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指給南疆赤王的三任準王妃都死於非命,
新指的她運氣好一點,活是活得好好的,但過程一波三折,
先是迎親隊伍半途遇殺手劫殺,好不容易死裡逃生,
接著又遭刺客襲擊,跟丫鬟互換嫁衣的她差點被丟下,
好不容易要洞房花燭夜了,夫君卻得上陣殺敵,
直到他受傷回府之際,她才有機會用上娘親教她的床技壓箱寶,
並且大展傲人廚藝,收買他的胃,讓兩人的感情持續升溫,
當然,她會這麼急著培養感情,其實是因為她有個小祕密──
代姊出嫁的她一定要得到他的心,才有機會說出真相,
偏偏人家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有點道理,
她不過出門上香一趟,霉運又找上她了,
殺手襲擊她是有經驗了,但這次她卻逃錯方向──
這一逃逃入敵營,可就真的考驗她是否有得到他的心了……
香彌
我出生在夏天,屬於一個熱情奔放的星座,但是朋友們卻都不覺得我像是那個星座的人,
因為我既不熱情、也不奔放,我比較內歛,不太會將情緒流露出來,也很不擅於表達自己。
有朋友說我習慣於把自己藏起來,不懂得外放,我也覺得是這樣,最近正在努力嚐試改變,
希望有一天,不會再有朋友懷疑我——
「妳是獅子座的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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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大觀王朝三百年前開國之初,分封四王鎮守於四方邊陲之地,以抵禦外敵、守護疆土。
分別為赤王鎮守南疆、青王鎮守東界、玄王鎮守北域、白王鎮守西陲。
不像其他諸王只是虛位,沒有實權,四王對轄下封地擁有實際的統轄治理之權,在王朝中地位尊貴,高於其他諸王,僅次於皇帝,見駕無須跪拜。
皇帝雖給予四王崇高的權力,卻也有制衡之道,四王無詔不得擅離封地,且婚姻亦無法如其他人那般能自行作主,須由皇帝指定王妃人選。
此任赤王殷颯在兩年多前接任赤王之位後,皇帝軒轅岡先後為他指了三次婚,卻全因突發變故夭折,以至於殷颯至今仍尚未成親。
第一次指婚時,新嫁娘於出嫁當日暴斃身亡;第二次,新嫁娘的花轎在迎親途中遭人劫殺,包括新嫁娘在內,所有送嫁人員無一生還;第三次,新嫁娘在即將抵達南疆遭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皇帝三次指婚皆發生變故,因此私下有不少流言傳出,有人說赤王命中剋妻,因此三位準王妃才會先後在出嫁時遭逢不幸。
但另有一種說法,赤王殷颯不滿皇帝為其指婚,才會設計謀害皇帝選定的王妃。
但無論如何,皇帝軒轅岡都將再次為赤王指第四位王妃——
第1章
忠勇侯府。
初秋時節,軒轅清荷在廚房幫忙醃鹹菜。她是侯府的八千金,喜歡燒菜,尤其擅做各種甜食,閒暇時常會來廚房幫忙。
收起幾罈剛醃好的鹹菜,一名廚娘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瞅著清荷說:「忙了一下午,八小姐快回去歇著吧,喏,這是您方才做的核桃酥,順便帶回去讓七夫人嚐嚐。」
八小姐是七夫人所生的女兒,打從十幾年前七夫人被侯爺納為妾室後,便一直得寵至今。這些年來,不管侯爺新納進多少姬妾,七夫人從來都不曾失寵於侯爺,可見侯爺有多寵愛她。
不過說到這個七夫人,府裡有不少人都曾因為得罪她而遭到算計,因此府裡的人都暗地裡咒罵七夫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蠍。
然而八小姐的性情卻與她這位手段厲害的娘親截然不同,她心性單純又善良,既不像她那個精明幹練的娘,也不像暴躁嚴苛的侯爺,倒不知是像到了誰。
清荷笑著應了聲,「好,那我回去了。」
清荷走回與娘親所住的逢春閣途中,看見幾名下人神色匆匆的經過,遇見她連向她請安、問候都沒有,但她沒有多想,以為他們是在忙明日玉蝶姊要出嫁的事。
絲毫不知此刻府中早已亂成一鍋粥,全因為明日要出閣的新嫁娘失蹤了。
這樁婚事可是皇帝親自指婚,新娘子不見,事情可嚴重了。
忠勇侯軒轅岱是當今聖上軒轅岡的堂叔,他的千金嫁給赤王殷颯也算門當戶對。他妻妾十幾人,有十八子十三女,但並非每個女兒都有資格嫁給赤王,只有他與大夫人所生的嫡女才有這等殊榮。
因此皇帝指定由他嫡出的五女軒轅玉蝶嫁給赤王。
今早下人發覺軒轅玉蝶不見蹤影時,找遍了整座侯府都尋不到,這才急著稟明侯爺和大夫人。侯爺大怒,要下人裡裡外外仔細搜尋一遍,一定要將人找到不可。
可新娘子失蹤這種事又不能張揚,因此下人們只能暗地裡悄悄尋找,不敢聲張。
而此刻的清荷渾然不知這件事將改變她未來的人生。
回逢春閣的路上,經過一條小徑時,她腳前陡然出現一條麻繩,她沒留意,整個人被絆倒在地,兩側的樹叢頓時響起竊笑聲,就在她抬目望去時,躲在矮樹叢後的幾個人影早一溜煙的跑了。
她沒出聲也沒追去,而是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衣裙。算了,這種惡意的捉弄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今兒個只是絆了她一下,還算是輕微的。
她看向手裡盛著核桃酥的食盒,幸好盒蓋仍蓋得好好的,裡頭的核桃酥也沒掉出來。
回到逢春閣後,清荷將帶回來的核桃酥擺在桌上,招呼屋裡的幾名婢女過來。
「靜瑤、娟兒、阿蘭,這是我做的核桃酥,妳們嚐嚐。」靜瑤是服侍她的婢女,娟兒和阿蘭則是伺候她娘的丫頭。
由於娘很得爹的寵愛,這逢春閣裡光是使喚丫頭就有六、七個。
三人各拿了一塊核桃酥吃著,吃了一口,娟兒便討好的說:「八小姐做的這核桃酥真好吃,我差點連舌頭都要吞進去了呢。」
七夫人只生了八小姐這麼個女兒,自然是很寵她,因此下人們也處處巴結討好她。
阿蘭急忙附和,「就是,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核桃酥了。」
因為七夫人的緣故,討好的話清荷打小就聽了不少。她心裡清楚,雖說她做的甜食確實不差,但這是她第一次做核桃酥,即便不難吃,可也絕沒有娟兒她們說的那麼好吃。
清荷又黑又圓的眼睛睇向靜瑤,靜瑤只是朝她點點頭,沒有說什麼阿諛奉承的話。生得黑黑瘦瘦的靜瑤素來寡言安靜,等將核桃酥吃完後才評論。
「有點乾,但味道很香。」由於幼年時曾受過傷,因此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清荷彎唇笑道:「嗯,方大嬸說我水加太少,下次多加一點就不會太乾。」府裡上下有兩百多口人,但只有靜瑤會同她說真話。
下人們因為娘的緣故不敢得罪她,但她那些兄姊弟妹則因為娘的緣故沒少欺負過她。
幼年時不懂事,有次受了欺負,她哭著跑回來,娘問她怎麼了,她老實告訴娘,不久之後,欺負她的七哥和九妹的娘就被爹賞了幾巴掌,接著便將他們母子三人給攆出府,趕到了城外的別院去。
這件事是她後來無意中聽其他幾位兄姊說起才得知——
「看她一臉老實樣,想不到竟跑去向她娘告狀,害老七和九妹他們被爹趕出去。」
「那賤人生的女兒怎麼可能老實,我娘說她就同她那蛇蠍心腸的娘一樣滿肚子壞水,讓我以後見著她得離遠點,可別惹到她,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被她害死呢。」
