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34301-E34302
《夫寵滿滿》全2冊
出版日期
2017/03/29
數量
NT. 500
優惠價: NT. 395
藍海E34301 《夫寵滿滿》上
穿越了沒什麼,但成為窮秀才家美貌小閨女,被惡霸覬覦,導致得搬家,
想靠廚藝金手指發家致富,卻發現自己是廚房殺手、做菜白癡,
連打算寫個話本掙錢,都只空有創意缺乏文采,還得靠弟弟執筆潤飾,
這樣的穿越身分夠悲摧了吧……不夠慘!她居然還是穿到一本書裡,
沒有當女主角的命就罷了,連打醬油的路人甲都算不上,
什麼主角光環開外掛別肖想了,早早洗洗睡吧!
不過看來老天爺還算善待她,她去附近溫泉莊子打零工做侍女,
也能因為長得像陽陵侯府老夫人早逝的女兒而獲青睞,照顧有加,
和弟弟合寫的話本更是大發利市,賺個溫飽沒問題,
如今她們一家在京城落腳,過上好日子指日可待,可是,這媚骨之體是怎樣啊?
她老是一見年輕有為、戰功赫赫的陽陵侯爺盛澹就、就……人家不好意思說,
先別提盛澹幫她爹找了名醫治病,又送弟弟進知名書院讀書,
還替她報了仇,設計惡霸敗光家產,她報恩都來不及,怎能時時想撲倒他,
而且她沒忘,他可是書中癡情男配角,愛不到女主角甘願上戰場竟丟了命,
好,她就當月老幫他追妻,然而怎麼幫著幫著,她這紅娘變成他的小嫩妻?!

藍海E34302 《夫寵滿滿》下
自打成婚,她與盛澹的生活便如浸了蜜糖一般,每天除了甜蜜還是甜蜜,
盛澹一日比一日寵她,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尤其是得知她懷了三胞胎後,更是把她寵上天,她覺得沒人能比她更幸福了,
可總有不長眼的人要來搗蛋,比如死性不改的燕王,
婚前她就遇過色慾薰心的燕王糾纏,這廝甚至想強佔她,
幸好她有自製的防狼噴霧可以對付,盛澹又及時趕到救下她,才沒釀成大禍,
如今盛澹被皇上派去外地,這渾蛋竟然想趁她懷孕綁架她,當她好欺負不成?
她識破計謀,抓住這把柄逼燕王交出官員貪墨軍糧的證據──
她可沒忘記盛澹在小說中戰死沙場的原因可能跟糧草供應不足有關,
為了讓兩人有個美好的未來,她放下孩子,追隨他到邊關努力追查,
好不容易找到蛛絲馬跡,卻發現線索指向他信任的某個長輩……
夫君,我一定會查出真相,扭轉小說中的壞結局,與你攜手共白頭!
白鹿,性別女,愛好男——指顏值高的男性,
熱愛美食,夢想是吃遍世界上所有好吃的東西。
95後新人作家,非典型金牛座,患有重度拖延症和懶癌晚期。
愛幻想,喜歡腦洞突破天際的故事,
傻白甜愛好者一枚,受不了虐心的情節,
所以無論是看小說還是寫小說都喜歡甜甜的、暖心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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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到窮人家
元滿從一片黑暗中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有些破爛的茅草屋頂,一束陽光透過破洞的屋頂照射進來,剛好投在她的臉上。
剛睡醒的腦袋還有點懵,她躺在床上,眼珠子轉了轉打量四周,空蕩蕩的,什麼傢俱也沒有,大大的窗子邊框有些發黑,上面糊著的窗戶紙已經泛黃,還破了好幾個大洞。呆愣了一會兒,元滿的腦子才漸漸的變得清楚了一些,思考能力也回來了。
這個陌生的地方是哪裡?她怎麼會在這裡?
元滿的心中一陣驚恐,她該不會是被人拐到哪個山溝裡去了吧?
