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151001
《嫁不嫁,卜一卦~別用妖術迷惑我》
出版日期
2024/08/21
數量
NT. 310
優惠價: NT. 245
明明她為婚事算卦,卦卦大吉大利,
可怎麼蓋頭一掀,新郎是認定她是神棍要抓她的官爺!


本來嘛,看到剋星穿著喜服站在她面前,
喬阮很懷疑自己法術又不靈,卜錯了卦,
畢竟他倆第一次見面,她引來的雷就誤劈了他,
後來為了救被鬼迷得要投水自盡的姊姊,
她意外挖出荷花池滿是屍骨的真相,被他當成了嫌犯……

成婚之後更不用說了,這鐵齒的男人啊,
分明闖入鬼宅幻境,卻直到差點要被歹徒砍死,
她替他擋了一刀才終於信任了她,
哼,看在他天天親自照料她的分上,她勉強原諒他。

不過,等到夫妻倆南下賑災,
喬阮才知道他倆真是天作之合,強強聯手天下無敵,
只要有他在,她什麼法術都能用甚至威力更大,
那什麼看他們人少想打劫的山匪、草菅人命的知府趕緊認罪吧!


風光是個很簡單的人,作風簡單,個性簡單,再加上生活簡單。
所謂作風簡單,就是風光無論是生活的環境及衣著配件,一切以簡單為主。
個人從來不配戴首飾,到現在還在用2G的智障型手機,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會超過四件衣褲(有一件很可能還是圍巾或口罩),鞋子不超過三雙。
而房間的裝潢就更簡單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櫃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東西整理一下,一小時內一定能搞定。
至於個性簡單,那就更好說明了。玉米蛋餅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連續吃一年,挨老闆罵絕不擺臭臉一律放空,
出門絕不帶超過兩千元以控制消費,不喜歡任何會發亮的飾品(因為通常貴到爆買不起),
不迷偶像,沒有政黨傾向,心思也簡單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簡單,大約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兩件事,
一週固定三天做運動,機車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個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賽順便羨慕她們為什麼吃不胖,
最大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類型的小說,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簡單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請大家要記得,風光只是簡單,不是邋遢,不是小氣,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簡單。
由小見大,由鬼見人

在可以線上求籤,各種算命網站興盛,占星紫微、生命靈數塔羅牌、求神拜佛請仙家什麼都有,又資訊流通極為迅速的現代,要完全不接觸到這些,似乎不太可能——就算不感興趣,星座之類的也會成為聊天的話題之一。
有的人把這些當成一個新鮮體驗,有的人當成指點迷津的工具,有的人視為信仰,有的人嗤之以鼻。
至於我,做為一個麻瓜,對這些未知事物還是很好奇的。
我從小就喜歡各種神仙妖魔題材,靈異鬼怪恐怖故事,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存在,有我不知道的事物。
但故事看得多了,覺得大部分作者都是藉著妖魔鬼怪來反映真實人間,只是多了神祕力量這個元素,讓故事更加豐富有趣。
這次風光的新書《嫁不嫁,卜一卦~別用妖術迷惑我》也是從女主角喬阮這個小道士展開的人生百態。
喬阮的法術半吊子,卻有著降妖伏魔的使命感,對於人們和受苦受難的冤魂也抱持著同情心;男主角關運宸有著為國為民的心,一身正氣,卻也頗為死腦筋,對妖魔鬼怪嗤之以鼻,認為是怪力亂神。
麻瓜如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關運宸,但人總是會產生改變。
書中各有堅持的兩人撞在一起當然十分有火花,而之後陰錯陽差的婚約又成為兩人關係改變的契機。
我看著他們一邊渡化鬼魂,一邊抓住比鬼更可怕的惡人,一邊談戀愛,時而為受苦的人感慨,時而為歹徒的作為憤怒,時而露出笑容,這是一場很好的閱讀體驗,希望大家也加入他們的歷程,跟他們一起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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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不可靠的小道長
今日是喬阮十五歲的及笄禮。
與一般少女不同,喬阮的笄禮未有三次加笄,也未有贊者賓者,反而是擺上了祭壇,一旁由老到少站著十數名女冠,從小教養她到大的明心觀道心觀主為她誦了幾句祝詞,之後亦不是插簪而是替她穿戴上了法衣法冠。
法衣是黃底黑邊,上面繡著日月星辰、八卦寶塔、仙神瑞獸;法冠是蓮花冠,四面三葉,只做工普通,非金非玉,看上去也有些年份了。
喬阮原還一臉懵懂,法衣加身後才猛地興奮起來。
