼓鼓掌,那個索傲叛逆得教人見了就怕,柔柔弱弱的鄀薔卻有勇氣接近他。
「既然大家都怕他,張副班長又何必通知他開同學會?」比起為自己當年情非得已的「壯舉」喊冤,她更好奇這個疑問。
「好聽話是,同學一場,要辦活動當然每個都該聯絡。」
「那實話呢?」
「其他同學一定也很想知道,他是否成了黑道大哥。」像她就超想知道說。
聞言,白鄀薔頓感哭笑不得。這還真是老實得可以的實話!
結束與關筱祺的通話,看著抄寫在紙上的電話號碼,她全心想著的是——她該打電話給索傲嗎?記憶中,他委實不好惹⋯⋯
第一章
單手將乾扁的書包勾甩在右肩上,索傲不像其他人三兩成群的結伴同行,他一個人昂首獨行,專挑無人的巷弄,左彎右拐,胡走亂竄。
然而身後那道時而跑步、時而快走的急促腳步聲,始終跟著他。
靠,這傢伙找死啊!
「妳到底想幹麼?!」當身後的快跑聲接近他之際,他冷不防旋身喝問。
咚!煞不住腳步的嬌小身子一頭撞上他的胸膛。「呼⋯⋯好、好喘⋯⋯」顧不得額頭撞得有點疼,白鄀薔下意識抓著他的衣服喘氣。
「誰說妳可以拉我的衣服?」劈頭又是一句直衝的詰問,兜頭砸向她。
仰起小臉,白鄀薔總算看清眼前橫眉豎眼的惱怒臉龐,她嚇得顫然的放開手,慌忙退後。「對、對不起,我是不小心才拉著你的。」
「妳故意跟蹤我?」
留著及肩長髮的小腦袋直搖。「我有喊你,可是你不理我。」
「沒事我鳥妳幹麼?」那他現在理她這個不熟的同班同學做啥,瘋啦。在心裡啐罵自己,他轉身就要走開。
「等一下!」情急之下,白鄀薔揪住他未紮進長褲內的淺藍色制服衣襬。
「機車,妳真的皮在癢。」他不爽的低叱,恫嚇的舉起拳頭——
「呀啊!」她驚叫的閉起眼。
索傲像看外星人一樣,瞇視眼前這張微微沁著薄汗,捲翹長睫隱隱顫動的巴掌小臉。
這個女生腦袋正常嗎?有人要扁她不趕快落跑,反而揪緊對方的衣服,閉起眼睛杵著不動她就這麼想當熊貓,還是想試試流鼻血是啥感覺。
久久未感受到任何痛意,白鄀薔緩緩睜開眼,尚未搞清楚狀況,一連串數落便吼進她耳裡。
「妳腦袋放口袋啊!人家要扁妳,竟然呆呆的站著等人。」長得明明清清秀秀、一臉聰明樣,怎會阿呆得那麼讓人火大?
她被吼得縮了下脖子,拉著他衣襬的小手亦顫動了下,小聲回話,「你又沒說要扁我,看到你舉起拳頭,我只想到要閉起眼睛呀。」
索傲撇嘴向天翻個白眼,沒空注意她仍揪著自己。這女生果然是笨蛋,那句皮在癢就等於她欠扁的意思,只有她聽不出來。
「妳跟著我做什麼?」懶得再追究她有多不聰明,這個問題不搞清楚,等會兒她包準又跟著自己。
「我只是想叫你回家記得寫地理和數學作業,你到今天都還沒交。」誰知他一路跑給她追。
「我沒交關妳屁事!」
白鄀薔好看的秀眉輕蹙,難以認同他粗魯的回話。「我是學藝股長,本來就負責收作業,而且導師特地要我提醒你記得交作業,我當然要把話傳到。」
她直在心裡替自己叫屈,如果不是導師委以重任,她也不會硬著頭皮管起這位一個月就換了兩所學校,一星期前才轉學到他們班的新同學。
聽說他老是打架蹺課,對人也很不友善,彷彿多看他一眼,他就要揍人。班上其他同學可都是能避他多遠就閃多遠,說他是隻可怕的獅子哩。
「現在話傳到了,妳別再跟著我,否則小心我敲昏妳。」轉身欲走,索傲這才發現衣服仍被她拉住,他惡狠狠的瞪向她的手。
這傢伙是把他的衣服當抹布扭嗎?
「抱歉,我沒注意到我拉著你。」白鄀薔慌忙的鬆開手,緊抓著側背的書包肩帶,離他遠一點。他剛才的表情好像想咬斷她的手,有些嚇人。
「哼!」低哼了聲,他將書包甩至另一邊肩膀,桀驁不馴的跨步離去。
等到他狂肆的背影消失在巷子轉角那一頭,覺得空氣中的壓迫氣息終於消散了些,她得以喘口氣⋯⋯唔,不對呀!
「索傲,等等!」他沒說回去會不會寫功課ㄟ。
怎奈他早已跑得不見人影。任務沒達成,她一張小臉上滿是挫敗和懊惱。明天他應該⋯⋯會準時交作業吧?
 
這個問題直到隔天到了學校,她依然沒個譜,因為第一堂上課時間已超過十五分鐘,索傲仍未進教室。他該不會像兩天前一樣,又蹺課吧!
正當白鄀薔這麼猜想時,眼角就瞥見遲到多時的他大搖大擺的踱進教室。
「太好了,你沒蹺課。」她笑著由座位上站起來。
索傲望著她清甜的笑靨,皺起眉頭。他沒蹺課她在高興什麼?
壓根不想搭理這個腦袋結構異於常人的女生,可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一個人⋯⋯
他將書包甩上她旁邊——他緊靠牆壁的座位,酷酷的問:「其他傢伙跟老傢伙呢?」
知道他問的是其他同學及老師,白鄀薔照實回答,「大家都去禮堂開週會了,我們學校每個禮拜三固定有兩堂週會,每班可以留一位值日生看守教室。」
「呿,不早說,害我這麼早來。」要不是阿姨硬要載他來學校,他才不想來。再蹺頭出去鬼混好了。
「你不行走啦!」急喊著,她跑到索傲面前張臂攔住他,因她記得他不喜歡人家拉他。
索傲兩手插放口袋,不悅的瞇起眼。「妳不要命啦,敢擋我。」
被他的利眼盯得有些發抖,她猶逼自己鼓起勇氣說道:「如果你要走,至少先把作業交給我。」
「什麼作業?」
「地理和數學啊,我昨天跟你說過的,你沒寫?」
「鬼才會寫那些鬼東西。」
拜託,他當她和其他同學都是鬼哦?見他扭頭就朝教室後門走,白鄀薔想也沒想的再跑到他跟前擋住,沒空管他用殺人的眸光瞋視她,急切落話,「這兩樣作業你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交,教務處今天宣佈抽查學生作業,地理還有數學作業剛好抽到你的座號,你不交會有麻煩。」
「誰甩他,我從來不怕麻煩。」他大過、小過全被記過,怕什麼?
「可是你不交作業,老師就會怪我沒盡責催你,到時候被唸的人很可能變成我耶。看在我特地跟值日生換留守教室的工作等你來上課,好收你的作業的份上,你現在趕緊把功課寫一寫,我的借你抄。」
「妳怎麼這麼囉唆?」誰要她雞婆等他了!
你以為我愛囉唆哦。白鄀薔很想這樣回嗆他,偏偏顧忌若激怒他,這位大哥轉身就蹺他的課去,只能好脾氣的和他談條件,「只要你坐下來寫功課,我保證不說半句話吵你。」
「行,如果妳敢拿妳的頭去撞門,我就寫。」他存心刁難的指向門板,只想快快打發掉這個盡職得過份,非要纏著他寫功課的學藝股長。
她聽得傻眼。他要她去撞門
「知道怕就好,別再擋我的路了。」索傲得意的揚起濃密劍眉,準備離開鬼混去。
「好,我撞。」
他跨步欲走的步伐,猛地被她突迸的句子頓住。她說什⋯⋯「喂!白鄀薔!」
砰咚!
隨著他的驚喊後響起的,是一道不小的碰撞聲,那是白鄀薔迎頭撞上他,及教室門扉撞到牆面的混合撞擊聲。
「厚,妳白癡啊!竟然真的去撞門,還拉長距離助跑!」他火大的對她展開獅子吼。
沒想到她會將自己的刁難當真,不怕死的往打開的後門衝去,當時他在震愕之餘,沒多想就疾奔上前當肉牆讓她撞。
「用頭撞門需要勇氣,我想說助跑比較能一鼓作氣給他撞上去。」她揉著發疼的額頭解釋,有點想問他是不是都靠打架練身體,不然他的胸膛怎麼每次撞起來都這麼痛。
「白癡。」他忍不住又罵。有智商的人誰會像她這樣一鼓作氣撞門?
她絞著秀眉仰看他,囁嚅抗議,「你可不可以別罵這兩個字,很難聽。」
「豬頭。」笨到不行還怕人家罵。
這兩個字也好聽不到哪兒去,但白鄀薔沒再跟他計較,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講,「我已經照你的意思撞門,是你突然跑出來擋路,我沒撞到門不算我的錯,所以現在請你也說到做到的回座位寫功課。」
只要他能交出該交的作業,除了她達成老師的交代以外,老師跟其他同學或許也會慢慢對他改觀,不再把他當壞學生看,這樣一來就算自己剛剛真的撞到門,她也覺得值得。
索傲有型的眉毛凝得很難看,偏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一連在心裡咒罵了幾句Shit!他沒事做啥見鬼的跑出來擋她的路,直接讓這個囉唆的「茶包」撞得昏死過去不就好了。
將他的沉默當成同意,白鄀薔淺笑的拉他回座位,拿出自己的作業借他抄。
「習題不會很多,你應該能在週會結束前寫完。」
抿著唇、臭著臉,索傲心不甘情不願的動筆,抄寫她本子上整齊娟秀的字跡,心裡嘔到不行卻仍然想不通,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得聽這個笨同學的話,在這裡寫功課?
去他的!
 
白鄀薔發現,當個師長眼中的好學生,未必是件好事,因為繼催索傲寫功課的超難任務之後,導師在段考前又交給她另一項困難任務——叮嚀有蹺課習慣的索傲務必到校考試。
「同儕的力量有時比老師的命令更見成效,加上妳個性溫和、有耐性,叛逆的索傲比較聽得進妳的勸說。」導師是笑著這麼跟她說的。
她好想告訴導師,索傲才不會管她個性如何,也從不聽人家的勸,他會答應寫作業,完全是她拿自己的小命跟他賭,意外的每次都賭贏的結果。
像前天,他就開出她若敢跳進學校噴水池,他就寫英文作業的條件,她可是忍著刺骨的寒流跟他拚了,將雙腳踩進水裡,被他粗魯的拉離水池,挨他一頓吼罵之後,才讓頭頂快噴火的他,勉強把她的英文作業帶回家抄。
現在導師還要自己叮嚀他記得到學校參加段考,是想害她早點掛掉嗎?
可惜師命難違,她只好咬牙接下新任務。於是今天放學,她又被迫追著索傲跑,此時正來到一座小公園。
「索傲,你停一下聽我⋯⋯呃!」話尚未喊完,她身子突然一陣難受,呻吟的抱著肚子蹲下來。
索傲原本沒打算理會陰魂不散的她,然而耳尖聽見她的悶哼聲,他的腳像有自主意識般停下腳步,轉過頭就見她低頭縮蹲在地上。
眉頭一凝,他不由自主走向她。「喂,妳在幹什麼?」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她虛弱的答。
「我可沒拿棍子敲妳。」雖然他有好幾次都想這麼做。
白鄀薔抬起頭,為免他認為自己裝病,儘管彆扭,她還是明說道:「我是因為『大姨媽』來不舒服。」
她小臉上明顯難受的蒼白,令他眉頭又是一皺,語氣不悅的威脅。
「妳最好別昏倒,我不會理妳。」今天她腦袋又沒帶出門?大姨媽來不舒服還追在他後頭跑。
「能不能麻煩你扶我到石椅上休息一下?」
見她微晃的站起來,他的大腦已在他開口拒絕前下達攙扶指令,將她架往公園的石椅坐著。「白鄀薔,我先跟妳說哦,妳今天要是再催我寫功課,我會直接劈昏妳。」
他是說真的,每次開出奇奇怪怪的刁難條件想令她知難而退,可最後總是被不知死活的她搞到很火大的妥協,今天他不玩了,乾脆直接劈昏她比較省事。
「明天不必交作業,我是要提醒你下禮拜段考,要記得到學校考試。」用書包壓住腹部,她覺得生理痛緩和了一滴滴。
「管他什麼考試,學校給我每科零分我也無所謂。」索傲事不關己似的說著,將腳邊的石子踢飛老遠。
「話不能這麼說,難道你不想順利畢業嗎?」清靈大眼直盯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
聳聳肩,他沒有回答。他是不把畢業證書看在眼裡,但他阿姨卻希望他順利畢業。
「就算你不喜歡這所學校,也勉強熬一下,畢竟再幾個月就可以畢業了。這是我的課本,借你畫重點。」
索傲因她最後兩句話轉過身子,瞧見她已拿出好幾本課本,他利眼頓瞇。「妳要我畫考試重點?」
輕輕點頭,她逕自在書上翻摺記號。「我把這次的考試範圍摺起來,老師上課說過很重要的地方,我都有打勾做記號,你把它畫下來,花點時間看看,這次的段考應該沒什麼問題。如果你沒帶課本,就先看我的。我想睡一下,你畫好重點再叫我。」
將課本放上圓石桌,她將書包一併擺在桌上,趴在上面休息。她的肚子仍舊不舒服,先睡會兒,等好點再回家。
見狀,索傲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他有答應要留下來畫考試重點或看她的書嗎?她居然真的趴下來睡覺!難道就不怕他走他的,留她一個人在這無人的公園裡,讓她被壞人抓走?
「這個超級大笨蛋。」看著她被烏黑頭髮遮住一半的蒼白小臉,他咬牙切齒的低啐,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拿桌上那疊書把她昏,讓她睡得更徹底。
「嗯⋯⋯要記得到學校考試哦⋯⋯」完全不知自己被罵,也不知有被敲昏的危險,白鄀薔喃喃夢囈,睡得更深沉了。
 
「鄀薔,鄀薔!」
迭串的叫喚竄入耳畔,白鄀薔由遠颺的思緒中回過神,抬頭望向不知何時進她房裡的母親。「媽,什麼事?」
「我和妳爸要出去拜訪朋友,上樓來跟妳說一聲,怎麼曉得妳坐在床邊發呆,叫妳好幾聲都沒回應。」白孟樺溫和說道。
她尷尬的舉起手上的無線電話。「我接到國中同學的來電,請我聯絡另一位同學要開同學會,我在想是否要通知他,一時沒注意到媽喊我。」她也沒想到憶及和索傲同窗的經過,會讓自己想得這樣入神。
白孟樺慈藹臉上出現莞爾笑容。「傻丫頭,人家請妳幫忙,撥個電話就是啦,這樣也能發呆。我和妳爸可能會晚點回來,晚餐妳不用張羅我們的。」
「好,媽再見。」笑著送母親離開房間,白鄀薔走回梳妝台前,看著始終被她捏握在手心的白紙,猶豫了會,她拿起電話撥號。
媽說的對,就只是幫忙打個電話,她何必想那麼多,說不定她根本聯絡不到索傲⋯⋯
「喂。」
「呃,那個,請問索傲在嗎?」電話響一聲就被接起,她緊張得心跳跳快半拍,說話跟著結巴。
「妳哪位?找他做什麼?」沉厚的嗓音問得犀利。電話裡的女聲,他沒印象。
「我是他國中同學,想通知他我們班要開同學會。」暗做個深呼吸,她總算能將話說得順暢。
「呿,妳乾脆說妳是他高中老師算了。」索傲反唇相稽。
他正要出門時電話響起,他順手接應,豈料一聽就是詐騙電話。他唸過的國中少說也有十來所,每間待的時間都不長,那些同學一看到他就怕,誰會找他開同學會。
聽對方的口氣好像懷疑自己⋯⋯「你以為我是詐騙集團?」
「妳想借多少錢?」敢誆稱是他國中同學,企圖他的錢,不怕死儘管來。
冤枉哪,這個誤會大了。「先生,我不是詐騙集團,更沒有要向你借錢,我真的是索傲的國中同學,我叫白鄀薔。」光明正大的報上姓名,這位硬當她是騙子的先生,總該相信她的身份吧。
索傲因入耳的名字微微一怔,大腦深處的某塊記憶頓時如破冰般湧現,一道朦朧的纖細身影跟著映入腦海。電話裡的女子,是那個曾經大著膽子對他管東管西的呆呆同學白鄀薔?
「我是索傲國三下學期的同班同學,他那時才轉學來我們學校。」怕他不信,她再補充說明增加可信度。
「出來見個面吧!」
「嗄?」她正想問索傲在嗎,怎知對方就冒出要和她見面的話。
「如果妳敢露面,我就相信妳是我同學。」
她愣了下,恍然驚呼,「你是索傲?!」
「不行嗎?」
 
熙來攘往的馬路邊,索傲瀟灑的跨坐在重型機車上,頭上戴著全罩式安全帽,雙眸敏銳的梭巡前方的騎樓,尋找拿著白薔薇的女子。
他承認一個小時前,他約電話中那位自稱是白鄀薔的女子見面是衝動了點,但那並不代表他想見她,他只是想揪出敢將歪腦筋動到自己頭上的詐騙集團。能查到白鄀薔是國中三年中勉強和他有交集,姑且能算得上是他同學這件事,這個詐騙集團不簡單。
然而放眼望去,卻沒看見他的目標。之前他要那個「白鄀薔」拿朵白薔薇當作兩人見面的標記,和她約在知名婚紗店的騎樓下,此時相約時間已到,他沒瞧見有任何人拿花經過。
對方果真如他所料,的確為詐騙集團,顧忌惹上麻煩,所以不敢依約前來,或在盤算其他花樣,晚點才會來?他就再等一分鐘,對方若未出現他就走人,他討厭不守時的人,即使騙子也不例外。
視線像雷達往左邊瞟去,他不經意瞥見一名秀氣的長髮女子,靜立不遠處做深呼吸、抿嘴的動作,然後像在做什麼決定似的,又像凝聚勇氣般的握緊雙拳,朝他走來。
她想幹麼?
「先生,這裡不能停車,你把車橫在這兒會妨礙路人。」她走至他的機車前,認真的提醒他。
答案揭曉,原來是糾正他的違規停車。但他僅微微挑眉,又將視線眺向騎樓那頭。這時重要的是尋找他的目標物有無出現,管他什麼違規停車。
見狀,白鄀薔黛眉輕蹙。這位機車騎士莫非沒聽見她的話?
深吸口氣,她走近他些,提高音量重複剛才的規勸,「先生,這裡不能停車,你——」
正義的勸諫猛地中斷在他無預警的回頭瞥視裡,身子下意識後退。雖然他戴著全罩式安全帽,可她就是能清楚感受到他雙眸透出的凜厲,令人不寒而慄。
「小姐,妳不怕被揍或遭受任何傷害嗎?」這個女的糾正他違規停車前的小動作,顯然表示她有些害怕、顧忌自己,既然如此,他無意搭理她就該走開,怎又上前吵他,就不怕自己對她做出暴力行為?
白鄀薔在心裡倒抽口氣。之前見這位一身黑衣黑褲、騎著重型機車的騎士,她便猜想他會不會是什麼特殊份子,現在聽見他撂狠話,難不成真是暴走族之類的不良份子!
即使如此,該說完的話,她還是要說。「也許、也許我吵到你了,但是遵守交通規則人人有責,你違規停車就是不對,我好心提醒你,你實在不該再興起恫嚇或傷人的念頭。」
「妳看過哪個壞蛋這麼仁慈的?」索傲對她盲目的正義感不敢恭維。他才是好心提醒她別亂行俠仗義,她有沒有搞懂?
這男人在預告他想揍她?背脊有點發冷,白鄀薔連退兩步。
「你可別亂來哦,我朋友馬上就來。」虛張聲勢完,她轉頭張望,喃喃低語,「到底哪一個才是索傲?」
「妳說索傲?」唯恐聽錯,索傲揚高聲音問。
「他是我同學,我們約在婚紗店前見面。」反射性回答完,她慢半拍的想到他的問話有點古怪,好像他認識索傲一樣。
轉過頭,她尚未提出心中的疑惑,就冷不防怔在與他的四目相對裡。拿下安全帽的他,深邃分明中帶著粗獷狂狷的英俊五官出現她眼前,那渾身散透著生人勿近的獸王氣息,奇怪的令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白鄀薔。」一眨不眨的凝視她,他低沉渾厚的吐出她的名字。
水靈瞳眸裡漾著疑訝驚詫,隨後恍然低呼,「你就是索傲」?!
他似笑非笑的揚起性感薄唇。「妳說呢?」
第二章
白鄀薔覺得糗大了,她居然糾正違規停車糾正到昔日同學頭上,這份窘意直到她被索傲載至一家雅致的咖啡館,仍令她感覺彆扭。
像要緩和他教人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帶給她的壓力,並消除自己的侷促,她無意識的攪動青蘋果紅茶,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我跑了兩家花店都買不到白薔薇,拿著玫瑰又怪怪的,所以沒按照你說的帶花赴約。」
「無所謂,妳像以前一樣莽撞逞強,這點就足以讓我相信妳是真的白鄀薔。」啜了口焦糖拿鐵,索傲涼涼的評論。他沒說出口的是,已長成小女人的她更加標致了,不過跟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他一比,已經長高了點的她依舊嬌小。
她險些被入喉的茶水嗆到,圓睜剔透水眸瞅他。「我莽撞逞強?」
「以前老是不怕被我的催我寫一堆作業,現在又不怕危險的胡亂管起別人的閒事,妳不莽撞、不逞強?」回瞇她的深眸裡嵌著難以認同。分明是隻膽子不大的小白兔,就該乖乖的遠離是非,怎麼偏愛逞強蹚渾水?
「當然不是,國中我會干涉你是被導師逼的。」她小聲嘟噥。
「現在呢?誰逼妳不要命的行俠仗義了?」
「見義勇為哪需要人逼,而且我哪有不要命。」
「等妳哪天見義勇為被砍死,妳就知道妳要不要命。」
「同學,你的脾氣還是這麼壞。」多年後再見,經過歲月洗禮的他,宛若一頭歷經淬鍊的狂獅,講話的狂恣更甚以往,好端端的,做啥嘴壞的咒她被砍死。
「和以前一樣呆的是妳,拔刀相助的事讓比妳強的人去做就好,妳一個弱女子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唔,這話好熟,她弟弟好像也曾這麼向她曉以大義過,差別只在於弟弟沒說她呆。「我沒辦法說你的觀點錯,但若每個人都抱持這樣的想法,只顧自掃門前雪,這個社會只會更亂。」她將對弟弟的回答轉送給他。
聞言,索傲沒來由的有些惱怒。他該說她過於天真,抑或笨得更徹底,她究竟認為以她一個柔弱女子的力量,能匡正多少社會亂象。
「這次的同學會預定十天後舉辦,你要參加嗎?」被他含帶譴責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白鄀薔捧著青蘋果紅茶低問,總覺得再繼續之前的話題,他會罵人。
「沒興趣,所有國中同學我只記得妳,去幹麼?」一連灌下幾口咖啡,他勉強壓下胸中莫名的火苗。
她因索傲那句只記得她的話,心口怦然一跳,然而下一秒她立即在心底暗啐自己心跳個什麼勁,自己當年老是催他交作業與到校考試,向來獨來獨往的他記得自己這個仇人是很正常的。
而她並沒有打算勸他參加同學會,老實說,她自己參加的意願也不高,事隔多年,國中同學除了關筱祺和索傲,她實在也記不得幾個。
「你在哪裡工作?」她選擇閒聊其他輕鬆話題。
索傲低調回答,「產物管理仲介公司。」
「你是指討債公司?」
「沒錯,怎麼樣,被我的工作嚇到了?」他望著她娟秀清麗的小臉,細看她每一個細微反應,可她並未露出驚嚇或嫌惡的表情,僅是輕輕搖首。
「以你以前打架滋事的不良紀錄,我並不意外你會在討債公司工作。」話落,她頓時意識到自己說了啥好話,慌忙做註解,「我的意思是,比起有同學猜你在當黑道大哥,你在討債公司做事不算什⋯⋯不是啦,我是說我沒被嚇到啦!」
解釋到最後,她懊喪的輕敲自個腦袋。她到底在幹什麼?愈描愈黑,愈解釋愈亂,他該不會逼問她,是誰向天借膽猜他是大哥,然後跑去找人算帳吧!
「看得出來,妳是沒被我嚇到,否則早奪門而出。」
「噫?」聽見出乎預料的回答,她抬起頭,好驚訝的問:「你不生氣?」不氣她扯出他的不良紀錄,不氣有同學抹黑他走入黑道?
「妳希望我發火?」他挑眉反問。
螓首直搖,她半點都不想被他吼。
「那不就得了。」他豪邁的一口飲盡杯中咖啡。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這麼簡單就被自己嚇到,就像十一年前,他揮著拳頭想趕走她,她也僅是呆傻的閉眼顫抖,未被嚇跑。她未因自己異於常人的工作而以有色眼光看他,也未被他嚇得逃開,這令他感覺很窩心。
白鄀薔暗感驚奇的睇著他唇邊淺淺上揚的性感弧度,沒敢問他是否在笑,怕反被他罵眼睛脫窗。
「妳呢?在哪兒上——」他的話尚未問完,就被截斷。
「那個人怎麼可以這樣!」
順著她的視線眺向落地窗外,索傲看見騎樓停車區那頭,幾輛並排的腳踏車像骨牌一樣接連倒下,一名男子笑得相當欠扁的站在旁邊。
他大概猜出是何種情況,正要說話,坐在對面的小女人已一馬當先跑出去。
「該死。」低咒著,他迅速抽出張千元大鈔交給服務生,未有怠慢的去追那個正義感又冒出頭,衝動的跑去行俠仗義的俠女。
店外,白鄀薔趕至方才惡劣舉腳踹倒腳踏車的中年男子身旁,阻止他又想去推倒摩托車的企圖。「先生,你這樣弄倒別人的車子,會把車子弄壞的。」
「老子就是看這些車不順眼,就是要破壞它們,妳管得著嗎?」見破壞行為被擾,男子怒目瞪向她,惡聲惡氣的回嗆。
「做人要有公德心,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車無緣無故被破壞吧。」儘管發現這名男子有些偏激,白鄀薔仍未退縮的勸他。
「臭娘們,妳再囉唆,小心我——」所有未出口的威脅在瞥見她身後站近的高大身影,霍地全部震駭的縮回肚裡。那個朝他射出殺人目光的男人,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般駭人,再待下去,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腳底抹油,男子以最快的速度逃命,中途還狼狽的差點跌個狗吃屎。
「奇怪,他怎麼嚇成那樣?」納悶低語,白鄀薔轉頭尋找令男子驚恐的答案,不意對上一雙暈染風暴的厲眸,她心跳漏跳半拍。
索傲稍早才對她的路見不平頗有微辭,現在又看見自己幹的好事,臉上兇狠的表情看得出是對她有意見到了極點,讓她氣弱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絞著手指向他解釋,「我不是故意管閒事,只是那個男的現在用腳踹倒別人的車,若沒人稍加制止,接下來他也許會像新聞報導那樣,更惡劣的縱火燒車。」
「就怕他還沒放火燒車,妳已經先上社會版頭條新聞。」冷著臉,索傲沒好氣的薄責。之前那個混蛋,明顯有想傷害她的意圖。
「不會啦,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真對我怎麼樣。」
這是什麼教人吐血的認定?他實在想剖開她的小腦袋,瞧瞧裡頭都裝些什麼東西!這年頭無數的作姦犯科案件,有大半全在光天化日下進行,她懂不懂
可惜白鄀薔壓根沒想那麼多,此時的她只顧幫忙扶起那些被踹倒的腳踏車,未料左腳一絆,她沒扶起車子,整個人反而往前撲跌。
「哎呀!」她低呼,一隻強壯手臂適時在她與車子Kiss前攔腰將她勾離危險。
「笨手笨腳的,連自己都顧不了,還要管人家的車子。」已經將她放落地面,索傲的手臂仍帶氣的勾攬著她。他若慢一步抱開她,她漂亮的小臉蛋保證撞得鼻青臉腫。
「明明能幫忙,卻要我冷漠的袖手旁觀,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由他懷裡抬頭,她無辜表態。
她在暗喻他冷血?「可惡!」
「嗄?你說我嗎?」
「不然還有誰。」她和以前一樣,仍是麻煩精一個。「站好,別動。」低喝了聲,索傲放開她,拉起倒在地上的幾輛腳踏車。不幫這小女人解決她執意幫忙的問題,等會兒她肯定又摔倒給他看。
「謝謝。」雖然不知自己哪裡可惡,而且他拉起車子的力道也像會把車子扯壞,可當他停妥最後一輛腳踏車走向自己跟前時,白鄀薔依然微笑的向他道謝。
他胸中不滿的怏氣,奇異的因她溫柔嫣然一笑消去大半,不過有個重要疑問,他可沒忘要弄清楚。「妳和家人住或是自己一個人住?」
「我上班的地方離家裡比較遠,所以在外面租房子住。」
「妳家人放心妳一個人住外面?」依她喜歡到處維護正義的個性,她家人不怕被她糾正過的人挾怨跟蹤她,進而對她展開報復?
「我會照顧自己,他們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她輕蹙眉心聊表抗議,他的語氣委實有把她當三歲小孩之嫌。
「呿,我看他們要操心的可多了。」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他含糊的嘀咕。
沒有回答,索傲摩挲著下顎俯視她,一個念頭電光石火間閃過他腦海。
看他那不認同的眼神好像在指責她又做錯什麼事,白鄀薔微抿紅唇咕噥,「算了,當我沒問。」
索傲醇厚、充滿磁性的嗓音卻在這時飄入她耳裡——
「這陣子我家要裝修,正好需要找地方借住,既然妳一個人住,那我就搬到妳那裡暫住一段時間吧。」
「你要搬到我那兒」
「我會付房租。」
「和這無關,我家人不會允許我跟個男人共同租房子。」
「別讓他們知道不就好了。」她就非得老實得一根腸子通到底嗎?
「可是——」
「我這個國中同學比路人甲還不值得妳幫忙?也對,反正我從以前就是個不受人歡迎的壞胚,無所謂,我另外找房子。」語畢,他連再見都沒說,冷傲的轉身邁步,深邃的黑眸裡藏著一閃即逝的狡黠光芒。
「等一下,索傲!」不忍心看他寂寞離去,白鄀薔慌忙拉住他背後的衣服,妥協的應允,「我答應讓你搬到我的租屋處。」
 