定了定心神,她仔細的回想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情。
好像……她等車的時候看見一輛車飛馳向一個橫穿馬路的小男孩,當時她來不及細想,一頭衝過去把小男孩推開,後來……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就完全沒了印象。
她心裡一個咯噔,手臂撐在床上就想起來,床板硬硬的,和她平時睡的那張軟綿綿的大床的舒適質感一點兒都不一樣,只是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小細節,因為她的腦袋剛剛一動,一陣劇痛就襲來,同時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腦海中。
元滿蒼白著一張臉,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濕了。
這時那扇破舊的門發出「咯吱」的響聲,她轉頭望去,一位身材瘦弱,微微有些佝僂的老人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從原主的記憶中,她知道這就是她這具身體元滿娘的親生父親。
他走到床邊,看到元滿已經醒了,那雙渾濁的雙眼一下子有了光亮。
「滿娘妳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痛不痛?」
他一下子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元滿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問題好了。
元父見她一頭汗水,從懷裡掏出一條洗得發白的帕子,輕輕的替她拭去汗水。元滿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她父母緣淺,還不記事的時候父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她對父母的印象早就模糊了,來自父母的呵護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如今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人只是幫她擦了擦汗水,她卻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
不論是血緣的關係,還是她對原主的愧疚和彌補,她很輕易的就接受了眼前這位老人是她父親的事實。
元父本名元恒通,後來考上了秀才,大家都尊敬的叫他一聲「元秀才」,幾十年過去了,元秀才依舊還只是秀才,而大家早已習慣了叫他一聲元秀才,至於他原本叫什麼名字,倒是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元秀才小心翼翼的扶元滿坐起來,細心的把枕頭墊在她的身後,用微微顫抖的手一勺一勺的餵藥給她喝。這藥很苦,而且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難以下嚥。
原來被父親細心照料的感覺是這般好。
這個家裡已經一貧如洗,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元秀才只好把缺了個口的碗放在地上,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包用油紙裹好的東西,小心的拆開,專注得好像手裡拿的東西是世間至寶一樣。
拆開油紙後元滿才知道裡面包著兩塊蜜餞,看到年邁的父親對著兩塊蜜餞視若珍寶,她的心裡更酸了。
元秀才將蜜餞遞給她,說道:「這是妳陳大娘給的,吃一顆去去苦味。」
元滿接過蜜餞,放入口中,甜絲絲的,一直甜到了心裡。
她拿起另外一顆蜜餞,柔聲對元秀才說道:「爹,你也吃。」
女兒生病還想著他,元秀才臉上不禁有了一絲笑意,說道:「爹不愛吃這個,都留給我們滿娘吃。」
元滿知道元秀才的固執,只能無奈的把蜜餞放回油紙上,然後又小心仔細的將蜜餞包好,道:「那就留給阿珀吃吧。」她還有一個龍鳳胎弟弟,名喚元珀,姊弟倆自小感情就十分的好,平時有什麼東西都會給對方留一份。
姊弟倆感情好,元秀才心裡自然欣慰,不過嘴上還是說道:「他是男孩子,哪能經常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元滿笑笑,「也沒有經常吃呀。」
聽到這句話,元秀才心裡一陣難過,「都是爹沒本事……」就連一塊蜜餞都要一雙兒女互相推讓。自從妻子去世後,這個家就垮了,他不僅沒能像在妻子病榻前保證的那樣好好照顧孩子,反而還讓滿娘差點丟了性命……他以後就是去了,也無顏面對妻子……
元滿握住元秀才的手,微微搖晃,「哪有,爹是這世上最好的爹。」
看著女兒嬌俏的模樣,元秀才在心裡幽幽的歎了口氣,他這女兒長得俊,在這十里八村中光論長相,滿娘若是排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而且懂事又孝順,那是頂頂好的一個閨女,若是投胎到高門大戶,就是享福的命,只是在窮苦人家裡,相貌太好反而是禍不是福。
父女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元滿由於頭上有傷,很快就困乏了,元秀才替她掖好被子就出去了。
元滿睡著之後,又夢到了這具身子的記憶。
元秀才是個命苦的,自小父母雙亡,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後來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為了回報村裡人的養育之恩,就回到村裡開了私塾,不過說是私塾,也就是一間能遮風擋雨的小茅草屋而已,而且收的束脩僅是象徵性的一、兩百文錢而已,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正是因為如此,就算他是秀才,也沒有人家願意把閨女嫁給他,二十好幾了還是個光棍。
但她娘卻是個例外。她娘王氏家裡殷實,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很是受家裡人寵愛,還讀過兩年書。
讀過書之後,王氏就不太看得上村裡那些壯漢了,一心想找一個讀書人過日子。
王氏長得很好,是桃花村有名的美人,水靈靈的一個小娘子,當年上門提親的人家幾乎快把王家的門檻都給踏爛了,只是她誰都不喜歡,偏偏看上了大了她整整十歲的元秀才。王父王母自然是反對的,在他們眼裡,自家閨女那是嫁給村頭地主兒子都使得的,哪裡能嫁給一個窮秀才去吃苦?