道教興盛千載到了這個年代,許多教條傳承早已因時因地制宜,或添或減,只要不違背道育萬物、德配乾坤的大原則,每派每系都有自己一套做法。
而在明心觀,初入道門的小女冠都是青衣玄巾,只有道法精進後,由觀主認定可出師了才正式授與法衣法冠,此後便可入世降妖伏魔,傳道授法。
看著喬阮身上那黃褐衣蓮花冠,明心觀那些有些年歲的女冠們,表情都有些複雜;而未成年的一干小女娃們,皆是羨慕得眼神晶亮,不知自己修煉到何種程度才有機會穿上。
道心觀主無視眾人的諸般欣羨疑惑,淡淡說道:「道門並無所謂及笄,但清歡不同,她只是寄居本觀並未出家,及笄之日便是歸家之時。然入觀十年以來,清歡勤奮修習道法與我道中人無誤,因此本觀主亦依循慣例,以祖傳之照妖鏡為其賜福驅邪,願清歡歸家之後,一切順遂。」
清歡便是喬阮的道號,她聽聞一向清心寡慾、淡漠少言的觀主師父,竟為了她一個俗家子弟請動祖傳的照妖鏡,不由內心感動。
這面照妖鏡在明心觀已經不知多少歲月,傳聞能辨別妖魔鬼怪之真形,加諸法力還能去除一切邪祟,淨化惡念,是列入史冊的道家寶物。
只是明心觀一代人傳了一代人,竟無一人得窺照妖鏡之神妙,非大機緣者看著它,就像看一面普通鏡子一樣,迄今便只成了替信眾賜福驅邪的象徵性法器。
喬阮恭敬地上前,由著道心觀主口誦經文拿著照妖鏡在她身上照呀照,她不能克制地抬眼望去,只見那照妖鏡約手掌大小,背面她看不到,不過正面外圈刻著八卦,十二時辰及十二生肖依次陳列,最外用隸書標明著辰畜的相對位置,中間則是模糊的鏡面。
也是,都成千上百年沒磨的鏡子了,看上去確實和一般銅鏡無異。
然而喬阮越盯著那鏡面,心中便興起一種奇妙的感應,她覺得自己似乎漸漸能看清照妖鏡上的倒影,當觀主把鏡子慢慢移過她的臉,她能看到自己嬌嫩可愛的面容;然後觀主將鏡子拉遠,她又從鏡面看到了站在她背後的師叔師姊妹們……
「啊——」喬阮突然失聲驚叫。
道心觀主的動作戛然而止,沉聲問:「何事如此驚慌?」
「師師師……師父妳先不要動。」
喬阮一個箭步上前,伸手調整了一下道心觀主照妖鏡映照的方向,然後她看了看鏡面,又回頭看看背後一臉錯愕的諸位同門,又轉回看看鏡面,再回頭看看眾人……
她突然跳到道心觀主身邊,還有些肉嘟嘟的臉蛋上驚訝卻無恐懼,一個轉身指著女道士中的其中一人。
「道……道思師叔!妳……妳不是人!」
道思年約三十許,平素就是一個嚴肅古板的人,聞言眼中露出厲光,「胡言亂語!清歡,妳別以為快要下山了就能不尊師長!」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喬阮急急忙忙抬頭向道心觀主解釋,「是我從照妖鏡看到,大家的倒影都是正常的,只有道思師叔站的位置……是一條蛇!」
此話一出,所有站在道思身邊的女冠們都嚇得離她好幾步,有個年紀小的甚至跌了一跤,被旁邊的師叔硬是拎得老遠。
不過道心觀主的重點卻並未擺在道思究竟是不是人,一向淡然的目光在此時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清歡,妳能從照妖鏡中看到倒影?」
「可以啊!」喬阮用力地點頭,看起來居然有些可愛。
道心觀主深深地看著喬阮,後又轉頭看了不遠處憤憤的道思,不由起了一絲猶豫。
莫非自己這小徒弟,真是照妖鏡選定之人?但就憑她那半吊子的道法……能行嗎?
末了,又對上了喬阮堅定的模樣,就這麼一會兒,道心觀主心中有了決斷。「清歡,照妖鏡在本觀傳承千年,除了建觀立派的師祖,妳是第一個能在照妖鏡中看到倒影的人。被照妖鏡選中之人皆有降妖伏魔的天命,不若妳證明一下妳方才說的話,本觀主才能決定……是否將照妖鏡傳給妳。」
此話一出,不僅喬阮面露驚喜,就連旁邊一干女冠都羨慕嫉妒,表情各異。
雖然旁人都說喬阮學的道法不精,但她自己卻是自信滿滿,橫豎她也接過幾次師門任務,雖說過程不那麼盡善盡美,至少都有完成,足見她應該還是有些本領的。
於是,喬阮鼓起勇氣走到了道思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道思師叔,方才我在照妖鏡中見到妳本體黑紅環帶,蛇吻寬圓,怕是一條赤鏈水蛇吧……」就在道思表情微變之時,喬阮突然祭起一道符咒,口中唸唸有詞,「雷火閃鳴,風火騰飛,妖魔鬼怪,無所遁形,降下天火,焚為微塵,急急如律令!」
一道天火符直接打在了道思身上,火攻水蛇,很直觀的想法,然而到了喬阮這裡事情便不會是這樣發展。
只見那天火符連火光都沒有發出便化成了一個大水球,直接砸在道思頭上,淋得她一頭一臉,髮髻都被水沖歪了。
喬阮呆了,道心觀主呆了,所有觀戰的大大小小女冠全呆了,這火符變水符是什麼道理?哪本書都沒教過這種用法啊!
很不想承認這是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怎麼辦?道心觀主欲言又止,最後只得輕輕一嘆。
「難道是我姿勢不對?還是吟誦的起音高了?」喬阮伸回小手左翻右看,納悶回想方才究竟用的是劍指還是道指,掐的是火訣還是水訣,怎麼能搞出一個大水球?
然而在她自我反省的時候異變突生,管他是火還是水,掐著法訣打出的符還是有法力,只見道思似是被大水引動了什麼,突然長嘶一聲,搖身一變,無法控制地露出了巨大的本體,竟真是一條黑紅環帶的赤鏈蛇!
一旁的女冠們驚呼四起,連連走避。
平時修習道法對付的都是些小鬼小妖,年紀小的甚至連降妖伏魔的邊都還搆不著,哪裡看過這樣的大傢伙?
喬阮雖也嚇了一跳,但她仍沒忘卻觀主的交代,得先幹掉這條大傢伙才能繼承照妖鏡,於是基於一種謎之自信,她硬著頭皮道:「道思師叔……不是,是兀那蛇妖,妳原形已現,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說不定……說不定還能饒妳一命!」
先不論喬阮年方及笄,外貌仍然稚嫩,撂狠話一點氣勢都沒有,赤鏈蛇妖在明心觀修行的時間比喬阮還長了不知多久,哪裡會受這等威脅?