「她跟她娘一定會有報應,她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之後那些兄姊弟妹明著雖沒再欺負她,暗地裡卻給她使了不少絆子,讓她吃了不少虧,但後來她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曾再向她娘說起。
有次他們甚至害她失足跌落水井,差點溺死,她都沒有吐露是誰暗中推她落井,只對娘說是自個兒不慎失足。
隨著年紀漸長,她知道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她把那些兄姊弟妹對她的欺負當成是在替娘還債。
她心想一報還一報,他們欺侮她越多,她替娘償還的債也越多,因此甘之如飴。
因為不管怎麼說,娘對旁人不好,但對她這個女兒卻是打心眼裡疼寵著。
「清荷。」七夫人走進花廳,看見女兒,彷彿發生了什麼好事,她眉眼間藏著掩不住的喜色。
「娘,您回來啦。」清荷溫順的走過去扶著娘親到桌前坐下,為她倒了杯茶,「娘,喝茶。」
府裡的大夫人雖是主母,但一來由於侯爺寵愛七夫人,二來七夫人的性子精明幹練,因此侯府中不少事都交給七夫人來辦,這陣子七夫人為了置辦軒轅玉蝶出閣的事,忙得不得閒。
心忖暗中安排的事就要成功了,看著寶貝女兒,七夫人那張美豔的臉龐喜逐顏開,忍不住拉著女兒的手笑道:「清荷,妳就要好命了。」
「好命?娘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
「沒什麼,娘是說娘的清荷生來就是好命的姑娘。」還不到告訴女兒的時機,七夫人按捺著沒再透露,飲了幾口茶覷向靜瑤,「我交代妳的事可都辦好了?」
「回夫人的話,都辦好了。」靜瑤點頭,這幾日她就是在忙夫人交辦的事,所以沒跟著小姐去廚房。
「嗯。」她滿意的頷首,接著抬眸望住女兒,仔細的看著,彷彿想將她給烙進眼裡似的,眨也不眨的瞅著她。因為再過不久,也許她就要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女兒了。
這個女兒可是她的心頭肉,她這一生得不到的,她全都要給女兒,她要讓女兒享盡榮華富貴,一生尊貴,再也無須看人臉色,屈居人下。
縱使庶出的又怎麼樣,她季春的女兒就配得到最好的一切。
「娘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這樣看著我?」娘今天有些奇怪,明明笑得很歡快,可是眼神似乎又流露出一絲不捨。
「妳今年十六歲了,也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七夫人憐愛的摸著女兒那張秀雅的臉龐。女兒的容貌雖不像她這般美豔,但圓潤的臉龐鑲了一對又圓又黑的眼睛,倒也顯得嬌憨可愛。
「娘,還有兩位姊姊尚未出嫁,要等她們都嫁了,才輪得到清荷。」她提醒娘親。
「娘的清荷是天生富貴命,跟她們那種賤命可不同。」七夫人輕蔑的道。她們哪能與她的清荷相提並論。
「娘,別這樣說兩位姊姊。」她溫聲勸道。
「好,不說不說,今晚陪娘好好吃一頓飯。」
「好。」清荷柔順的應道。不知為何,她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麼事。
母女倆剛吃過晚飯,軒轅岱便差人來叫七夫人過去。
七夫人眼裡閃過一抹喜色,但在跨出門檻後,隨即換上沉重的表情前往丈夫那兒,直到入夜才回來。
一回來,她立刻讓丫鬟喚女兒到她的寢房來。
「娘,您找我?」
「除了靜瑤,其他人都退下。」七夫人慎重的屏退其他丫鬟。
待下人們都退下後,七夫人再也掩不住歡喜的心情,激動的抓住女兒的手,「清荷,大喜,大喜呀!」
「什麼大喜?娘說的是玉蝶姊明日要出嫁的事嗎?」
「不是,是妳的大喜,待會妳去準備準備,明兒個由妳代替玉蝶出閣。」她的語氣洋溢欣喜,那張美豔的臉龐更是笑意盈盈。
清荷傻愣愣的望著娘親。太突然了,她一時沒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見女兒一臉錯愕,七夫人握住女兒的手,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玉蝶她逃婚了,所以妳爹決定明日就由妳代替她嫁給赤王。」
「逃婚?玉蝶姊為何要逃婚?!」聽見這話,清荷簡直不敢置信,原本就偏圓的一雙眼睛,驚訝地瞪得更大。
七夫人冷哼,「她不想嫁給赤王,同她的心上人私奔去了。」侯爺還以為玉蝶是不想嫁給赤王才私下逃走,實際上她不是一人逃走,是偕同她的情郎私逃。
當初皇帝指婚的聖旨一下,那丫頭就為此鬧了很多次,還央求侯爺推了這門親事,但侯爺不肯,將她斥罵了一頓,並要她乖乖等著出嫁。
以那丫頭高傲的性子哪裡肯,因此她便暗中派了人留意,沒想到果真讓她發現那丫頭籌謀著要逃婚的事。
一發現此事,原本她是打算把這事稟告侯爺,但後來動了其他心思,遂不動聲色等著那丫頭逃走,甚至為了讓那丫頭得以順利逃出侯府,她還派人暗中引開府中巡守的侍衛。
等那丫頭離開後,府裡的人為了找準新娘找得天翻地覆,並確定找不回之後,她便一邊安撫侯爺,一邊出主意,讓自個兒的女兒頂替玉蝶出嫁。
按理,身為庶女的清荷是沒有資格嫁給赤王為妃,但這火燒眉毛的緊急關頭,侯爺也無計可施,只好同意讓與玉蝶有幾分相似的清荷代嫁。
清荷錯愕又為難的道:「娘,我怎麼能代玉蝶姊出嫁呢?萬一被赤王發現……」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那赤王又沒見過玉蝶,哪裡會曉得妳不是玉蝶。上花轎時,妳頭上會蓋著喜帕遮住臉,隨同一塊去的喜婆那裡,娘會打點好,妳不用擔心有人會洩露妳的身分。等到了赤王府後,那裡沒人認得妳,妳就安心當妳的赤王妃。」早在發現玉蝶打算私逃後,她便興起了讓女兒代嫁的念頭,並暗中盤算好這一切。
「娘,玉蝶姊的事不能老實稟告皇上嗎?」皇上指婚的人選是玉蝶姊,若讓她代嫁,這可是欺君之罪,這樣不好吧。
「若把這事稟告皇上,那可是抗旨拒婚,咱們府裡上下只怕都難逃被治罪,妳忍心見大夥被抓進牢裡嗎?」
「不——」清荷用力搖頭。
七夫人輕撫著女兒那張秀雅的臉龐,好言哄道:「那就是了,妳聽娘的話,明日代替玉蝶上花轎,只要到了赤王府,妳就是身分尊貴的赤王妃了,今後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日子了。」
清荷雖是侯爺的女兒,可也只是庶出,身分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子女。
侯爺先前有意要將清荷嫁給兵部尚書的三公子當填房,可那三公子卻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她捨不得女兒嫁給那種人。
尤其女兒的性子溫良和善,絲毫不像自己這般精於算計,在府裡受了欺侮也從來不說,讓她這個做娘的沒少操心,所以在發覺玉蝶不願嫁給赤王後,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便開始籌謀這一切,想讓女兒成為赤王妃。
想到什麼,清荷擔心的問:「若我代替玉蝶姊出嫁,日後有人發現我不見了該怎麼辦?」
「這事娘和妳爹自有打算,妳不用擔心。」屆時隨便找個名目便能搪塞過去。
最後,為了不想讓侯府因軒轅玉蝶私逃的事而獲罪,清荷只能頷首答應代嫁。