傲霸產物管理仲介公司
 
「謝天謝地,我終於把帳結完了。」在密密麻麻的帳冊上寫下最後一個正確數字,杜奕川大呼口氣,總算能像個懶骨頭癱在皮椅上。
「恭喜你,茶几上有白開水,自己倒來犒賞。」仍在座位上忙著敲鍵盤查資料的崔振綱,大方的提供獎賞。
「我很想你,不過念在你比傲上道一咪咪的份上,我就勉強原諒你說話不中聽。」數落著,他當真起身倒開水喝,已經一個小時滴水未沾,他有點渴。
崔振綱忍不住笑出聲。他們那位酷斃的老友若在這裡,奕川恐怕連白開水都沒得喝,聽見他喊累,傲只會丟給他一疊委託案件研究,讓他忙得沒時間喊累。
用力白他一眼,杜奕川當然明白他在笑什麼。
傲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狂傲強勢,他和振綱在荷蘭求學時,因為同班而與他成為好友,甚至當傲決定回台灣成立討債公司時,他們兩個也樂意成為他的左右手,除去他天生具有領導人的氣勢,教人願意追隨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他獨特的經營方式⋯⋯
噹啷!一道清脆的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闆,你午睡過頭啦,到現在才來。」杜奕川揚聲招呼進門的酷哥。
若非這陣子公司的事多到不行,他和振綱哪會歹命的在假日加班,而這個向來重視時間觀念,早在兩個鐘頭前就該出現的老友,竟到現在才進公司,八成是睡過頭。
索傲橫眼睞他。「不知道就別瞎猜,我只是臨時去見個同學,所以耽擱了。」他原本準備回家拿換洗衣物到白鄀薔的住處,但在這之前,突然記起要過來公司一趟。
「哪位同學?怎麼沒帶他來跟我們敘敘舊。」崔振綱自動把對方認為是他們的大學同學。
「她是我國中同學,你們不認識。」
「國中同學?!」杜奕川搶先驚訝的叫嚷。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我不能有國中同學?」索傲抱胸倚向辦公桌沿,瞇視反應過度的兩人。
「你當然可以有,問題是國中對我們而言早就是八百年前的時代,想不到你居然還有保持聯絡的朋友,這未免太玄了!」別說國中,他連高中同學都沒半個保持聯繫的。
崔振綱點頭附和。他懂奕川那句太玄的意思,傲不太與人打交道,而且他們曾聽他阿姨提過他國中老是換學校,照理說應該沒什麼知心朋友,更何況他國中一畢業就和他阿姨到荷蘭定居,縱使有朋友也早斷了聯絡,怎麼這會兒竟冒出需要他親自去見的國中同學?
「你們乾脆說邪門算了,這麼大驚小怪。」無意提與白鄀薔相熟的經過,惹來兩人八卦的興趣,索傲岔開話題,「你們手上的工作都沒問題吧?」
對呴,這時候談工作要緊。杜奕川回到座位拿帳冊給他。「這是這期的催收明細,呆帳已收回八成多,其他的可能得過些時候才收得回來。」
「沒關係,只要對方並非惡意欠債,即使到時這些呆帳無法收回,就全由傲霸消化。」
辦公室裡另兩人心照不宣的交換個「果然還是老樣子」的眼神。
傲霸接受各行業的討債委託,公司也培養一批文武雙全的專業催討人員,凡由傲霸接下的委託,鮮少有收不回的欠債,這近乎百分百的催討成功率,令黑道亦對他們敬讓三分。
然而那些債務人絕對不會知道,他們之所以能免於三天兩頭遭人逼債,可以小額小額慢慢還,全是索傲先幫他們償還債款——倘若這些人經過詳細評估,真值得他暫時代墊欠款的話。
而這正是傲霸獨特的經營方式。
「傲,這是某家地下錢莊的委託,債務人的身份背景我已經查出來,你要不要接?」崔振綱將稍早列印出來的調查資料遞給他。
迅速瀏覽資料,索傲凝眉交代,「回絕這項委託,以後這種爛Case你連拿都不用拿給我看。」
「什麼爛Case?」杜奕川疑惑的抽過他手裡的資料看,咋舌譁嚷,「一億的樂透彩金不到兩個月全部賭光,還跟地下錢莊借錢繼續賭這人有沒有大腦啊!」
「我以為傲有興趣教訓這種沒大腦的人。」
「這種一夕散盡千金的沒救傢伙,揍他我都嫌浪費力氣。」他有他的原則,這種荒唐墮落的人,不在他幫忙的範圍內。
「我也這麼認為。」杜奕川猛點頭。沒兩下就敗光一億的人,拿再多錢幫他也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索傲抬頭瞥了眼壁鐘。「若沒其他事,公司交給你們,我要回去搬家。」
「搬家好端端的,你幹什麼搬家?」聽見唐突消息的兩人,默契好得沒話說的一起問。
「我想試看看租房子住的感覺如何。」若無其事的聳肩說完,他沒管兩個怔愣住的好友,逕自邁步離去。
事實上,他也很訝異自己竟生起到白鄀薔那兒住的念頭,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依她今天莽撞的見義勇為表現,他著實好奇她所謂會好好照顧自己,是哪門子的照顧法?於是想到住進她的住處,以便實地勘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非擔心一個人住的她遭人跟蹤報復,不放心的當她的室友,好保護她的安全。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心腸也未免太軟,他隨便用話激她兩句,她就答應提供住處,如果其他男人也做這項要求,她是否也會接受呢?
這麼一想,索傲蹙眉走得更急。他還是盡快打包住進她的租屋處,免得那個傻傻的女人又做出什麼教人捏把冷汗的義舉。
辦公室內,杜奕川與崔振綱直到辦公室門被關上,方才回過神咬耳朵。
「崔先生,借問一下,有人會為了想試租房子住的感覺而搬家嗎?」
「以傲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是有可能,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那傲究竟為何突然搬家?」
「杜先生,我要是知道,頭就剁下來讓你當球踢。」
 
將客房打掃一番,鋪上乾淨的床單,準備好新的薄被、枕頭,白鄀薔這才有空停下來休息。她滿意的環視整理的成果,下半刻唇際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她不過是受國中好友之託,聯絡索傲,問他是否要參加同學會,為何竟演變成他要搬進她住處的局面?
聽他以自嘲的口吻說自己從以前即是不受歡迎的壞胚,她就無法狠下心來不幫他,不過即使如此,她大可幫忙替他找房子,做啥答應他搬過來?
「唉,我好像真的不夠聰明。」搖頭喟嘆,她只能冀望索傲自己打消住進她這裡的念頭。
白鄀薔正如此思忖,門鈴忽地叮咚作響,她的心跟著怦咚一跳。莫非是索傲來了?沒時間讓她猶豫,她連忙走到客廳應門,心裡暗自祈求,來的人是她弟。
「是、是你哦。」映入眼簾的俊狂身影,令她沒來由的感到緊張。看來老天爺沒聽見她的祈禱,他依舊決定搬來。
「否則妳期待上門的是哪個男人?」瀟灑跨進屋裡,索傲問得不滿。虧自己見她安然在家,替她感覺安心,可瞧她見到自己是啥失望表情。
「什麼我期待上門的是哪個男人,很難聽耶,我只是以為我弟來也不行喔?」關上門,她微皺鼻子抗議,有些後悔未報假地址給他。
「是妳弟弟就無所謂。」心裡的不滿消失,索傲慎重的提醒她,「以後開門前記得先問清楚對方的身份,別魯莽的開門。」
「是,以後我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魯莽的為你開門。」她迂迴的反擊之前為他開門是不智之舉,誰教他繼莽撞逞強的評語之後,又說她魯莽,她哪有這麼糟。
「這點我不介意,晚點我會去打備份鑰匙,要怎麼進出都是我的自由。」想跟他鬥,她還嫩著呢!
旋過身,他開始打量起這間不大,但相當寧靜、溫馨的房子。
白鄀薔頓覺無力又洩氣。這個男人根本沒把她這個好心的二房東看在眼裡,儼然他才是這裡的真正房客。不過有件事,她仍然得提醒他。
「你住進來的確擁有隨時進出的自由,但我希望你別接家裡的電話,萬一是我爸媽打來的,我怕他們誤會我在外頭胡來,私下跟男人同居。」爸媽若曉得不久前她致電告訴他們,她有事提前回租屋處,是因為有個男人要搬來跟她住,不知會不會把她罵到臭頭?
索傲難得沒反駁的點頭。是他出主意叫她隱瞞家人讓他住進來,這點小事他能配合。
「另外,如果只有你在家,湊巧有人來找我,你千萬別開門。」
「怕妳男朋友來找妳,誤以為妳腳踏兩條船,跟妳鬧翻?」斜靠陽台前的落地門,他挑眉反問,詭異的竟有想扁她男朋友的暴力念頭。難道是太久沒找兩位死黨練拳,突然技癢不成?
「我又沒男朋友,只是擔心我弟沒打電話就跑來,他一向保護我這個姊姊,若發現我屋裡有陌生男人,肯定跟你起衝突。」
弟弟小她一歲,是個執業律師,從小就極為保護她,對她交往的男性朋友尤其會過濾再三,要是讓他發現索傲堂而皇之跟自己一起住,事情會很麻煩。
一陣微風吹動窗前懸掛的鈴蘭風鈴,發出一串清脆鈴響,索傲發覺她那句沒有男朋友的澄清,宛如風鈴聲一樣悅耳動聽,奇怪的令他心情大好。
未假思索的,他上前拉住白鄀薔的纖腕。「走吧,我請妳吃飯。」
「等等。」她反手拉住他,有些跟不上他思緒跳轉的速度,「為什麼突然要請我吃飯?」
「我肚子餓了,順便感謝妳讓我毋需花時間找房子,今晚就有地方住。」
她無比訝異。「奇蹟,你也會這麼客氣」
「白鄀薔!」這女人真有逼他情緒起伏的本事。
「好好,我更正,你最客氣有禮了,不過我幫你省下今天這一頓,親自下廚請你,你覺得怎麼樣?」
嚐她親手做的菜?「可以啊,如果妳做的菜能吃的話。」
厚,她就知道,他絕對不會講出什麼好聽話,她也許該在菜裡多加幾把鹽巴,讓他見識她做的料理有多「好吃」。
第三章
陽光清亮,又是嶄新一天的開始。
儘管家裡莫名其妙住進個令人感覺棘手的國中同學,介入她平靜的生活,白鄀薔可沒因此亂掉生活步調。
她在一家國中文理補習班擔任英文老師,今天早上第一堂就有課,她必須在九點前趕到補習班,不過在上班前,她得先撥通電話給關筱祺,以免工作一忙就忘記回電給她。
「筱祺,抱歉,這麼早就吵妳。」手機接通後,她微帶歉意說道。八點多其實已經不早,但她不清楚在新竹科學園區上班的好友作息如何,怕自己吵醒她。
「說什麼見外話,好朋友就是隨時隨地等著讓妳吵的。」即便兩人有幾年失去聯絡,但她們的友誼可不是搏假的,「只不過妳現在打來,應該不是找我聊天這麼簡單吧。」
「我想告訴妳,索傲他家的電話始終沒人接,麻煩妳回覆張副班長一聲。」
「難道他搬家了?」
「也許。」她回答得心虛,索傲確實搬家了,就搬到她的住處,怎奈這事她無法坦白。她並不擔心好友誤會兩人的關係,卻顧忌萬一她得知他住自己這兒,好奇的殺到台北看他,那個從以前就不喜歡被瞄的男人會大發雷霆,嚇壞筱祺。
「那多可惜,這樣妳就沒辦法問出他是哪個道上的大哥。」
白鄀薔啼笑皆非,「別因為他以前叛逆,就認定他會走入黑道,要是讓他知道妳誹謗他,小心他找妳算帳。」
索傲雖在討債公司工作,也確實極有當大哥的條件與氣勢,但她想他不會高興被抹黑成黑道人士。
關筱祺想想也是,縱使索傲現在是合法公民,也可能像年少時一樣喜愛用拳頭解決事情,她還是忌口的好,免得一時口快惹來被揍之禍。「我會轉告主辦人妳聯絡不到他。妳呢?同學會去不去?」
「妳去我就參加,否則我們就另約時間見面。」腕錶時間指著八點二十五分,她邊說邊背起背包走出房間,迎面遇見由客房出來的俊儻身影,她不由自主與他對望的瞬間,她忘了自己正在講電話,輕聲和他打招呼,「早。」
瞧見她耳旁的手機,索傲點頭當作回答。
一早看見她的感覺,如同呼吸到清新空氣一樣舒暢。相較於昨天襯衫、牛仔褲的率性打扮,她今天穿著短袖棉,外搭高腰吊帶長裙,過肩的直長髮在耳旁別上細緻的小髮夾,高雅又清純,兩種風貌均極適合她。
「嗄?鄀薔,妳在跟我補打招呼嗎?」話聊了一串才跟她道早,怪怪的。
「不是,我在跟⋯⋯鄰居託我照顧的小狗說早安。」終於意識到自己尚在電話中,白鄀薔連忙找理由搪塞,可話一說完她不禁在心裡喊糟,只因有人已危險的凜起雙眼,大有將她敲昏的意圖。
她只能硬著頭皮祈求的望著他,以指壓唇,請他暫時別出聲。
「原來是妳鄰居的狗,可見妳的心腸跟以前一樣軟,敦親睦鄰做得很好。」
「哪裡,筱祺,時間已經不早,我們改天再聊。」不趕緊結束通話,她無法保證索傲不會施行連座法,對著電話裡的筱祺發飆。
「OK,等我跟張毓惠聯絡過,確定同學會是否辦得成,我們再決定見面時間。拜嘍。」
「拜。」
白鄀薔鬆口氣的關上手機,索傲氣怏的質問立刻砸向她。「我是妳鄰居託妳照顧的小狗」
她無辜的解釋,「關筱祺是我們的國中同學,也是我的好朋友,你說沒興趣參加同學會,我請她回覆主辦人我找不到你,而你目前住我這兒的事,我不認為該向她坦白,偏偏我不小心跟你打了聲招呼,令筱祺覺得怪怪的,我只好找理由敷衍她了。」
「妳就不會找其他理由。」拜她所賜,他索傲有生以來頭一回成為小狗。
「一般人又不能養獅子。」
性感的嘴角隱然抽搐。「固執的女人,妳非得用動物來搪塞嗎?」她當她住在動物園裡?
白鄀薔靦覥一笑,不好意思的抓扭長裙。「抱歉,我沒想到說你是我的鄰居就好,不必講你是鄰居託我照顧的小——」未完的句子倏然中斷,兩片溫熱的唇瓣緊緊覆住她的。
她倒抽口氣。他竟然、竟然吻她!
「早。」退開她柔馥紅唇,索傲一反方才的氣悶,愉快道早。為了阻止她讓自己再當一次小狗,所以他想也未想的封住她的小嘴,可看見她驚愕的連眨兩次眼再睜大水靈瞳眸,驚聲抽氣的可愛反應,他被當成小狗的怨氣忽地全數消散。
「什麼早!你、你到底在做什麼?」她雙頰泛紅的推開他,本該很有氣勢的討伐因無措慌窘,聽起來倒像撒嬌。
「之前妳跟我道早,我禮貌的回打招呼。」瀟灑的倚牆而站,索傲逗弄她的興致高昂。
「你用吻的耶。」這樣叫禮貌?
「那叫早安吻,外國人很常這麼做。」
「你又不是外國人。」
「沒差,我在荷蘭住過很長的時間。」
所以阿兜仔沒事就抱著人親的習慣,他早已習以為常?「你沒差,可是我不習慣,以後你別亂親。你的便當在餐桌上,我去上班了。」
一古腦說完,她轉身往門口衝去,怕慢個半步,他會學外國人抱著她來個道別吻。不料,索傲動作比她更快的勾攬住她。
「你又要做什麼?」她連驚呼都來不及就被迫與他面對面,令她直覺心慌。他不會真又要吻自己吧!
「妳幫我準備便當?」他面露訝異,攬著她的大手很自然的輕扣她腰際。
她被問愣住。「昨天你叫我幫你做便當不是嗎?」
「但妳說妳不是我雇請的廚娘。」
昨天嚐過她所煮的晚餐,發覺她有著相當精湛的廚藝,極對他這個挑嘴之人的味,也因此在嘴壞的評論她做的菜不算太難吃後,他霸氣的說了句「以後妳天天幫我做便當,我已經吃膩外頭的便當」。
當時她嘟囔著說自己又不是他雇請的廚娘,想不到今早竟會為他下廚
由於每回他換地方住總要失眠許久,熬到大半夜才睡著,所以早上熟睡得並未聽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聲音。
「我怕沒看見便當,脾氣差的你會對房東的廚房不利,屆時倒楣要負責的人是我。」她隨口應答。實情是,她一早起來擱在心頭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他做便當,而這個自己也摸不著頭緒的原因,講了恐怕只會被他揶揄。
「我脾氣差」
「從以前就不怎麼好⋯⋯啊!你的脾氣沒有很差啦。」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陡地箝緊,白鄀薔遲鈍的將實話做個修飾,無奈的央求,「你可不可以放開我,我第一堂課快遲到了。」
「這麼不聰明也能當老師,真不曉得那家補習班怎會錄用妳。」他啐唸的攬著她進餐廳拿便當。
沒空與他爭論自己的英文實力,她只在意他仍像賭氣一樣箝住她。「索傲,我上課真的要遲到了。」
「妳沒看到我正要載妳出門。」攬著她離開屋裡,他粗魯的甩上門下樓。他知道她任教的那家補習班在哪。
美眸愕然圓睜的指著停放在公寓大樓前的機車。「你要用重型機車載我」
「那是妳的榮幸。」話落,他已放妥便當,將他的安全帽戴上她的小腦袋,俐落的跨上機車,帥氣朝她一甩頭,「上車。」
她怕得頭手齊搖,昨天他載她到咖啡館的路上,自己已被他的車速嚇過一次,今天她絕對不坐他的車。
然而索傲微探個身,一把就將她抱至他身前,讓她側坐著,拉起她的雙手環住他。「抱好,等會兒摔下去我可不管。」
「你聽我說,我搭計程車就⋯⋯呀啊!你騎慢一點——」
結果,白鄀薔僅能緊緊抱著索傲,一路上不停尖叫的讓他載到補習班。
 
離中午用餐時間尚有半小時,肚子已唱空城計的索傲決定提前吃午餐,當他打開加熱過的便當,誘人的飯菜香立刻四溢而出。
「哇,好香,你那個房東做了什麼菜?」杜奕川嘴饞的將椅子滑向他。早上他照慣例問兩位老友中午要吃什麼,傲便說他有帶房東做的便當,是那位房東給新房客的租屋優惠。
索傲沒回答,一雙黑眸難以置信的直盯便當裡的蘆筍和切絲的紅蘿蔔。那個小女人是故意的,昨天他要她做便當時,曾聲明幾樣自己不吃的菜,其中就包括這兩樣,她居然還擺進他的便當裡!
因為他未老實讚美她精湛的廚藝,所以她特地做他討厭的食物挑釁他?
「嘿,香烤肋排、炸豆腐、魷魚西芹、炒三絲,每道菜看起來都好可口。」杜奕川已經看得直吞口水。
「我記得傲好像不吃蘆筍。」也湊到索傲辦公桌前的崔振綱突然道。
「這簡單,交給我解決就行了。」杜奕川說著就要伸手去抓菜。
索傲啪的一聲用竹筷拍開他想捏菜的賊手,厲眼睞他。「誰要你多事?我沒說我今天不吃蘆筍。」
「你要吃」杜奕川甩著被拍疼的手嚷嚷。只要是討厭的食物,傲向來不會動半口的!
「當然,我還希望有下次的優惠。」無法解釋自己是什麼心態,他就是不想奕川跟他分享白鄀薔做的便當。
言下之意即是他要將這便當吃光,那位房東就會再幫他做其他菜色的便當?辦公桌旁的兩人正如此交換眼裡的疑問,便見挑嘴的酷哥當真夾起蘆筍入口,兩人很有默契的往後退,以防止有人受不了討厭食物的味道,抓狂扁人。
「奇怪,不難吃啊。」索傲微訝的低喃,像要證實他的味覺沒出錯,又夾根蘆筍嚼,同樣是嫩脆清甜的滋味,絲毫未有令他討厭噁心的感覺。
怪了,白鄀薔用的食材比五星級飯店的優嗎?怎麼他非但不厭惡這樣自己一向不碰的食物,甚至愈吃愈順口。
「你聽到沒?傲說不難吃耶。」杜奕川小聲跟崔振綱咬耳朵。
「可見那位房東的手藝很了得。」傲從來不輕易稱讚人,他的不難吃其實就代表相當可口,也難怪他會反常的吃起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的食物。
索傲沒時間理會兩人的竊竊私語,他在緊接著嚐過奇異的也不令他感覺討厭的紅蘿蔔之後,已享受的品嚐起香酥多汁的香烤檸檬肋排。
見上司目中無人的大啖美食,身為他左右手的兩人,自是沒再虐待自己肚皮的必要,連袂離開公司吃大餐去,並且討論出一個結論——他們的上司老友八成是衝著那位廚藝高超房東的便當優惠,因而跑去租房子住。
辦公室裡,索傲不介意兩位好友放他一人留守公司,依舊專心用他的午餐,吃得津津有味。
儘管如此,他還是沒忘記晚上回去要找那位敢在他便當裡動手腳的小女人算帳。
未料當他在公司忙完,回到白鄀薔的住處時,並未看見她的人影。他記得她說過暑期的課均排在白天,為何都快八點了,她還未回家?就算在外吃飯也不需要這麼久吧?或是有其他事耽擱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漸漸靜不下心,突然想起她老是喜歡見義勇為的毛病。她該不會是在哪裡當她的女俠,結果遇上危險了吧
這麼驚想之際,口袋裡的手機忽響,嚇了他一跳,猜想是兩個損友打來的,他未看來電顯示即按下通話鍵,正想質問兩人沒事打電話來嚇人做啥,一道輕柔的嗓音傳入他耳裡——
「喂,是索傲嗎?」
微怔,他由沙發跳站起來。「白鄀薔!」
「我現在在我租屋處附近的公園,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趟⋯⋯呀啊——」
電話在她的驚呼聲後中斷。
「喂?白鄀薔,白鄀薔?」
電話裡沒有任何回應。
「該死!」低咒著,他抓過桌上的車鑰匙急衝出去,心口緊緊束縛住,沒料到她當真如自己所想的出狀況。
壓根未注意外頭何時下起雨,也未注意自己沒戴安全帽,他只顧催緊油門飆往她所說的公園,只怕慢個片刻,她會發生後果難料的危險。
很快趕到寂靜的公園,索傲飛快的騎車梭巡四周,當他瞥見公園一隅蹲著的孤單纖細背影,他的心臟緊窒一絞。難道她出事了
「白鄀薔!」他迅速下車跑向她。
「索傲?」聽見喊聲回頭,白鄀薔訝然低喊,有點意外他真的出現了。
「妳沒事吧!那個混蛋呢?」他心急卻小心的扶起她。她被雨淋得半濕的衣服雖然完好,但並不能確定她未遭受欺負。
「什麼混蛋?」瞅著索傲,她問得茫然。
「那個欺負妳,該砍八段的混蛋!」拂開她沾附在頰邊的濕髮,他心裡無由的滑過不捨與不忍,輕輕攬住她,生怕被突發事件嚇傻的她出現歇斯底里的反應。
怎料她卻說:「我沒被欺負,受傷的是這隻可憐的狗狗。」
渾然未察他怔愣的表情,她蹲下身子,抱起被她用背包遮擋住的灰色小狗,繼續說:「我陪同事去買衣服,回家經過公園,看見這隻狗狗被一群狗圍攻,我阻止不了牠們追咬成一團的混亂,想說你也許可以幫忙,打電話給你,講到一半手機剛好沒電,我想你應該不會來,沒想到你會真的出現。」
她現在才發覺,自己需要幫助時,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他,大概是因為他就住她那裡,離公園比較近吧。
「電話裡那聲驚呼是怎麼回事?」深吸口氣,他眉梢隱隱抽跳的問。
「哦,那時我正想幫忙趕走壞狗,不小心被狗抓傷。」白鄀薔尷尬一笑。她的手機就是在她低呼完之後沒電的。
看見她左手腕上那道瘀紅的抓痕,索傲忍耐的理智終於斷線,揚聲開罵,「笨蛋!狗打架關妳什麼事?妳居然淋雨在一旁勸架,更弄傷自己,妳搞什麼!」
他無法不生氣,天知道自己被她可能出事的消息嚇出一身冷汗,結果她竟是路見不平到阿貓阿狗身上,她是存心嚇著他玩嗎?更見鬼的是,他幾時變得這麼不經嚇?
白鄀薔被罵得低頭,抱緊懷中小狗。「狗打架是不關我的事,可是已經跑走那幾隻狗以多欺少呀,公園裡因為下雨沒其他人,只有我能阻止,如果我不管,這隻明顯瘦弱的小狗很可能被欺負得更慘,那樣多可憐。」
「妳若被逞兇的惡犬咬出更嚴重的傷,到時看誰比較可憐。」
「我還滿幸運的,沒被大狗咬到。」
大、狗該死的,既然是隻威脅力大增的大型狗,她也敢管人家狗輩閒事索傲尚未想好罵人的句子,她倒先落下要求。
「這隻小狗的腳被咬傷了,雖然我替牠綁上手帕止血卻沒什麼效果,離這兩條街的地方有家收容流浪狗的動物診所,麻煩你載我送這隻小狗到診所去好嗎?」
「妳不怕坐我的車了?」氣得不大想理她,然而雨有加大的趨勢,他若不理,她肯定會冒雨走過兩條街。
她瞄眼停在公園旁的機車。「怕呀,但為了這隻小狗,我可以忍。」
果然,這女人實在是⋯⋯笨!
 