不過天底下沒有能拗得過兒女的父母,就算自己再不樂意也抵不過女兒想嫁,就這樣,王氏如願的嫁給了元秀才。
小夫妻齊心協力,日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而且元秀才是個知道心疼人的,王氏過門好幾年都沒有身孕,元秀才也沒有過不滿,只是說再好好養幾年,身子骨長開一些才好生養,這倒是讓王父王母高看他一眼,漸漸的對他的不滿也少了些,覺得這個女婿雖然年紀大了點,家裡破落了些,人還是不錯的。
後來王父王母去世,王氏的兩個哥哥都是老實人,卻娶了厲害的婆娘,管著他們不樂意與元秀才這個破落戶來往,兩家的走動才慢慢少了。
王氏嫁給元秀才將近十年肚皮都沒有動靜,不說村子裡的人怎麼議論她,就是王氏自己也覺得沒有底氣,對不起元家的列祖列宗。她憂思成疾,也想過要給元秀才納妾,不過這個念頭被元秀才知道後,成婚十年來他首次對妻子發了脾氣,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妳這婦人實在愚不可及!我娶妳回來難道就是為了讓妳給我生孩子的嗎?咱們過了十年妳居然還不明白我的人品?若是再提一句納妾,休怪我休了妳這個愚婦!」
雖然被丈夫罵了,但王氏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病也慢慢的痊癒了,過後不久就診出有了身孕,來年就為元秀才生了一對龍鳳胎。
龍鳳胎在這個時代可不多見,別說桃花村了,就是盛京城裡也沒聽說有多少對的,而且這對龍鳳胎可會長了,專挑父母的長處長—— 不僅是王氏,元秀才年輕的時候長得也很是俊俏,王氏會看上他未必沒有這個原因。
元秀才將近四十了才得了這一雙兒女,而且都長得玉雪可愛,十分聰明伶俐,尤其是大女兒元滿娘,誰見了都要誇上一句像觀音菩薩座下的小玉女,元秀才對這個女兒可是疼得緊,有時候就連王氏都要嫉妒了。
原本兒女雙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十分幸福美滿,只是好景不長,王氏突然得了重病,元秀才散盡家財為她治病,卻也只是多拖了幾年,王氏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元秀才為了替妻子治病,跟村頭李地主家借了不少錢,本來說好了可以慢慢還,可是李地主家的人卻趁元秀才不在家,帶著欠條去了元家,說元秀才用女兒抵債,想強行將元滿娘搶走,沒想到這小姑娘是個烈性的,不願當李地主那腦滿腸肥的兒子第六房小妾,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李家人雖然平時在村子裡橫行,卻是欺軟怕硬的,怕攤上人命官司,趁著周圍沒人,他們悄悄把元滿娘扛回元家,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就這樣,元滿娘香消玉殞,取而代之的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的元滿。


迷迷糊糊的又過了一夜,天才濛濛亮,元滿就被窗外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
她的頭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痛,這會兒瞪大了雙眼,努力的想聽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元珀跪在地上,元秀才拿著一根拇指粗的長竹鞭就要往他身上抽,周圍的鄰里之前還在旁邊看熱鬧,直到見元秀才真的動手了,忙不迭的上前攔住他。
鄰居大娘們七嘴八舌,大意是說,這罵歸罵,要是打壞了孩子那可就不好了,若是像她們自家那些糙小子打一頓也就打了,可是這珀哥兒是個讀書人,長得細皮嫩肉的,哪能和村子裡的糙小子一樣挨自家老子的棍棒呢?元秀才現在生氣想教訓孩子,但過後後悔的還不是他自己?