一直沒出聲的靜瑤,忍不住用沙啞的嗓音問出心中的疑慮,「夫人,奴婢聽說,皇上前後指了三位王妃給赤王,可是她們最後都死於非命,說是因為赤王命硬剋妻,還有傳言說,是赤王不想娶皇上為他指定的王妃,才會讓新娘子都死於非命。您讓小姐嫁過去,萬一小姐也……」
夫人先前不知何故命她這幾日暗地裡悄悄收拾小姐的隨身物品,她原以為夫人要安排小姐遠行,卻沒想到夫人竟是打算讓小姐頂替五小姐出嫁。
「那些都是道聽塗說的傳言,這事我問了侯爺,侯爺說那是有人陰謀陷害赤王,當今聖上十分英明,完全不信這樣的讒言,才會再次指婚。再說咱們清荷出生後去批命時,那相士說了,清荷是福祿雙全之命,沒人能剋得了她。」事關女兒的安危,這事她早就打探清楚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的傳聞,所以玉蝶才會不願嫁給赤王而私逃,讓女兒得了這個便宜。
拉著女兒的手,七夫人殷殷叮囑,「這次出嫁,皇上特地派了不少宮中護衛一路隨行,有他們保護,娘相信妳一定能平安抵達赤王府,只是萬事還是要多小心。」也是因著這緣故,她才放心讓女兒頂替玉蝶嫁過去。
清荷乖巧的點頭。
「娘前陣子不是教了妳不少討人歡心的手段,妳可要記牢了,等到了赤王府,妳要想盡一切辦法討赤王的歡心,讓他寵愛妳,還要盡快懷個孩子,有了孩子便能有個依仗。還有呀,若是赤王有其他的妾室,妳可別對她們太過縱容,要恩威並施,既要拉攏人心,又不能失了威嚴,讓人爬到妳頭上去。」
「嗯,女兒曉得。娘,以後您也別老算計府裡那些姨娘們,同她們好好相處吧。」清荷勸道。
她這一走,只剩下娘一個人,爹的寵愛也不知能有多久,她很擔心,以前娘倚仗著爹的疼寵算計了那麼多人,若是有朝一日爹不再寵愛娘了,娘該怎麼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們不來招惹娘,娘又怎麼會吃飽撐著去算計她們。」她素來就是愛憎分明、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人,人家敬她一分,她也會敬對方一分,可人家若踩她一下,她定會加倍踩回去。
七夫人最後囑咐靜瑤,「靜瑤,這一路上可要保護好妳家小姐,以後到了赤王府,記著多替小姐留點心眼,知道不?」
靜瑤躬身答道:「奴婢定會保護好小姐,請夫人放心。」
南疆赤王府。
「這皇上還真是不死心,死了兩個,一個至今生死不明,他立刻又為王爺指了第四位王妃,若是這次送來的準王妃又在半途出了變故,豈不更落實王爺不滿皇上指婚而暗害準王妃的傳言。」陸遷不滿的哼道。
陸遷是赤王殷颯的得力部將,與殷颯同年,年庚二十三,雖長了一張斯文俊秀的臉龐,性情卻是急躁耿直,一向有話直說。
四王鎮守於四方邊陲之地,一旦有戰事,便須率領守軍力抗入侵外敵。
這十幾年來,其他三王那邊都平靜無事,唯獨與南疆接壤的利昌國時常舉兵叩關,意圖進犯。
利昌人慓悍驍勇,約莫在六年前,利昌大軍傾巢而出進犯,軍情緊急。一旦南疆失守,利昌軍便能長驅直入危及大觀王朝。
前任赤王率領殷家子弟與南疆士兵浴血而戰,在那一場大戰中,殷家長子、三子、四子全都戰死,士兵也傷亡慘重,最後靠著二子殷颯突圍而出,反攻利昌軍後方,才終於擊退他們。
但兩年多前,利昌再度舉兵來犯,這次前任赤王不幸戰死。
身為二子的殷颯接任赤王,兩年多來,他守住了邊界,屢次大敗利昌軍,使得利昌軍的士氣大受打擊,因此近一年來利昌軍未曾再大舉進犯,只零星偷襲過幾次。
皇帝便趁著這一年南疆還算平和之際降旨賜婚,豈料,先後三次賜婚,新嫁娘竟無一人活著抵達南疆,導致各種流言四起。
「聽聞咱們皇上賢明,興許是瞧出那是有人意圖陷王爺於不義,所以這三次的婚事不是都沒追究嗎?」袁堅比陸遷年長數歲,身為王府總管,他性子較為圓融穩重,看事情也想得深遠些。
「王爺,這事您怎麼看?」石輔是前任赤王甚為倚重的軍師,前任赤王死後,轉而輔佐殷颯。他年約四十許,一頭斑駁白髮為溫文儒雅的臉龐添了抹滄桑。
「皇上降旨賜婚,我不能抗旨不娶,不過這次若是再讓人殺害了新娘,豈不是教人小覷了本王。」坐在桌案前的殷颯眉一揚,那張英挺粗獷的臉龐咧出一抹冷笑。
他濃眉虎目,渾身散發出一股威凜的霸氣,尤其那雙淺褐色的眼瞳在睇住人時,會讓人有股壓迫感,不敢直視。
見他似是已有盤算,陸遷滿臉興奮的問道:「王爺是不是有了什麼打算?」
殷颯沒有回答,睞向石輔吩咐,「石叔,幫我擬道奏摺。」
由於都城距離南疆約莫八、九日的路程,為免耽誤吉時,因此新嫁娘是坐在馬車裡趕路,這次迎親隊伍共有十四輛馬車。
其中五輛馬車裝載嫁妝,另外九輛則分別由清荷與靜瑤兩人共乘一輛、喜婆與送嫁的丫頭們乘坐一輛,其餘幾輛則是由赤王府派來迎親的幾名親族與一干樂師、家丁們乘坐。
其他侍衛與宮中派的那五十名護衛全都騎馬跟隨在車隊兩側,以便隨時保護新娘。
此次迎娶,赤王殷颯並未親自前來,一是因四王未經皇帝允許不得擅離封地,二來是四王身分貴重,迎納王妃本就是由親族代為迎娶,待到封地時,再親自迎接。
一行人已趕了七日的路程,再過一、兩日便能抵達南疆。
馬車裡,一隻白嫩玉手悄悄掀起車簾一角,望向外頭。
外頭是一片荒漠,罕有人跡,清荷知道這定是來到了赤焰山。聽說這赤焰山每逢三月到八月時節,會熱如火爐,九月到二月時則冷如冰窖,因此這裡不易草木生長,便更顯得荒涼,處處皆是乾涸的土地與黃沙。
清荷的身後傳來靜瑤沙啞的嗓音,「小姐,這裡似乎就是上次那兩位新娘子遇難的地方,咱們要小心些。」
聽見她這麼說,清荷回頭說道:「靜瑤,我看咱們還是把衣裳換回來吧。」當初為了她的安全,離開侯府坐上馬車後,靜瑤便換上了她的嫁裳打扮成她,同時將自己的衣裳換給她,讓她扮成陪嫁丫鬟。
她本是不贊同這麼做的,但靜瑤執意如此,並說這是她娘的意思,她只好由著靜瑤。
可一聽見這裡就是前兩位新娘子出事的地方,她不禁擔心起來,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她不願一塊長大的靜瑤代她受過……想到這,清荷便開始脫起自個兒身上穿著的粉色衣衫要換給靜瑤。
靜瑤將她解開的織帶重新繫好,黝黑瘦長的臉龐帶著嚴肅,「小姐,這是夫人的意思,奴婢不能違背。」
「我娘這會兒又不在這兒,妳快把嫁衣脫下。」既是她自願代替玉蝶姊出嫁,那有什麼危險她就得自個兒承擔,不能讓靜瑤冒生命危險來保護她。
知道主子的性情,靜瑤連忙用沙啞的嗓音勸道:「小姐,您先別急,這一路上有這麼多護衛保護未必會出事,等到了南疆地界,奴婢便將這身嫁裳換給您。」
見她堅持,清荷知道自己爭不過靜瑤,便悄悄盤算若是半途有人來襲擊,那她就出聲承認自個兒是新娘,絕不讓靜瑤代為受過。
看見自家主子將眼神重新投向掀起的簾子外,靜瑤那張有些冷漠的黝黑臉龐微微露出一抹笑。
她一直想不透精明幹練的夫人,為何會生出小姐這般心善溫良的女兒,打小不論夫人怎麼教小姐,小姐就是學不來那些心機算計。
可要不是這樣的小姐,只怕自己早已化成一堆枯骨了。多年前她被繼父打得半死,是小姐救了她,當時她便發誓,她這條命從此就是為小姐而活,縱使為小姐而死也甘願。
不久,外頭忽然傳來斥喝聲和打鬥聲,似乎有人來襲。
清荷探頭望出去,看見不知打哪來的一群人與護衛打了起來,在望見一名護衛被人狠狠砍了一刀,鮮血從他的胸口噴湧而出時,她驚恐的摀住了嘴。
雖然早想過這趟有可能遇險,可她沒想到事情竟真的發生了,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面前被殺,她嚇白了臉。
湊過來看的靜瑤發現外頭護衛與一群蒙面黑衣人打成一團,且那些護衛不知怎麼回事,似乎敵不過那群蒙面人,已有好幾人被殺。奇怪,夫人不是說這些護衛全是宮中武藝高強的禁衛嗎?怎麼這麼不濟事呢?