今日受刺激不慎露出本體,那種憤怒根本不是牠可以控制的,於是赤鏈蛇妖亮出尖牙,豎瞳一縮,弓身欲朝喬阮咬去。
喬阮嚇得魂不附體,也顧不得什麼咒語法訣,褡褳裡一把一把的符咒不分清紅皂白的全朝著對方扔過去,「看我的庚金符化煞符、鎮邪符、五鬼符、四凶符、太歲符、文昌符、轉運符他奶奶的和合符啊……」
有的符咒有效,有的根本搞笑,打得赤鏈蛇妖又叫又跳,旁邊女冠們的尖叫聲也隨著這場不倫不類的鬥法此起彼落,全場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約莫只有道法高深的道心觀主了。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見這一片混亂忍不住按著額際,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生疼。
她雖也驚訝蛇妖竟能在她眼皮子下潛伏多年沒被發現,更意外小徒弟當真慧根清奇,誤打誤撞同樣能逼得蛇妖現形,但她也知道以雙方的功力,自家小徒弟只有被壓著打的分,正想出手親自收妖的時候,卻見喬阮的符咒早已扔完了,開始扔法器,也不知她一向掛在身上的麻布褡褳如何能裝下那麼多東西?
這麼一個念頭之間,喬阮連法器也扔完了,開始手邊抓起什麼就扔過去。
赤鏈蛇妖挨打了好一陣子,益發憤怒,現在見對方居然連樹枝石頭泥土什麼的都扔過來,顯然瞧不起蛇,便徹底失去理智了。
蛇身一個彈跳,飛撲到半空時,突然眼前一道黑影排山倒海飛來,驚得赤鏈蛇妖身形一滯,當牠看清飛過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時,一切都已來不及,蛇身受了重重一擊,瞬間冒出一個大大的血洞,而後又被狠狠抓出三條血痕。
赤鏈蛇妖浴血倒飛回去,重傷倒地。
原來喬阮歪打正著,她失手將觀裡養來打鳴的公雞也抓起來扔了過去。
公雞本為五德之禽,能避邪鎮妖,更別說這公雞在明心觀歷經道法浸淫,對上妖邪早非一般猛禽可比,喬阮突然來這麼一下,那公雞一抓一啄,還不直接把蛇妖送回老家去。
這樣……也行?觀戰的女冠們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蛇妖,皆是一臉無語問蒼天。雖說喬阮成功降妖了,但誰也無法開口讚她一句道法高明啊……
就連喬阮自己都大感意外,在此意外時刻,還記得撿起方才扔過去的桃木劍,一跳來到重傷的蛇妖面前。
只消把劍往下一插,萬事皆休,然而當她對上了赤鏈蛇妖的眼,她卻是猶豫了。
蛇天生冷血,該是無情,但喬阮總覺得在蛇妖眼中看見了哀傷,似乎也因為重傷,蛇妖冷靜了下來竟沒有再反抗,沉默地等著最後一擊。
這一劍,終究沒有落下。
「怎麼了?有這麼一個機會,清歡不快些除去妖邪,揚我道法?」道心觀主冷聲一喝。
喬阮小身軀抖了一下,為難地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赤鏈蛇妖,最後高舉桃木劍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師父……我……我下不了手。」喬阮很是沮喪,眼眶漸紅。「牠雖然是蛇妖,卻也是道思師叔啊……」
「難道日後妳下山,遇到妖邪向妳求饒,妳都要這樣婦人之仁?萬一縱虎歸山,可知會招致多少禍患?」道心觀主的語氣很是嚴厲。
喬阮可憐巴巴的搖頭,開始哽咽。「清歡當然不會。只是……只是道思師叔雖為蛇妖,在明心觀無數年月,卻沒有害過一個人。觀裡誦經修行,道思師叔都是最用功的,還有布施超度的時候,道思師叔也沒有缺席,清歡……清歡只是覺得,若是妖也有道心,願入世為善,為何不成全牠?」
這番話令觀中眾人細細思量,紛紛低下頭來自我反省,她們第一時間的反應也是滅了這妖邪,但現在緩過了氣,要她們眼睜睜看著道思斃命卻也是做不到的。
就連赤鏈蛇妖自己都緩緩地抬起頭來,一向冰冷無情的豎瞳竟出現了一絲難以置信,喬阮這一向天真爛漫的小丫頭,居然為牠這妖邪流了滿臉的淚。
喬阮哭得很醜,可她控制不住,「道……道思師叔,妳可願以妳蛇妖之靈起誓,好、好好修道,不生邪念,不殺無辜,護持我明心觀香火世代綿延?」
赤鏈蛇妖其實已在明心觀數百年了,比觀裡任何人都待得久,而她修煉有成,壽命相對於人類是數十倍,自不難護持明心觀世代綿延。
她靜靜地看著喬阮,慢慢收起蛇身高聳的攻擊姿勢,鬆鬆地盤成一團,像座小山一樣。
喬阮的淚都還掛在眼眶,卻是弄不明白對方的舉動,「道思師叔,妳這是答應了嗎?」
原本板著臉的道心觀主在這時候突然淡淡一笑,揮出衣袖,卻不是直接把蛇妖滅了,而是將牠收入了鎮妖法器之中。
眾人訝異不已,喬阮更是睜大了眼望向了觀主。
「此妖是清歡發現的,她既然這麼說,今日便饒此妖一命,且牠既然以妖靈起誓,此後便是本觀護法,可繼續在道祖跟前修行。」
道心觀主此話一出,眾人包括喬阮都鬆了口氣,甚至有人小小聲地歡呼起來。
「師父,那我……我能繼承照妖鏡了嗎?」喬阮忍不住開口問,圓圓的眼兒充滿期待,就連方才幫忙啄了蛇妖的公雞都飛上她的頭頂,喔喔叫了兩聲,像在替她鼓勁。
這畫面饒是淡定如道心觀主見了都忍不住差點笑出來,這小女孩才剛及笄,只知繼承照妖鏡是一種榮耀,根本不知此事如何任重而道遠,居然還迫不及待了。