四十分鐘後,白鄀薔與索傲回到住處,那隻小灰狗經過獸醫診治,並無生命危險,由診所收容,她手腕的傷也在索傲的堅持下,請診所的助理小姐替她上過藥。
「趕快去洗澡。」一進屋子,她就被催著去沐浴。
「是我害你被雨淋得整身濕,你先洗。」浴室只有一間,理當讓給幫了她大忙的人先用。
「妳再有意見,我們就一起洗。」他臭著狂狷俊顏恫嚇。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誰的身子比較單薄?
驚紅雙頰,白鄀薔怯聲的說:「那你先把濕衣服換下來。」然後未敢再有異議的回房拿衣服洗澡。
當她以最快的速度沐浴完,出來喊他洗澡時,冷不防因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向已換了件米色背心及藍色牛仔褲,正由客房走進客廳裡的索傲,不明白客廳內的桌椅為何全被挪到角落,騰出一大片空間。
「妳能像妳衣服上那隻兔子,乖乖的不再冒險行俠仗義嗎?」他直盯著白鄀薔胸前的卡通圖案反問。
「什麼東西啊,我哪有冒什麼險?」她微窘的輕拉胸前衣服。剛才急著沖熱水澡,隨手拿了件印有可愛米菲兔的藍色棉,他會不會覺得她幼稚?
「我就知道問妳也是白問。」她從以前就是隻不知遠離危險的傻兔子。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教妳跆拳道,這樣妳才有行俠仗義的本錢,遇到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妳才能成功的踹昏牠們。」無法制止她總是無視自身安全的正義行徑,他只好教她自保的防身術。
「不用,我到現在都沒發生什麼事,不必學跆拳道。」白鄀薔連忙表態。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絕非學武術的料。
「就會說傻話,等到妳出事再學來得及嗎?」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推往騰出空間的客廳中央,「跆拳道著重腿部的攻擊方式,喏,像這樣。」
他筆直長腿輕輕一抬,俐落的做出側踢與迴旋踢。
漂亮!她在心底讚嘆,無論勁道與姿勢,他的側踢與迴旋踢均無懈可擊。
「妳才剛開始學,就從最基本的抬腿練起。」說著,他右腿示範的向正前方踢抬,而後轉向她道:「換妳試試看。」
「我沒辦法踢那麼高。」他那一踢幾乎碰到額頭。
「我也不指望妳有這份天賦,妳只要試著把腳抬起來,高度可以慢慢再練。」
也就是她今天一定得學跆拳道就對了。拗不過他,她只能豁出去的用力抬起右腳。
呃,然後踢得不高,腳上的拖鞋倒是高高的朝他飛去——
好里加在,他沉穩的微一偏臉,立即化去迎面被砸中的危險。
「抱歉,這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她像個犯錯的小孩揪著衣襬道歉,很訝異這個意外會這麼準。
「真是敗給妳,在公園妳要是能靈光的發揮這麼準確的攻擊力,又怎會讓隻野狗抓傷手。再試一次,妳的腿抬得太低。」
「哦。」教練下令,她乖乖脫下另一只鞋子,奮力再踢抬一次右腳。
「喂!」索傲驚喊著,上前扶住她比前次抬腿抬得高一些,卻也因此失去平衡往後倒的嬌軀,「妳怎麼這麼遜?」
「所以我說我不用學跆拳道嘛。」她出自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臂穩住身子。
「妳不是挺有運動細胞的,怎麼抬個腿也能難倒妳。」
「我哪有什麼運動細胞。」她最不在行的就是運動項目了。
「以前妳不就常追在我後頭跑,耐力和體力都高人一等。」
「拜託,那時候我是被逼的,自從國中畢業,我就不必再像追你那樣追著其他人跑啦。」算起來,國三下學期也許是她運動量最大的時候。
「瞭解,沒人像我這麼不良,國中畢業後妳很高興能擺脫我,從此大獲自由是吧?不好意思,跟我重逢算妳倒楣,站好,妳的筋不夠開,我幫妳拉筋。」話落,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扶抬她的大腿,胸中盤旋著一縷難以平衡的怏氣。
國中畢業後他隨阿姨定居荷蘭,有好長一段時間總會莫名其妙想起她,豈料人家一畢業就開心能與他劃清界線。有沒有搞錯,該高興能擺脫她這個麻煩精的人,應該是他吧?
「你在講什麼?我根本沒那個意⋯⋯等一下,你、你放手啦。」澄清的語句未說完,她就羞窘的踢動著被他抓握住的腳丫。她一直覺得足部是女人極私密的一部份,他這樣抓著,令她既羞赧又彆扭。
「等我幫妳拉好筋自然會放。」他兀自握著她秀氣細緻的小腳丫,將她勻稱的長腿拉往旁邊伸展。
「你!呃!痛。」白鄀薔低吟出聲。
索傲幾乎在她呻吟的同時放鬆手上力道。他抓痛她了?
「我的大腿好痛,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這回他不再堅持的放開她,想也未想的蹲下身為她輕按起大腿。「妳真的遜斃了,才開始拉筋就喊疼。」
他為她按摩的舉動親暱得讓人手足無措,白鄀薔心頭猛然一顫,感覺被他撫碰的大腿亦發起顫來,她想移開腳卻無力移動,心慌間,她急忙找話驅散這份不自在感,「中午的便當你有沒有吃完?」
可惜話一問完,就看見他挑眉站起來,她馬上知道自己找錯話題。
「妳沒提,我差點忘記要找妳算帳,為什麼在便當裡放蘆筍跟紅蘿蔔?別告訴我妳不記得我討厭這兩樣食物,我不會信。」
唉,他真的很霸道,連她說謊的後路都要斬斷。「挑食不好,慢慢試,你會發現你討厭的食物其實也挺可口的。怎麼樣?你今天有沒有吃蘆筍跟紅蘿蔔?」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本來想回她倒掉了的氣話,但在瞧見她眼裡的期待光芒後,口中硬是切換成這句,連他都感到詭異。
她粲笑的點頭,明天便當的菜色準備換成芥菜和番茄,那是他討厭的另兩樣食物。
索傲因她突綻的嫣然笑靨閃了神,那微微彎揚的紅唇弧度煞是好看,連帶令他記起貼觸其上的柔軟感受,下一刻,他心隨意想的俯身吻上她的紅唇,再次感受她唇上的甜美,偷得一記輕吻,他在她如同早上的驚愣反應下,好笑且滿意的退開。
「索傲!你做什麼又吻我?」她瑰頰泛紅的跳離他。講話講得好好的,這個人為何又不說一聲就吻她?
「這是今天的晚安吻。」他答得從容大方。
小臉上的緋紅退不下來。「早上我跟你說過以後別亂親,你忘了?!」
「誰跟妳亂親,這叫有始有終,有早安吻當然就要有晚安吻。妳去把頭髮弄乾些,我先去洗澡,等會兒再繼續教妳練跆拳道。」
望著他瀟灑又恣意旋身進浴室的背影,白鄀薔沮喪的垮下肩膀。老天爺存心跟她作對不成,為何十一年後,又讓她遇見這個比以前難溝通的國中同學?
第四章
因為暑假期間白天的課已經排得極滿,白鄀薔並未接晚上的課,而今晚班主任託她代上一堂暑期輔導課,當她離開補習班已是八點多,於是決定到弟弟的事務所探班。
「果然,我就知道你還沒下班。」推開門,她輕聲朝在辦公桌那頭專心研究案子的大律師說道。
「鄀薔!妳怎麼會來這裡?」聞聲抬起頭,段君恆訝異的迎向她。
「我剛下課,經過蛋糕店,猜想你這個工作狂大概還在事務所加班,特地買條法式香橙蛋糕給你當消夜。」
「肚子餓我自己會找吃的,妳一個女孩家下班就趕快回去,繞到我這裡萬一發生危險,妳叫我怎麼向爸媽交代。」
「段律師,我只是繞點路過來你這裡,能發生什麼危險?」他們一個從母姓,一個從父姓,是親姊弟沒錯,可她常覺得這個愛操心的弟弟,還比較像是她哥哥。
「這還需要我說嗎?親愛的俠女姊姊。」接過蛋糕放至小桌上,段君恆假笑的回問她。
論起正義感,他這個姊姊從來不輸他,三番兩次告訴她女孩子見義勇為的風險難以預料,要她收斂些,她老是不聽,要她搬到他的住處,她也以兩人難得有各自的私人空間,堅持住原來的地方,這個姊姊實在很令人擔心。
「安啦,你姊姊正在學跆拳道,以防萬一。」
「妳在學跆拳道?上次我叫妳去學防身術,妳才說自己不是學武的料,這會兒怎會想通,跑去學跆拳道?」
被逼的啊,而且那個逼她的男人每天都要她練抬腿,左右腳加起來得抬三十次,更要到達他規定的高度才行,她被操得必須熱敷大腿消除痠痛,真想找個人吐吐苦水,無奈家裡住進個男人的事得保密。
「就我一個同事想學,她一個女孩子不好意思去,拉我陪她去。」
「學得怎樣?」
說到效果⋯⋯白鄀薔皺下柳眉,拍拍他的雙臂道:「你站好,別亂動哦。」
段君恆正想問她要做什麼,她的粉拳已筆直搥上他胸膛,他悶咳的撫胸質問:「白鄀薔,妳沒事幹麼我?」還叫他站好別動。
「會痛嗎?」
「廢話,妳有出力好不好!即使妳的力道比野蠻女或男人差得多,但一般人心口突然遭到搥擊,怎麼可能好受?」
她困惑的看看自己的小拳頭。「可是索⋯⋯我的教練被打時,半點也不覺得痛耶。」
昨天晚上索傲在她拉完筋後,說要試試她的攻擊力,可她卻屢踢不到他,還被譏笑平常八成連隻蟑螂也踩不到。後來索傲乾脆站定位,要她握拳攻擊他的胸膛,她被激得用力朝他左胸揮出一拳——
「噢,好痛。」她直甩著又麻又疼的右手。
「被妳襲擊的人完全沒事,妳還好意思喊疼,丟不丟臉啊妳?」他一副被她打敗的神情,輕抓過她的手探看她的狀況。
白鄀薔無辜的瞪他。「你還說呢,你根本是鐵做的。」胸膛硬邦邦的。
「妳才是豆腐做的,依妳這種不及格的攻擊力,想扳倒任何一個壞蛋簡直是天方夜譚,從明天起,妳每天多做一項揮拳練習,在我驗收許可前,不准妳又去管阿貓阿狗的閒事,免得妳小命不保。」他邊幫她按摩手指,邊霸氣的下命令。
即便自己的攻擊力真不合格,可一般人突遭拳頭擊胸,也該是像君恆剛剛的反應才算正常,而一般男人胸膛的硬度也應該像君恆這樣,有點硬又不會太硬,搥起來手雖然有些發麻,可不至於發疼不是嗎?
「人家是教練,妳當他的身手練假的。」段君恆沒跟她客氣的睨她。最近他忙得沒時間上健身房運動,肌肉的結實度當然有差,耐打度自然也跟著下降。
「說的也是,有練有差。」她都忘記了索傲從以前就開始練打架,體魄壯碩得很。
「有件事我可得提醒妳,儘管妳有練防身術,但以妳目前的程度,能否自保仍是個問題,老話一句,收斂點正義感,千萬別為自己招來危險。」
「知道,我可不想被劈昏。」她嘟噥得有點不情願,索傲昨天已經撂話,倘若她無視他的叮囑又任意行俠仗義,以致受任何傷回來,他就一掌劈昏她,讓她見識他的跆拳道有多厲害。
矛盾的男人,既然怕她砸了他這個師父的威名,做啥非要她學跆拳道。
「難得,妳總算上道了點。」
是哦,她能坦白她是身不由己嗎?
「對了,妳的教練沒趁教拳之便吃妳豆腐吧?」段君恆猛地思及這個重要的問題,他姊姊可是令男人心動的清秀佳人。
白鄀薔心頭驚跳了下,連忙搖頭。「沒有,道館有其他學生,我同事也在,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事實上,索傲確實未對她有「其他」輕薄行為——除了這兩天依然天天給她猝不及防的早安吻及晚安吻。
每當她跳腳抗議時,他都泰然自若的表示不過是打個招呼,他吻得很自然,讓她只能瞠目結舌,完全拿他沒辦法,只好挫敗的告訴自己,他吻得很自然,那她就自然的習慣被他吻吧,不然能怎麼辦。
「那就好,如果那位教練做出什麼令妳不舒服的踰矩行為,記得告訴我,我會告得他吃不完兜著走。」誰敢欺負他段君恆的姊姊,下場絕對會很慘。
點頭回應,白鄀薔心裡想的是,對於索傲擅自的親吻,為何她從未感覺到不舒服,羞窘倒是一籮筐。
「時間已不早,我送妳回去。」
「我自己搭車回去就好,你應該還有事要處理,早點忙完早點回家休息。」
他抬眼望向自己的辦公桌。「我是還有件暴力討債的案子尚未研究完。」
「暴力討債?是私人恩怨還是討債公司?」一聽見討債兩字,她很快就聯想到索傲的工作,於是難以放心的探問。
「一家叫全能討債公司的傑作,凌虐債務人的手段極為兇殘。」
「全能?」不曉得是不是索傲工作的那家公司。
「我會小心處理這件案子的,妳不必擔心,我先送妳回去再回事務所研究案子。」將她的凝眉沉思當是她擔憂他遭被告報復,段君恆輕拍她的肩頭安撫。
「別這麼麻煩,這時候有很多人搭公車,我坐車回去很安全,你忙你的,早點回家休息,蛋糕記得吃哦!拜。」不想弟弟花時間送她,更不想他這一送發現她的住處有男人,白鄀薔說完即匆匆離開。
至於索傲在哪家討債公司做事,她得趕快回去當面問他。
 
回自己原來的住處巡視一趟,索傲正想打電話到荷蘭,手機湊巧於此時響起,是他阿姨的來電。
「阿姨又想查勤,看我跑到哪裡混了嗎?」率性的將長腿蹺放在客廳裡的茶几上,他語調慵懶的接應。每回阿姨來電,開口的第一句,常是大剌剌的一句——小子,你現在在哪兒鬼混?
被外甥一逗,魏良雁爽朗的笑開。「這回你猜錯了,我要問的是你為什麼突然搬家?」
微頓,他低啐,「奕川和振綱這兩個大嘴巴。」
「別這樣說他們,阿姨習慣向他們探問你的近況,你又不是不曉得。」這個孩子即使生病也會告訴她一切安好,有過一次經驗,她便養成不定時向杜奕川與崔振綱探問外甥近況的習慣。「家裡這麼大,你一個人住可自由了,為何跑去租房子?難道真像奕川說的,你是衝著那位有著優秀廚藝的房東便當而搬出去的?」
「妳聽他在蓋,我不過是突然想租房子住住看,恰巧那裡的房東親切的做便當請我,哪是奕川講的那樣。」那傢伙是不是吃飽撐著,幹麼胡亂猜他搬家的理由。
「有點古怪,你回台灣都兩年多了,怎麼到最近才興起租房子的念頭?」
因為令他興起這念頭的白鄀薔前幾天才出現。這實話若說出來,還得解釋一堆連他自己都無法搞懂的問題,所以他打起馬虎眼,「反正我又沒做壞事,不想住外面的時候自然會回家,妳就別像個老媽子一樣問個不停。」
「你這孩子,我是關心你,竟然嫌我像老媽子。」魏良雁數落的語氣中,縱容多過一切。
「本來就是,妳放心,我正好回來巡視房子,阿姨家沒被扛走。」阿姨移民荷蘭後,他一直都住在她在台灣的家。
「就算被扛走,你也會送我一棟更好的,是吧?」
「妳想要多大間的別墅,我都買得起。」
她莞爾,又有些不捨的道:「傲,阿姨知道你事業做得很成功,但你要經營產物仲介公司,又要分神管理荷蘭這邊的金控集團,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索傲是知名的費德爾金控集團幕後老闆的身份,只有與他親近的少數人知道,這孩子是在穩紮穩打於金融界闖出名號後,才回台灣成立傲霸產物仲介公司,兩邊的事業他都親自負起監督、管理的責任,她很怕他累壞自己。
「我沒事,台灣這頭有奕川和振綱幫我,荷蘭那邊也有葛瑞迪跟姨丈幫忙,我只要做決策、下指令就好,沒阿姨想的這麼辛苦。」接電話之前,他就是想打電話給他的特助葛瑞迪,問他費德爾的業務情形。
她豈會不明白他把事情輕鬆化了,光是金控集團的各項決策與企畫,就夠他每天透過網路處理多時。
略微猶豫,魏良雁緩聲勸告,「可以了,你幫助的人已經夠多了,你爸媽在天之靈想必相當以你為傲,縱使你現在結束手頭上的事業,他們也會贊同的。」把討債公司當成慈善事業經營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
胸口輕震,索傲收起蹺放的腿,眼睫低垂。「我都說我的身體很好,應付得了該完成的工作,阿姨怎麼把話題扯到這點。」
「我只是希望你過得輕鬆快樂點,畢竟你父母已去世這麼久——」
「阿姨,我想出去買點東西,妳若沒其他事,我們改天再聊。」
明瞭他不願談雙親自殺的過往,魏良雁也只好暫時打住這個話題。「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盡早休息。」
「阿姨也是,再見。」
結束通話,索傲怔忡的想起他的父母。十幾年前他們經商失敗,向地下錢莊借錢週轉,後來在討債公司的催逼下,走投無路雙雙服藥自盡,留下他孤獨一人,他恨過怨過,如今終於有能力幫人,卻已救不回他的父母⋯⋯
心裡漫過低迷情緒,不想沉溺在沉重的回憶裡,他霍地起身出門,騎著黑色機車沒入暗黑的夜色中。
奔馳許久,他赫然發現自己正在往白鄀薔住處的巷子裡,一道走在前方的纖細身影忽地映入眼簾,他未假思索的將車子騎向她,炫黑的車身以漂亮的弧度在她身前停住。
「啊!」白鄀薔被猛然靠近的機車嚇一跳,驚叫的同時看見那張取下安全帽,在月光與路燈的映照下益發引人注目的俊帥臉龐,她忍不住糾正他,「索傲,在巷子裡別騎這麼快,萬一有小朋友突然衝出來會很危險。」
「笨蛋。」不怕自己被撞到,淨擔心其他人的安危。
「什麼啊,我有告訴你今天會晚點回來,又不是在哪兒路見不平到忘記時間,幹麼又罵人家笨?」她低聲反駁。自從上回她在公園為狗勸架受傷後,索傲便規定以後她若晚歸得向他報備,讓他曉得她並未又在某處當會令他吐血的和事佬。
「明天早上妳第一堂有沒有課?」他天外飛來一句。
「我明天十點半才有課,做什麼?」
「我想去夜遊,上車吧。」
「上車?我?」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要去夜遊的是他,為啥叫她上車?
「這裡有其他人嗎?」長臂一伸拉過她,他逕自把手上的安全帽往她頭上戴,酷酷的再問:「要坐前面或後面?」
「後面。」超怕被他抱上車,她忙不迭扶著他的肩膀跨上後座。
搭機車側坐實在是項高難度考驗,尤其是坐他的車,上回她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會被甩飛出去。幸好今天她穿長褲,坐後面比較有保障,當然,得抱緊他,否則等會兒若摔下去,這男人可不會管她——上次他就這麼可惡的聲明。
察覺她雙臂緊扣住他的腰,索傲滿意的催油門離去。他突然想去個地方,但留她一人在家他得分心猜想她的安全,很麻煩,索性帶她一同前往。
緊抱著他,白鄀薔已不像初次坐他的車那樣害怕,然而他呼嘯的車速依然令她敬謝不敏。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呆,應該拒絕並趕緊回住處才對,怎會傻傻的上車,會不會有天被他載去賣掉,還笨笨的替他數鈔票?
車子一路向前奔馳,她並未費心留意索傲要帶她去哪兒,橫豎人已在他車上,介意也是多餘,只覺得他寬闊的背靠起來好舒服,害她差點在他背上打起盹。
不知經過多久,當他們來到夜遊的目的地,她才知道他帶自己上陽明山。
「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裡。」還以為他或許會去海邊或漫無目的的閒逛。
「嗯,下次我會考慮帶妳到亂葬岡逛逛。」
想得美哩,誰要跟他去那種恐怖地方!她在心底嘀咕,跟著他進入一家有著南洋島國風情的夜景餐廳。
索傲向老闆打過招呼,隨即熟門熟路的帶她走往無人打擾的VIP包廂。
「天啊,好美!」入眼所及是一片散佈於敞開落地窗外的耀眼夜景,白鄀薔驚豔的發出讚嘆。
她快步跑至窗外的露天看台,被眼前的如畫美景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她從不知道,入夜的喧囂台北城是如此璀璨華麗。
「你怎麼曉得有這麼棒的地方?」她回身詢問亦走到看台的他,早忘記先前曾在心裡嘟噥他硬將人載出來夜遊。
索傲靠倚欄杆,眸光幽深的眺向遠方。「早在十幾年前,這裡還不那麼時興夜景餐廳時,我就常跑來這裡。」
「想不到你這麼懂得尋幽攬勝。」她好意外,十幾年前他最擅長的除了打架鬧事,原來還懂得欣賞美景。
「哪是這麼爛的原因,我會來這兒是因為這裡離天空比較近。」
「啥?」白鄀薔愣然瞅他。這裡離天空比較近,是什麼奇怪理由?
眸心微顫,他頓時驚覺自己對她透露太多,正想回答她聽不懂就算了,服務生的喊聲適時岔來——
「索先生,請問你的餐點要放看台或包廂內?」
「放在外面。」
服務生很快將推車上的餐點一一擺至設置於看台的玻璃桌上,隨後向兩人點頭行禮,退出包廂。
「這裡的東西還不錯,過來嚐嚐看。」索傲率先入座,沒有提起原先話題的打算。
「你今天心情不好?」跟著坐入他旁邊位子,白鄀薔覷眼看他片刻後問。
訝異被她看出自己極力隱藏的情緒,正添倒紅酒的他表面上若無其事道:「妳哪隻眼睛看見我心情不好。」
「你總是一臉酷樣,平常除了生氣以外,是看不出其他情緒變化,可我就是覺得你好像有心事,不太開心。我知道自己沒權利干涉你的心情如何,只是你若想喝酒沉殿心情,淺酌兩口就好,別忘了回程你還要騎車。」
撫著高腳杯的杯沿,他若有所思的凝視她的粉嫩小嘴。「不過是紅酒,也不能喝嗎?」
「別喝太多,酒駕容易誤事⋯⋯哎呀!」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他毫無預警的拉住手腕,微帶力道扯向他,她整個人驚呼的撲跌到他身上,還未來得及問話,索傲溫熱的唇瓣已猝然疊上她的。
以為他又固執的給自己晚安吻,她想開口抗議這裡的時間與地點不對,豈料紅唇輕掀,恰好讓他燙人的靈舌放肆闖入。
摟著她萬分契合他懷抱的纖柔身子,索傲只想汲吮她口中的甜蜜。她說喝酒會誤事,既然無法靠酒精壓下他因憶及父母而變得低落的情緒,那麼只好拿她代替,她的柔唇淺嚐起來極為香甜,相信深嚐定比紅酒香醇。
白鄀薔毫無反抗能力的癱軟在他的懷中,當他霸道的唇舌纏捲住她的柔嫩丁香時,她只覺渾身的氣力瞬間被攫走,只剩心悸與乏力,僅能輕顫著任他恣意嚐吻檀口裡每一吋甜膩。
彷彿經過一世紀那麼久,他終於肯停下對她的親暱舉動。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啊?!」在他懷裡嬌喘,白鄀薔羞窘交加的嗔問,不明白他怎會這樣放肆吻她,更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他的深吻不具半點招架力。
「今天天氣特別熱,我的心情特別不好,託妳的福,現在我的心情好多了。」呼吸和她同樣紊亂,他的回答卻顯得一派輕鬆。
他很驚奇的發現,她芳美清新的滋味,比紅酒甘醇百倍,奇異的振奮了他低迷的情緒。
她錯愕的睜大水靈瞳眸。難不成他把自己當成消暑的甜點了?天啊,這人的行為舉止也太不按牌理出牌了吧?
他的深吻對她有股詭異的魅惑力,她壓根無力抗拒,看來她得預防再次發生的可能。
「我先跟你說好哦,以後你心情不好,不許再像剛才⋯⋯剛才那樣吻我,否則後果你自己負責。」被他攫走的氣力恢復,白鄀薔慌亂的挪離他的懷抱,坐回自己的座位。
「什麼後果?」索傲微蹙眉頭,低瞥自己少去她寧馨身子的胸懷。他抱得很順手,誰叫她坐回去的!
「我弟是律師,如果他知道有人胡亂吻我,一定會為我出頭。」
「妳弟是律師?」無關懼意,純粹下意識回問。
她美麗唇畔漾出與有榮焉的笑花。「段君恆律師事務所就是我弟開的。」
「段?為何你們姊弟不同姓,他該不是妳的小情人吧?」而這項猜測沒來由的令他不快。
「亂講,我們是親姊弟,只是我外公要求我爸媽的第一個孩子得跟我媽姓。」
「我還以為妳沒事跟人家趕流行,談起不倫不類的姊弟戀。」心底沒來由的介意像變魔術般消失,他開始有心情品嚐蒲燒鰻魚蛋包飯。
白鄀薔無聲輕嘆的搖頭。別人談姊弟戀哪裡礙著他,竟說人家不倫不類,若引起公憤他就知道!
對了,一提到她弟,她有件重要的事要問他。「你工作的產物仲介公司叫什麼名字?」
「傲霸。」隨口回答著,他的眉心一凝,發現自己似乎吃到討厭的食物。
她聞言鬆了口氣,因為他工作的地方並非君恆手上那宗案子的討債公司。傲霸,這間公司的名字跟他還真搭。
「你的工作需要教訓債務人嗎?」這是另一個令她不放心的疑問。
「不用,傲霸向來以和平討債為主⋯⋯該死,我就知道!」
「什麼東西你就知道?」
「這個蛋包飯加了該死的紅蘿蔔。」
她看見了,蛋包飯已被他挑開蛋皮,內餡悉數可見。「有什麼關係?你已經敢吃啦。」這幾天她總會在便當裡加入他不喜歡的食物,索傲抱怨歸抱怨,但都乖乖的吃完了,怎麼這會兒的反應這麼大?
「不是妳煮的我不吃。」他像瞪仇人一樣怒視蛋包飯。
即使是他討厭的食物,只要由她烹飪,他就能一口接一口吃光光,可若由他人做起來,他光嚐半口味蕾就極端排斥,這種弔詭的事他懶得花心思研究,只知道要他吃第二口含有紅蘿蔔的蛋包飯,免談!
他此時的神情像極了任性的大男孩,而那句脫口而出的話,在她聽來有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令她改變勸他別挑剔的念頭,拿走蛋包飯,把墨西哥起士牛肉捲端至他面前。「不想吃就算了,換嚐牛肉捲吧。」
「妳不吃?」他這時才注意到白鄀薔完全沒動筷的打算。
「我不餓,也沒吃消夜的習慣。」
「才吃一頓消夜,不會讓妳的身材走樣的,再說把自己養胖點也是培養行俠仗義本錢的方法,胖子和瘦子,妳想壞蛋畏懼哪一個?」她太纖細單薄了。
「哪有這樣比喻的。」她頭一次聽見能否行俠仗義是以體重來衡量,「真正的壞蛋即使遇上一百多公斤的大胖子也不怕。」
「是啊,那種蠢蛋就等著被壓死,到地獄去後悔。喏,這些是妳的,妳負責解決。」索傲將盛了一半的起士牛肉捲、三條炸得金黃的金沙酥蝦以及一半地中海沙拉的盤子端給她。
白鄀薔頓時傻眼。「這麼多東西都要我解決」
「還有一杯酥皮玉米濃湯也是妳的。」伸指朝她左手邊一指,他大啖起墨西哥起士牛肉捲。
「你真想把我養成胖子啊。」她又哪裡得罪他了。
「妳的擔心是多餘的,晚點回家妳還要練跆拳道,我會把抬腳次數提高,另外再教妳練側踢,妳該擔憂的是吃太少,回去沒體力應付一連串的訓練。」
不會吧,要她解決一堆消夜後,回去還得進行魔鬼訓練她要不要打電話給君恆,告訴他自己被個狂霸的男人綁架到陽明山,叫他趕緊來救她?
第五章
揚眉文理補習班
 