眨眼間又有三、四個護衛被那群蒙面匪徒殘忍殺死,靜瑤驚恐的將主子扯回自己身邊。那些人那麼凶殘,隨行的護衛似乎快招架不住了。
靜瑤按捺下心頭的害怕,故自鎮定的開口,「小姐,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您都別開口說話,一切有我來應付。」只要那些人以為她就是小姐,也許小姐就能逃過一命。
明白靜瑤想保護自己,清荷臉色蒼白的搖頭,「靜瑤,妳快把嫁衣給脫了。」她著急的想脫去穿在靜瑤身上的嫁衣。
靜瑤不肯讓她脫,躲開了她的手。「小姐,您別這樣,您忘了夫人的囑咐了嗎?」
「我不管,我不能讓妳替我死!」兩人一塊長大,靜瑤虛長她兩歲,這些年來時時陪在她身邊,處處幫著她,她早視靜瑤如姊姊,怎忍心讓靜瑤為她犧牲。
「奴婢未必會死,也許最後那些護衛能打敗那些匪徒。」明知道已有不少護衛淪為刀下亡魂,只怕保護不了她們,但靜瑤嘴上仍懷抱著一絲希望安慰自家主子。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何不先將嫁衣換回來?」剛才的情況她也瞧見了,她知道靜瑤這番話只是想安慰她。
「小姐……」靜瑤才剛開口,突然間一支箭射進馬車裡,就從她的頰邊擦過,只差一寸就射中她了。
兩人大驚失色的對視一眼,不一會兒另一支箭又射進馬車裡,兩人嚇得抱在一塊。
第2章
護衛們沒多久便有一半以上的傷亡。
照理說,這些護衛不是王府的侍衛便是宮中禁衛,自然不可能這般不濟,偏偏不久前,他們泰半的人忽然間腹痛如絞,以至於敵人突然來襲時,無力退敵,導致死傷過半。
隨著護衛一個個被殺死,一名蒙面人手持弓箭一步步朝馬車逼近,看見躲在馬車底下瑟瑟發抖的兩人時,嘲笑道:「哼,妳們以為躲在車底下就能逃過一死嗎?還不快出來受死,我可以讓妳們死得痛快一點。」只要再往前走兩步,他就能一箭射死她們,回去覆命。
清荷顫抖的嗓音從馬車底下傳來,「我是新娘子,她只是我的陪嫁丫頭,你要殺的人是我,饒了她一命吧。」
先前不斷有箭射進馬車裡,不想被活活射死在裡面,她和靜瑤只好逃下車,匆匆躲進馬車底下,且為了掩護她,靜瑤的手臂還被射了一箭。
聞言,靜瑤急忙出聲,「不,我才是新娘子,求你放了她吧。」
「別爭了,妳們兩個都要死,誰也活不了。」蒙面人冷酷的說道,見她們不肯出來,便在兩步外的距離站定,拉弓搭箭,準備射殺兩人。
清荷緊握拳頭,絕望恐懼的盯著那雙黑色皂靴。她側過頭看見明明顫抖個不停,卻還拚命爬前一點想擋在她身前的靜瑤,隨即紅了眼眶,她握住靜瑤的手,低聲說道:「靜瑤,來世我想同妳做親姊妹,妳說好不好?」
聽見她的話,面無血色的靜瑤緩緩回過頭來,顫著唇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好。」原先顫抖不停的身子在這一刻忽然鎮定了,她緊緊握著自家主子的手,即便心知兩人這次恐怕難逃一死了,但有了手上的溫暖,也值了……
就在兩人以為在劫難逃時,陡然間聽見砰地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傳來,兩人定睛一看,只見前方一名蒙面人雙眼暴瞠的倒臥在不遠處,由於他面向著她們的方向倒下,因此躲在馬車下的兩人得以看見腥紅鮮血從他被砍了一刀的頸子湧出,他旁邊還掉落了一副弓箭。
那不是要射殺她們的人嗎?他怎麼死了?!
接著清荷更是駭然的張大眼,瞪著突然出現的一雙淡褐色眼睛,那像是野獸般的眼睛,銳利得嚇人。
來人蹲低了身子,用他那雙凜冽的眼瞳掃了她們倆一眼,說道:「妳們可以出來了。」方才那一眼已足夠讓他瞧見她們兩人其中一人穿著嫁衣,讓他鬆了一口氣。
不知對方是誰,清荷不敢貿然出去。
「你、你是誰?」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赤王府的人。」殷颯站直了身子,抬頭觀望四周。那些蒙面人泰半都被他帶來的侍衛給殺死了,剩下的幾個被抓住後,都服毒自盡了。
他濃眉有些不悅的擰緊,這人都死光了,便無法從他們嘴裡追問出主使者。
聽見他的話,清荷臉上一喜,「赤王府?是赤王讓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嗯。」殷颯應了聲,但沒有表明自個兒的身分。
他先前遞了摺子給皇上,表示想親自來到赤焰山迎接新娘,得到皇上的同意後,他遂帶著一批部將前來。不料還是晚了一步,送嫁的隊伍仍遭到劫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新王妃還未遭到毒手。
清荷欣喜的側過頭,「靜瑤,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快出去。」
靜瑤朝她虛弱一笑,接著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靜瑤!」她驚慌的喚道。由於躲在馬車下,她搬不動靜瑤,情急之中只好伸長手臂扯住那人的褲腳。
「什麼事?」殷颯垂下眼看著那隻揪住他的手。
「你能不能幫我把她扶出去?」
聞言,殷颯再度彎下身子探向車底,先瞥見一雙黑亮的眼睛布滿了焦急之色,接著再望向一旁穿著紅色嫁裳的女子。
他伸出手一扯,將昏過去的女子拉了出來,抱至一旁。
見狀,清荷也急忙跟著鑽了出去,覷見那人在為靜瑤包紮手臂上的傷,她快步走過去。
「她的傷要不要緊?」她滿臉憂心,著急的問。
殷颯簡短的答道:「皮肉傷,死不了。」
包紮好女子的傷,殷颯的衣袍又被扯住,他望向那雙圓黑眼睛的主人。
被他那雙銳利的虎目一瞪,清荷胸口突地一跳,吶吶的出聲,「方才……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們恐怕已經被殺死了。」
殷颯還沒來得及開口,這時陸遷朝他走來稟報。
「王爺,這些人八成是死士,一被抓到就服毒自盡,沒留下一個活口。屬下命人搜身,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讓人收拾收拾,準備返回南疆。」
「是。」臨走時,陸遷瞥見旁邊一身嫁衣、昏迷不醒的靜瑤,驚問:「王妃她死了嗎?」忙了半天,要是沒救到王妃,這趟可就白來了。
「沒死,只是受了些傷。」
「還好、還好,總算沒白來。」陸遷慶幸的道。
陸遷離開後,殷颯發覺有道視線一直盯著他,他垂下眼,就看見扶著新娘子的那名丫頭滿臉錯愕又震驚的瞪著他。
「你、你是王爺?!」清荷吃驚的問。她方才聽見那人喚他王爺,而他先前自稱是赤王府的人,那他不就是赤王了?!
「沒錯。」她臉上那震愕的表情有些逗趣,他唇瓣勾起一笑。他一把抱起昏迷的女子,準備將人抱進馬車裡,回頭見那丫頭還傻愣愣的睜著那雙圓亮眼睛盯著他,不禁開口道:「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照顧王妃?」
「……喔。」清荷回過神,溫順的走過去,隱約覺得自個兒似乎忘了什麼事,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日落前,他們一行人趕抵附近一座城鎮,找了一間客棧打算暫歇一夜。
清荷與靜瑤被安排在同一間廂房,不久前靜瑤醒了,只是才喝了一碗湯藥後,又昏睡過去。
昏暗的房裡只點了盞油燈,清荷坐在床榻邊,見靜瑤睡得很沉,倒放心了些。她替靜瑤掖了掖被褥後,便坐到桌前,想起先前見到的赤王。
打他將靜瑤抱進馬車,一路來到客棧後,她便沒再見過他。
她曾聽說赤王殷颯十分勇猛、驍勇善戰,屢次將來犯的利昌軍打得落花流水,因此她一度以為赤王肯定長得就像虎熊那般魁梧高壯。
事實上他也確實生得健碩高大,但是他身量頎長,並不像虎熊那般粗壯,且面容粗獷英挺,只是那雙淡褐色的眼瞳盯著人看時,會讓人覺得彷彿被猛獸盯住一般,令人有些畏懼。
想到這樣威風凜凜的男子就是她要嫁的夫君,她心頭隱隱泛起了一絲期待,唇瓣有些羞怯的輕抿著。
啊,她想起來先前忘了什麼事了,她還沒告訴他,自己才是要嫁給他的新娘子。
等明日有機會再說吧。
然而就在夜半時分,客棧起火了。
殷颯一腳踹開房門大步走進來,看見在床榻上沉睡的人,不由分說抱起人便走,走得太匆促,以至於沒留意到趴伏在桌上熟睡的清荷。
片刻後,清荷才被外頭的叫嚷聲驚醒,她睜開惺忪睡眼,赫然發覺四周陷入一片火海,嚇得她趕緊走到床榻想喚醒靜瑤。
不料,來到床榻前,卻發現榻上空無一人。
她慌張的在房間裡找遍了,仍沒見到人,瞅見窗子都燒起來了,房門則是開著的,她心忖靜瑤也許先出去了,便拉起衣袖掩著口鼻,也趕緊離開。
來到廂房外頭,只見客棧裡亂成一片,不少人四處逃竄。
「靜瑤、靜瑤,妳在哪裡?」清荷一邊避開著火的地方,一邊尋找靜瑤。
四處瀰漫的濃煙嗆得她咳嗽不止,橙紅的火焰彷彿惡魔般吞噬著整間客棧。在她離開廂房不久,整座客棧便宛如燒得通紅的火爐,濃烈大火燙得讓人再無法接近,原本幫忙打水救火的人,也不得不放棄,開始往外奔逃。
清荷想找赤王府的人幫忙找靜瑤,才發現她沒見到任何一個赤王府的人。
最後,她被逃跑的人一路推著逃出了客棧,回頭看著漫天火光,茫然的想著赤王府那些人都上哪去了?為什麼連靜瑤都不見了?