道心觀主語重心長說:「如今改朝換代該是氣象煥然一新之時。然而前朝作孽太深,天災人禍不斷,導致世間濁氣不消,妖魔橫生。既然照妖鏡選擇了妳,那麼妳離觀後便帶著照妖鏡下山,盼妳能秉持著本觀尊天法祖,利物濟世的信念,入世降妖伏魔匡正世道。」
語畢她慎重地將照妖鏡交到了喬阮手上。
喬阮鄭重答應,之後背著小包袱向諸位師叔師姊妹拜別,又朝道心觀主三叩首,依依不捨地踏上了下山路。
一位也算是看著喬阮長大的師叔忍不住問道:「觀主,清歡這小丫頭自以為道法高明,事實上迷迷糊糊的,道法還時靈時不靈,這麼大的責任……她真的能行嗎?」
道心觀主目光幽幽,望向了喬阮離開的方向。
「原本我也怕她難當大任,但今日見她處置道思的表現……我們應當可以放心了。」
第一章 屢屢被當神棍
前年一場地動,引得南方山崩地裂,屍橫遍野,之後又遭遇澇災,無數百姓成了流民,或是大舉朝著北方京城的方向逃荒或是落草為寇,都替這本就混亂的世道又添上了大片陰影。
明心觀在保定府的郎山上,離京城並不遠,依喬阮的腳程原應走四、五日便到,然而這次她卻硬生生走了十日,只因沿途所遇到的難民兵禍使得這段路程變得困難重重。
她化不到緣又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女,看起來稚嫩可欺,遇上了各種凶暴淫邪之徒都想上來咬她一口,幸虧她那時靈時不靈的道法,多多少少嚇阻了一些人,最後她靈機一動,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混入大批流民之中,就這麼走走停停終於也來到了京城的城門之外。
天子腳下,首善之都自是不許流民隨意進入,然而當今聖上仁慈,推翻前朝坐上皇位後,並未像其他開國皇帝一般急著殺功臣,而是設法挽救這百廢待興的一切。
所以城門即使進不去,外頭設有粥棚,也安排了災民重新登記戶籍,分發到各地災害較輕微的地方,勉勉強強給了這些難民一線生機。
餓了一整路的喬阮自也混了一碗粥喝,有了點精神後,才拿著道心觀主給她的名帖路引,大大方方進了城門。
一進京城便讓喬阮這個五歲就離京的土包子大開眼界。
比起她一路上看到的民不聊生、亂象四起,京城內車水馬龍,工商繁盛。街上有兵丁巡邏秩序井然,即便是身上衣物打著補丁的平民百姓,看起來也是乾乾淨淨,精神飽滿。
一牆之隔,天壤之別。
喬阮摸了摸自己故意塗得一身泥的衣物和臉蛋,只覺這京城連乞丐都活得比她強。
無論如何,接下來她該去打聽一下喬家的位置。
聽聞喬家是皇商,那必然是富貴逼人,都說京城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她猜測喬家應當位於城東,而自己是由西南城門進城,恰好是城內最遠的兩個點,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走過去恐怕花個幾天都找不到,說不定還被當成賊人。
身為喬家嫡次女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也認不出任何一個親人,著實夠諷刺的了。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得先解決今日的吃喝住宿。聽說城裡有宵禁,所以她勢必得找個地方打尖,可她混入流民的隊伍之後也確確實實混成了流民,身上一毛錢也無,說不定只能重操舊業了。
抱著自己的小包袱,喬阮走進了一條暗巷,取出法衣戴上法冠,又出來和路邊商家要了點水,將小臉擦得乾乾淨淨,最後再走回人潮如織的大街上。
開工!
「風水堪輿,問事求卦,鎮煞驅邪……一次百文錢!」喬阮手持羅盤,邊走邊吆喝著。
每逢亂世佛道反而興盛,要是換了個仙風道骨的樣子說不定真能招攬到客人,但她長相白嫩可愛,臉上肉嘟嘟的,看起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少女,這麼一嚷嚷起來,旁人聽到也只有搖頭失笑的分。
「是哪個道觀這般缺錢,連個小姑娘都放出來化緣了?」
「小姑娘這般年輕,只怕《道德經》都唸不全吧?還想替人問事求卦,鎮煞驅邪?真真是可笑可笑!」
「一次百文可不便宜,該不會是個騙人的吧?」
聽著四周各種議論,惡意滿滿,喬阮不由氣悶,忍不住對著一人反唇相譏,「我才不是騙人的!」
「就妳這樣的雛兒,套上道袍都像偷穿爹娘的衣服,還不是騙人?」一名行人說話很是難聽,其他人竟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喬阮氣鼓鼓地瞪著他,「我雖稱不上道法通玄卻也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我見你身材細長,瘦骨嶙峋,鬚眉多且清,面色帶青,五行偏木,偏偏你又臉方膚白木中帶金,金剋木,你父母早刑,妻子是不是跟人跑了?」
那人聽得臉色大變,啐了一聲掉頭離去。
喬阮又看向另一個笑她的人,「還有你!你臉型長,上闊下尖,顴腮皆高,面色赤紅,眉髮粗稀,五行屬火,是不是性子急,脾氣不太好啊?五行屬火,原本年少就能飛黃騰達,但你膚色黝黑,帶了水形,水火不容,自是影響了你的運勢,很容易破財啊……」
「呸呸呸!胡說八道!」那人被她說得臉頰都抽搐起來,似是怕她繼續說下去會聽到什麼更可怕的。
然而這街上亦有認識他的人,順口便接話道:「喲!人家小道長可沒說錯,劉三你昨天才在賭坊輸了十幾兩被你婆娘追了三條街呢……」