偌大的教職員辦公室裡,有輕鬆的交談聲,亦有忙碌的走動聲,然而這一切的聲音彷彿均與白鄀薔無關,她靜坐在座位上,眼睛空洞的盯著講義,心不在焉。
「白老師,白老師?鄀薔!」
一道揚高聲音的喚喊,伴隨在她眼前晃動的五指,終於讓她回過神。「呃,姚老師,妳喊我?」她低問坐在對面的同事姚潔。
「想跟妳打個招呼,喊妳很多聲都沒反應,我以為妳忘記自己是白老師了。」
姚潔是數學老師,是白鄀薔頗聊得來的同事,上回她就是陪姚潔去買衣服。
她尷尬淺笑。「抱歉,我在想事情,沒聽見妳喊我。」
「在想課程進度的安排?安啦,妳的課學生反應良好,就算偶爾一堂課偷懶隨便教,學生也不會有異議。我等會兒的課要隨堂考,先上去嚇嚇那些學生,下課再跟妳聊。」
白鄀薔莞爾的看姚潔抱著測驗卷走出辦公室。這個同事說話向來大剌剌,開朗率性,很好相處。
其實她之前心神恍惚,並非是在思索課程進度問題,而是擔心索傲。
昨天他們在愈夜愈迷離璀璨的陽明山待到極晚,回家早過了午夜,沒想到他當真說到做到的執行魔鬼訓練,等她練習完對她而言困難度頗高的側踢,終於得以泡個舒服的澡、上床睡覺時,已是深夜兩點,幾乎一沾枕頭便倦累的睡去。
今天她睡晚了,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索傲渾厚有魄力的聲音在說——
「簡單,把對方一隻手臂砍了⋯⋯」
當時她由床上驚坐起來,尚分不清夢幻與現實,只看見她的房門被打開,那道熟悉的霸氣身影以優雅從容的姿態走向她。
「醒啦,我正要喊妳。」他俯身輕啄她的唇瓣,給了個這幾天她已習慣的早安吻,「我有事要趕去公司,今天妳自己搭車到補習班,記住我的叮囑,不准冒冒失失當俠女。」
「哦。」白鄀薔輕應,有些迷恍的目送他離開她的臥房,等她完全由惺忪渾沌的意識清醒過來,驚覺某件事情不對勁,慌張的跑出房間追喊他時,屋裡早已不見人影。
對於剛才依稀聽見的恐嚇話語,她仍是耿耿於懷,可想起昨晚索傲說他工作的討債公司是合法討債,這代表他並未做出傷人的違法事,所以應該是她自個嚇自個的夢境吧!
可是真的是夢嗎?他低沉撂話的嗓音清晰如實,讓她再三猶疑,心神不定,以致姚潔喊她也未聽見。
不行,再這麼惶然的猜測下去不是辦法,即使是作夢誤會他,會被罵得很慘,她也要向他求證。
背起背包,白鄀薔拿著講義離開辦公室,到無人的走廊角落打電話。
「喂,索傲——」
「妳在哪裡?別告訴我妳又出狀況了。」索傲語氣比她更急的打斷她倉卒的喚喊。
剛進小廚房泡咖啡,就瞥見她的來電,他一顆心無法抑制的懸高。上回她突然來電是在公園阻止狗打架,這回不曉得又無視他的叮嚀與自身安全,做出了什麼好事?
「我人好好的在補習班,只是想問你,早上你是不是有和誰講電話?」
得知她安然無恙,他高懸的心登時緩和下來。「早上我是講了通電話,妳問這做什麼?」
她緊張的抓緊手機。「你有沒有說過要砍對方手臂這樣的話?」
「妳聽見啦。」他坦蕩回答,約略明白她為何打電話來。
聽他大方承認,白鄀薔倒抽了口冷氣。「天啊,不是我作夢,你真的撂話要砍人!」
「這沒啥好大驚小怪,我從事的是催討債務的工作,耍些手段是必要的。」
「可是你昨天才說你們公司是合法討債,砍手臂這種違法行為哪裡合法呀!索傲,這份工作不適合你,別做了。」
「改去搶銀行?」
「你正經點,我都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情說笑。」他到底曉不曉得犯法的嚴重性!
索傲挑眉探問:「妳在替那位要被砍手臂的債務人擔心?」
「我擔心的是你!擔心你知法犯法,擔心你自毀前程,擔心你⋯⋯反正就是擔心,你不會已經犯下胡塗事吧!」她屏氣凝神等他回答。
「沒有。」眼角含笑,他答得爽快。老實說,被她擔心的感覺挺不賴的。
他並未深入說明傲霸確實從未做過出人命或斷人四肢的殘酷逼債行為,頂多讓頑劣、需要受點教訓的債務人,和公司旗下的催討專員練練拳,讓其嚐嚐一、兩天無法下床的滋味。
今天早上那通電話是催討組組長的來電,向他報告有位狂迷名牌導致刷爆卡而欠下債務的少婦,這陣子發了筆意外之財,已有能力還債卻耍賴不還,請他裁奪,於是他下令砍掉她一隻手——叫催討組中學習過針炙的專員,讓她手臂暫時麻痺,失去知覺,作為對她的教訓,讓她乖乖還錢,別再狂買名牌。
這些討債內情的複雜一如他的真實身份,他無意向生活單純的她透露。
轉身,索傲端著沖好的咖啡回座位。
「還好,我以為來不及阻止你。」白鄀薔輕吁了口氣。幸好他尚未做出違法的事。
「老師,原來妳跑來這裡,已經上課嘍,班上同學都在等妳。」
一道喊聲飄來,她循聲望去,看見她授課班上的一位學生,她拿開手機回應,「老師知道了,馬上到教室去。」等女學生跑開,她連忙再對著電話說:「索傲,你還在嗎?」
「趕快去上課,遲到太久萬一被學生抵制,妳可別說都是我害的。」
「我班上的學生都很乖,倒是你,千萬別做傷人的胡塗事,我不希望你出事,記得我的話,我去上課了。」
謹慎交代的電話到此結束,索傲斜飛劍眉挑得老高。聽她的口氣,分明是把他當成她唯一不乖的學生!搞錯了吧,從頭到尾不希望她出事的一直是他好嗎?
「呿,麻煩的迷糊蛋一個。」
「傲,你叫誰趕快去上課?」杜奕川沒聽楚他的嘟噥,但聽見他結束通話前的那句催促,好奇的由桌上一堆報告中抬起頭問。
「住我對面的補習班老師,問我這週末有沒有興趣和他去打高爾夫。」他隨口胡謅。
「你最近的人緣好像不錯,不僅房東天天優惠你可口的便當,連鄰居都邀你打球。」
犀利的眸光射向杜奕川。「話這麼多,看來你的工作太輕鬆。」
「開什麼玩笑,桌上這些工作夠我忙一天了,剛剛的話算我沒說。」他識相的閉嘴忙他的,可不想酷哥老友又丟給自己成堆工作。
他狠狠瞪向另一頭正在打電腦,明顯在偷笑的崔振綱。就不信他不好奇傲跟誰在講電話,這個奸詐的傢伙知道自己勢必會問,硬是忍著等他開口,賊!
二十分鐘後,忙碌的辦公室響起一串清亮鈴聲。
「我是索傲,哪裡找?」忙著評估委託案的索傲,抓過手機便接應。
「那個⋯⋯你砍人了沒?」透著緊張的怯聲滑入他耳裡。
原本該生氣工作被擾的他,唇際竟忍不住淺淺彎揚。「妳這麼問是希望我砍了沒?」
奇怪的句子引起另兩人的注意,不約而同豎直耳朵。
「你!我是趁學生寫閱讀測驗的空檔打電話問你情形,你能不能別鬧?」白鄀薔盡量壓低聲音,她人在教室外頭。
「我怎麼覺得打電話來鬧的人好像是妳。」
「我不放心啊,上課到一半,我才想到你沒答應我不會去執行砍人的任務,當然要再打電話問你。」因為他,她今天上課上得極不專心,「你沒做傻事呴?」
「妳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有。」呆瓜。他在心底加上一句沒轍的數落。要不要乾脆告訴她,基本上他是下令之人,而非執行任務者。
「你發誓。」
「女人,妳別得寸進尺,我索傲說話算話。」要他發誓?這種蠢事他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女人?杜奕川與崔振綱訝然互望。與傲通電話的是個女的?
白鄀薔語塞。他雖霸道,但的確是個重諾的人,允諾之事必定言出必行,以前要他寫作業,他雖然應允得極不甘願,最後還是會將作業交到她手上,可這次是攸關人命的大事,她真能放寬心相信他嗎?
「快點去做妳該做的事,免得被妳老闆Fire了,別再打電話來,否則小心我翻臉。」這回,索傲先掛電話。她若為了他耽誤教書正事而被抓包,受補習班處分,那多冤枉。
他將手機放回桌上,瞟見兩位該忙翻天的夥伴雙雙站起來瞅著自己,眉峰頓蹙,敏銳的猜到兩人對他的電話內容很感興趣。
「沒你們的事,工作。」他先聲奪人想阻止兩人問話,可惜成效不彰。
崔振綱忍不住好奇心,迂迴的問:「你剛剛叫對方『女人』,她跟你的關係應該比鄰居親近吧?」
「幹麼問得這麼客氣,直接問對方是不是他最新一任的情婦就好啦。」
「你再亂說話,小心我扁你!」他沒好氣的瞋睨杜奕川,這傢伙就會瞎猜。
「咦,猜錯了?可是跟你扯得上關係的女人除了雁姨,就是你的情婦,你該不會允許已分手的情婦再回到你身邊吧?」
他半點也不想被揍,所以講的絕對是實話。
這並非指他濫情,而是女人常主動巴上他,他只接受你情我願的成人遊戲,從未有人能令他交出真心,一旦身邊的女人破壞遊戲規則,妄想向他索求愛情,即是兩人Game over的時候。
一個月前他的情婦便因為觸犯這項禁忌,換來自動消失在他眼前的後果,莫非他破例讓她回鍋?
「給我停止你爛透的想像力,那通電話是我國中同學打來的,請我幫她調查點私事。」索傲沒有多想的澄清白鄀薔的身份,不願杜奕川抹黑她的形象。那丫頭雖呆,可不是隨便的女人。
「國中同學?」換崔振綱發言,「前幾天你去見的那位?」
「嗯。」不然還有哪個。
「哇塞,原來那個到現在仍跟傲有聯繫的國中同學是個女的!振綱,我跟你打賭,她一定是大姊頭。」
「何以見得?」
「雁姨說,傲國中時是個讓學校頭疼的問題學生,敢跟他打交道的女生,當然是跟他有得拚的頭兒級人物。」杜奕川理所當然的推論。
索傲濃眉隱隱抽動,「對,大姊頭,而且她還是黑道大哥的女兒,你最好小心你的言論,倘若得罪她,就等著被她爸砍。」想像力超爛又愛亂聯想,不加油添醋嚇他,實在很不爽。
他的恫嚇收到成效,杜奕川立刻拉著崔振綱回座位工作,有點猶豫的打消叫索傲帶那位大姊頭給他們看的想法。
開玩笑,黑道大哥的女兒耶,他沒把握自己的心直口快不會得罪她,不想被她爸砍,傲這位神祕的國中同學,他還是少見為妙。
辦公室裡再度恢復忙碌的氛圍,當索傲審核評估完手邊幾宗委託案,已又經過二十分鐘,他扭頭活動僵硬的頸項,順手拿起傳來簡訊鈴聲的手機,閱讀上頭的簡訊——
 
索傲,別生氣哦,讓我問最後一次,你真的真的不會做出傷人的胡塗事,對吧?
白鄀薔
 
「誰傳的簡訊?」杜奕川的好奇因子又蠢動了。
「中獎通知。」
「啐,詐騙集團就不能玩點新花樣。」難怪傲的唇角勾著笑,那些詐騙集團想由他身上詐得分毫,下輩子也不可能。
未答腔,索傲將手機放入口袋,拿著杯子走往小廚房,準備沖泡他今天的第二杯咖啡。
身後,崔振綱帶著狐疑的眸光觀察他。是自己眼花了嗎?為何他覺得傲唇邊噙著的笑,有種詭異的溫柔。
同一時刻,揚眉文理補習班這頭,白鄀薔正為學生講解英文倒裝句的文法,她邊寫白板邊解說的同時,還分神瞄看講桌上的手機有無動靜。
幾分鐘前,她趁學生寫例句之際,走至教室後頭傳了則簡訊給索傲,他收到了嗎?他當真未做出砍人的逼債行為吧?
一道細微的鈴響驟起,她的心猛然一跳。索傲回傳訊息了?
「對不起各位同學,老師收一通非常重要的簡訊。」
語畢,她焦急的打開簡訊——
 
呆子,不對妳生氣實在很難。答案是真的的次方,別再窮追猛問了,專心上課,要不下回我會再加重跆拳道的訓練。
 
她又無辜的成為呆子,被他威脅了,不過她的眼底、唇邊淨是釋懷的笑意。索傲做出「真的的次方」不會做出傷人之事的保證,她安心了。
關上手機,白鄀薔語調輕快的說:「同學,來,繼續上課嘍。」
 
假日的台北街頭滿是逛街的人潮,白鄀薔在這熱鬧的午後與多年未見的國中好友關筱祺見了面,雖然相認的過程有點糗⋯⋯她們約在一家下午茶餐廳前相見,結果關筱祺為節省找人時間,竟然扯開喉嚨就喊,「鄀薔,我是筱祺,妳到了沒?」更舉起手揮搖,引來成群路人側目,害她趕緊尷尬的跳出來。
雖然如此,兩人依然高興的抱在一起,為這份久別重逢的喜悅。
此刻她們已進入餐廳,坐在靜謐的角落一隅敘舊。
「雖然這次同學會沒辦成有點可惜,但是多虧主辦人心血來潮想辦同學會,我們這兩個失聯許久的姊妹淘才能重新聚在一起。」關筱祺有感而發。這次的同學會終究因時隔太久,聯絡不到幾個願意參加的同學而取消,她也是因為這樣,才和好友定下今天的約會。
「這倒是,說起來真要好好感謝張副班長。」
「我已經感謝過了啦,還承諾下次如果她要再接再厲舉辦同學會,我第一個報名。」說笑著,關筱祺由衷的稱讚,「多年不見,鄀薔,妳已經從小美人變大美人了!」
「妳才時髦漂亮呢!我差點認不出妳來。妳結婚了嗎?」
「想啊,可惜三個月前剛和男友分手。」
聊沒兩句就踩到地雷,白鄀薔頓感抱歉,「不好意思,我不該問的。」
她搖手,拿起草莓塔。「沒關係,剛結束戀情那時是很不好受,我還因此離開台北到新竹工作轉換心情,事隔三個月,我早已經看開了,感情就是這麼回事,當有一方變心,無論如何都無法挽留時,分手或許是最完美的結局。」
「別灰心,我相信妳一定能遇見更懂得珍惜妳的男人。」
「我也這麼認為。」兩人相笑而笑,換關筱祺問:「妳咧?應該很搶手吧?」
「自由自在,沒有感情牽絆的單身狀況。」
她頗感意外的睜大眼,等吞下嘴裡的草莓塔才嚷嚷,「怎麼可能!妳可是人美脾氣好的俏佳人,就算沒老公,也應該有男朋友。」
「是談過戀愛,只是最後總覺得還是和對方做普通朋友,感覺最對。」她曾經交往過的幾位男友,沒有一位能讓她產生把自己交給他的美麗心念。
「那就挑個感覺最對的人當男朋友啊。」
「緣份若到,我想不用我挑,那個男人也會出現。」
這樣的感情觀似乎太過隨緣溫吞了,但⋯⋯「算我一票,緣份若到,我的真命天子一定也會出現的!」
關筱祺興匆匆的舉起摩卡冰沙要和她乾杯。生命中最契合的另一半,也只有當真正的情緣降臨,才能遇得到。
明瞭好友渴愛的心情,白鄀薔笑笑的端起香橙抹茶冰沙和她輕碰杯,就當作為她加油打氣。
「對了,妳後來有沒有跟索傲聯絡上?」
好友猛地迸出這句,險些被入口的冰沙嗆到,她力持平穩的回答,「後來我並沒有再聯絡他,妳怎會突然問起他?」她在心裡苦笑低嘆。因為索傲,她被迫對筱祺說了許多謊,希望不會被雷劈才好。
「不瞞妳說,」關筱祺小心的左右覷看,接著彎身湊近她小聲說道:「我還是很好奇那個國中就常打架鬧事,令人退避三舍的同學,是不是成為黑道大哥。」
「筱祺!」白鄀薔哭笑不得,很想替索傲辯白,無奈一想到說出實情手帕交會盧著見他的一連串棘手後果,她終究忍住未透露他的近況。
這個話題讓她想起他,星期五下課後她直接回爸媽家度週末,不曉得他這個假日在做什麼?
「遵命,白老師,小的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過去斷定現在。」
「嗯,孺子可教也,關同學。」
俏皮戲謔的對答之後,是兩人輕快的呵笑聲。
閒適的午後,溫馨的友誼之約,在靜雅的下午茶餐廳持續進行中。
 
夜,悄悄降臨。
索傲懶懶的躺在客廳沙發上,十分鐘前,他剛結束與特助葛瑞迪的網絡視訊連繫,裁決幾項費德爾金控集團的融資與投資案,然而讓他懶躺椅子上的原因,並非剛忙完公事的疲累,而是他就是不想動。
這兩天白鄀薔回家度週末,租屋處只剩他一人,很自由的獨處空間,可屋裡少了那抹嬌小纖影,就是奇怪的令他渾身不對勁,有種無法形容的空虛乏力感,之前因為有要事待裁決,他勉強提起精神,但現在,他只覺沒勁。
難道非得有她在,方能讓他感覺一切照常軌運作?若是如此,他大可回阿姨家,為啥非得窩在這裡?
輕風拂動陽台前的風鈴,悅耳的鈴聲輕洩而出,他抬眼望向它,暗忖自己難不成是為了留在這裡聽這串風鈴聲?那徐柔悅耳的聲音一如它的女主人,即使常常吐著教人生氣的傻話,嗓音依然清脆好聽。
呿,他是感冒或中暑昏了頭,竟又想起她。
「到PUB喝酒醒醒腦。」做下決定,他翻身而起,正要拿安全帽,就聽見客廳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他迅速轉過身,與推門而入的人兒視線對個正著。
「嗨,你沒出去啊?」白鄀薔靦覥的與他打招呼。
在樓下瞧見屋內燈火通明,她已知他在家,可是進門一看見他,心跳就莫名的跳快節拍,可見這個人仍給自己極大的壓迫感。
她暗自慶幸君恆今晚和朋友出去,才沒像平常一樣載她回來,否則她屋裡有男人的事很可能穿幫。
「我還以為是哪個找死的小偷。」索傲一眨也不眨的凝視她,發現這抹嬌小身影重新映入眼簾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白鄀薔聽了,會心一笑。上門的若是偷兒,絕對會被修理得慘兮兮。
走近他,她將手上提袋遞給他。「這是我媽做的滷味,比外面賣的好吃哦,你嚐嚐看。」
未接提袋,索傲長臂一伸直接攬她入懷,在她低呼時俯下頭吻住她,伸舌直探她的小嘴,放肆的掬飲她醉人的甜蜜。
她毫無逃脫的機會,就像他載她夜遊那晚一樣,他霸道迷魅的唇舌輕易攫走她的氣力。
手上提袋滑落地毯上,白鄀薔虛軟的偎入他懷裡,小手輕揪著他的衣服,雙眼更是不由自主的闔上,在他熾熱燙人的索吻下感覺天旋地轉,逐漸站不住腳。
索傲摟著她後退的腳跟一絆,她隨他跌入沙發,在他懷抱裡嬌喘。
「這是這兩天妳欠我的早安吻加晚安吻,我們一次解決。」明瞭她必會質問自己為何吻她,索傲主動給她答案,濁喘著平復意外被她挑起的蠢動慾望。
沒來由的,當她蓮步輕移走向自己,他就是突然想吻她。貼觸上她柔馥紅唇的剎那,他渾身的不對勁全消失了,只想恣情索嚐她獨特的清甜滋味。
「什麼一次解決?!就算是外國人也沒人會這樣追加問候吻!」她仰首嬌嗔。從頭至尾都是他固執要每天早晚吻她,自己根本不欠他任何吻。
長指以佔有之姿拂開她輕咬住的下唇。「或許吧,但那是他們,我是索傲。」
一個霸道卻再自然不過的回答,他向來我行我素,不按常理行事,因為,他是索傲。
「唉,算了,說不過你。」拿他沒辦法的輕嘆,白鄀薔窘迫的離開他的懷抱,撿起掉落地上的提袋,想遞給他又有些猶豫,因為方才的吻即是在她欲拿滷味給他嚐的情形下發生的。
見狀,索傲嘴角微揚,明白她在顧忌什麼,輕扯過她手中的提袋,煞有其事的說:「我得吃吃看才知道滷味跟妳,哪個可口。」
「你!」她酡紅整張臉,不知該如何反駁他曖昧的戲謔,這時如果說她母親做的滷味超好吃,他搞不好又會抓她來「品嚐」做比較。
最好的方法就是回房休息,讓他一個人在客廳啃雞翅和鳳爪。思及此,白鄀薔轉身就走。
「鄀薔。」
「做、做什麼?」聽見他柔聲的呼喚,她不自在的踅回身子。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自己鄀薔,她有些不習慣,連心跳都跳快半拍。
「我的晚餐還沒吃,只有滷味餵不飽我。」他率性的咬了口雞翅,沒發現自己喊她的名字喊得很順口。
「你還沒吃晚餐?!」現在已經九點了耶。
「誰教妳不早點回來。」香味四溢的滷雞翅一入口,他才記起自己似乎沒吃晚餐,而這全怪她不在家,讓他渾身不對勁到連晚餐都忘記吃。
又是她的錯,她何時多出得負責張羅他晚餐的責任了?雖然不滿,但是軟心腸的白鄀薔硬是無法不理他。「你等等,我馬上幫你弄吃的。」
索傲就坐在餐桌旁,一邊啃雞翅,一邊看她靈巧的在廚房為他忙碌,冷不防思及這兩日自己反常的另一個原因——他的味蕾已習慣她做的東西,可從星期五開始就未嚐到她的手藝,難怪這幾天會常常想她,想她的廚藝。
至於她母親的滷味確實好吃得沒話說,不過——「女人,妳嚐起來比妳母親做的滷味可口。」
匡啷一聲,廚房裡傳來鍋鏟落地的聲音。
餐廳這頭則響起索傲抑不住的笑聲,恣意又張狂。
第六章
一夜好眠,索傲起了個大早,盥洗出來正想問一向起得早的白鄀薔需不需要他去買早餐,轉頭卻赫然瞥見她抱著肚子坐在走廊上。
「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他心驚的蹲至她面前,輕扳她的肩頭問著,映入眼裡的蒼白容顏令他胸口一緊。
「我⋯⋯肚子痛。」她答得虛弱。
「無緣無故怎會肚子痛,吃壞肚子?」
她微赧搖頭。「生理痛。」
微怔,索傲抱她進房間,讓她靠坐床頭。「妳怎麼沒好好調養身體,放任它痛了這麼多年?」
「你怎麼曉得我從以前就有生理痛的毛病?」她愕然的看著索傲。
「有一次,妳追著叫我記得到學校參加段考,差點因為生理痛而痛昏在公園不是?」這個傻蛋做過的傻事,他想忘也難。
白鄀薔含笑點頭,年少的記憶跟著湧入腦裡。「那時我很可憐,你還兇巴巴的恐嚇我不准昏倒,因為你不會管我,不過最後你仍然好心的等我休息醒來才走。」
當年她趴睡公園休息,請他先畫考試重點,未料她一睡就是一個鐘頭,醒來時驚跳而起,還絆到石椅差點摔倒,是他由身後扶住她。
「好心?妳講什麼鬼話?!我是怕把妳丟在公園,萬一妳被哪個變態抓走,我會被當成頭號嫌疑犯。妳以為我沒事會做出杵在公園吹冷風,等妳這頭小懶豬醒來的蠢事?」打死他也不承認,幹出那樣愚蠢事的自己,真的就是不放心丟她一個人在公園。
不介意成為小懶豬,她柔柔淺笑,依稀有印象當年他也說過相似的話,分明就是擔心她,只是嘴硬不肯承認。
他從未對自己說過好聽話,心思卻極細膩,他的關心常伴隨在跋扈的言語下,她就是明白這點,因此從不曾討厭過他,縱使昨天他很壞的捉弄自己,她也未拿掃把趕他出去。
昨晚是她頭一次見索傲縱聲大笑,當時自己看他看傻了,那樣爽朗狂恣的笑,好適合他。
「雖然你這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當年委屈的陪伴,沒讓我真的被哪個變態抓⋯⋯呃!」話未說完,腹部一陣痙攣,她撫著肚子悶哼出聲。
「很痛?」無暇管她的感謝,索傲的注意力全被她的痛吟聲截去。
「自從我媽幫我調養過之後,已經很久沒這麼不舒服了,大概是前天喝了杯冰沙,才又鬧經痛。」
「笨蛋,會生理痛的體質最忌冷飲冰品,這點常識我這個大男人都知道,妳竟然還在生理期前吃冰!」他的眉頭皺在一塊,語帶責備。
「前天我和筱祺,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國中好友出去,她幫我點了杯香橙抹茶冰沙,一時我也沒想那麼多就喝了。」愈說愈小聲,白鄀薔難受的蜷起身子往床上躺。
「家裡有沒有止痛藥?」伸手抹去她的額際冷汗,索傲當機立斷的問。疼成這樣,她需要服用止痛藥來舒緩經痛。
纖指指向床旁的書桌,「第二個抽屜好像有。」
他立刻翻出抽屜內的止痛藥,再到廚房倒來溫開水,扶她起來,讓她靠著他的胸膛服藥。「藥吃了,現在好好休息。」欲扶她躺回床上,她卻在他懷裡搖頭。
「今天我第一堂就有課,不能睡。」
「經痛成這樣妳還要去上課?!」
「時間這麼倉卒,無法找到代課老師,我還是得去上課,反正已經吃過藥,等會兒應該就沒事了。」嘴上掛著保證,虛弱的嬌軀偏無絲毫說服力的軟倚著他。
索傲完全無法放心。「沒事才怪,我看妳八成會直接昏倒在講台上。」
「不會,如果真熬不過,我可以再吃止痛藥。」
他眉頭鎖得死緊,托抬起她蒼白的小臉。「妳當止痛藥是糖果啊?!吃多對身體反而有害,妳曉不曉得?不許妳胡亂服用。」
「可是今天的課我必須去上,臨時停課對學生和家長怎麼說都難以交代。」
可惡,這小女人就非得這麼敬業嗎?「我去!」
「嗄?你要去哪兒?」
「幫妳上今天的課。」
瞅著他的美眸張得好大。「你要幫我代課?我教的是國中英文ㄟ,你會嗎?」
索傲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隱忍的收束。敢藐視他的,只有她。
薄唇輕掀,他回白鄀薔一串流利的英語,告訴她自己的英語說得跟美國人一樣好,但請她放心,他絕不會搶她的飯碗。
她的眼裡滿是驚訝,猛地記起,他本來就是天資聰穎之人,十一年前他被她纏著參加學校考試,好幾科成績都高得讓同學懷疑他作弊,只有她相信,他只是不愛唸書,其實聰明過人。
「妳這是什麼反應,把我的英語當外星話?」一逕呆看著他,讓他忍不住輕彈她眉心。
白鄀薔笑著搖頭,因為心情放鬆,她想也未想的將臉偎進他寬闊胸膛裡。「你的英語說得好極了,今天要上的課以講解動名詞與假設語法為主,講義在我的背包裡,你稍微看一下,我相信⋯⋯你會上得很棒⋯⋯」
「知道就好,妳在家好好休息,身體若還是難受,就請妳母親過來照顧妳,弄些舒緩經痛的東西給妳吃,止痛藥別亂服用,聽到沒?」
「嗯⋯⋯」細聲嚶嚀著,她枕靠在他胸前的小腦袋緩緩往下滑。
索傲好笑也好氣的低望她熟睡的小臉。自己還在跟她講話,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輕柔的抱她躺在床上,為她蓋妥薄被,他在紙上留下先前的叮嚀,取出她背包裡的講義,記下她桌墊下的課表,準備到補習班代課。
遇上她,事情總會脫軌進行,她為他找麻煩的能耐,比起以前有增無減。
跨步走至門前,索傲忽又踅回床畔,彎身在她小嘴印下一吻。不能忘了,這是他的早安吻。
靜悄悄為她關上房門,他撥了通電話給崔振綱。
「振綱,今天公司交給你和奕川負責,我不過去了。」
「荷蘭那頭有事要你處理?」
「差不多。」反正都是有事要辦,「叫奕川別偷懶,就這樣。」
電話隨即被切斷,崔振綱仍愣在那句語焉不詳的差不多裡。這個最近令他感覺有些古怪的好友,究竟在忙什麼?
 