紅日西沉,倦鳥歸巢。
清荷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走在街道上。她很餓,從清晨到現在,她滴米未進,來來回回在街上找赤王府的人和靜瑤,卻始終找不到人,她實在是餓得再也走不動了。
她在一攤包子攤前停下腳步,圓黑的雙眸直勾勾望著剛蒸好的包子。
賣包子的小販抬頭瞅她一眼,見她臉上沾著黑灰,那身粉色的衣裳也同樣布滿黑汙,本不想理會她,但還是隨口問了句,「姑娘要包子嗎?一個包子只要兩枚銅板。」
她羞赧的搖搖頭。昨夜匆匆逃出客棧,她沒拿包袱,身上沒錢,今早回去找包袱時,才發現客棧早被昨晚的大火燒成灰燼,她的包袱自然無法倖免。
往前走了兩步,她不經意抬頭,看見前方有家當鋪,臉上一喜。
她雖沒去過當鋪,但聽丫鬟們說當鋪能典當東西換錢,她低頭望著戴在手上的玉鐲,原想拔下來典當,但隨即想起這只鐲子是她娘在她出嫁前一晚給她的,說是外婆傳下的鐲子,娘傳給她,讓她以後生了女兒再把鐲子傳給女兒。
不,這鐲子不能當。
她失望的轉身要走時,忽地想起什麼,抬手摸了摸耳上的耳墜子,欣喜的停下腳步。
這副耳墜子應該能換到一些銀子吧,她趕緊取了下來,拿著耳墜子走進當鋪。
「我家小姐呢?」悠悠醒來,不見自家小姐,靜瑤掀開馬車前方的簾子,探頭詢問車伕。由於她一直處於昏睡中,完全不知昨夜客棧起火之事。
先前駕駛馬車的車伕已被殺,現下的車伕是由赤王府侍衛暫時充任,聽見她的話,他一臉不解。
「小的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聞言,靜瑤著急說道:「我不是王妃,我家小姐才是,她人呢?」昨晚喝了湯藥入睡前,她已從小姐那裡得知是赤王帶人趕來救她們,但昨夜她明明是睡在客棧裡,為何此時醒來竟在馬車上,而小姐卻不在自己身邊,她隱約覺得不對。
「妳說什麼?妳不是王妃?!」侍衛吃驚的揚高嗓音。
「沒錯,你快說我家小姐呢?她在哪裡?」擔憂主子的安危,她焦急的扯著車伕的手問。
那名侍衛沒回答她,而是急忙扯開嗓,朝前方騎在馬背上的殷颯喊道:「王爺、王爺。」
聽見叫喚,殷颯調轉胯下的馬兒走到馬車旁,「有什麼事?」瞟見靜瑤不顧儀態揪著那名駕車的侍衛,他濃眉微蹙。
「王妃說她不是王妃。」侍衛趕緊將靜瑤方才所說的向上稟告。
聽見他語意不明的話,殷颯一時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靜瑤在一旁急道:「我不是王妃,我家小姐才是,她在哪裡?」
聞言,殷颯面露詫異,質問:「妳不是王妃?那為何昨日妳身上穿著嫁衣?」
她連忙解釋,「我是小姐的陪嫁,為了小姐的安危,與小姐互換了衣裳。王爺,我家小姐呢?」
殷颯眼前閃過一張有著雙圓亮眼睛的臉龐,難道她才是軒轅玉蝶?
昨日他領著一干部將趕到赤焰山時,喜婆與迎親的人大都被殺了,只有少數幾名倖存的護衛,以及當時躲在馬車下的她們兩人沒死。
那時見她身上穿著嫁衣,他理所當然的以為她便是皇上指給他的新王妃,不想竟不是她,而是另一人。
昨晚客棧突然起火,他只顧著進去帶走人,倉卒間沒留意到另一個丫頭,且一出廂房便有人行刺他,他一邊應付刺客,一邊還得帶著昏睡的她逃離著火的客棧,更是沒有多想。
那些刺客見行刺失敗,沒戀戰便退走。他見天色微亮,索性吩咐屬下隨即啟程,以免再生變故。
為了盡快趕回南疆,他輕車簡從,唯有她乘坐的是馬車,其餘侍衛則駕馬護送,此刻車裡不見那丫頭,她沒有跟上來的事再明顯不過。
殷颯緊蹙眉頭,為自個兒的疏忽感到懊悔。
跟在他身邊的陸遷聽見靜瑤的話,那張斯文的俊臉滿帶驚愕,「這麼說王妃還留在客棧裡?」
殷颯略一沉吟,即刻下了個命令,「陸遷,我們兵分兩路,我回去找人,你帶著其他人繼續往前走。」
「王爺,昨晚那場火怕是那些刺客放的,您這麼回去恐怕不安全,還是讓屬下帶人回去找王妃吧。」
「人是我弄丟的,我回去找人。況且現在這樣正好,那些人根本不知咱們沒帶走王妃,待會找個人扮成我,你們繼續趕路回南疆,也許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若是他們再敢來刺殺,這次你想辦法留下活口。」
聽他這麼說,陸遷這才頷首,「是,那王爺多帶幾個弟兄一塊去。」
殷颯在附近找了處隱蔽的地方,與一名身量與他相仿的侍衛對換了衣裳後,穿著一襲藍色長袍的他,帶著三名侍衛往回走,返回先前下榻的那座城鎮。
趕回這座城鎮已是日暮時分,殷颯領著三名隨從先回昨日下榻的客棧,不料客棧已燒成灰燼,足見昨日的火勢有多猛烈。
看著已成廢墟的客棧,殷颯忍不住心忖,倘若起火時軒轅玉蝶沒逃出來,那麼此刻也許已經……這念頭一閃而過,他立刻又暗自搖頭,不希望她真死在那場惡火中,所以他心存希望,不願多想。
他吩咐其中兩名待衛,「相約城門口那間客棧會合,現在你們倆在這間客棧附近四處打聽有沒有人瞧見過一個臉兒圓圓、眼睛也又圓又黑的姑娘。」
「是。」兩人應聲離去。
殷颯再交代另一名侍衛,「你去打聽這客棧的店主是誰,待回到南疆後,讓總管送一筆銀子來賠償他。」這場火極有可能是那些刺客所施放,客棧是受他們牽連,遭受此無妄之災。
「是。」那名侍衛領命而去。
待他離去後,殷颯也沒閒著,先行到相約地點安置馬匹,接著在鬧街上四處尋找,他那雙銳利眼瞳不停瞟向過往路人,梭巡被他丟下的王妃。
眸光掃過一處屋簷下站著的三名乞丐,他沒多看,繼續朝前走著。
忽然間,身後幾句對話飄進他敏銳的耳朵裡——
「姊姊,這包子真好吃。」略帶稚氣的童音說道。
一道柔嫩的嗓音答道:「喏,我這兒還有些銅板,你們要是餓了,可以拿去買包子吃。」
「這些錢不是姊姊當了耳墜子要上南疆的盤纏嗎?給了我們妳怎麼辦?」
那道柔嫩的嗓音,殷颯聽過,就在昨天。還沒走遠的他猛然回頭,銳利眼神朝那三名站在屋簷下的乞丐望過去。
這次他細看三人,站在左側的那兩名乞丐,一個約莫八、九歲,一個年紀稍大些,約莫十一、二歲左右,而站在右側的是一名姑娘,三人手裡各拿了一個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那姑娘臉上和衣裳全都沾滿了黑灰,但他一眼就能認出那雙又圓又黑的眼睛。
殷颯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靜立看著她髒兮兮臉上帶著的那抹溫笑,還有她睇望那兩名乞丐時的晶亮眼神。
「耳墜子我賣了六十個銅板,方才買六個包子花了十二枚,還剩下四十八枚,我打聽過了,從這裡到南疆,走路的話約莫要走兩、三日,我一天吃三個包子的話,一天共要六枚銅板,三天只要十八枚就夠了,剩下的二十枚全都給你們,不要緊。」
「我看妳這麼笨,能一個人走到南疆嗎?」年紀較大的乞丐語帶懷疑的問道。
清荷仰起圓潤的臉說道:「當然能,去南疆的路,方才我已經向當鋪的大叔問清楚要怎麼走了。」
這兩個小乞丐是她當了耳墜出來,買了兩個包子準備吃時遇見的。那名年紀較小的乞丐當時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手裡的包子看,似乎很餓的模樣。
於是她又買了四個包子給他們,三人便走到這兒一邊吃一邊閒聊。
她從他們那裡得知,他們從小就跟著爺爺乞討維生,爺爺去年已過世,只剩下他們兄弟倆;而她則告訴他們,她當了耳墜子準備前往南疆找人的事。
小乞丐拉了拉那名年紀較長的乞丐央求,「哥,要不咱們陪姊姊一塊去好了,聽說南疆的天水城比這兒還大,咱們到那兒乞討,也許能討到更多錢。」
聞言,清荷忙不迭頷首,「好,你們同我一塊上南疆,不過等到了那兒,你們別乞討了。」
找了一整天,都找不著靜瑤和赤王他們,她心想他們定是在昨夜的大火中離開了,因此她打算前往南疆找他們。不過她很疑惑,為何他們離開時沒叫上她一塊走?