那些原本嘲笑喬阮的人,現在又反過來笑劉三,劉三性子火爆哪裡受得了這個,直接遷怒喬阮舉起手就想打她。
「妳這小神棍,讓妳胡言亂語唱衰大爺……」
喬阮大驚失色退了一步,但就在那手要搧到她臉上之際,一隻大手抓住了劉三的手腕,只輕輕一帶就疼得劉三哭爹喊娘,連道饒命。
抓住那劉三的是一名穿著勁裝的男子,一臉煞氣身上還佩著大刀,看起來該是大戶人家護衛之類的人物。
果然那男子身後的馬車下來了一對錦衣夫妻,兩人看都沒看劉三一眼,只讓自家護衛去處理了他,而後逕自來到了喬阮面前。
「小女孩有點意思,妳真是神婆?」夫妻之中的丈夫大腹便便,要是笑起來該是個和氣生財的面容,此時卻一臉凝肅地開口相詢。
喬阮差點大翻白眼,小下巴昂得高高的,「誰是神婆呢!我是道士!正宗郎山明心觀出身的道士!」
那富貴男子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只沉聲道:「妳真會看相?」
「那當然,你方才不都看到了嗎?」
「好。小道士,在下姓陸,旁人都稱我陸員外,此刻我花錢請妳看相,但若妳算不準怎麼說?」
「不準不用錢!」喬阮自信回道。
陸員外看了自己身旁瘦骨嶙峋卻滿臉陰沉的妻子,見她站都快站不穩了,扶著她的手用力了些。
為了不讓妻子的精神情況再惡化下去,尋這小道長看相,即便是病急亂投醫也算求個安慰了。
「我兒子不見了,妳能幫我們夫妻算算他身在何處嗎?」陸員外問道。
喬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妻子,之後眉頭微皺問了他兒子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起來,最後甚至在地上丟了幾枚銅錢,整個人蹲下去細看,像極了孩童在玩螞蟻的模樣。
這般推算花了一點時間,陸員外算是沉得住氣,可陸夫人已經隱隱不耐,神色泛起戾氣,旁邊圍觀的群眾耐性更差都開始鼓譟了。
喬阮才不管旁人如何,連算三回才拾起銅錢緩緩起身,抬頭說道:「你人中偏斜,眼紋長粗發青,這些都是剋子之相。而你妻子顴骨過高屬孤相……你們與孩子的緣分很淺,相聚時日註定不長。
「方才我還幫你們卜了一卦,是個大過卦,我只能告訴你,你兒子在南方水澤豐沛之處……凶大於吉。」
她自認已經說得很委婉了,但在陸氏夫妻聽來,這般說法無異是雪上加霜,陸員外只是臉色微變,但那陸夫人直接眼露凶光。
「妳這神棍胡言亂語!我兒子好好的!他不會出事的!妳為什麼要詛咒他!為什麼?」
說完陸夫人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喬阮連忙退了一步。
「你們京城裡的人怎麼都喜歡動手?有話好好說不成嗎……」
「我不只打妳,我還要殺妳!」陸夫人像是犯了狂症,竟是抽起護衛的佩刀就要劈砍下去。
鏘!
喬阮以為吾命休矣,突然天外飛來一刀,替她擋住了陸夫人的殺招。
「你們是揚州陸氏的人吧?你們自己請人看相卻不願相信結果,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該來。」救下喬阮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滿臉英氣,他由馬車上的梅花家徽認出了這對夫妻世家的身分。「或許你們陸家在南方有些名氣地位,但京城不是你們可以逞凶鬥狠的地方,此事便到此為止吧!」
陸員外看到了對方腰間的牙牌,認出是官員才能配戴的,連忙奪下夫人手上的刀,朝著中年男子一揖,臉色難看地直接上了馬車離去。
喬阮小臉抽了抽,如此她今日算是被人殺了兩回還是被人救了兩回?但這還不是她最介意的,最令人介意的是,陸員外走得乾脆卻沒給錢,他這是不相信她看的相,還是故意賴帳?在京城討生活,怎麼就這麼難呢?
救了喬阮的安城伯,自是不知她思緒如此多變,而是收起了手上的刀,神情凝重地看著她開口說道:「小姑娘妳看起相來倒是有模有樣,不過這京城水深,非妳光憑幾句話能攪和糊弄的地方,以後換個營生吧!」
說完安城伯便要離開,想不到喬阮死死盯著他的臉,突然大喊一聲——
「大人且慢!」
安城伯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喬阮,「怎麼?我的面相是金剋木,還是水剋火?妳又看出什麼妻離子散、破家散財的事了?」
聽這麼幾句揶揄喬阮便知此人並不信她,救她可能只是隨手,但她是個有恩必報的好孩子,即使對方語出不遜,她還是秉持著職業道德說道:「大人的面相沒有什麼問題,天庭飽滿,原是高官厚祿之相,但氣運出了問題。我觀大人印堂發赤,赤主刑傷,而赤色由天中至印堂……」她比了比自己頭頂髮際到眉間的部位,「只怕大人最近會受刑罰,更糟糕的還會有查抄財產之事……」
聽起來他倒要比前兩個面相五行相剋的百姓,還有那兒子失蹤的陸員外還嚴重,都要抄家了!
安城伯只覺她故弄玄虛,但這一副小孩子認真說教的模樣,又讓他氣不起來,不由哭笑不得地道:「那妳說要如何化解?」
喬阮呆了一下,她看相有自信,但從沒替人消災解厄,只得在心裡百般回想各種能用的方法,最後靈機一動,「要不我試試看替大人引雷?不保證成功,但若成了,雷電正氣,應能劈開一些大人頭頂上的災厄。」
安城伯噎了一下,這是要請來一道雷劈在他頭上?