白鄀薔完全沒料到,索傲幫她代課一天會有這麼大的效應,學生反應良好,班主任更有意邀他下期到補習班授課,託她問問他的意思。而現在竟連她的同事兼朋友姚潔,都有事請她幫忙。
「妳要我幫妳送禮物給索⋯⋯呃,費德爾老師?」白鄀薔像要確定似的問。她也是今早才知索傲昨天的名字叫費德爾。
辦公室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姚潔拿出包裝精美的禮物放到她桌上。「我聽說送領帶能套住男人的心,昨天我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挑到這條絕對跟他很配的領帶呢!」
「妳想套住他?!」
姚潔大方承認,「他是我欣賞的型,雖然他態度實在酷斃了,只簡單表示他是妳同學,替身體微恙的妳來上課後就不甩人,但我想那有可能是因為他很矜持,對不對?」
「不太對,他鴨霸得跟萬獸之王有得拚,哪來半點矜持細胞。」她苦笑著說實話。
「那也沒關係,很少有男人能像他酷得那麼迷人的。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加上有妳這個紅娘牽線,我想我跟費德爾老師會有很完美的發展。」姚潔一臉陶醉幻想。
她覺得頭有點痛,不解自己何時變成紅娘了。「姚潔,不是我要潑妳冷水,禮物我可以幫妳送,但我無法保證你們的發展。」
「為什麼?難道妳也喜歡他,所以不打算為我這個情敵說好話?」
赫,自己喜歡索傲?沒、沒有吧!努力平復被這奇怪念頭嚇得加速心跳,白鄀薔解釋,「妳想太多了,我們只是同學,昨天我身體真的很不舒服,才不得已拜託他幫我代課,我們的交情沒那麼深,才要妳別對我抱過多期望。」
解釋到最後,她有些心虛。以他們已經吻過多次的交情,不深嗎?
「不要緊,就算妳只能替我美言幾句,也有加分效果。我等妳告訴我他收到禮物的反應,再決定該怎麼約他。」姚潔樂觀的準備擬定計畫。
於是就這樣,白鄀薔平白多出為人作嫁送禮的任務。
等她上完最後一堂課,沒想到同樣的任務又增添一項——
「老師,白老師。」當她離開教室準備搭電梯之際,一道壓低的喚喊由左側傳來,一位女學生從走廊轉角探出頭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妳找老師有事?」白鄀薔走向她,狐疑的問。
對方神祕的拉她躲進轉角處,小聲說道:「我叫丁妮妮,是老師剛才上課那班的學生,因為費德爾老師說他只代昨天的課,這封信只好請老師幫我拿給他。」小女生將一封粉紅信封交到她手上。
看著那只貼有愛心貼紙的信封,毋需猜她也知道那是仰慕信,她莞爾,「妳也喜歡費德爾老師?」
今天才曉得索傲如此有魅力,不僅姚潔,竟連小女生也仰慕他。
「也?哼哼,我就知道有很多女生迷費德爾老師,沒想到有人跟我一樣託老師傳情書,不過我不怕,作文是我的強項,費德爾老師一定會被我文情並茂的情書感動的。」她有自信成為他女友的勝算最大,「拜託老師了,為了不讓其他的同學看見,我要趕快走,老師再見。」
回道聲再見,白鄀薔輕嘆的把小女生的仰慕信放入背包裡,決定盡快離開補習班,免得等會兒陸續湧上一大堆情書要她捧回家。
 
盤腿坐在床上,索傲正用筆電整理網路信件,除了有關費德爾金控集團的信逐封閱讀,其餘不重要的一律直接刪除。
房門響起輕敲聲,他頭也沒抬的道:「進來。」
「你在忙?方便讓我耽擱一點時間嗎?」白鄀薔開門而入,有些好奇他在做什麼,但她並未上前探看,畢竟每個人有每個人隱私,尤其現今的電子資訊時代,每一部電腦均可能藏著他人無數的祕密。
「沒什麼不方便,我只是在刪些垃圾郵件。」清除動作完畢,他登出網路,關機,轉過頭問:「妳又出了什麼狀況需要我幫妳解決?」
「哪有,你別說得好像我經常出問題似的。」走向他,她輕聲抗議。
「不是嗎?昨天是誰身體不舒服到慘白著一張臉嚇人?」幸好她經痛的症狀已無礙,否則他會強制她在家裡多休息一天。
小臉微紅。「那是意外,這種難捱的狀況你以為我願意啊!昨天你只說你代課得非常完美,怎麼沒說你這麼受歡迎?」
「什麼受歡迎?」將筆電挪至一旁,索傲伸長腿踏上地板。
「大家都很喜歡你,還有人託我轉送東西給你。」她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他。回到家時索傲尚未回來,她一度忘記姚潔與丁妮妮的請託,直到剛才才記起自己身負重要任務。
「這是幹麼的?」包裝精緻的長盒子和寫著「費德爾老師親啟」的信?
「禮物是我同事姚潔送的,她說你是她喜歡的型,有意與你進一步交往。那封仰慕信則是一位叫丁妮妮的學生寫的,請我轉交給你。」
聽她說得自然,他半點被仰慕的喜悅都沒有,只覺胸中有股無明火在燒,粗魯的將禮物和信扔進書桌旁的垃圾桶裡。
白鄀薔見狀,跨步上前就要撿起它們。
「妳還想撿!」他粗魯的拉住她,力道過大,害她站不穩的撲入他懷裡,他索性將她箝坐在自己大腿上。
被吼得有些怯懦的縮了縮脖子,她仍然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看法,「那是姚潔和丁妮妮的心意,你拆都沒拆開來看就丟掉,如果她們知道會很難過的。」
「這時候,妳還顧慮她們的心情!妳幾時改行當郵差的?人家要妳送東西妳就送!」
「人家已經拜託我,把東西塞到我手上,我不幫這個忙還能怎樣?」
「妳就不會告訴她們我有女朋友!」
乍聞這句話,她的胸口一緊,怔忡的抬頭看著他。「你有女朋友?」這就是他發這麼大火的原因?而為何聽見他有女友,自己會感覺失落?
「笨,那是搪塞的藉口,應付麻煩的理由,妳懂不懂!」箝住她纖腰的手臂有愈收愈緊的跡象。如此簡單的推拒說辭她也不會,老師當假的啊?!
他沒有女友。得到這個答案,白鄀薔心頭的失落霍然消失,胸口的窒悶也消散無蹤,整個人鬆了口氣,然而這些反應委實怪異,怪異到令她微感彆扭起來。
想驅除這份突生的不自在,她心慌的找話說。
「這樣剛好,你應該記得姚潔吧,她開朗漂亮,工作也認真,是個不錯的女友人選。至於丁妮妮,滿可愛的,但她的年紀還太小,如果你對她比較有感覺,可能要等幾年再⋯⋯唔——」
沒有機會把話講完,索傲的雙唇已封住她的,蠻橫、狂野又熾烈的吻她,像懲罰又像洩憤,唇舌帶火的掠奪她小嘴裡的每一吋甘甜,吻得她嬌喘迭連,吻得兩人倒臥床上,他才結束這個吻,埋首在她柔嫩頸邊粗喘。
被吻得渾身虛軟,白鄀薔無力的推開壓覆在身上的大男人,雙手輕揪他腰際衣服,腦中一片暈眩,完全弄不明白自己為何又被吻得七葷八素。「索傲,你⋯⋯」
「該死的,妳就這麼希望把我推到其他女人身邊?!」
他大吼的詰問一落下,房裡的時間霎時停在兩人的四目相對裡。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結巴的問:「你、你這話什麼意思?」他的話有點曖昧,好像他是她的男人一樣,但他、他又不是。
輕撐起身子俯看她,索傲眼裡的驚愕不比她少。他也想知道自己為何會迸出那樣佔有的氣吼,宛如她該自私的將他放在心上,就像他時時刻刻把她擺在心裡,因為他愛⋯⋯愛她?!
胸口猛然一震,他微瞇起眼。愛是什麼玩意?他從未對哪個女人心動過,怎可能愛上她?!
可是若非如此,那麼對她想把自己推給其他女人的舉動,他有什麼好惱怒?
「該死,都是妳!」攪得他的心一團釐不清的混亂。
「我又怎麼了?」與他對視的翦水秋瞳添入委屈的困惑,「被莫名其妙吻得亂七八糟的人是我耶。」
「誰教妳伶牙俐齒的吐出成串氣人的話,欠吻。」索傲沒好氣的拉她起來。要不是那張櫻桃小嘴淨跟他推銷姚什麼潔和丁什麼妮的,他哪會被她惹出滿腔不滿,連帶扯出連自己都震愕的愛與不愛的問題。
冤枉哪,她什麼時候伶牙俐齒了?「你是指我說你可以考慮和姚潔、丁妮妮交朋友的事?」
「妳還說!」
「好嘛,我不說。」見他冷著一張臉,大有再將她壓回床上的意圖,白鄀薔趕忙下床,扭捏的拉整衣服。
「妳聽好了,我對妳的同事和學生沒興趣,妳要是再替她們轉送任何愛慕禮物或仰慕信,我一定吻昏妳。」他站在她面前嚴峻告誡。不跟這個軟心腸的傻蛋說清楚,她明天也許就幫更多人傳達她們無聊的仰慕之意,到時準會嘔死他!
「不公平,被喜歡的人是你,為什麼受威脅的是我?」
「因為那些花癡是妳的同事和學生,我可沒說過要讓她們喜歡。」
他依然如此狂傲霸道,別人對他的仰慕也必須先經過他的允許才行。「遵命,索傲先生,不過你別講人家花癡,仰慕一個人並沒錯。」
濃眉倏凝。「妳想對我說教是嗎?」這女人的心怎麼就是向著別人?他半點都不希罕被不相干的女人愛慕,她有沒有搞清楚?!
「我哪有那個膽子。」白鄀薔嘟噥的上前撿起被他丟掉的禮物和信。雖然仍是很好奇他之前那句怒吼究竟是何意思,不過她沒敢再問,生怕一問,他會馬上吻昏自己。
索傲瞪著她撿起那些東西。前半刻嘴裡才說沒膽子惹他,現在她又想如何氣他了?
「你別又罵人哦,我只是想把它們還給姚潔和丁妮妮,既然你不接受她們的愛慕,把東西退回去比較厚道,將人家的心意扔在垃圾桶,未免太殘忍。」
「是啊,我殘忍,妳難道忘了我的工作本來就是負責討債的?」他賭氣回嗆,跨步就要走開,由她口中批評而出的殘忍兩字,令他覺得刺耳。
「索傲!」白鄀薔慌忙的拉住他,「我沒有指責或貶低你的意思,你別誤會,假使我真看輕你的工作,早就離你遠遠的,哪可能讓你搬來這裡。」
「妳發誓。」嘴上刁難,可眉間已透著釋懷。
「我發誓。」小手毫未猶豫的舉起來,就是不想他誤會自己。
索傲情難自禁的拉她入懷。「妳果然呆,這麼蠢的事也做得出來。」她憨直的傻氣,似乎使他胸臆間那團釐不清的混亂有逐漸明朗的跡象,看來她對自己而言,的確十分特別。
微怔,白鄀薔猛地想起幾天前他不肯發誓沒做出傷人事的插曲,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被耍了,說出他認為很蠢的三個字。
罷了,只要他相信她就好。對於又莫名被困在他懷裡,她未抗議也未掙扎,心知肚明反抗無效,除非他主動鬆開自己。
「既然知道我傻,就別跟我生氣了。另外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可別又不高興。」努力平緩因與他過份親暱而加快的心跳,白鄀薔仰起小臉瞅他。
「什麼事?」長指纏玩她柔順長髮,喜歡她柔滑髮絲在他指間滑動的感覺。
「補習班的班主任今天向我提到,下期想請你到補習班來授課,你的意思如何呢?」
「沒興趣,叫你們班主任別把腦筋動到我頭上。」要不是因為替她代課,那種會開滿爛桃花的地方,他會去才怪。
「那你有沒有考慮換工作?別誤會,上次我就想跟你提這件事,只是擔心你必須奉命做出傷人的行為,沒其他意思。」
「沒人能命令我去傷人,換工作的事,再說。」他還不打算結束傲霸。
她猶想勸說,索傲擱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輕拍下她的小臉,鬆開她去接電話。她只得輕嘆的往門口走,避免打擾他。
「什麼?阿姨回台灣了!」
他的驚呼讓白鄀薔好奇的停下腳步,因為她從未聽他提過家人。這通電話是他阿姨打的?
魏良雁在電話彼端說道:「我已經回到家嘍,Surprise。」
「Surprise個頭啦,每次有回台計畫都不事先通知我,萬一妳坐飛機坐丟了,又沒告訴姨丈妳的去處,我到哪兒找個阿姨還給他?」這個阿姨老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去年就曾發生她臨時決定回台,又沒跟他和姨丈說,結果姨丈來電向他找人的嚇人插曲。
白鄀薔聽得傻眼,沒料到他連他阿姨都敢罵。
魏良雁呵呵直笑。「放心,這回我有跟你姨丈說我要回台灣度假,也沒坐飛機坐丟,你現在在外頭的租屋處嗎?」
「嗯,我馬上回去。」
「你要回來啊,那順便邀你的房東一起過來——」
「等一下,阿姨要我邀誰一起回去?」索傲唯恐聽錯的確認。
「就是租給你房子,還天天做便當給你吃的那位好心房東啊!奕川和振綱說那位房東的廚藝好到讓你變得不挑食,我特地買了禮物要送他,本來想親自送過去,不過,既然你要回來,我想邀他來我們家也不失誠意,阿姨去泡茶等你們,等會兒見。」
「喂?阿姨?」正要推辭,電話已呈現中斷狀態,他咬牙低咒,全怪兩位死黨的長舌,這下可好,不帶他的「房東」去見阿姨,肯定無法交差。
見他低頭凝眉沉思,似乎有事困擾,為免自己聽他電話內的失禮行徑激怒他,白鄀薔忍下過去關切的衝動,悄悄往門外移動。
「鄀薔。」
糟糕,還是被抓包了。她認命的轉回身子,正想解釋自己無心的偷聽行為,他沉渾磁性的嗓音就先落下——
「跟我回去,我阿姨要見妳。」
第七章
如常的夜,白鄀薔卻感覺異常緊張,只因她即將與索傲的阿姨見面。
縱使索傲告訴她毋需緊張,他阿姨純粹是想感謝她這個好心的二房東,但她要見的畢竟是他的長輩,無論如何就是感到侷促。
此刻人已在他阿姨家獨棟的樓房前,突然好想逃,無奈環在她腰上的大掌沒讓她有逃開的機會,堅定的攬著她走進敞開的大門。
「阿姨,我回來了。」廳裡沒人,索傲揚聲朝屋裡喊。
「知道了,你先招呼客人在客廳坐一下。」魏良雁的聲音由廚房傳來。
白鄀薔的身子微微一繃。她現在逃跑是否還來得及?
「放輕鬆,我阿姨人很好。」索傲安撫的摟摟她腰際,「喏,她出來了。」
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她瞧見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端著壺茶進客廳,視線也正朝自己看來,她立即靦覥的向對方頷首致意。
「傲,這位小姐是?」放下托盤,魏良雁疑惑的問外甥。
「她就是妳要見的房東。」他輕輕將白鄀薔推向前介紹。
「妳是傲的房東?!」
「您好,我叫白鄀薔。」她硬著頭皮回話。嚴格說來,她也算不上什麼二房東啦,因為她從沒想過要向索傲收房租。
魏良雁直走到她面前,瞇著眼從頭到腳打量她,那審視的研究目光讓她不安的往後退,不明瞭現在是什麼情形。
「阿姨,妳在幹麼?」索傲想也未想的攬住佳人。她已經很緊張了,阿姨還像虎姑婆一樣盯著人家瞧,是想嚇昏她嗎?
睿智的雙眸因他護衛美人的舉動而欣喜發亮著。「小子,你的眼光就數這次最好。」
「阿姨到底在說什麼?」
「向你借一下這丫頭。」答非所問,魏良雁笑咪咪的扳開他的手,拉過他懷裡的美人坐入沙發,「丫頭,妳是傲歷任情婦裡條件最優的,相當得阿姨的緣。」
「情婦?!」白鄀薔錯愕又怔愣。她聽到的是這兩個字嗎?
「阿姨——」
「你稍安勿躁,讓我把話說完。」她拿出長輩的威嚴駁回索傲的發言,繼續轉望眼前脂粉未施的清秀女孩,「妳應該也知道,我們家傲交過不少情婦,但那些女人沒一個能擁有像妳這樣清靈純淨的氣質,老實說,我是反對他養情婦的,但如果對象是妳,我舉雙手贊成。」這女孩靈秀純雅得有如空谷幽蘭,遠遠勝過他以往交往的女人千百倍。
「阿姨,您弄錯了,我不是索傲的情婦。」白鄀薔羞窘的澄清,心裡有點介意他原來有那麼多情婦。
「別害臊,妳跟傲的互動我全看在眼裡,他剛才多麼寶貝的把妳攬在懷裡,還想瞞阿姨什麼?」她和藹的拍拍白鄀薔的手背。
直覺百口莫辯,她想說明索傲並沒有特別寶貝她,只是⋯⋯下意識的攬住她,他們沒那麼親密的關係,他的枕邊情人不是她。可是一想到這些,不知為何她的心酸得好難受。
「可惜這孩子就是不肯安定下來,要委屈妳暫時以情婦的身份跟著他——」
「阿姨!鄀薔不是我的情婦。」見那個無助的小女人被誤會得眉頭深鎖,索傲忍不住打斷阿姨的話。
「不是?」魏良雁總算看出他酷臉上的嚴肅。
他拉過白鄀薔,摟著她退開一些,方才開口,「她是我的女朋友。」
一句石破天驚的宣告,換來白鄀薔的抽氣聲,她無措的輕揪他的衣服,小聲低嗔,「你胡說什麼呀!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鬧。」哪有人會用另一個引人遐思的身份替她解情婦的套。
「我再認真不過了,妳,白鄀薔,是我索傲的女朋友。」回視她的深眸堅定無比。未假思索向阿姨宣示她身份的話一落,他在震驚之餘,胸中那團對她心動與否的糾結迷霧也一併散去,豁然開朗,終於承認自己確確實實心動於她,再也難以否認——
他愛上她了。
「你——」一顆心狂跳著,白鄀薔像被施了魔法般,無法移開被他凝鎖住的視線,分不清他究竟是由衷的告白,或情勢所迫的喬裝。
「我的身邊是有過幾位情婦,但我一次只跟一位來往,上一個也早已分手,妳可別被我阿姨誤導,以為我身邊有成堆女人。」索傲開口自清,頗有意見的睞向他阿姨。這麼不知保留的掀他的底,存心想讓鄀薔認為他是濫情的花心男不成?
從聽見白鄀薔是他女友,魏良雁即笑得闔不攏嘴,完全不在意的隨他沒大沒小的瞪著。「我可不是存心誤導鄀薔,是你老是不肯認認真真交個女友,只跟情婦逢場作戲,我當然把她當成你最新一任的情婦,不過你的眼光夠犀利,懂得挑這麼優秀的女孩當女友。來,鄀薔,坐下來嚐嚐阿姨煮的水果花茶。」
「我⋯⋯謝謝。」不知如何澄清她這個女朋友的真實性,她只能隨索傲坐下,輕聲向為她斟倒水果花茶的魏良雁道謝。
魏良雁含笑以對。「妳和傲是因為他租妳家房子認識的?」
她搖頭。「我們是國中同學,前陣子我因為聯絡他開同學會,所以有機會和他見面,他說他家正在裝修,我⋯⋯家湊巧有空房,他就暫時搬去住。」原本想說他住的是她的租屋處,但怕他阿姨誤認兩人親密同居,白鄀薔扭捏的改成想像空間較大的她家。
「原來是這樣,這事你倒從沒跟阿姨提過。」魏良雁若有所指的望向索傲。他家在裝修?這小子真不老實,用說謊拐佳人這招。
「這種小事沒必要向妳報告。」索傲從容裝傻。他當然知道阿姨的心裡在想什麼,然而他沒打算說明自己因擔心鄀薔安危,而執意住進她住處的實情,或許當初他破天荒的衝動決定,已隱約透露自己對她不尋常的在乎。
「那倒是,能交到願意天天做便當給你吃,改掉你挑食毛病的女友才重要。鄀薔,阿姨代傲謝謝妳對他的照顧。」
「阿姨別這麼說,我為索傲添了不少麻煩才是真的,而且他挑食的習慣並不算改掉,外食的時候他一樣不碰他討厭的食物。」
「為什麼?」
「他是個怪人。」
「少誹謗我。」索傲輕捏她小鼻子一下,「那些平常我不碰的食物,只要不是妳煮的,我就是吞不下去,有什麼辦法。」這兩天他又試過幾次,結果仍然相同。
「這樣還不怪?哎呀,別捏。」見他不滿的再朝自己的臉捏來,白鄀薔低呼的埋首躲入他懷裡。
他順勢摟住她。「怪就怪吧,反正以後有妳做飯給我吃,我就不在外頭吃那些討厭的食物了。」
聽見這句別有含意的話,她的心湖驀地漾起悸動的漣漪。他用代表未來的「以後」兩字,是什麼意思?表示她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他⋯⋯等、等等,她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心跳著令自己震驚的節拍,她恍然發現,自己早就情陷於他!天啊,怎麼會這樣?她還弄不清他心意的真假,竟就一頭栽進戀上他的漩渦!
魏良雁笑盈盈的看著小倆口的甜蜜相偎。這兩個孩子一剛一柔,實在很搭。
「可見你多幸運,有個廚藝如此精湛的女朋友。鄀薔,以後如果傲欺負妳,儘管告訴阿姨,我會幫妳出氣。」
「呃,嗯。」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偎在他胸前,白鄀薔連忙坐直身子,紅著臉低應,芳心仍因頓悟情陷於他而怦跳得一塌胡塗。
索傲沒轍的凝睇她。這個小女人就不會回答說他絕不會欺負她嗎?呆。
「對了,我之前也約了奕川和振綱過來見個面,他們應該快到了。」她拿杜奕川與崔振綱當另兩個外甥看待,難得回來,就請他們過來聊聊。
「阿姨怎麼不早說!我先送鄀薔回去,免得那兩個傢伙見到她,吵死人的問東問西。」索傲環著身旁佳人站起來。
「他們是你的朋友?」白鄀薔微感好奇的問。
「兩個很囉唆的朋友。」
話落,他婉拒阿姨的挽留,帶女友往門口邁步,可惜慢了一步,杜奕川的嚷叫已由門外傳入屋內——
「雁姨,我和振綱來看妳嘍!」
「該死。」他蹙眉低咒,將她摟靠近自己些。
白鄀薔納悶他的反應古怪,接著就瞧見兩名年紀與他相仿的男子進入客廳。
「哈囉,傲,你也⋯⋯咦?」杜奕川尚未說完,眼睛便睜得老大的定在索傲身邊的美人兒身上,隨後轉向崔振綱,大嗓門的道:「你看,傲摟著人家耶,這位美女肯定是他最新一任的情——」
「閉嘴!鄀薔是我的女朋友,你再胡亂說話,小心我賞你拳頭吃!」索傲微怏的打斷他的嚷嚷。
他就知道讓兩位死黨見到她準沒好事,之前阿姨已經誤會她的身份,這會兒奕川還要大聲喳呼她是他情婦,這是存心讓鄀薔難堪嗎?
兩人被他的聲明驚呆住。這個從來不交女朋友的人竟然有女友?!
「妳是傲的女朋友?」崔振綱首先回神向白鄀薔求證。
「我——」真假未明的狀態下,她點頭與否皆不是,好尷尬。
「鄀薔的確是傲的女友,也是他的房東,他們兩個還是國中同學呢!」把她的猶豫當成害羞,魏良雁上前為她證明身份。
這號外的消息令兩人又是一陣驚愣。
「啊!妳就是那個大姊頭,黑道大哥的女兒!」杜奕川猛地爆出高分貝的驚呼。
「我是大姊頭?」白鄀薔愣愣的反指自己。
「你真想被扁是嗎?」索傲直想伸腳踹過去。這傢伙是來亂的嗎?
杜奕川選定掩護,立刻退到魏良雁旁邊。「雁姨,我說的是真的,前幾天傲在公司接國中女同學的電話,我猜她是大姊頭,否則怎麼敢和叛逆的傲打交道。
「他沒否認,還說對方的父親是黑道大哥,而這位鄀薔小姐既然是他的國中同學,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大姊頭嘍,只是她本人看起來哪有半點大姊頭的樣子?」根本是無害的甜姊兒一個。
「廢話,那天我只是懶得解釋,隨便附和你超爛的想像力而已。」
崔振綱唇嘴有抹了然的笑意。難怪那天他會覺得傲的笑容透著詭異的溫柔,原來他早和清秀可人的國中同學偷偷交往,昨天他蹺班忙的事,八成也和她有關。
「索傲國中時是很叛逆,但是並非壞到完全無法相處。」看得出杜奕川尚有疑問,白鄀薔主動為他釋疑。
魏良雁見了,笑得欣慰。傲身邊就是需要像她這種善體人意的女孩。
「也許妳骨子裡有大姊頭的風範也說不定。」杜奕川說得煞有其事。傲可是個打架鬧事樣樣來、人見人怕的煞星,這個嬌小的女人竟敢和他相處,有膽識!
「或許吧。」察覺身旁男人有想人的衝動,她悄悄按著他握拳的手,幽自己一默。
「很晚了,我送妳回去。」反牽住她的柔荑,索傲決定盡快送走她,以免等會兒她被煩著描述兩人相識的經過,那可是他不想被兩位好友拿來調侃的過去。
「阿姨剛回來,你陪她,我坐計程車回去就行了。」
「對,你陪雁姨,送美女回家的工作我幫你代勞⋯⋯呃!」杜奕川自告奮勇的話方落,就在閃避不及的情況下,於眾目睽睽中被賞了一拳。
他摀著肚子看向那個攬著美人正欲離去的高大背影,因為魏良雁的叫喚而停下腳步,接過她要送白鄀薔的禮物後,快步踏出大門。
他低聲問笑得滿欠扁的崔振綱,「傲在吃醋?」
「應該是。」
「冤枉哪,我是好意,又沒其他意思。不過,喂,你想我們要不要也查查國中通訊錄,找個美人同學當女友?」
 