「不乞討?咱們沒錢就要餓肚子了。」年紀較小的乞丐看著她,猶帶稚氣的嗓音天真說道。
「不怕,我要找的人他很有錢喔,可以養活得了你們。」堂堂赤王,定然比她爹還要有錢,因此她盤算著,等到了赤王府,她便要求赤王收留他們兄弟倆,這樣一來他們就無須靠乞討維生了。
小乞丐很喜歡這個買包子給他們吃的姊姊,見兄長沒應聲,連忙拉著他的手撒嬌。「哥,我們就跟姊姊一塊去南疆吧,好不好?」
年紀較長的乞丐低頭想了想,須臾,才點點頭,「好吧。」
「太好了。」清荷那張布滿黑灰的臉笑得眸兒彎彎。
「那姊姊今晚先跟我們回破廟住一晚,明天咱們再出發。」小乞丐興奮的拉著她的手,想帶她回他們的棲身之地。
看到這裡,殷颯舉步上前攔住他們。
抬頭看見是他,清荷先是一愣,接著滿臉驚喜的叫道:「王爺,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了你一整天了!」
不知為何,見她髒兮兮的臉上喜逐顏開,那笑容莫名勾動他的心,他竟生起一股想揉揉她那張圓臉的念頭,素來銳利的眸子也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妳昨晚上哪去了?為何沒有跟上來?」他語氣有些不悅。
「昨晚我哪兒都沒去呀,我見靜瑤睡了,便也趴在桌上睡了,後來外頭忽然很吵,我醒來時,四下都找不到你們,你們去哪了?還有靜瑤呢?」
聽見她的話,殷颯確定果然是自個兒進房間帶走那丫鬟時,忽略了趴睡在桌上的她,臉色不禁微微一僵,但也沒多做解釋。
「靜瑤先與陸遷前往南疆,我來接妳過去。不過現下天色已晚,我們先在客棧暫歇一宿,待明日再上路。」她這身髒汙也要先洗洗,再換件乾淨的衣裳。
清荷沒再追問下去,倒是指著乞丐兄弟說道:「我想帶他們兩兄弟一塊到南疆,可以嗎?」
殷颯瞅了兄弟倆一眼,方才的事他都瞧見了,對她這善心的行徑倒也沒意見,頷首便答應。
待殷颯帶著清荷幾人來到會合的客棧時,那兩名各接了指令的侍衛也回來了,眾人便在客棧落腳。
第3章
翌日一早,殷颯站在馬旁,準備扶清荷上馬,為了趕路,他沒特地尋馬車讓她乘坐,而是打算親自載她返回南疆。
清荷以往出入不是乘坐轎子便是馬車,這是頭一回騎馬,心頭有些緊張,她小心翼翼的跨上馬鞍,不想隨即有一雙手扶在她腰間,將她推上馬背。
還沒坐穩,緊接著身後便覆上一具溫熱的身子,環在她身側的手臂扯動韁繩,馬兒便開始走動了。
馬一走,沒防備的她輕呼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靠,偎向身後的殷颯。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惶恐,他環在她身側操控韁繩的雙臂略略收緊一些護住她。
不久出城後,他便策馬奔馳。馬一跑起來,她隨即臉色發白,一忍再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說:「王爺,我、我能不能坐到後面去?」
馬兒越跑越快,她兩隻手沒地方可攀著,覺得自個兒彷彿隨時要掉下去似的,很害怕。
看出她有些恐懼,他卻莫名的想逗逗她,刻意說道:「妳不用擔心會跌下去,我會護著妳,再說妳坐在前方還能為我擋風。」
聞言,她愣了下,接著點了點頭,竟是認同了他的話,「你救了我和靜瑤的命,為你擋風是應該的。」這風颳得確實讓人生疼,若是自個兒能幫他擋些風,她願意繼續忍住坐在他身前的恐懼。
見她居然把他的玩笑話當真了,喉頭忍不住震動出一聲低笑,他拉過身上披著的大氅,將她密密圍住。
「這樣還會害怕嗎?」
大氅將兩人圈在一塊,也不知是不是她顧著臉紅害羞,她還真覺得沒那麼怕了。她朝他搖搖頭小聲說:「好像不怕了。」似乎連迎面颳來的、沁著秋意的冷風也沒那麼難以忍受,只是胸口怦怦怦跳得好快。
見她整張臉布滿紅暈,連耳朵都紅彤彤,殷颯的心情莫名的極好,嘴角不自覺咧開一抹笑。
他原本對皇上指給他的王妃沒任何期待,但此刻覺得這丫頭似乎挺有趣的,倒也不讓他生厭。
半晌,清荷漸漸適應了,心跳也慢慢回穩,想起什麼,她出聲問:「王爺,前日來襲擊我們的那些人是誰?」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從前日在客棧裡行刺他的刺客中,他隱約發現了些線索。即使蒙著臉,看不出身分,但有些習性是難以改變的,從他們拿著的兵器便可看出端倪。
不過襲擊迎親車隊的那些蒙面人,卻是手持各種兵器,讓他無法瞧出什麼,因此無從確定這兩批人是否為同夥。
倘若是,那麼主謀者的身分便呼之欲出了。
清荷低頭想了想,接著睜大眼說:「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垂眸望著她,「喔,他們是誰?」
她用無比認真的神色開口,「他們就是想要嫁禍你的那些人。」
聽見她的話,殷颯先是想笑,旋即思及一件事,問道:「妳知道有人想嫁禍我?」
「是我娘說的,她說皇上先後為你指婚三次,但三位新娘全都遭遇不測,全是因為有人想陷你於不義,好讓皇上猜忌你。」她將自個兒所知告訴他。
聞言,殷颯不由得收斂臉上的神色,正色問道:「妳確定妳娘說的就是真的?」
「我娘絕不會騙我,況且這是我爹從皇上那聽來,又告訴我娘的,應當不假。」
看來皇上果然不笨,沒中了有心人的計。殷颯英挺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接著他看向懷中人,忍不住做了一直很想做的事——抬手揉了揉她那圓潤白嫩的臉頰。
「啊!你做什麼?」她錯愕的瞠大圓黑的眼。
他咧開惡劣的笑覷著她,「為夫想揉王妃的臉,不可以嗎?」
她張了張嘴,總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可一時又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傻愣愣的瞪著他。
他一直覺得她那雙黑亮的眼睛很像某種動物,這下他發現像什麼了,就像不解人事的幼獸,單純又天真。
看見她那無辜的眼神,他忍不住又想欺負她了,再次抬手蹂躪她的嫩頰。
「很疼。」她委屈的拍開他的手。他不會是把她的臉當成麵團了吧,居然肆意的揉來揉去,為了躲開他的手,她趕緊把臉藏在大氅下。
見狀,他胸口震動出愉悅的笑意,忽然很期待與她成親後的日子。
緊跟在他身後的三匹馬,其中兩匹各自載了兩名小孩,聽見前方傳來主子的笑聲,侍衛不禁有些詫異。
是什麼事竟讓主子這麼開懷大笑?