「妳認真的?」他狐疑問道。
「當然,一切包在我身上!」喬阮胸有成竹,從褡褳裡取出了一張五雷符,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口中喃喃,手結雷印,最後右腳一跺,「……請來五雷三千將,降下雷霆八萬軍,霹靂石火天地動,天賜雷威鬼神驚……我劈!」
安城伯看得好笑,這丫頭一副認真的模樣,莫非真覺得隨隨便便就能引來雷電?
果然等了好一陣子天空一點反應也沒有,旁觀者都訕笑起來,喬阮臉上有些燥熱,又結了一次雷印,小腳兒拚命跺。
「我劈!我劈劈劈!」
在喬阮某一次右腳跺下的同時,遠處竟隱隱有電光閃過,所有見證這一幕的人都驚訝了,即使是始終都當在看戲的安城伯,眉頭都忍不住皺了一下。
難不成真的……
天上白光一閃,轟隆一聲,一道細細的雷電劈下卻是沒有落在安城伯頭上,反倒是圍觀的人群裡傳來一聲哀嚎,而後就見眾人驚懼地朝兩旁散開,中間倒下了一個臉被劈得半黑的青年。
「這……是真引來電電了?」
「但劈的不是那位大人啊?難不成劈錯人了?」
眾人議論紛紛,喬阮也驚得呆若木雞,她懷疑地朝天上看了看,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出這種差錯。
老天爺也有準頭不好的時候?
安城伯顧不得這道雷電是怎麼來的,急忙上前查看那被劈中的青年,幸好那人只是看起來慘了些卻呼吸平順,感覺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比較像是嚇昏了。
他鬆了口氣,順手抽出手巾,把地上青年的臉擦個乾淨,想讓四周百姓認認有無相識之人,卻發現對方非常眼熟,眼熟到他氣不打一處來。
他怒目轉向了喬阮,「小姑娘,我好心幫妳一回,為何妳卻引來雷電劈我兒子?」
他兒子?喬阮眼睛一亮,似乎明白為什麼雷劈錯人了。
「或許……」她小心翼翼地指著地上的青年,「因為他不孝?」


白日驚雷,此番動靜鬧得著實大,不一會兒,兵馬司巡城的人便趕過來一探究竟,來的還是最大的那個。
巡城御史關運宸恰好在不遠處辦事,騎上馬便急奔而來,然而一眼望去只見百姓圍著三個人,其中一人倒地不起,另一個年長些的正守在一邊,最後一個尤其古怪,竟是一名年輕到不行的小女冠。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關運宸開口問道。
他為人剛正不阿,在巡城御史裡很有威望,百姓見到他就感到安心,宵小紈褲見到他更是本能走避,故而此際還不得事件的當事人回應,一旁的百姓早已七嘴八舌的替他們解釋清楚了整個情況。
關運宸聽得連連搖頭,什麼面相、引雷的,根本是江湖伎倆,妖言惑眾。
他命隨從驅散人群,逕自上前,欲先察看傷者,卻見立在傷者邊的中年男子相當面熟。
「見過安城伯。」關運宸朝中年男子一揖。
安城伯連連擺手。「快看看我兒子,他被雷劈了,我並未帶侍從,還請關大人讓人去喊個大夫來。」
關運宸點了點頭,回頭吩咐了一下,便低下身子翻看起安城伯兒子的情況。
安城伯姓奚,這個被雷劈中的倒楣鬼是安城伯的長子奚俊,也是京城有名的紈褲,仗著父親的名號在街上橫行霸道,關運宸就不知收拾了他幾次。
回想著這傢伙一向的所做所為,關運宸雖不信鬼神卻隱隱認同那小女冠說的,說不定奚俊真是因為不孝所以被雷劈了。
關運宸懂點醫術,替奚俊把了脈後知他並無大礙,正想著將人翻過身來,瞧瞧身上有無燒傷,結果這一翻動,由奚俊衣襟掉出了幾張紙,還有一些名貴首飾及好幾個大銀錠子,這些東西的價值饒是關運宸這種世家子弟,都忍不住側目。
他先拿起了那幾張紙,發現是幾張當票,當的是一支翠玉金釵、一對翠玉鐲及一串翠玉瓔珞,他又撿起那些落在地上的名貴首飾,其中的翠玉篦和耳飾做工精緻上頭還有刻記,瞧著瞧著關運宸的臉色益發嚴肅起來。
他撿起這些東西直身而起,低聲朝著安城伯道:「伯爺,這些東西是從奚俊身上掉出來的,我推測他是去當鋪典當這些首飾,看當票所述應是一整副頭面,但不知為何留下了這兩樣在身邊。」
安城伯皺眉,「這小混蛋缺錢了?該不會又跑去賭?」他隨手想將首飾及當票由關運宸身上接過,一拉卻沒拉動,於是他納悶地抬起頭,「怎麼?」
關運宸沉聲道:「這些首飾是內造的,而這家當鋪也是黑的,只有黑當鋪才敢收皇宮流出來的東西。」
內造的?安城伯的思緒慢了幾分,但隨即也意會到關運宸語氣如此凝重的原因,背脊不由得陣陣發涼。
奚俊這混蛋,該不會把皇上賞賜的頭面拿去典當了?這可是藐視皇權,要丟官坐牢抄家的大罪啊!