「不好意思,老師真的無法幫妳。」
安靜的補習班走廊上,響起白鄀薔極輕極無奈的婉拒聲。
三天前她將仰慕信退還給丁妮妮,當時小女生紅著眼眶離去,怎料今天又跑來找她,請她再幫忙轉交一次仰慕信,而且這次居然是兩封。
「老師再幫我試一次嘛,也許費德爾老師念在我這麼喜歡他的份上,會接受我的心意。」她不想放棄,費德爾老師真的帥到爆,要是能當他的女朋友,簡直棒呆了。
「仰慕和喜歡是不一樣的,妳對費德爾老師的仰慕就像粉絲迷偶像,並非男女之間的喜歡情愫。」白鄀薔耐心的分析。
「可是我覺得沒什麼差,反正就是很迷他。」
這叫代溝嗎?看來得說重話才行。「也許妳覺得沒差,但是費德爾老師拒絕妳的仰慕是事實,他連信都沒拆。」
聞言,丁妮妮瞬間垮下臉,她自認文情並茂的仰慕信確實沒被拆開。
「目前妳的職責是好好唸書,感情的事等妳長大些再談。別怪老師把話說重,我只是英文老師,並沒有責任要替學生傳情書,妳的強人所難會造成我的困擾,希望妳能明白。抱歉,老師要回去了。」逼自己硬下心腸,她毅然轉身。這事若不採取堅決態度,恐怕沒完沒了。
原本低著頭的丁妮妮,像是聽進她的話,抬起頭來對著她的背影說:「老師,很抱歉給妳添麻煩了,我決定聽妳的話,不迷費德爾老師了,拜拜。」
想想,白老師說的也對,崇拜一個擺明不理她的酷哥太划不來,寫情書要花很多時間耶,以後還是暗戀其他會看她情書的對象好了。
轉頭看著喊完話後逕自往樓上教室跑的她,白鄀薔總算露出欣慰的笑。小女生終於聽進她的勸說了。
「原來除了我,還有學生喜歡費德爾老師。」
「姚老師?」她微訝的看著走向自己的姚潔。
「我去洗手間,經過這裡剛好聽見妳和學生的對話,可不是故意偷聽喔。」她坦然的解釋自己的行為,「聽見那位女學生也沒有得到費德爾老師的青睞,我心裡平衡多了,這證明他並不是嫌我年紀大。」
「他沒有嫌妳們任何一個,只是——」
「只是他有女朋友了?」姚潔接口她欲言又止的話。
心頭一跳,她輕輕點頭。
「妳不想我太失望,歸還我禮物才沒提起這點,是吧?」三天前白老師只說費德爾老師給了句謝謝厚愛,便將禮物退還。當時她也沒多問原因,看見原封不動被退還的禮物,其中拒絕的意思已經夠明顯,她姚潔不是他的菜。
螓首再次輕點,白鄀薔沒道出她之所以未坦白索傲有女朋友的最重要原因,是因為那個被欽點的女友,是她。
這幾天因為阿姨回台,索傲並沒有回來過夜,但他早晚都會到她那兒一趟,看她有無出什麼狀況。
他一樣會吻她,每次都是親暱無比的深吻,可她沒敢追問他要自己當女友的心意是真是假,生怕是她自作多情,而索傲也並未向她解釋那天為何會跟阿姨和朋友宣稱她是他女友,這令她更無法確定他的心意,要她如何理直氣壯向姚潔說他已有意中人。
「對不起,妳跟他的事,我沒辦法幫上忙。」就算弄不清索傲的心意,可自己對他動心是事實,倘若姚潔要再拜託她撮合他們兩人,她恐怕無法辦到。
「我沒怪妳的意思,平常我雖然大剌剌的,可是也很明事理,男主角對我沒興趣,與妳無關,倒是妳有沒有見過他的女友,長得怎樣?」
這個問題真尷尬,她只能搖頭。「我沒見過。」
「可惜,無法滿足我的好奇心。」惋惜的垂下肩,姚潔忽地又摩挲著下顎看著她,「白老師,妳想費德爾老師喜歡的人會不會是妳?」
白鄀薔捧著講義的雙手一緊,緊張的問:「妳怎會這麼說?」
「電視上常這樣演啊,男主角最愛的女人往往是別人認為最不可能的那個人。說真的,如果是妳跟他在一起,我甘拜下風。」輸給人美心腸好的對手,她心悅誠服。
「是嗎?找個機會我再問問他。」回以幽默的回答,只有她明白自己心裡的波濤洶湧。
索傲⋯⋯到底喜不喜歡她?
 
回到租屋處樓下,白鄀薔巧遇前來找她的弟弟。
「剛出完庭經過這裡,順道過來看妳在不在。」段君恆主動說明他出現的原因。
「幸好今天下午我只有兩堂課,沒讓你白跑一趟。」她笑笑的帶他上二樓。索傲這幾天都陪他阿姨用過晚餐才來,她可以安心請弟弟進屋。「你不急著走吧,今天我早點做晚餐,我們一起⋯⋯索傲!」
她未完的句子,在瞧見屋裡的一道人影後,驟地轉為訝然驚呼。那由客房走進客廳裡的人不正是索傲?他怎會在這裡?
「他是誰?」走向她,索傲沉聲詰問,銳利的視線直盯她身後的俊逸男子。他在房裡聽見開門聲,出來查看究竟,未料會見到她帶個男人回家。
「這句話是我要問的,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鄀薔的住處?」段君恆同樣逼視著他。
聽他直呼著女友的名字,索傲的雙眸凜然一瞇,佔有的攬過她,一併宣示所有權,「鄀薔是我的女朋友,你少打她的主意。」
「你弄錯了,他是我弟弟段君恆。」見他誤把弟弟當成她的追求者,白鄀薔連忙澄清。
段君恆的驚問跟著落下,「他是妳的男朋友?!」
「這⋯⋯理論上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那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索傲未假思索的提手輕捏她鼻尖。「什麼理論上,妳當妳在回答哲學問題?」
拜託,那是因為她無法確定,實際上她這個女朋友的頭銜是真是假呀?
然而索傲對她的親暱舉止,已讓段君恆肯定他們的情侶關係,譴責的眸光直望向她。「妳居然偷交男朋友,還和他同居!」
「不是你想的那樣,索傲前陣子確實搬到這裡住,但我們很清白。」
「就算我和鄀薔真的同居又如何?你姊是成年人,有談戀愛的自由。」即使是她弟弟,可他表現出的保護者姿態,仍然令自己吃味。
「鄀薔是有戀愛的自由,但她是我爸媽的掌上明珠,我段君恆唯一的姊姊,為了她的安全與幸福著想,想追求她的男人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所以,索先生,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面對這個尷尬的狀況,白鄀薔暗自喊糟。兩個男人像槓上一樣,兩雙閃著挑釁的眸光互不相讓的對視著,隨後,索傲逕自攬著她坐入沙發,段君恆則皺眉落坐兩人對面。
「請你先解釋為何會住進我姊的住處。」板著臉,段君恆的口氣像問案一樣,由索傲一意孤行摟著他姊的反應,他更加確定這個渾身充滿霸氣的男人很狂傲。
「是我借他客房住的,我們因為辦國中同學會的關係見了面,剛好他家正在裝修,臨時找不到地方住,於是就暫住到我這裡。」白鄀薔搶先回答。這個敏感話題由她作答,較能減少君恆的誤會。
「妳心腸這樣軟幹麼?!台北這麼大還怕找不到地方住,妳就不怕引狼入室?」
「我要是狼,你姊早被我拆吞入腹。」
「誰曉得你是不是居心叵測,在等最佳的犯案時機?」
「君恆!」白鄀薔凝眉輕叱,不滿他講得好像索傲是罪犯似的。
段君恆依然咄咄逼人的問:「你在哪裡工作?」
「討債公司。」
白鄀薔阻止不及的倒抽了口冷氣,直在心裡埋怨他回答這麼快做什麼,才想替他講兩句好話,就聽她弟弟落下森然語句——
「我反對你和鄀薔交往,你馬上離開她!」
「你憑什麼反對我和鄀薔交往?」索傲毫未退縮的反問回去。
「就憑你所從事的不正當工作,你就沒資格追她,你知不知道我的律師事務所接過多少暴力討債的傷人案子?在討債公司做事跟在黑道混有何差別?我不可能讓我姊和一個兇狠的暴力份子在一起!」
「君恆,你誤會索傲了,他沒有做出任何違法傷人的事。」
「這種騙小孩的謊話妳也信!十個為非作歹的壞蛋被抓到,有九個半會堅稱自己沒做壞事,另外半個則是現行犯,罪證確鑿,無法狡賴。」
「你怎麼不說那半個是被冤枉,被人惡意栽贓的。」沉穩的迎視他批判的敵視眸光,索傲不改從容。沒做過的事,他問心無愧。
段君恆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懾服於他無畏無懼的氣勢,可腦裡馬上出現「愈狡猾的被告愈難纏」的職業警訊,馬上犀利反駁。
「即使有被冤枉的可能,也需要看他身處的環境,假使動動口就能教人如期還債,那些銀行、企業又何需委託討債公司催債?你不適合鄀薔,我說什麼都反對你們交往。現在,請你放開她。」
佔有的手臂不放反收。「辦不到。」
「如果你不馬上離開,我會告你擅闖民宅、妨害人身自由!」
「你以為你告得倒我?」
「你最好相信,我絕對有這個能耐。」他這個在律師界被封為「黑豹」的強悍律師,是違法人士的頭號剋星。
「索傲,聽我一次,你先離開好不好。」終於在兩人的針鋒相對中找到插話空隙,白鄀薔趕忙阻止又要不馴回嘴的他,輕拉他衣襟,軟聲央求。
「妳站在他那邊?!」
「我沒有偏袒哪一邊,只是你們這樣爭執下去,為難的是我。」她實在怕他們等會兒會打起來。
索傲咬牙無語,她眼裡楚楚可憐的為難,讓他狠不下心視而不見,即使不願也只得站起身。
她瞥眼同樣繃臉抿唇的弟弟,拉著索傲往門口走,細聲輕勸,「你先回去,我再跟君恆談談。」
「我是來接妳到阿姨家的,她希望妳今天過去陪她吃晚餐。」他語氣勉強放緩些,臉色依然難看。
「你告訴她我家裡有事,改天再陪她用餐。」依目前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她根本走不開。「你的車呢?為什麼我回來時沒看見?」
「我開車來,停在路邊。」他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她看見他的機車,就會想辦法支開她弟,避免今天的衝突產生。可惡,早知道會殺出個礙事的程咬金,他就不聽阿姨的話,開他偶爾才會開的座車前來。
白鄀薔苦笑的打開大門。莫非這是天意,注定君恆今天要與索傲碰面。「對不起,君恆沒惡意的,不要放在心上。車子開慢點。」
像要宣洩心底的不滿,又像存心要氣段君恆一樣,索傲在她紅唇上用力印下一吻,方才離開,更將門甩得發出震耳的碰撞聲。
白鄀薔無奈低嘆,轉過身,她都還未開口,弟弟沒得商量的句子已拋向她。
「妳不用替他說話,我堅決反對你們交往。」
第八章
傍晚,天氣陰陰悶悶的,似是要下雨。
白鄀薔剛下課,緩步於人行道上,心情也陰鬱到極點。
這兩天她對君恆好說歹說,告訴他索傲不是他認為的討債惡棍,可他就是聽不進去,執意要她與索傲劃清界線。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消除對索傲的成見⋯⋯
「鄀薔!」
一道呼喊,截斷她的思緒,也止住她前進的腳步。這個聲音是⋯⋯「索傲!」
她嬌喊著跑向出現在路邊的他,一個不小心還險些絆倒,幸好他及時扶住她。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她抓著他的手臂問。
「我記得妳下課的時間,專程過來接妳。先進車子裡再說。」帶她坐進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轎車裡,索傲繞過車頭坐入駕駛座,替她扣上安全帶,發動引擎開車上路。
「你要載我去哪兒?」
「陽明山。」
「不行——」
「那海邊也行。」
「不可以——」
「該死!」啞聲咒吼,他管不著有無違規,車子在馬路上一個危險的迴轉便駛進無人的巷子裡,在她驚呼間解開她的安全帶,將她摟進懷裡,怏然低吼,「我們已經分開兩天了,我想帶妳到不受打擾的地方好好和妳說說話,為什麼不行、不可以?!」
「因為君恆這兩天都會到我的住處去,更事先聲明如果我下班不回去,他就會認定是你帶走我,要告你妨害人身自由。」白鄀薔一古腦道出她的顧慮。她何嘗不想跟他夜遊獨處,問題是她有所顧忌呀!
「該死的段君恆!」這小子是衝著他來就對了!
「別那樣說君恆,他是我弟。」
「妳確定你們真是親姊弟?那小子搞不好是妳爸媽撿來的,因為愛慕妳,於是假保護之名行破壞之實,處心積慮攆走妳的男朋友,這樣他就能獨佔妳。」
「你在發什麼瘋?胡說八道!」她微嗔的搥他肩膀。這人在做什麼亂倫的臆測呀!
「我是快瘋了,想妳想瘋的。」壓抑的相思傾巢而出,他俯首密密實實的吻住她。
那日在她住處與她弟不歡而散後,夜裡他們通過電話,鄀薔希望他給她幾天的時間說服頑固的段君恆,他勉為其難的同意,也熬了兩天沒去找她,結果她弟居然變本加厲限制她的行動!
天知道這兩天沒辦法見她的每分每秒有多麼難熬,連他都難以相信從不希罕愛情,也未動過真心的自己一遇上她,竟會在愛情海裡栽得這樣徹底。
這世上也只有她能逼瘋他。
索傲唇舌狂野戀棧的廝磨她的,在白鄀薔情難自禁的回應他時,恍如想將她嵌入體內似的吻得更激烈,直到她承受不住他的熱情,在他懷裡嬌喘迭連,他才戀戀難捨的退開。
迴盪在車廂裡的粗細喘息,既曖昧又誘人。
「你說⋯⋯你想我?」貼靠著他結實的胸膛,聽著他漸漸回穩的心跳,白鄀薔嗓音微啞的問。
「八成是上輩子欠妳的。」他拂著她的長髮回答。
「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女朋友是認真的,你真的喜歡我?」她心悸的抬起嫣紅的小臉,紅唇輕顫的問出這些日子擱藏在心底的疑惑。
「妳以為我是鬧著妳玩的?」
「那天你很突然就這麼跟阿姨說,我以為你只是搪塞她,我想問,又怕你笑我自作多情,其實這個問題我一直放在心裡,直到你剛剛說、說你想我,我才有勇氣問。」
「笨蛋,難道要我在這裡要了妳,妳才能明白我對妳有多認真?」索傲使壞的含咬她敏感的耳垂,懲罰她的遲鈍。
她嚶嚀的軟倚回他懷裡,連耳根都紅透的搥他。「討厭,你胡說什麼。」講那麼露骨的話讓她無措。
「相信我是認真的了,女朋友?」他沒告訴她自己有多想要她,以過人的自制力壓下體內強烈的渴望,他不希望兩人的第一次親密是在車上發生,她值得更完美的疼愛。
「相信了。」小手依戀的環住他的腰,唇畔漾著甜蜜的弧度。太好了,他是真的喜歡她。
「現在就只剩下妳弟這號麻煩人物,乾脆約他出來狠狠打一場算了。」
白鄀薔心驚的抬頭。「不行,你想被他告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要告就隨他,反正他告的每一條罪狀我都不怕,想扳倒我沒那麼簡單。」若非念在他是她弟弟的份上,那天他早對他開扁了。
「我知道你不怕,但我不希望你們對簿公堂,這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根本無法解決我們的問題。」
「那妳要我怎麼辦?眼睜睜看妳弟阻止我們交往,連見個面都難,妳真想逼瘋我!」
纖指柔柔輕撫他氣鬱糾結的眉心。「為了我,忍耐一下,別怪君恆蠻不講理,他手上是真的有討債公司殘忍凌虐債務人的案子,也難怪得知你在討債公司做事,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再加上我是他唯一的姊姊,對我保護心切之下,對你的態度難免又更激烈,你別生他的氣。」
「很難。」他不是聖人。
「那就少生一點氣。」白鄀薔溫柔的降低標準,猶豫了會兒又道:「你還是不考慮換工作嗎?也許你離開討債公司,君恆對你的成見便會消除。」
「妳弟既然先入為主認為我是素行不良的流氓,我不認為現在換工作他就會對我改觀多少,也許他反而會認定我倉卒離職,就是曾做過違法事的心虛證明。」
也因為如此,他打消向段君恆坦白傲霸公司真正底細的念頭,避免他不相信之餘,還把他當草菅人命的主謀,這樣豈不是愈描愈黑。
除了這層顧慮之外,坦白自己的身份與成立傲霸的原因,勢必得提起他父母的過往,可這段晦澀灰暗的過去,他不想提。
靜思半晌,白鄀薔也認同他的看法。就目前的情形,君恆是有可能將他換工作的舉動當成脫罪的做法。「沒關係,再給我幾天時間——」
索傲摟緊她,打斷她的話,「我討厭聽這句話,上次一給就兩天見不到妳,這次呢?兩天、三天,還是一個月?」
「你別這樣,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天天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好過,再怎麼說我也是君恆的姊姊,再花點時間和他溝通,我想他會同意我們交往,還是——」柳眉頓蹙,「你想跟他硬碰硬,鬧到他叫我爸媽把我押回家軟禁,我們再也無法見面的地步?」
「可惡,該死。」低咒著,他煩悶的再次深深吻住她。為了她,除了不甘心的妥協,又能如何?
 
經過兩天,白鄀薔仍未能成功勸消自家手足對索傲的偏見,而這時又有件重要的事令她掛心。
她上課的班級中有位叫饒承翰的男學生,是個很認真、成績相當優秀的孩子,只是最近她常發現他身上有傷,手臂有瘀青也有類似鞭打的痕跡,問他怎麼回事,他不是搖頭就是說不小心弄到的,若追問他如何弄傷,他便再也不答半句。
她隱約覺得事有蹊蹺,昨天驚見他額頭覆著紗布,更是把她嚇一跳。
「你的頭怎麼了?」她把他叫到一旁關切。
「不小心跌倒,撞到桌角。」他垂眼答完,沒再多說什麼就回座位看書。
這次她對他的「不小心」再也無法坐視不管,於是決定到他家做家庭訪問,好瞭解真相。
昨天補習班舉行檢定考試,今天放學生一天假,她也因此得了空,當然這多出來的假日她沒告訴君恆,因為想利用這天拜訪完饒家後去找索傲,這兩日他忙,沒像前幾天去接她小聚片刻,她好想見他。
循著由學生資料抄下的地址,白鄀薔來到一棟老舊的矮房子前,她正在尋找有無門鈴可按,就聽見屋內傳來陣陣嘈雜聲與物品摔撞聲,略微遲疑,她推開半掩的庭院門走進去。
「老子叫你還錢,你聽到沒有!」兇惡的催討聲由屋裡重擲而出。
「沒錢怎麼還?」另一道男聲可憐兮兮的低應。
「那是你家的事,今天你不還錢,我就打斷你的肋骨。」
「有種的話就別打我爸!」
白鄀薔一震,這是饒承翰的聲音。
「你這找死的小子,挨我們好幾次拳頭還不怕,兄弟,再陪他玩玩,看這小子多帶種。」
「住手!」她大喝著阻止兩名男子就要施暴的拳頭。
「老師?」饒承翰驚詫的轉向大門看著她,萬分意外她的出現。
快步擋至他身前,她昂首斥責眼前兩名彪形大漢,「他不過是個孩子,你們怎麼能對他動粗!」
「妳是這小子的老師?」右手邊看似為首的男子挑眉問道,他得先弄清楚這女人的身份再做定奪。
「我是他的英文老師,你們如果再對他動手,我就報警。」
「妳去報啊,最好連他欠債不還的沒用父親一起抓走。」他吊兒郎當的挑釁。
白鄀薔轉身問饒承翰,「你爸欠多少錢?」
他頭垂得低低的。「一百五十萬。」
她驚訝的望向頹坐角落那頭的落拓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饒承翰的父親了,他怎會欠下這麼多錢?
「別懷疑,這一百五十萬就是他欠的,沒本事也敢跑去賭博,說什麼要改善家裡的生活。饒泓,看在你兒子的老師替他出頭的面子上,我就再多給你兩天籌錢,兩天後你要是再還不出錢,就別怪我們打斷你兒子的肋骨。」自知就算打死了人也討不回半毛錢,他就順著台階下。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饒承翰身上的傷果然全是這些人造成的。
「沒什麼是我們傲霸討債公司不敢做的,我們走。」
兩名男子撂完話即囂張的離去,白鄀薔兀自怔站在原地,腦裡嗡嗡的回響著他們示威的狠話——沒什麼是我們傲霸討債公司不敢做的⋯⋯
 
「咦?大美女!」
傲霸產物仲介公司裡,陡地響起杜奕川的訝喊。聽見清脆鈴鐺聲,最靠近門邊的他抬起頭就看見白鄀薔。
自從傲公開與她的戀情,他好幾次冒著被揍的危險要傲帶她出來,大夥聊聊,好滿足他探問兩人國中同學的經過,奈何酷哥老友始終未答應,沒想到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的小女人,今天會自投羅網。
「鄀薔,妳怎會來這裡?今天不用上課?」索傲起身迎向她。
他並未告訴過她傲霸的地址,僅是有回載她時經過公司,隨手比了下公司的方向,想不到她記住了位置。此刻見到她的驚喜大於驚訝,他只想摟她入懷,一解相思之苦。
「別碰我!」白鄀薔卻揮開他的手,繃著俏臉嬌叱。
這意外的發展令杜奕川與崔振綱錯愕相望,他們原本竊笑著等看老友摟抱佳人談情說愛的難得鏡頭,怎料腳本與他們期待的完全不同。小倆口吵架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索傲皺眉看她。昨天兩人還在電話中互訴想念,怎麼今天她就翻臉不認人,居然叫他別碰她?
「你騙我!說什麼你們公司是合法討債,結果連個國中生都不放過,他都已經被害得撞破頭,你們公司派出去的人竟還想打斷他的肋骨!」當她由饒承翰口中證實,他身上的傷都是代他父親所受,額頭縫了六針的傷,也是被那兩名討債男人推撞到桌角所造成,她氣得直奔來找索傲。
她那麼相信他,他怎麼能騙她?!
「妳到底在說什麼,傲霸哪來的國中生債務人?」
「鄀薔小姐,妳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崔振綱接話佐證。債務人的資料幾乎都是他負責調查,公司成立至今,從未接過這樣的Case。
「沒有,因為欠債的是那位國中生的父親,他只是無辜的代罪羔羊。」
「那個國中生是妳的學生?」雖是疑問句,但索傲的語氣是肯定的。
「沒錯,我剛從他家過來,若不是討債人員要對他動粗時我恰巧趕到,今天他的肋骨也許已經被打斷,原來你們公司就是這樣『合法』討債的?」
「他們不是我們公司的人。」
「那麼請問為何對方會撂話說,沒有什麼事是他們傲霸討債公司不敢做的?」光她一個人或許有聽錯的可能,可難道饒家父子耳朵也跟著出問題?
「這是怎麼回事?」杜奕川與崔振綱同時望向他,已然察覺整件事的不尋常。
索傲危險的瞇起眼。「最可能的就是嫁禍。」
誤以為他指責自己嫁禍,白鄀薔眼裡充滿失望和毀恨。「從一開始就沒說實話的是你!公司裡的討債手法如此殘忍,你居然辯稱合法?!是,你是沒做傷人的胡塗事,但僅止於那次的砍手臂事件,其他時候你也跟其他討債打手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壓根不管別人的死活,對吧?!」
「妳說什麼?!再說一次!」壓抑的語氣透著隱忍的風暴。
杜奕川與崔振綱還來不及為好友辯解,白鄀薔已擲出更具殺傷力的控訴——
「君恆說對了,我果然是個笨蛋,才會相信你那些騙小孩的鬼話,你的真面目其實是個殘忍、惡劣的討債流氓!」
索傲緊抿著唇,視線與她控訴的雙眸對望,眼裡的氣焰燒灼得比她更猛烈,雙手握得指甲陷進掌心。她竟說他是殘忍、惡劣的討債流氓?!他在她心裡的評價就這麼低,她對他的信任就這樣薄弱,該死的,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就如此微不足道?!
「你⋯⋯為什麼不說話?」白鄀薔微退一步問,並非被他情緒難測的深眸凝視得害怕,而是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重的後悔退卻。就算自己再生氣,也不該指責他殘忍惡劣,這樣似乎太傷人。
「我是個最沒人性、罔顧他人死活的討債惡魔,還能說什麼?」
沉著臉由她身邊大跨步離去,他,無話可說。
僵站著,她的心狠狠抽疼,因為看見了他眼裡的自嘲與稍蹤即逝的受傷流光。
自己真的傷到他了!
「鄀薔小姐,妳說的話太過份了,傲破天荒的沒吼人,反而認了妳莫須有的指控,可見妳有多傷他的心。」見老友頭也不回的離開公司,杜奕川為他抱不平。他還是第一次見傲被誣賴卻未做反擊,看來他對白鄀薔的感情,確實是真的。
「莫須有?你是指傲霸一切非法的討債行為全交由別人做,索傲只做合法催債的部份?」
「我想先問妳一個問題,傲是不是沒跟妳提過有關傲霸經營的內幕與細節?」崔振綱直接切入主題重點。
白鄀薔一臉茫然。「什麼內幕細節?」
「果然跟我猜的一樣,傲什麼都沒跟妳說。」
「他該不會連自己是傲霸負責人的這件事都沒說吧?」杜奕川跟上他的思考速度,提出先前因事發突然,無暇思及的問題點。
茫然的小臉添上驚愕。「索傲是傲霸產物仲介公司的負責人?!」
「他還是荷蘭知名的費德爾金控集團的幕後老闆。」兩人有默契的道出好友另一項身份。
「你們在開玩笑嗎?他從來不曾跟我提過這些事。」他是費德爾金控集團的幕後老闆,所以幫她代課才會用費德爾的名字?若真是這樣,他為何要隱瞞他驚人的身份。
「奕川,你泡杯咖啡請鄀薔小姐喝,我打電話請雁姨過來,關於傲的事,我想讓雁姨來講比較妥當。」他不明白好友為何不向白鄀薔透露身份,但小倆口已經發生誤會爭執,這時候或許只有請雁姨出面解說傲的身份,她才不會懷疑。
 