進入南疆地界,殷颯便趕上了陸遷跟他們會合。因這日已是拜堂的吉日,改坐馬車的清荷已換上嫁衣,靜瑤為她梳挽頭髮,戴上鳳冠。
要蓋上喜帕前,清荷一手握著靜瑤,一手按著胸口說:「靜瑤,我好緊張。」馬車正在緩緩駛向赤王府,待會兒她就要與赤王拜堂成親,她的心情很複雜,有一絲喜悅,還摻雜一抹不安與惶惑。
「小姐別怕,您只要記住夫人叮囑您的那些話,照著做便不會有問題了。」靜瑤拍拍她的肩安撫。
「妳說,會不會有人認出我不是玉蝶姊?」這是她最擔憂的事。
「遠在南疆,且喜婆和那些送嫁的丫頭們都不幸被殺了,除了我,不會有人能認出小姐不是五小姐的。您記著,從今天開始您就要把自個兒當成是五小姐,時時刻刻記得您是軒轅玉蝶。」
清荷輕輕頷首,有些黯然的垂下臉。從今以後她不再是軒轅清荷,她將以玉蝶姊的身分開始在王府生活,不知未來會怎麼樣,她不禁有些迷茫。
馬車停下來後,靜瑤已為清荷蓋上喜帕。
在鑼鼓笙竹的喜樂聲中,靜瑤攙扶著清荷下車。
已換上一身喜袍的殷颯,神采煥發的上前橫抱起新娘。這是大觀王朝的風俗,新娘下轎後,新郎官須一路將她抱進喜堂,新娘的雙腳不能落地。
兩人依禮拜完堂後,殷颯再抱起新娘子走回喜房。
因先前的喜婆被殺,王府臨時找來一位喜婆。在新娘子被抱上床榻坐下後,喜婆高聲吟誦一番吉祥話。
「新郎新娘雙雙對對、大富大貴,夫妻和樂、一世喜樂,從此相敬如賓、福氣盈門。」說畢,喜婆遞給殷颯一柄秤桿,「請新郎官為新娘子揭去喜帕。」
殷颯接過秤桿,挑起新娘頭上的紅色喜帕,看見含羞帶怯、粉頰嫣紅的新娘,他眼裡不自覺蕩開一抹笑意。
喜婆端來兩杯酒遞給新人,笑呵呵道:「請新郎官與新娘子共飲合巹酒,飲下此酒,此後夫妻同心同意、百年好合。」
兩人飲下交杯酒,再吃了些討吉利的果子後,新郎官被請出去招呼前來賀喜的賓客們。
在新郎官去前廳招呼時,新娘子便可開始享用屋裡的菜餚。
吃了些飯菜填飽肚子後,坐回床榻上的清荷想到再過不久就要同殷颯圓房的事,忍不住有些緊張惶恐。
洞房之事,娘已教過她,回憶著娘先前拿給她看的那些圖畫,她努力想著屆時自個兒該怎麼做。
每一個步驟,娘都細細為她講解過,當時她聽得都羞紅了臉,可是此刻她怎麼好像想不起來娘都說了些什麼呢?腦子裡彷彿打了數個結,糾結成一團。
努力的想了想,她終於記起娘說過要主動些,不能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床榻上,當夫君摸她時,她也得摸回去,不只摸,還要把他摸得舒舒服服的。
還有在呻吟的時候,要叫得婉轉勾魂,不能扯著嗓子一味尖叫,那會讓人倒盡胃口。
她沒經驗,實在無法理解洞房時為何會呻吟,當時她問娘,娘只說:「做那事一旦到銷魂時刻,都會忍不住發出呻吟,不過也不是次次都覺得銷魂,有時雖沒感覺,但妳還是要記得發出呻吟。」
「為什麼?」她不明白的問。
「這是要給男人面子,妳叫得越是銷魂,他就越高興。妳記住,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在閨房之事上討他歡心,讓他離不開妳。」
雖然娘教了她不少,但沒經驗的她還是不太理解娘說的話。
佇立一旁的靜瑤,見主子蹙著眉,咬著唇瓣,兩隻手絞著繡裙,便猜測主子是在為洞房之事緊張,她想了想,連忙勸慰,「待會小姐只要照著夫人所教的來做就好了,無須多慮。」夫人在教小姐閨房之事時,她也在一旁聽著,其實都聽全了。
聽見靜瑤的話,清荷羞赧的瞟她一眼,嘟囔道:「等妳日後成親了,也是要做這些事的,屆時瞧妳會不會這麼輕鬆。」
靜瑤沒說什麼,心裡卻想著,她不會成親的,她要一輩子伺候小姐。
守在喜房門前的數名侍婢看見殷颯進來,連忙屈膝福身,「王爺金安。」
「嗯,你們都退下吧。」他揮手屏退屋裡的丫鬟們。
喜婆和靜瑤也跟著退下。
頃刻間,喜房裡只剩下清荷與殷颯。
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清荷的粉頰忍不住爬滿紅暈,呼吸也因為緊張而變得不穩急促。
他抬起她的臉,英挺的面容咧開一抹笑,打量起他的新娘。
圓潤的臉龐、黑亮的雙眼、秀氣的鼻子、略厚的唇瓣,組成一張秀雅可愛的容貌,稱不上豔麗,卻讓他越瞧越滿意,不禁俯下臉含住那張櫻紅色的唇。
她圓黑的雙眸有些無措,睜得大大的瞪著他,身子僵硬得動也不敢動。
看見她眸裡的不知所措,他莞爾的低笑了聲,離開她柔軟的唇,並抬手覆住她的雙眼。
「把眼睛閉起來,別這樣瞪著我看。」
「為什麼要閉眼睛?」她不明所以的問,看不見會讓她更不安。
「因為妳這樣一直看著我,讓我想笑。」
「這樣很好笑嗎?」
「嗯。」他再次吻上她的唇,這次不僅是輕吮,而是撬開她的齒關,深深的吻著她,用舌頭勾纏逗弄著她,舔吮著她。
她的檀口被他的唇舌強勢霸佔著,恣意的予取予求,當他的舌頭纏上她時,她覺得背脊竄過一陣麻慄的感覺,她緊閉著眼不敢張開,神智宛如第一次飲酒般有些醺然。
殷颯已有些情動,她乍看像個可愛的小包子,但品嚐起來卻是上等的醇酒,讓人忍不住想進一步擷取更多。
他一邊吻著她,一邊動手褪去她的嫁裳。
當他終於離開她的唇瓣時,清荷急忙張口喘息著,猛然間察覺身上一涼,她垂首一看,才發覺嫁衣已被脫去,胸前只剩下一截抹胸,她抬首望向殷颯。
他身上的喜袍也脫去了大半,見她看著他,他揚唇笑道:「娘子可是要為夫寬衣?」
「我、我……」她害羞得答不出話來,連忙爬上床榻,扯過喜被將自個兒藏了進去。
瞧見她嬌羞的反應,殷颯朗笑出聲,脫去衣物後跟著上床榻,並掀起被褥,猛然抱住他的新娘子,兩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恣意撫摸揉捏著,惹得她嬌呼連連,也逗得他暢笑出聲。
羞紅了臉的清荷終於察覺他是故意的,接著想起娘先前教她的那些事,她試著伸出手朝他的身子摸去。
殷颯陡然僵住,他沒想到她竟如此大膽,竟直接摸向他的下身。
她回憶著娘所說的話,握住他的昂揚,輕輕捏了捏。
他喉中滾出一聲悶哼,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麼地步。
結果,她捏了幾下後,在發覺手中之物開始硬挺脹大之後,便像被什麼嚇到似的,連忙縮回手,轉而摸向他的胸膛。
但她的動作輕得就像拿羽毛搔他的癢,教他癢得發笑。從她的動作看得出來她很生澀,他啄吻了她幾口,眼神漸漸染滿情慾,騰出一隻手制住她亂摸的手,另一隻手則愛撫挑逗著她粉嫩的嬌軀,就在方才,他已將她身上那件抹胸給脫去。
她被他撩撥得腳趾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就彷彿有人在撓著她的心尖似的,她渾身泛起一股莫名的麻癢和騷動。
當他的手指輕揉慢捻著她胸前那抹嬌蕊時,她身子一顫,而另一邊的嬌蕊被他含進口裡時,她身子先是一僵,接著唇瓣難以抑制的逸出嬌吟聲。
「唔嗯……」宛如幼貓般細聲吟叫著。
那種呻吟不是因為難受,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服,讓她忍不住想渴求更多的愛撫,不知何時已被鬆開的兩手緊攀著他的背。
殷颯喉中發出一聲低吟,早已緊繃的下身蓄勢待發,但他不敢貿然挺入她的花徑,而是耐心的探向她的花心揉捻著。