「孽子、孽子果真不孝,這是要害死你爹啊!」安城伯也顧不得奚俊還昏著,上前踢了他幾腳。
關運宸也不想阻止他,待他出了氣,才將手上的當票交給他。
「事情鬧大前快去取回吧!雖說要出點血,總比被問罪好。」
安城伯是新朝開國元老,且是難得有才幹的中堅份子,關運宸身為皇帝親信,願意賣他這個面子。
安城伯點頭,一下子竟忘了向幫他批命有抄家之災的喬阮道謝,拎起地上兒子的衣領,急急忙忙趕去當鋪了。
此時,關運宸才有空處理妖言惑眾的喬阮。
被眼前這個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冷冷一瞥,喬阮不知怎麼心虛起來,明明她覺得自己也沒做錯什麼事。
「便是妳引來雷電,劈中了奚俊?」關運宸冷聲問。
雖然事情至此好像證明這小女冠真說中了,奚俊確實不孝才會被雷劈,且若沒發現奚俊幹的好事,安城伯的確可能被下獄抄家。
但他仍然不願相信這等毫無根據怪力亂神之事,只能說一切都是碰巧,要不就是對方事先知道了奚俊的所做所為,想來訛詐安城伯一筆。
「妳抓準了安城伯,演了這麼一齣戲,究竟有何圖謀?」他索性直問。
喬阮瞪大了眼。「我才不是演戲呢!要不你也引來雷電,演一齣我看看?」
「哼,不過裝神弄鬼!妳看來相當眼生,莫非是外地前來京城招搖撞騙的?我要帶妳回衙門盤問……」
「你這人怎一言不合就抓人?我若裝神弄鬼,代表著我引雷這事是假的,那……方才那個叫奚俊的被雷劈了,不就不干我的事,你抓我幹什麼?」喬阮反駁得可理直氣壯了。「如今他確實因為不孝而被雷劈了,不就證明我說的話沒錯,並不是裝神弄鬼,那你又憑什麼抓我?」
這番話完全找不到漏洞,關運宸難得的被說得腦筋都快轉不過來,詭異的是他居然還有點認同她是對的,此事顯然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矛盾。
「若要證明妳沒有裝神弄鬼,那妳就再引一次雷。」他比了比地面。「就劈在這裡。」
喬阮更心虛了,五雷符是很難的符咒,她方才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成功的,現在他還指定地點,那成功的可能就更低了。
「那個……這雷也不是要劈就有,必須有妖邪或穢氣,要不至少也要有個不肖子,但方才那個印堂發赤的人已經帶著他的不肖子走了……」
她說得支支吾吾卻不完全是胡謅,但關運宸已經認定她就是胡謅。
「那妳就跟我回衙門一趟,此事由京兆尹定奪。」
「我突然又覺得可以引雷了。」喬阮見風使舵也是一流的,一下子精神起來,再次由褡褳中取出五雷符唸了咒語,手結雷印,腳踏大地,「……天賜雷威鬼神驚。我劈!我劈劈劈劈劈死你……」
本以為不會成功的,想不到遠方又開始電光閃爍,這次電雷來的速度比方才還快,居然幾個眨眼的工夫,一道閃電落下,轟的一聲砸在關運宸頭上。
或許是關運宸的體質比奚俊好,他並沒有被劈昏,而是被劈呆了。
這道雷電,可說顛覆了他活了二十幾年的認知,引雷當真是人力可以辦到的?
孰料喬阮還傻乎乎的添了把火,「哇嗚,當真劈在你頭上了,難道你也不孝?」
關運宸陰惻惻地看向她,此時豆大的雨點突然開始落下,沒兩下功夫,傾盆大雨嘩啦啦的在街頭罩下沉重的簾幕,街上的人也顧不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遮擋著腦袋爭相走避,原本就熱鬧的地兒,顯得更混亂了。
關運宸一時顧不得喬阮,也顧不得自己半個身子還是麻的,掉頭對著一起巡城的士兵們艱難地說道:「疏散、疏散人群,小心踩踏!」
士兵們領命而去,接著他再次回頭決定好好「關照」一下喬阮,人卻已趁亂開溜連個影子都不留給他。
關運宸的眼眸被大雨打得微微瞇起,卻連伸手撩開黏在臉上被雷劈得微捲的頭髮都做不到,只能咬牙說:「我會找到妳的!」


喬阮竄入人群中胡亂地跑,也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哪裡,最後氣喘吁吁地停在了一處大戶人家的屋簷下。
見左右無人,她急急忙忙地脫下法袍,去掉法冠,粗魯地塞進包袱裡,又恢復一般少女模樣,不仔細看應當認不出來她就是方才在街頭招搖撞騙……不,是大展神威的小女冠。
按自己五歲就被送到道觀自生自滅的狀況,喬家對她顯然沒什麼感情,若她尚未歸家就被抓到衙門裡,屆時即便報出自己家門,喬家人認不認她都還是兩說,那她可真要被白關了。
那男人被她害得那麼慘,回過神來只怕立刻就要抓她進大牢,不跑才是傻子。
不過她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道雷劈在他身上?