十分鐘後,原本就在前往傲霸路上的魏良雁已抵達公司。
「振綱,什麼事特地打電話要我過來?鄀薔!妳也在這裡啊。」意外見到白鄀薔,她欣喜的走向她,慈藹的拉過她的手,「好幾天沒看到妳,阿姨很想妳呢。」
「我也很想阿姨,這陣子因為⋯⋯家裡有事,所以上次您請我回家吃晚餐,我沒辦法過去,抱歉。」儘管心情極亂,她仍然打起精神與這位慈祥的長輩寒暄。
「沒關係,以後有得是機會。傲呢?我出來買東西,晚點要直接到基隆去找朋友,振綱打電話給我之前,我原本就要過來告訴他這事,怎麼沒看到他?」
白鄀薔惆悵的垂下眼睫。「我跟他吵架,把他氣跑了。」
「妳跟他吵架?!能讓妳這麼溫柔的女孩跟他吵,想必是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吧?」
看白鄀薔欲言又止,崔振綱索性替她說:「雁姨猜錯了,是鄀薔小姐誤會傲是不擇手段的討債流氓,找他興師問罪,傲一氣之下就衝出去了,我和奕川追問後,才曉得他沒向鄀薔小姐坦白他的真實身份,因此打電話請妳過來替他解釋。」
「阿姨,我真的誤會索傲了嗎?」她眉有愁結,腦裡依稀又浮現索傲離去時眼裡一閃即逝的受傷眸光。
溫婉頷首,魏良雁拉她一起落坐沙發。「妳的確冤枉他了,那孩子非但反對暴力討債,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把討債公司當慈善機構在經營。」
「把討債公司當慈善機構?」
「妳有聽過討債公司自己出錢替債務人還債,更替有需要的債務人介紹工作的嗎?」
「索傲這麼做?!」
杜奕川插話,「他一直都這麼做,即使代還的債款成為收不回的呆帳,也不見他眉頭皺一下。」
「為什麼?他為何這樣做?」
關於這點,崔振綱也很不解。「這個問題我和振綱問過他,向來特立獨行的他只表示如果凡事都做跟人家一樣,那多沒意思。」
「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魏良雁看著白鄀薔說道:「傲並非存心隱瞞他的身份,他只是不想提起自己的父母雙雙服藥自殺的難堪往事。」
「自殺?!」她震愕的摀唇低呼。她一直認為索傲的父母定居荷蘭,沒想到⋯⋯
崔振綱與杜奕川也被這震撼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他們曉得好友的父母過世,但不知他們是服藥自盡。
事情至此,魏良雁認為是將真相說開的時候。「傲國一那年,他父母經商失敗向地下錢莊借錢週轉,因為無力還債,又無法承受討債公司逼債的壓力,於是選擇攜手共赴黃泉。傲也就是在那之後變壞的,他的憤世嫉俗其實是在抗議父母的輕忽生命,棄他而去。」
得知內情,白鄀薔只覺一顆心揪疼得厲害,沒想到他年少時的叛逆乖戾,背後隱藏著這樣令人心酸的原因。
「他夠堅強了,沒有自暴自棄走入歧途。」崔振綱打從心裡佩服老友。
杜奕川點頭表示同感。
「嚴格說起來,索傲的父母算是間接被討債公司逼死的,為何他還願意成立討債公司,更幫人還債?」白鄀薔問出兩人共同的疑問。
「這或許算是一種填補遺憾的補償作用,他的父母因為被逼債而結束生命,造成他痛失雙親的遺憾,他無法救回他們,便改而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減少不幸的發生。那孩子叛逆歸叛逆,但到目前為止的用心付出,我想沒幾個人及得上。」
「可是我卻誤會他,更指責他殘忍惡劣⋯⋯」低下頭,她咬唇無語,覺得真正殘忍的是自己。
魏良雁沒有責怪的輕拍她的手。「誤會解開就行啦,這是阿姨家的鑰匙,妳到阿姨家等他,順便告訴他我要到基隆住兩天。」
「傲離開公司時很生氣,雁姨讓她一個人去找傲,沒問題嗎?」崔振綱擔心的問。
「我也這麼想,不如我跟振綱陪鄀薔小姐一起去,也好緩和一下氣氛。」
「你們放心,沒問題的。」那孩子心中就算有萬把怒焰,也只有鄀薔能平息。
握著魏良雁給她的鑰匙,白鄀薔卻是半點信心也沒有。
在自己說了那樣傷人的話之後,索傲還願意見她嗎?
第九章
震天價響的音樂從立體音響播出,迴盪在偌大的臥房中,索傲完全感受不到樂聲的刺耳,彷彿要讓它代替他的怒吼吶喊似的,任由它轟隆隆的鼓譟喧騰,他則坐在窗台上,一口飲盡高腳杯中的葡萄酒,隨後眸中一沉,將杯子砸向牆壁。
一串玻璃碎裂聲隱沒於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宣告著第三個酒杯的報銷,他滿懷的鬱悶火氣仍然無法消退分毫。
「Shit!」他對著一地的玻璃碎片粗罵。
直到今天他才深切體會到,沒什麼比心愛之人的否定、輕視更教人難受。
可笑的是狂傲如他,從來不把別人對自己的評論放在心上,也從來沒人能打擊得了他,想不到今日竟被個小女人逼得在這裡喝悶酒,說出去只怕笑掉人家大牙。
怎奈怨她、惱她的同時,想她、念她的心情更是濃烈。
可惡,現在停止對她的愛,來得及嗎?
索傲煩悶的欲拿起擱放在窗台上的另一只酒杯,房裡轟隆作響的音樂突地戛然而止,他反射性的眺向床頭音響,深邃的眸心顫然輕震,此刻靜立在那兒的纖柔身影,正是始終霸住他思維的人兒。
「妳來做什麼!」雙眸貪看著她的倩影,但他偏要冷著語氣開口。
「阿姨託我告訴你,她去基隆找朋友,明天晚上才回來。」白鄀薔沒有移開與他對望的視線。
當她帶著內疚的心情來到他阿姨家,發現他的機車與轎車皆停放在屋前,她有些意外。按門鈴無人應門,她就逕自進入屋裡,循著樓上傳來的嘈雜聲來到了他房裡,在嚇死人的樂聲中看見靠坐窗台上的他,她擅自作主關掉那宛如要震破耳膜的音樂。
「還真是委屈妳,奉我阿姨的命令親自跑這一趟。」
「不是這樣,我——」
「別過來!」他大喝的阻止她走向自己,地上有碎散的玻璃,會扎傷她的。
白鄀薔僵站著,她鼻頭湧上難過的酸意。他仍在氣她,氣得不願讓她靠近。
望見她淒楚的神情,索傲極想上前擁她入懷,可他終究還是咬牙忍住,躍下窗台踱至另一扇窗前背對著她,讓拂面的涼風冷卻他自作多情的不忍。在傲霸時,她已經要自己別碰她,此時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覷向他孤傲的背影,白鄀薔忽地冷靜下慌亂無措的心。現在不是難過被他排拒的時候,是她誤會他了,必須提起勇氣向他道歉。
深吸口氣走近索傲,她由背後環抱住他。「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她馨香的氣息與低柔的歉語令他心湖輕悸,但他沒忘記她是如何控訴自己。
「妳確定是誤會?我可是個殘忍、惡劣的討債流氓,妳要不要再調查清楚些,也許我比妳想的更惡劣百倍。」
「你不是那樣的人,阿姨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一切?索傲驚震的轉過身子面對她。「包括我父母的事,阿姨也告訴妳了?」
「嗯!我不知道原來你家裡曾發生那樣的事——」
「我不需要妳的同情和憐憫,我過得很好。」他激動的打斷她的話。這些年他不願向人提及父母過世的原因,一半是因為不值得提,一半即是怕別人同情他,那是有著倔傲自尊的他最不需要的施捨,尤其是她。
「我沒有同情或憐憫你,而是心疼!心疼你的孤獨、你的寂寞,還有你對雙親那份再也無法付出的孺慕之情,我是心疼你呀!」傾訴到最後,她偎入他懷裡抱著他,彷彿這樣就能分擔他埋藏心裡的遺憾與落寞。
她終於明白,為何十幾年前他就常跑到陽明山,為何他說那裡離天空比較近,因為在那裡,他只要仰頭便能安慰自己,他與父母的距離拉近了,那是年少的他對雙親的一種思念方式。
索傲想倔強的否認自己沒有孤獨、寂寞,更沒有遺憾,可她真切的低訴與溫柔的摟抱,讓他胸中一片激盪,忍不住動容的回摟住她,埋首在她頸項間,汲聞她教人心安的甜柔氣息。
「國三那時,你要是跟我講你爸媽的事,我一定不催你寫作業,而是直接幫你寫。」
「笨蛋。」這傻女人扯到哪裡去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小手帶著疼惜與鼓勵在他背上輕輕拍拂。這些年一路走來,辛苦他了。
「妳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別亂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全因她傻氣的小手奇異拍出他長久以來塵封心底的辛酸苦澀,恍如在這一刻,他始終壓抑的心靈真正得到自由的釋放。
「哦。」沒有多想,她停止對索傲的拍碰,靜靜與他相擁。片刻,她稍稍推開他,抬起頭問:「你不生氣了吧?」
「什麼?」心裡獲得全新的平靜,他一時沒會意過來她指的是何事。
「我在傲霸那樣說你。」白鄀薔怯怯的回答。
「我一想到就火大,為什麼不氣?」
「我不是故意的,饒承翰是我的學生,看他常帶傷上課,我覺得事有蹊蹺,於是跑去他家做家庭訪問,哪裡曉得遇到討債公司的人正要對他動粗,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氣不過,又聽對方提到傲霸的名號,所以——」
「所以妳這個正氣凜然的俠女就跑來找我興師問罪,執意定我的罪?原來我這個男朋友比妳的學生還不如!」
「哪是這樣?!就是因為在意你,我才會衝動行事的。責罵你的時候,我也不好受啊!」
「是哦?我看妳倒是罵得很順口。」第一次見向來柔和沒脾氣的她發火,想不到火力這麼強,出口的指控字字句句均能傷他。
「你還在生氣?那不然⋯⋯我讓你罵回來嘛。」
「妳是該罵,既然知道對方討債的手法惡劣,妳沒在第一時間找我過去已經很不應該,竟還敢指責對方對妳的學生動粗,萬一他們將矛頭轉向妳,對妳施暴、欺負妳怎麼辦!」索傲摟著她的柳腰低吼,現在才想到這個教人為她捏了把冷汗的危險。
白鄀薔像也剛思及這項危機,背脊發冷的打了個寒顫。「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對,妳一行俠仗義連小命都不顧的老毛病又犯了。」這個小女人才安份一陣子,他才不在她身邊就故態復萌,做出令他提心弔膽的事。
「下次不會了。」
「這種事還有下次!」她真想把他嚇出心臟病才高興?
小臉可憐的瞅望他。「崔振綱剛才已經查出,向饒家討債的是一家新開的討債公司,他們假借傲霸的威名來討債。
「雖然我學生的父親想以賭博的投機方式改善家境,因此欠債是他咎由自取,可再怎麼說,我的學生是無辜的,我若不幫忙在兩天內籌出一百五十萬還那家討債公司,他們真的會沒人性的打斷我學生的肋骨。」
「這筆欠款我會請振綱去處理,妳學生不會有事,我不許妳再插手,跑去跟討債公司的人接觸。」索傲嚴峻警告,杜絕她發生任何危險的可能。
「你要幫饒家還債?」
「妳都已經牽連其中,難道我能不管?必要的話,我會請奕川為妳學生的父親介紹正當的工作。」
「謝謝。」她嬌笑道謝,發現他的心腸其實很軟。
索傲像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輕掐她嫩頰。
「這種以誤會換來的感謝,我寧可不要。」她絕對想像不到,被她誤解,他的內心有多煎熬、難受。
「對不起,今天是我的錯,你別氣了。」說著,白鄀薔踮起腳尖,摟住他的頸子,臉頰泛紅的湊上紅唇,以最親暱的方式向他賠罪。
雖然有些訝異她會主動吻自己,但他可不想錯過這個一親芳澤的機會,手臂將她柔軟的嬌軀緊壓向自己,很快的化被動為主動的奪回親吻的掌控權,深深的吮吻她,滿足渴望了好幾天的醉人親暱,愈吻愈火熱,愈吻愈煽情。
「鄀薔,如果妳不想要,就推開我,否則一旦我開始⋯⋯就不會停下。」細碎的吮吻在她白皙頸項流連許久後,滑向她小巧貝耳,他在她耳畔沙啞呢喃,探入她衣內的大手沒有停止放肆的愛撫。
全身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想要她,但他不想強迫她。
微啟的小嘴低逸出一聲嬌軟的呻吟,白鄀薔清楚看見他眼裡燙人的濃烈慾火,她欲語還休的微咬唇瓣,而後臉紅心跳的再次獻上自己的紅唇,無言的告訴他,她願意成為他的,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
「噢,鄀薔。」粗喘的喃喚著,索傲更加熱情的與她唇舌交纏,將她抱上他的大床,濃情蜜意的愛她。
纏綿旖旎的情火,滿室蔓延⋯⋯
 
在朦朧的睡意中下意識的收攏手臂,卻未觸到該有的軟玉溫香,索傲頓時清醒過來,發現身旁的床位空無一人,哪有伊人的身影。
他的小女人呢?
「鄀薔?」套上衣服,他一路由樓上往樓下尋去,「妳在哪兒,鄀薔!」
「我在廚房。」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裡,他快步走進廚房,終於瞧見那抹娉婷纖影,他走上前一把摟過剛關上爐火的她。
「為什麼不待在我懷裡?我以為妳後悔了。」後悔將完美無瑕的自己給了他。
頰上一熱,白鄀薔羞赧低語,「我只是怕你肚子餓,下樓為你準備午餐。」她在他懷抱裡醒來已過下午兩點。
「妳的身體還好嗎?」索傲眷戀的看著她。
她臉上紅雲更濃的點頭,對於他的憐愛既羞又喜。
「那妳實在該乖乖的待在我懷裡等我醒來。」俊顏半認真半調笑的俯近她,曖昧呢喃,「這樣我們就可以再來一次。」
「你!我要回去了啦。」
他朗笑的摟緊臉紅得像蘋果,無措的在自己懷裡掙扎的她。都已成為他的了,談起男女情事卻更害羞,這個小女人可愛得令他又多愛了好幾分。
聽見他渾厚的笑聲,白鄀薔忘記掙扎,愣眼的瞅他。這是她第二次見他俊朗大笑,颯爽的姿態如同上回一樣迷人。
「乖,別生氣,我們吃飽再來。」索傲朝她眨眼,皮皮的說。
厚,這個男人就非得這樣逗弄她不可嗎?他實在是⋯⋯唉!拿他沒轍的輕嘆,白鄀薔雙手捧住他的臉,認真的交代,「聽好嘍,你在家吃午餐,我去找我弟。」
「妳要去找段君恆?」斂起促狹的調笑,索傲輕握下她的手問。她弟到目前為止仍是他的敵人。
「他一直對你有偏見,如今我知道你成立傲霸的用意是幫人而非傷人,我當然要告訴他,讓他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到時他應該就不會反對我們交往。只是為了避免他見到你又和你起衝突,所以還是由我一個人去找他。」
「妳就直接告訴他,我們已經發生親密關係,妳是我索傲的,我看他要如何反對?」
「不行!在君恆尚未對你改觀前,如果讓他知道我們⋯⋯我們在一起,他肯定會想各種名目告你,而且這種私密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說出來多難為情。」她愈說愈小聲。情人間的耳鬢廝磨就該屬於彼此,在第三者面前說破多尷尬,何況那個人還是她弟弟。
「瞭解,我不會說。」明瞭她的介意,索傲輕拂她的背脊許下承諾。
她釋懷一笑,明顯感受到這個霸道的男人是寵自己的,但她沒忘記要詢問重要的問題——
「除了你的身份之外,我會向君恆提及伯父伯母的事,可以嗎?」
「勉強接受。」要向一個敵視自己的人透露這事,他有點不甘。
白鄀薔欣慰的撫平他眉心的皺摺,知道他的勉強是因對方是和他作對的人。
「我向你保證,君恆絕不會拿伯父伯母的事譏誚你,他是個好律師,也是個好人。」
「我懷疑。」
「索傲!」
「先吃飯再說,我肚子餓壞了。」
「你吃,餐桌上有沙拉鱈魚、清炒豆苗,還有木須炒肉絲,冬瓜排骨湯在爐子上,你端一下,我要趕快去找君恆。」她想快點化解弟弟對索傲的成見。
長臂輕而易舉攔腰勾回她。「妳不餓是嗎?這表示妳還不夠累,我很樂意再賣力愛妳,讓妳——」
「等一下!你別亂來哦,你已經讓人家夠累了啦,人家吃完飯再去找君恆就是了。」
看著臊紅整張臉,聽話的落坐餐椅上裝飯吃的佳人,索傲滿意的端湯上桌,與她一起用餐,為她夾滿一堆菜。
要解決他和她弟的問題,也得先填飽自個的肚皮,否則餓壞身體可就得不償失了,這個小女人即使已從女孩蛻變成女人,依然令人操心。
 
「奇蹟,妳今天吃錯藥了?居然會跑來找我。」
看見自家老姊出現在事務所,段君恆挑眉揶揄。
自從他堅持反對她與索傲來往,每天到她住處盯梢及查勤後,她可是頗為懊惱他,怎麼今天竟主動來訪?
「沒禮貌,好歹我也是你姊姊,你能不能客氣點!」走到他辦公桌前坐下,白鄀薔瞪著他抗議。竟然說她吃錯藥,像話嗎?可惜他的助理不在,要不她一定請他評評理。
「我是對妳很客氣,沒把妳硬綁回去叫媽看住妳。」
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低嘆了聲,她好聲好氣的道:「你誤會索傲了⋯⋯君恆,今天這件事很重要,請你好好聽我說。」見他一聽自己提及索傲就欲翻臉反駁,她先一步阻止他。
「什麼事很重要?」看她臉上映著前所未有的凝肅,段君恆妥協的詢問究竟。
於是白鄀薔將索傲的身份,以及他成立傲霸的動機與經營方式,詳實的全盤托出。
「是他教妳這麼說的?」他雖震撼於聽見的消息,但仍是多心的質疑。
「這些事是他阿姨告訴我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父母被討債公司逼死的事。他的身份造假不來,你若不相信真要去查,憑你的本事絕對查得出來。」
的確,身為伸張正義的律師,接受每項委託他都會詳細追查有無內情,長期下來已有穩固的情報網,要查這事倒也不難,之前只是認定索傲意圖不良,就沒費心調查。
「君恆,你真的誤會他了,他跟那些罔顧債務人生命的討債流氓完全不同。」無法讀出他的靜默是相信或猜疑,白鄀薔捺著性子再為心上人平反冤屈。
沉思片刻,段君恆開口了,「就算這樣,他仍然不適合妳。」
「什麼意思?」她愕然反問。既然誤會解開了,她應該聽見他贊成他們交往才對,不是嗎?
「他太狂太霸,妳駕馭不了他。」他懷疑有女人管得住狂肆的索傲,柔弱的鄀薔和他在一起太沒保障。
「一個人給人的外在感覺不代表一切,更何況兩個人相處真心以對最重要,何需駕馭?」
「我認為斯文的情人比較適合妳。」
「我愛的是索傲,我想牽手一輩子的人也是他。」話落,她被自己脫口而出的告白嚇到,然而胸中隨即湧上一股篤定。她要嫁的人,就是他。
再遲鈍,段君恆也明白姊姊這回的感情放得有多深,他可從未聽她說過想和哪個男人牽手走一輩子,除了索傲。
他微瞇起眼探問:「索傲允諾過和妳廝守一生嗎?」
心猛然一跳,她被問住了,忽然想起雁姨說過索傲始終不肯安定下來,他從來只有情婦,雖然自己榮幸的成為他首開先例的女朋友,也相信他對自己是認真的,可他會為她安定下來嗎?
「沒有,是吧。」他察言觀色的做出結論,節節進逼的再問:「妳有把握他會一直和妳交往下去,跟妳一樣想與妳牽手一輩子?」
白鄀薔抿唇無語。她連他的心會在自己這個女友身上停泊多久都無法把握,又如何保證他也想與自己廝守?怎麼辦,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她似乎愛得太孤注一擲了。
「鄀薔,即使我承認他確實不簡單,有難能可貴的過人之處,但妳要考慮的事仍然很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沒什麼好考慮的。」帶著鴕鳥心態不願面對,她嘴硬的反駁。
「妳有妳的固執,我也有我的堅持,過不了我這關,妳想索傲有可能過爸媽那關嗎?」
「段君恆,你到底想怎樣!」她有些動氣,哪有弟弟這樣當的,非但不支持她的戀情,還揚言要在爸媽面前搞破壞?!
「我不過就是想保護妳這個姊姊,為妳的幸福著想罷了。」段君恆突然由抽屜取出兩張音樂會的票給她,「這是我一位小提琴家朋友寄來的票,送妳。」
她蹙眉拿起票。「我們在談很重要的問題,你幹麼打岔提到音樂會?」
「這件事也很重要,因為我要介紹這位朋友給妳當男友。」
白鄀薔驚愕的張大眼。她剛剛聽見什麼?
「他叫洪錫展,定居歐洲,曾得過德國慕尼黑國際大賽小提琴獨奏首獎,明天回台,後天在國家音樂廳舉行演奏會,雖然我們不常聯絡,但他溫文有禮,絕對比索傲適合妳。」
「說到底,你就是對索傲有偏見。」她氣得忍不住跳了起來,「男女之間合不合適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你不能這麼武斷,一逕投他反對票。」
縱使無法確定自己和索傲是否有永遠可言,她的心已只容得下他,其他男人再溫文有禮、再優秀,都與她無關。
「這回我可不算投反對票,而是好心的介紹朋友給妳認識,希望妳多個選擇的機會。既然妳說男女之間合不合適只有當事人清楚,那妳對洪錫展的感覺如何,也只有等見到他才曉得。」
她正想拒絕他的「好心」,表明自己沒有和這個人認識的意願時,他已拋下驚人語句——
「記得邀索傲一起去聽演奏會。」
念在那男人幫過許多人的份上,他就暫時解除禁止鄀薔與他見面的限制。
「找索傲去?他若知道那位小提琴家,是你要介紹給我當男友的對象,他不宰了他才怪,你居然還要我邀他一起去!你在打什麼主意?」
段君恆深邃迷人的眼裡藏著一抹狡黠。「我朋友難得回台辦演奏會,我不過是為他多邀請幾位聽眾聆聽他的琴技,哪有打啥主意?而且,倘若索傲像妳講的這樣暴力,妳最好盡早和他劃清界線。」
「他才沒那樣暴力,是我隨口胡說的。」
「那就請他務必出席後天的演奏會,讓我見識他的風度有多優。」
完了,為何她有誤中圈套的感覺?假使索傲後天未出席這場音樂會,豈非代表他沒風度?
「君恆——」
「段律師,你有空嗎?我有件重要官司想委託你。」
她的低喚被一位上門委託案子的顧客蓋過,不想妨礙弟弟工作,她只得無奈的先行離去。
君恆既已打定主意邀索傲參加音樂會,她若再為他找託辭,恐怕只會徒增君恆對他的負面印象。
 