她嬌喘了聲,難耐的扭動著嬌軀,不由自主夾緊兩腿,他的手也被她夾住。
他略顯低啞的嗓音誘哄著她,「放鬆些,我不會弄傷妳。」
她圓黑的眼因為情動而蒙上一層濕漉漉的水光,看起來無助又柔弱,他委實難以再忍住,抬手分開她的雙腿,挺起腰,準備進入她幽祕的花徑時,門外陡然響起一陣叩門聲,緊接著傳來陸遷的粗嗓高喊——
「王爺,不好了,利昌國突然大軍壓境!」
被他這一喊,殷颯不禁咬牙切齒、兩眼冒火,恨不得衝出去宰了這膽敢破壞他洞房花燭夜的傢伙。
但聽見陸遷喊的話,他的理智瞬間澆滅了慾火,他撿起衣物飛快穿上,大步走到房門前,拉開門板。
看見主子鐵青著臉、惱火的瞪著自己,一副恨不得將他痛揍一頓的樣子,陸遷趕緊撇清,「不是屬下要來打擾王爺的洞房花燭夜,是方才邊關快馬來報,利昌國集結了十萬大軍,已來到邊關,正在猛烈攻打我們前方的要塞。」
聽見如此緊急的軍情,殷颯迅速斂去臉上的怒容,沉聲下令,「通知各部,即刻整軍前往邊關支援。」膽敢在他的洞房花燭夜來犯,他若不把這些利昌軍殺個片甲不留,消不了這口氣。
「屬下遵命。」陸遷行了個禮,便掉頭離開。
殷颯也回房換上自個兒的銀色戰甲,提起慣用的長刀。
見他要出去,已穿上衣裳的清荷輕聲道:「王爺要走了嗎?」她聽見了他們方才的話,知道利昌軍犯境的事,不免擔心。
他回頭丟下一句話,「等收拾了那群不長眼的利昌軍,我馬上就回來。」
圓黑的雙眸注視著他,她頷首,認真說道:「嗯,我等王爺回來。」
他咧唇一笑,這才大步走出去。
在殷颯離去後,清荷一夜未眠。
她沒有想到利昌軍會在這時來犯,讓她在洞房花燭夜只能獨守空閨。
清晨起身後,因為公公婆婆都已仙逝,無須向長輩請安,因此她先去看了阿富、阿貴兩兄弟。阿富、阿貴就是她帶回來的那兩個小乞丐,得知總管妥善安置了兩人後,她這才放心回到寢院。
靜瑤一直默默隨侍在她身邊,看她早膳只吃了半碗便吃不下了,心知主子是在擔心昨晚出征的赤王,連忙安慰道:「小姐,王爺一向威猛善戰,幾次迎上利昌軍皆勝,這次定也能大敗敵軍,平安歸來。」
「嗯。」她輕輕點頭。
這時一名婢女端了杯茶走進來,「王妃請用茶。」
接過茶,清荷掀起杯蓋,飲了口茶,隨即吐了出來,「好辣!」
一旁的靜瑤見狀,端過她手中的茶也飲了一口,嘴裡登時傳來一陣麻辣感,她橫眉怒斥那名婢女,「大膽,妳竟敢在茶裡摻了辣椒來捉弄王妃!」
那婢女頓時嚇得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這茶裡摻了辣椒,求王妃恕罪。」
「這茶是妳沏來的,妳怎會不知?」靜瑤喝問。
那名婢女急忙道:「這茶是安瑜小姐命奴婢送來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茶裡摻了辣椒。」
「安瑜小姐是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清脆笑聲,一名約莫九歲的漂亮女孩,兩手把玩著垂在胸前的兩條辮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女孩脆嫩的嗓音得意說道:「怎麼樣,本小姐特製的辣椒茶好喝吧,王妃嫂子?」說完,她仰起下顎,用挑釁的目光斜睨清荷。
以前在侯府受那些兄姊弟妹們的欺負也就罷了,清荷沒想到來到這王府,竟然連個小丫頭也想捉弄她。
不過也虧得以前她受過不少比這更嚴重的欺凌,跟那些欺凌比起來,這杯茶根本不算什麼。
覷向她,清荷絲毫沒有被她那得意揚揚的表情給惹怒,溫笑著問:「妳就是安瑜小姐嗎?」女孩方才喚自己王妃嫂子,看來這應是夫君的妹妹吧。
「沒錯。」
「多謝妳特地為我調製的辣椒茶。」清荷臉上仍一派微笑。
「妳為什麼要謝我?」她可是存心整治,對方居然還謝她?這人是傻瓜嗎?
「這茶雖然有點辣,但也不是太難喝。」這小丫頭算是她的小姑,她不願因為這件事而惹得彼此不快。
「咦,真的嗎?」安瑜好奇的走過去,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但茶一入口她便吐了出來,氣憤的指著清荷的鼻子罵道:「妳騙我,明明就很難喝!妳太可惡了,妳是不是想仗著自個兒是王妃,就想在王府裡隨便欺負人、作威作福?」
見她年紀雖小,性情卻如此刁蠻,靜瑤不滿的出聲,「分明是妳故意拿辣椒茶欺負我們小姐在先,妳可別惡人先告狀。」
安瑜不悅的瞪向她,「妳說誰是惡人?」
清荷急忙緩頰,「靜瑤是失言了,妳別怪她。我方才並沒有騙妳,我真的覺得這茶不難喝,只是辣了點。」
「哼,妳要真覺得不難喝,那妳就把它喝完了給我瞧瞧。」別以為她年紀小就想欺騙她。
「好。」清荷毫不遲疑的端起茶。
「小姐!」靜瑤見主子真的端起那杯茶要喝,焦急的阻止,「讓奴婢代小姐喝吧。」
知道靜瑤是不想她吃這虧,但清荷仍避開靜瑤伸來要取走茶杯的手,笑著安撫,「放心,我剛才是因為茶有些燙才吐出來,這茶真的不難喝。」說著,她飲下一口茶,神色自若的吞下去,接著將幾口茶都給喝完。
她將空杯子遞給安瑜看,「喏,妳瞧,我喝完了。」因為娘愛吃辣,因此她打小就吃辣,這茶雖然很辣,但她勉強還能承受。
見她真的全喝光了,安瑜皺了皺鼻子,想挑毛病,一時卻無從挑起,最後哼了一聲,掉頭離去。
其實是有下人說大哥娶妻,以後只會疼愛他的王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疼寵她,因此她才會特地過來下馬威,想讓這個王妃嫂子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她一走,靜瑤趕緊倒一杯水給清荷。
「小姐,快漱漱口。」那茶她方才也飲過一口,知道極辣。
清荷喝下水,沖去口中的辣味後,抬起臉,見靜瑤神色嚴肅的皺著眉,她笑了,「我沒事,妳不要擔心。」
見主子似乎真的沒事了,靜瑤冷冷望向端茶來的那婢女質問:「這安瑜小姐是王爺的什麼人?」
那名婢女答道:「安瑜小姐是王爺叔父的女兒,她爹在幾年前利昌國大軍來襲時戰死,娘親早在她出生翌年便過世,王爺憐惜她無父無母,因此一向很疼她,加上自小相處,兩人以兄妹互稱。」
「日後若她再讓妳拿什麼來給王妃,妳不准再幫著她,否則若是王妃有個差池,唯妳是問!」靜瑤嚴厲的警告她,而這些話同時也是說給屋裡其他婢女聽的。
小姐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她得小心護著,不能讓人欺負到小姐頭上。
那婢女聞言有些不滿,大家一樣都是下人,靜瑤憑什麼這麼責備她,因此都沒吭聲。
清荷知道靜瑤這麼說是為了幫她鎮住這些下人。自幼在侯府長大,府裡勾心鬥角的事她看得多了,雖學不來那些手段,但多少也明白一些事理,瞟見屋裡的幾名婢女似乎對靜瑤有些不服,想了想便開了口。
「靜瑤服侍我很多年了,她就像我的姊姊一樣,我希望日後大家也能像姊妹般和睦相處,妳們說好嗎?」她這番話表明了她對靜瑤的器重。
那些婢女們一聽哪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幾人暗暗互覷了眼,同聲應道:「奴婢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