摸著良心說,她覺得自己方才第二道五雷符失敗了,因為她根本沒有感受到道法的波動,她甚至懷疑那個男人搞不好本身就是個妖邪,才會光天化日被雷劈。
為了解開這個疑惑,她在逃跑前,百忙之中還拿出照妖鏡照了下那男人,結果差點把她嚇死。
如果她沒看錯,那男子的的確確是個人,但他背後隱約有個巨大的影子,那影子神聖且莊嚴,與一般邪祟的氣息截然不同,她之所以無頭蒼蠅般亂跑,就是被那影子嚇得無所適從了。
最後還真被她想起來,那影子應當是神獸獬豸,象徵著人世間的公平正義,能分辨是非善惡。
娘呀!這樣的男人她哪裡敢惹,鬼怪她還能消滅,遇到神獸她只有被消滅的分,現在她更慶幸自己跑得快了。
慢慢將思緒收回,突來的大雨也差不多停了。喬阮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大街上的人生百態,她從來不是個自尋煩惱的人,那背後有隻神獸的男人隨即被她拋在腦後。
街頭有書生收了傘,一臉嫌惡的抖著被沾濕的衣襬;有貨郎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竟一點也沒被淋濕,手持響板就開始叫賣;有那在大樹下躲雨的力工,雨停便如螞蟻般一湧而出;更有那賣吃食的小攤販,急忙地回到了大街旁,怕自己早上占的位置又被旁人占去。
最令喬阮感興趣的是幾個衣著不凡的仕女,慢條斯理的從對面的茶館走出,頭上戴著帷帽,腳下踩著高底鳳頭鞋,走路時蓮步輕移,裙裾不動,釵墜不晃,端是好看。
大家閨秀都是這樣子的嗎?如果她回到喬家,喬家人也這麼要求她的儀態她肯定是辦不到的,屆時喬家人會不會嫌棄她?
就在喬阮越想越覺得絕望之時,她身旁突然傳來一道公鴨似的嗓音,將她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心神又拉回了現實。
「逮到妳了!」
喬阮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卻見一名衣著華貴的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生得一副眉清目秀、端正挺拔的好皮囊,但臉上的不羈及叛逆破壞了那種文雅溫潤的氣質,妥妥的又是一名紈褲子弟。
雖說眼前這少年感覺應該比那奚俊好多了,但萬一他也是來找麻煩的,她可不好再引一次雷劈死這玩意兒。要是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位置,被那背後有著獬豸的男人逮到可是要蹲大牢的。
然而出乎喬阮意料的,少年隨即展現了他比奚俊還惡劣的一面。
「把她給我抓起來!」喬笙命令著身後的家丁。
「等一下!」喬阮驚得跳離了他一大步。「你沒事抓我做什麼?」
「妳方才是在作法對吧?」喬笙一臉激動。「別以為換下道袍我就不認識妳了!方才我在街頭那裡見到妳作法,妳就這樣、那樣……然後雷就劈在奚俊頭上了!」他邊說邊學她結印,右腳拚命踏地,看上去不倫不類。「我抓妳,自是要妳替我作法!」
至於劈在關運宸頭上那道雷,因著兵馬司疏散人群,喬笙倒是錯過了沒見到。
「你這是請人的態度嗎?」她暗自嚥了口口水,故作鎮定。「況且我是在施咒、結印、請符,那是正宗的道法,才不像你跳大神似的!」
「我不管那叫什麼,反正妳是真有兩把刷子對吧?」喬笙不耐煩問道。
「那是當然。」喬阮一下又忘了自己的處境,得意地揚起頭。「我是明心觀第一百八十五代傳人,道號清歡,你可以稱呼我清歡道長!」
「好!」他又回頭看向家丁。「把清歡道長給我抓起來!」
這次喬阮毫無抵抗之力的被兩名家丁架了起來,雖說她五歲就被送到道觀,但道觀的人都對她很好,還真沒受過這種委屈,一下子倔脾氣也上來了。
「你這小紈褲敢抓我?真不怕我再請一道雷把你們都劈死?你要我幫你,我偏不幫,你又能怎樣?」喬阮氣鼓鼓的掙扎著。
她這番話似乎起了點作用,兩名家丁不敢用力抓,真被她掙脫了去。
喬笙也忌憚她的話但心裡又著急,說話都大聲了起來。「那妳要如何才能幫我?」
「我連你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如何幫你?」喬阮比他還更大聲。
喬笙顯然是個欺軟怕硬的,被她一吼,居然氣勢就弱了下來,「清歡道長,我找妳不是為了自己……妳既然那麼厲害,妳救救我姊吧!我姊性格溫柔嫻靜,最近突然鎮日渾渾噩噩沒點精神,和她說話都不理,有時還會暴怒打人……原本一個圓圓潤潤的人,到現在骨瘦如柴,只怕哪天就過去了!」少年越說越難過,眼眶都紅了。「妳幫幫她吧?好不好?」
喬阮聞言開始有些同情他了,不過她理智尚存,「你不覺得你姊應該求醫,而不是求道?」
聽對方仍沒有想幫忙的意思,喬笙更沮喪了。「全京城叫得出名號的大夫,幾乎都被我們喬家找過了,實在是沒辦法了,今日恰好見到妳施法才想著求助道法看是不是能救救我姊。」
喬家?少年說了一大堆,喬阮卻只抓到了一個重點。
「等等!你說的喬家,是不是那個皇商喬家?家主叫喬明通的喬家?傳聞用金夜壺的喬家?」
「對對對,是那個喬家……」他點頭如搗蒜,隨即又搖搖頭。「不對不對不對,我家不用金夜壺,那都是外面人亂說的,我家夜壺用的是琺瑯彩瓷的!」
喬阮翻了一個白眼,那並沒有比黃金便宜多少好嗎?
「你是不是叫喬笙?喬家的兒子?」她突然問。
「妳怎麼知道?」喬笙驚訝,而後又自己說服自己。「瞧我問這傻問題,妳可是得道高人,要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難的。」
喬阮只覺得自己這第一次見面弟弟有點缺心眼,不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是喬家人,那我就賣喬家一個面子,不過要我出手,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雖說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但她心中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她正愁沒有藉口混進去喬家先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認親,如今機會就來了。
「我答應妳!妳想要什麼?」他脫口應下,之後又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是了,我可以做主送妳一個琺瑯彩瓷的夜壺……還是妳想要一個金夜壺也不是不能考慮!」
「我考慮你的頭!」喬阮忍不住往他後腦杓一拍。
「妳憑什麼打我!」喬笙暴怒。
喬阮又給他來了一下,仰起下巴說:「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憑什麼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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