晚上,當索傲到她的租屋處時,白鄀薔避重就輕的說她弟對他的觀感已經好很多了,也沒再限制他們見面,更請他們去聽他朋友的小提琴演奏會。
「段君恆請我去聽小提琴演奏?」他敏感的瞇起眼,「他是故意的對不對?」
「什麼故意?」她心虛的屏住呼吸。
「他在嘲諷我這個討債公司的老闆沒藝術氣質,故意邀我去聽演奏會。」
「亂講,誰說聽音樂會的人就一定有藝術氣質,很多文藝活動多得是附庸風雅的有錢人參加。」
「女人,妳這麼說好像我真的沒藝文氣息似的。」索傲不滿的搔她癢。定居荷蘭時,他可是被阿姨硬拉去聽過無數場音樂會,雖然在會場他閉目養神居多,但知名的曲目他可是一聽就知道。
白鄀薔咯咯嬌笑的倒入他懷裡,抓住他使壞的手。「人家沒那個意思,你別搔我癢。不過有件事你記住哦,後天無論君恆跟你說任何挑釁的話,你都要忍住,別理他。」
「嗯?妳知道他會挑釁我?」
呃⋯⋯「你們之前曾發生口角,他又跟你一樣倔強,我怕如果他沒特別注意語氣,講起話會像在挑釁你。」
「是這樣嗎?」怎麼覺得她好像有事瞞自己?
「就是這樣。今晚天氣很好,我想去你上次帶我去的夜景餐廳欣賞夜景,我們現在出發好不好?」她搖著他的手臂撒嬌。為了消弭他的懷疑,只好岔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因此想起陽明山璀璨的夜景,她是真的想再去欣賞一回。
「好,今天有風,去拿件外套,免得著涼。」他寵溺的應允,在她柔潤紅唇上吻了下。
嫣然巧笑的進房裡拿衣服,白鄀薔決定把弟弟丟給她的惱人問題暫拋腦後,和情人甜蜜的夜遊去。
第十章
帶著些微的不情願,索傲單獨前往國家音樂廳。原本他的小女人該和他一起來的,可她下班時有學生請教她英文文法,她怕耽擱時間,於是打電話請他先赴約。
「遲到就遲到,我去接妳,我們再一起去。」他在電話中這麼表態。
「這樣不好,我可能會耽擱很久,我們兩個若一起遲到,君恆也許會認為你故意跟他唱反調,拖著我在他朋友的演奏會上遲到,你若先過去他就沒話說了。演奏會的票在我房間桌上,我再打電話告訴君恆我會晚點到。多忍忍,別跟他起衝突,我為學生講解完問題就過去,拜。」她回他一長串的交代後即掛斷電話。
鄀薔竟然為了學生放他鴿子,就不怕他吃醋?
儘管並不介意段君恆對他是否又有話說了,但為免他的傻女人掛心,即便不情願,他還是先行赴約。
來到音樂廳前,正想著是否要先進去找段君恆,讓他眼見為憑自己已經來了,再出來等鄀薔,抬頭就見不遠處有一群人圍著一位戴眼鏡的斯文男子,段君恆就含笑站在一旁。
對方也看見他,跨步朝他走來。
「鄀薔跟我說你會先來,我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段君恆似笑非笑的站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
「你到底為什麼邀我來聽音樂會?」索傲直截了當的問。原就質疑他請自己參加音樂會的用意,現在聽他話中有話的揶揄,更肯定這趟邀約不單純。
「你果然敏銳,知道我的邀約另有目的。不過我的猜測也沒錯,鄀薔顧忌你會鬧事,並未將最重要的那件事告訴你。」
「哪件事?」索傲眉心頓凝。鄀薔真有事瞞他?
段君恆朝斜前方望去。「你看到被人群圍住的那個人了吧,他是我朋友,也是等會兒小提琴演奏的主角洪錫展,我已經向鄀薔表示過,要介紹他給她當男友。」
「該死的,你說什麼?!」
他揚高的憤懣語調引來幾人朝這個方向看來,段君恆笑笑的向那邊示意沒事,再望向他。「你可以在這裡動手打人,那樣就更證明你不適合鄀薔。」
「這就是你邀我來的目的,激我動怒揍人,好捉我的把柄,逼我不得不離開她?!」極力壓低嗓音,索傲雙拳握得青筋浮起。
難怪那天鄀薔會提醒自己,演奏會這天無論他說什麼不中聽的話都別理他,稍早也在電話中叮嚀自己別與他起衝突,原來他早打著為她介紹男友的不良心思。
「可以這麼說,這是我替我姊做的一點小測試。」
「不必把話說得這麼好聽,說穿了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合法經營傲霸,認為我不配和鄀薔在一起。」
「說不配太沉重,我承認自己很佩服你成立傲霸暗中幫助無數人的善行,但你可曾想過,無論你的討債公司經營得再正派,一般人仍會帶著有色眼光看待,鄀薔若和你交往,別人會如何看她?」
「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是他們的事,鄀薔不會介意。」
「那麼我爸媽呢?縱使他們同意你們交往,你是否也要他們兩老為你忍受別人在他們背後的指指點點,批評他們女兒的男友是個討債的?」
索傲難得的未立即反駁。這是個八卦嚼舌根至上的社會,鄀薔能因為愛他而不介意別人如何的評論他,但她的父母能忍受好事者攻訐、輕視他們女兒擇友的眼光嗎?
捕捉到他眼裡的猶豫,段君恆毫未放鬆的再道:「還有一項更重要的問題,鄀薔跟你在一起有可能發生危險。」
「什麼意思?」
「你將傲霸經營得如此成功,想必令不少同業嫉妒,你能保證他們不會找你麻煩,甚至鎖定鄀薔為報復對象?」
這是得知他具有過人的能力,卻仍反對他和姊姊交往的主要原因。比起自己這個律師,他認為索傲更可能招來危險,畢竟自己是法律從業人員,想對他不利也得有些顧忌,至於索傲則沒有這項保障,他怎可能不擔心姊姊被連累,發生難料的危險。
索傲被他質問出滿懷的震駭。傲霸的高催收率是讓黑道敬讓三分,雖然公司成立至今也未發生報復事件,然而前兩天不就有新興的討債公司,以傲霸的名義恐嚇債務人,萬一哪天鄀薔真因為他,成為有心人士的目標⋯⋯
老天,他連想都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抱歉,打擾一下。」
一道聲音岔入他驚悚的思緒中,微抬眼,他看見走近兩人的洪錫展,本就握著的雙拳悄然收緊。這個被段君恆拱出來的情敵想幹麼?
感受到他逼人的視線,洪錫展心裡打了個突,不解他犀利眸底佈滿的敵意所為何來。
客氣的向索傲頷首致意,他轉向段君恆說道:「我的助理通知我進去做演奏的最後準備,可能要等演奏會結束,我們才能好好敘舊。」剛才兩人原想聊聊,可惜被一些樂迷纏著問些瑣事。
「沒問題,就等音樂會結束我們再聊,我姊等會兒也會來欣賞你的表演,到時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OK,我們晚點見。」那兩道逼人的視線寒冽得令他背脊發冷,他說完即隨助理離去,自知盡速遠離那個渾身透著危險氣息的奇怪男人比較安全。
「他的長相或許沒你出色,可他斯文的性子與工作卻比你適合鄀薔。」將索傲沉凜至極的臉色納入眼底,段君恆沒有懼意的陳述他的看法。他很意外明顯想扁情敵的索傲,並未揮出他飽含怒氣的拳頭。
「可笑,那只是你一相情願的認定。」他嗤聲駁斥。
「就算我有私心,也全是為了鄀薔好,她單純善良,生活一向平靜,我希望她平安的過下去。如果你愛她,請你多為她想想,假使你無法給她幸福,反而會為她帶來危險,那就請你離開她。」
離開她?離開唯一令他心動的小女人?該死,他辦不到,可是⋯⋯
「索傲!」
清脆的呼喚傳來,他轉過身,那道早已鐫刻心底的嬌俏人影翩然映入眼簾,他深邃的眸光就這麼與她膠著住,再也移不開。
「太好了,我也沒遲到。」白鄀薔小跑步來到他身旁,輕挽住他的手,發覺氣氛好像不對勁,她望向段君恆,「君恆,你沒對索傲胡言亂語吧?」
「我認為該說的都說了。」
他想介紹洪錫展給她當男友這件事,也在他認為該說的範圍嗎?
她微帶不安的迂迴探問:「呃,索傲,剛剛你有沒有打人?」
沒有回答,他定定的看著她,眼裡藏著掙扎。
「索傲,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輕拉他的衣服,她感覺出他的不對勁,從自己出現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說,到底是怎麼了?
「我有事要先離開,不陪妳聽演奏會了。」他暗自咬牙做下決定,將口袋裡的票拿給她。
「什麼事這麼重要?」她才來他就要走。
「荷蘭那頭有緊急的事需要我裁奪,我得趕回去處理。」
「這樣啊,騎車小心點。」既是公事,她也不好強留他。
深深的凝視她,索傲眷戀的伸手輕撫她半邊臉,隨後轉身邁步離去。他得回去想想,該拿她怎麼辦⋯⋯
「走嘍,演奏會快開始了。」段君恆移步擋在白鄀薔面前,截住她癡望索傲背影的目光。
她神色微斂,質問:「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和索傲發生什麼衝突?」他離開前望著自己的眼裡,有她沒辦法解讀出的混亂情緒,莫非君恆之前曾和他大吵?
「沒有,我們談得很平靜。」以他沒發飆情敵這點來判斷,是算平靜。
他相信索傲已將他的勸說聽進去,否則不會在這時候離開,剩下的,就是給他時間,等他對鄀薔放手。
「可是——」
「有其他疑問等演奏會結束再說,不趕緊進場,待會兒打擾到其他人聆聽音樂就很失禮了。」
被動的由他拉著走進音樂廳,白鄀薔忍不住回頭望向索傲離去的地方,掛懷的想著,他真的沒事嗎?
 
一連四天,白鄀薔過得渾噩恍惚,只因她完全沒有索傲的消息。
那日洪錫展的小提琴演奏會後,君恆非但介紹他們認識,更告訴他在台灣度假的這星期,隨時可以請她當地陪。這個弟弟打的主意她心知肚明,於是在他送她回家時,追問他是否告訴索傲要為她介紹洪錫展的事。
「當然,我說過該說的我都說了。」
原來君恆跟索傲說了不該說的話,難怪她覺得他不對勁。
當晚她就撥電話給索傲,想告訴他,她對洪錫展沒感覺,要他別在意君恆的任何言語,可他的電話關機。心想他可能在忙荷蘭那頭的公事,她就等他忙完主動和自己聯絡,可惜她等了一夜,手機與租屋處的電話半通皆未響過。
隔天她試著再與他聯絡,依然找不到人,而他也沒來找她。
連著四天,他沒給她半點音訊,無論白天黑夜,她打給他的電話都像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應,她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沉。
索傲在疏遠她?因為氣她隱瞞君恆要為她介紹新對象一事,認為她有二心?
還是他對她的真心只到演奏會那晚為止,知道她有新男友人選,他也決定重新恢復過去那種尋覓情婦的刺激生活?
她想向雁姨或崔振綱他們探問個究竟,偏又顧忌引來他們的過度關切,如此反覆難安的心情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除了上課勉強振作起精神外,其他時間她都是心神恍惚居多。
此刻,她落寞惆悵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完全沒發現經過公園後,有個男子鬼祟的尾隨在後頭。
今天晚上洪錫展約她看電影,可她拒絕了,她只想回家等那也許會突然響起的熟悉來電,等那也許會奇蹟出現的酷傲身影。
「索傲。」喃喃低唸惦念之人的名字,她黯然的轉進巷子。
尾隨她身後的男子趁四下無人,一把由背後抱住她。
「呀啊——」突遭襲擊,她受驚嚇的放聲尖叫。
男子騰出一隻手摀住她的嘴。「別叫,甜心,我是看妳一臉傷心寂寞,好心想安慰妳,別害怕,等會兒保證妳會喜歡我讓妳舒服到不行的安慰。」
是色狼!入耳的淫邪言語,與那隻在她腰上放肆挲撫的魔手,令白鄀薔驚恐的意識到自己遇見色狼。
「不要碰我!」掙扎不開,情急之下她舉起右腳跟,往後用力踹向他的重要部位。
「噢!」男子被迫鬆開她,雙手摀著胯下,「臭、臭婆娘,妳竟敢踢我!看我怎麼讓妳好受。」站不直身子,他仍惡狠狠的伸手想撈抓她。
「啊!」白鄀薔駭叫著抬起腳,使力朝他猙獰的臉使出一記側踢,在男子悶哼的跌趴向地上之際,拔腿狂奔。
除了索傲,她不要別的男人碰她,尤其是下流骯髒的色狼!
沒命的在巷子裡竄奔,她慌亂的拿出手機撥號,不敢回頭,拚命往前跑。
「接電話呀,為什麼不接電話⋯⋯」隨著一聲響過一聲的鈴響,她的眼眶開始泛紅。在她發生危險,最需要他的時候,為何他仍不接電話?
腳上一絆,她跌了一跤,眼裡的淚水不知是因摔疼或心痛,忍不住滴落下來,然而她沒時間繼續坐在地上哭泣,抓起滑落的手機踉蹌的爬起來,喘息的繼續跑。
她的租屋就在前面,她⋯⋯不能被抓到!
倉皇跨進敞開的公寓大樓門,她砰一聲關上門扉,慌亂的上樓⋯⋯
「啊——」低頭迎面撞上一堵人牆,她害怕的驚叫。
「鄀薔,我是君恆,妳怎麼了?」段君恆連忙扶住她的肩膀問。
他接到洪錫展的電話,說鄀薔再次婉拒邀約,於是來找她問個究竟,想不到撲了個空,所以就在門外等她,沒多久就聽見樓下傳來嚇人的甩門聲,接著就見她狼狽的衝上樓,還一頭撞上他,嚇得驚叫連連。
發生了什麼事?
抬頭看清楚是弟弟,白鄀薔像是找到救兵似的緊緊抓住他。「有人、有人追我。」
有人追她?!段君恆萬分震驚的望向樓梯口,確定沒人追來後,他拿過她背包裡的鑰匙開門,決定先帶她進屋裡再說。
「誰追妳?發生什麼事?」等進屋裡,他焦急追問。
終於回到安全的地方,她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大口喘氣,驚魂未定的敘述,「我剛才要回來時,拐進一條巷子,有、有個男的突然從背後抱住我⋯⋯」
「結果呢?」段君恆蹲在她身旁催問,眉頭擔憂的絞在一起。她往後夾起的頭髮散亂,眼眶含淚,手臂上有擦傷,鞋子更掉落一隻,她沒事吧?!
搖頭,她低頭看向握在手裡的手機,眼裡的水霧漸盈漸滿,像低問又像自語一樣輕喃,「為什麼他不接電話⋯⋯」
「妳說誰?」
「索傲,他沒接我的電話,他沒接。」淒楚的呢喃之後,她眼裡的淚水成串滾落,難過的抱膝啜泣。
他不愛她了,否則他不會在她最危急的時候仍不接電話,她的心宛如撕裂般好疼、好痛。
見狀,段君恆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頭一次見她哭得這麼無助,她真的被那個該殺千刀的色胚欺負了嗎?
無奈他怎麼問,她都沒回答,一逕哭她的。
這幾天從旁敲側擊中,他知道索傲沒和她聯絡,他雖然樂見這樣的發展,但面對眼前的情況或許只有找索傲來,才能問出她在巷子受到什麼傷害了。
拿過白鄀薔掉落在地上的手機,他走到陽台邊,找出索傲的電話號碼撥給他,豈料竟是轉入語音信箱。
「可惡!都什麼要命的時刻,還轉入語音信箱!」
啐罵著,他從手機通訊錄找出另一支同樣記錄為索傲的電話號碼撥打,響了幾聲,終於有人接聽。
「你在搞什麼,鄀薔出事了,你到現在才接電話?!」未等對方出聲,段君恆劈頭便落下又急又快的數落。
「請問你是誰?為什麼說鄀薔出事了?」魏良雁在電話那頭問。
這陌生的聲音令他一愣,正欲問對方索傲在不在時,正好下樓聽見阿姨道出鄀薔出事這驚人句子的索傲,已搶過話筒。
「喂,我是索傲,鄀薔發生什麼事?」
「很嚴重的事!你趕快過來她這裡。」
 
飆著最快的車速,索傲心急如焚的趕到白鄀薔的租屋處。段君恆只說她出了嚴重的事,到底是什麼事?
「鄀薔!」直接開門而入,他心焦的呼喊,只想見她。
「她哭累睡著了。」段君恆由椅子上站起來,沒有怪索傲以近乎擅闖的方式進門,他關心的是姊姊的狀況。
索傲看見靠躺在沙發上的佳人,蒼白的小臉映著憔悴疲憊,密闔的捲翹眼睫上猶沾著晶亮的淚珠,他心驚的在她身旁坐下,輕撫她的小臉問:「她為什麼哭?手上為什麼有擦傷?」
「她說有個色狼在巷子裡由背後抱住她,想輕薄她——」
「她在巷子裡遇襲!」索傲震駭的望向他,怎麼也沒想到她出的是這麼重大的事。
「我追問她有沒有受到傷害,她沒回答,反而低喃著你為什麼不接她電話,哭得一發不可收拾,我拿她沒辦法,只好找你過來。」打電話通知他後,走過來看見鄀薔仍坐在地上哭,他就像哄小孩一樣哄她坐入沙發,她依然哭個不停,直到剛剛哭累了,才靠著椅背睡著。
索傲心底一震。她遇襲當時有打電話給他?他記得自己的手機好像⋯⋯
「走開,別碰我⋯⋯」
身旁人兒的夢囈截斷他的思緒,他輕輕拍喚顯然困在惡夢裡掙扎的她。
「鄀薔,醒醒,鄀薔。」
「不要⋯⋯不要過來,啊——」
「鄀薔,是我,是我索傲。」她駭叫著驚醒,索傲輕抓住她驚恐揮舞的雙手。
白鄀薔怔怔的看著他,迷糊的神智逐漸回籠,眸裡淚花再現,她攀摟住他的頸子撲入他懷裡。「索傲,真的是你!」
站在一旁的段君恆急躁的爬抓頭髮。他姊又哭了,這下索傲止得住她的淚水,問得出她受的傷害嗎?
「是,真的是我,沒事了,別哭。」摟著她低聲安撫,他小心翼翼的問:「告訴我,妳有沒有哪裡受傷,在巷子襲擊妳的那個人有沒有傷害妳?」
提起暗巷裡的驚魂遭遇,她顫然摟緊他,心有餘悸的低述事發經過,「他從背後抱住我,我掙扎不開,情急之下踹了他胯下一腳,他鬆開對我的箝制仍想抓我,不過我用你教我的側踢用力朝他的臉踢去,我看見他往地上跌就拚命逃跑,然後我打電話給你,想向你求救,可是⋯⋯可是你不接電話,不理我——」
說到這裡,她的心痛再起,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直落,哽咽的放開對他的攀摟。
「老天,我沒有不理妳。」索傲心頭緊揪的擁回淚如雨下,垂首欲離開自己懷抱的她,「我的手機忘在浴室,根本不曉得妳打電話給我,我是聽見阿姨跟妳弟講電話才知道妳出事,並不是故意不理妳。」
該死的,他今天不該把手機忘在浴室,這樣自己就能在她發生危險的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了⋯⋯該死,全是他的錯!
「真的嗎?」迷濛淚眼楚楚可憐的望著他。他不是故意不理她?
「我用妳的手機打到他家,的確是一位也認識妳的女士接的。」段君恆出聲佐證。再讓他姊掉淚下去,她的眼睛會哭瞎。
「妳看吧,我沒騙妳。聽話,別哭,告訴我妳手上怎麼會有傷,後來妳是不是平安脫險?」低問的同時,他不自覺的收緊雙臂。
白鄀薔輕輕點頭。「我沒命的跑回住處,撞到君恆,之後就一直待在屋子裡。手上的擦傷是跌倒時弄到的,不礙事。」
「謝天謝地,妳平安無事。」將她的小臉輕壓向自己的胸口,索傲高懸的心總算落下來。幸好她安然無恙,否則他這輩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
得知她未遭魔爪欺凌,段君恆也終於放下緊繃的心,吐口大氣靠向椅背。「真的會被妳嚇死,平安逃過危險也不早講,問妳淨哭得淅瀝嘩啦,多虧我心臟夠強,不然早被妳嚇得心臟麻痺。」
靦覥的由索傲懷裡抬起頭,白鄀薔咬唇說道:「我其實沒想要哭的,但是這幾天我完全沒有索傲的消息,打電話找不到人,他也不和我聯絡,今天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他又沒接我電話,我以為⋯⋯以為他知道你要介紹洪錫展給我當男友,一氣之下就決定離開我,一想到這裡我就難過得無法自己。」
說到最後,她聲如蚊蚋的低下頭,胸中湧起了新的介懷。今天他不是故意不理她,那麼前幾天呢?為何對她不聞不問?
「不許妳胡思亂想。」恍如洞悉她的心思,索傲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這幾天我確實沒與妳聯絡,在今天早上前也幾乎沒接電話,那是因為我在為我們的未來做努力,並非妳所想的變心。」
「你在為你們的未來努力?」段君恆先白鄀薔一步發問。
「你說我經營討債公司的背景不適合鄀薔,會為她帶來危險,要我離開她,可我辦不到,由音樂廳回去的那晚,我苦思一整夜,決定結束傲霸。」
「你要結束傲霸?可你之所以成立它,是對伯父伯母的一種感情投射,不是嗎?」雖然他沒說,但她明白他是以思念父母的情懷成立傲霸的,怎麼會捨得結束?
「我的確是抱著填補失去父母的遺憾心情成立傲霸,然而就像阿姨曾說的,我做得夠多了,我爸媽在九泉之下會為我感到驕傲的,所以我若結束公司,他們也會贊同。我已經和振綱、奕川商量過這事,他們很支持我,也已經打算要經營科技事業,公司名稱仍然叫做傲霸。」
「即使你現在結束討債業務,也無法保證之前沒樹立敵人。」縱使讚佩他為姊姊所下的決心,段君恆仍就事論事提出質疑。
「這我當然明白,這幾天我沒和鄀薔聯絡,就是忙著將這兩年的委託案重新翻出來審閱,仔細過濾傲霸可能潛藏哪些會伺機報復的敵人,並派人深入調查,很幸運的,目前並未發現有人想對我們尋仇。
「我知道你會說這依舊有風險,不過我索傲在這裡發誓,將以我的生命保護鄀薔,絕不讓她發生任何危險。」
聞言,白鄀薔感動不已。萬萬沒料到這個認為發誓是蠢斃行為的男人,竟會為了自己而向君恆發誓。
段君恆被他眼裡的堅決震懾住。打從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即看出索傲對鄀薔的佔有,也因此認為自己能以他對鄀薔的愛為籌碼,勸他離開她,卻未料他寧願拿性命護衛,也要與她相守。
這個男人,他服了。
「如果我說我仍然反對你跟我姊在一起呢?」他壞心的在嘴上刁難他一下。
「那樣我絕對會綁架鄀薔,而且在帶她離開之前,賞洪錫展幾拳,讓你告個過癮!」
白鄀薔聽得傻眼。他居然在向她的律師弟弟預告他的犯罪行為!
段君恆忍不住爆笑出聲。「你果然夠目中無人,鄀薔就交給你了,你要是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到時別怪我告你告個過癮。」
表態完,他瀟灑的開門離去。
從此以後,就讓索傲去守護鄀薔吧!他突然發覺,有個狂狷姊夫似乎也不賴。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頓悟,男女間合不合適,真的不是旁人能決定,鄀薔需要的,就是索傲,瞧她不也以柔克剛的馴服了他嗎?他們再匹配不過了。
至於他朋友洪錫展,他也只好據實以告姊姊已心有所屬,沒辦法和他發展戀情嘍。
「君恆同意我們在一起了?」望著關上的大門,白鄀薔有些不確定的問。
「對,那個臭小子,到最後還要擺我一道。」改天找他練拳頭,出出氣好了。「妳等等,我打個電話給阿姨。」
她還未弄清楚索傲找他阿姨做什麼,他已拿起她的手機撥電話。
「阿姨,鄀薔沒事,她遇上色狼,受了點驚嚇⋯⋯好,我晚點帶她回去。」掛上電話,他輕撫她的小臉說:「阿姨叫我等會兒帶妳回家,她要煮豬腳麵線幫妳壓驚。」
「真不好意思,讓阿姨也為我擔心。」
「是我不好,這幾天若照常和妳聯絡,也不致讓妳誤會我變心,多受這麼多煎熬。」毋需她明說,他也猜得出她今天遇襲,多少和心神恍惚,失去平常該有的警覺心有關,那個該死的色狼就別被自己碰到,否則肯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她羞窘搖頭。「是我自己多心,不怪你。」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傻瓜,我想愛的只有妳。」摟著她,索傲低訴令她安心的真心話。
「我也是。」頰畔緋紅,白鄀薔回摟著他,回應她的情衷,「謝謝你教我跆拳道,讓我能在危急的時候對付壞蛋。」雖然,她還是個半吊子。
「為了妳好,明天就繼續學跆拳道,妳可別又怪我虐待妳。」
「知道,我的教練。」她相信他會用生命保護自己,所以她也希望加強自保能力,好讓他放心。
「這麼乖,賞妳一個吻。」壞笑的說著,索傲溫柔纏綿的吻住她,吻盡連日來的相思,也盡訴深濃的情意。
陽台邊的風鈴被風吹起陣陣清脆鈴響,那是幸福的聲音。
尾聲
徐風輕吹,風裡有秋天的氣息。
白鄀薔正與索傲牽手漫步在街道上,他們剛離開饒承翰家。
暑假過後,他沒繼續到補習班補英文,白鄀薔想看看他們父子過得好不好,索傲不放心她一個人來,就陪她到饒家。
由於她沒和索傲牽手散步過,回程時特地請他將車停在路旁,對他做了下車徒步一會兒的任性要求。
饒承翰過得很好,不再有討債公司上門逼債後,他的臉上掃去了陰鬱,變得開朗。而他父親經由傲霸介紹,在一家物流公司做貨物配送的工作,他說再也不敢動以賭博改善生活這種投機的念頭了。
「離開饒家時,你在饒承翰的耳邊說什麼?」她看見他不知跟那孩子講了啥悄悄話。
「妳真的想知道?」索傲停下腳步看她。
「不然幹麼問你。」
「我告訴他別再暗戀妳,妳是我的。」
微怔,白鄀薔嬌嗔,「你亂講,什麼暗戀?」而且他居然跟學生說她是他的,很羞人耶!
「呆。」索傲輕捏她鼻頭一下,「那小子正處於懷春年紀,加上妳曾挺身護衛他免於討債流氓的欺凌,他喜歡妳很正常,我一看見他看妳的眼神,就曉得他對妳的愛慕,只有妳這個當事人感覺不出來。」
「不會吧。」得知自己被學生暗戀,實在是很奇怪,她頓覺彆扭。
瞧出她的不自在,他攏了攏她的長髮。「放心,那小子很上道,說妳是個好老師,要我好好保護妳,他會認真讀書,以後會幫他父親還我錢。」
「呼,好險!我想,他應該也不會跟補習班的同學透露我們在交往。」講到這兒,她連忙解釋,「你別誤會哦,我不是怕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只是之前曾發生女學生仰慕你的事件,我擔心若在補習班公開我們的戀情,會引起不必要的反彈啦。」
她當然明白姚潔會祝福自己,但她不能不顧慮丁妮妮及其他仰慕過他的女學生的心情。
「早就明瞭妳的顧慮,否則去接妳下課時,我會直接進補習班,而不是在車上等。」
聞言,她嘴角淺揚甜蜜的笑。他確實很細心,自從她在暗巷遇襲後,他堅持為她另租住處,而這段時間正忙著打理科技公司的他,更天天抽空接送她上下班,風雨無阻。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索傲。」白鄀薔撒嬌的偎近他。
他在她紅唇上吻了下。「知道我有多疼妳就好,今天回去記得告訴伯父伯母,過兩天我阿姨從荷蘭回來,會到妳家提親。」
「提親!」過於驚人的消息,讓她忘記抗議他大膽的在街上吻她。
「連國中生都成為我的情敵,我不趕快把妳娶回家怎麼行?半個月前若非要給妳爸媽好印象,我早把妳押回家跟我同居,做啥麻煩的幫妳租房子。天知道我恨不能天天把妳困在懷裡,想愛妳就愛妳。」
「你胡說什麼呀!」她紅著臉搥他。這麼曖昧露骨的話他也在這裡說,她也許該在對他印象好得不得了的父母面前,打打他的小報告,讓他吃點苦頭。
「我說的句句屬實,難道妳不想嫁給我?」索傲抓住她的小手問。
「哪是啊。」她想嫁的只有他。
「很好,妳就乖乖的等著當我的新娘。」一個月太久,他預計半個月就將她娶回家。
隨著他邁步前進,望著始終牽握著自己的大手,白鄀薔的小臉上有待嫁女兒心的嬌羞,心窩甜甜暖暖的。他還是很霸道,可在他身邊,她感覺很幸福、很安心。
「索傲。」她忽喊。
「嗯?」他將腳步放得更慢。
「有件事我一直忘記問你,我曾問阿姨她家裡哪裡翻修,她說沒有,可為何我們重逢那天,你會以家裡要裝修為由,向我借房子住?」她是後來才知他父母過世後,他便跟著他阿姨住,他所謂的家即是他阿姨家。
「不這樣說怎麼成功住進妳那兒,留意妳這個愛見義勇為的俠女的安全。」
「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搬去跟我住的?!」她一直以為他是想藉機報復自己當年催他寫作業與唸書的仇。
「看見妳不要命糾正別人的冒險行為,很難教人對妳放心。」反正都快娶她為妻了,這份為她擔憂而耍的小心機就不怕她曉得。
白鄀薔心湖漣漪輕漾的握緊他厚實大掌,期待的問:「你的不放心,是否表示我們分隔多年後再次見面,你心裡其實⋯⋯有一點點喜歡我?」
索傲挑眉斜睇她。「很爛的問題,我拒絕回答。」
「你好小氣,就算真的是,說出來讓人家得意一下會怎樣?」她好想知道耶。
「妳呀,」他寵愛的輕捏她小巧的下巴,「就只有妳敢說我小氣。和妳重逢那時,我應該就把妳放進心裡沒錯,因為我可不記得自己有像擔心妳這樣,擔心過別人。」
「真的?」
「妳敢懷疑,我就在這裡吻昏妳。」
一串銀鈴似的嬌笑聲輕逸,白鄀薔挽著他,笑得粲然。
索傲承認他們相見那一天,他心裡就有她哦,她覺得好驕傲,一種幸福滿滿的驕傲。
找個時間,她會向筱祺招認她和索傲相戀相愛,並且要嫁他為妻的甜蜜事實,只希望她別被嚇暈才好。
索傲沒轍又愛憐的看著她。這個小女人當真給他很得意耶,為免她得意得一塌胡塗,他決定不告訴她心裡的另一道祕密——或許早在十一年前,她不怕叛逆桀驁的他,一天到晚纏著他做作業、唸書時,他內心深處便被這傻丫頭纏出個最重要的位子,獨留給她。
也許真是上輩子欠她的吧,但,他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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