況且這珀哥兒長得好,見了她們總是笑咪咪的問好,可討人喜歡了,就算是元秀才捨得打,她們也不樂意呀!
由此可見,無論是在什麼年代,長得好看都是極其有優勢的一件事情。
在屋裡聽清了來龍去脈,元滿趕緊起床,元珀出生的時候身子骨就不大好,小時候更是大病小病不斷,原主以前一直認為是自己在娘胎的時候奪了弟弟的營養,弟弟的身體才會這麼虛弱,對他很是愧疚,十分的愛護他。
而元滿徹底的融合了原主的記憶之後,已經分不清在現代的二十年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一個夢—— 她總覺得,她就是原本的元滿娘,她們是同一個人。
總之眼下元滿聽見自己疼愛的弟弟要被父親教訓,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腦袋,掙扎著就要出去看看。
元秀才被人攔著,只能舉起竹鞭指著元珀訓道:「你以為自己年紀大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偏要學那些紈褲公子哥蹺課,若不是你先生昨天來跟我說,我都不知你已經半旬沒去書院了!」說著,元秀才火氣更旺,拿起竹鞭又想往元珀身上抽。
眾人又是一番勸阻,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爹,有什麼事進屋再說吧,為了這點小事驚擾了各位鄰里多過意不去呀。」元滿傷了腦袋,一大聲說話腦殼就疼得很,於是只能柔聲說話。
她這副細細弱弱說話的樣子著實招人心疼,元秀才也顧不上教訓兒子了,怕女兒吹了風受涼,趕忙扶著她進屋去。
元珀跟剛剛攔住父親的伯母嬸子們道過謝,然後也回屋裡看望姊姊去了。
圍觀的熱心鄰里們見當事人都不在了,沒一會兒也就散光了。
堂屋裡也是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破舊的桌子和兩、三張椅子之外就沒有其他傢俱了。元滿也沒心思感歎這個家裡的窮困,她先細細的安撫了一下自己的老父親。
「爹,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動氣,小心傷了身子。」
元秀才歎了一口氣,覺得還是只有女兒最貼心。
「我知道妳素來疼妳弟弟,只是他這次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些,我這才忍不住動手教訓他。」
元秀才算得上是老來得子,平時十分疼愛這一對龍鳳胎,別說是動手教訓,就是大聲一些罵孩子都是極少的,如今他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兒子,想必不僅僅是因為蹺課一事。
元滿扭頭去看元珀。
元珀站在元滿身旁,他的身子有些瘦弱,比起同齡人來矮了小半個頭,十三歲的少年郎看起來只有十一歲出頭。他身上穿著有些破舊的灰色長袍,上面打了不少補丁,但十分的乾淨整潔。他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眉清目秀的,現在還是個未發育的少年郎,光看相貌的話倒是有些雌雄難辨。
此刻他緊緊的抿住嘴唇,一言不發。
元滿心知她這個弟弟十分倔強,不想說的話是無論如何也撬不開他的嘴的,於是她只得又去問元秀才,「爹,究竟發生了何事?」
元秀才瞪了眼元珀,才對元滿說道:「妳弟弟他不僅蹺課,還跟著鎮子上的那些二世祖打先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連尊師重道都不知道,這聖賢書簡直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元滿驚訝的看了一眼元珀,弟弟雖然看起來瘦瘦小小、文文靜靜的,沒想到骨子裡居然是個熊孩子啊!
元秀才越說越生氣,用力地一拍桌子,「你明日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去上學,還要給先生負荊請罪知不知道?!」
「不去。」
「你說什麼?」
元珀抬起頭,滿臉倔強的道:「我說我不去。」
元秀才火冒三丈,手裡的竹鞭還沒扔掉,舉起來就刷刷的往元珀身上招呼,「啪」的一下,「你去不去?」
「不去。」
再「啪」的一聲響,「我再問一遍,你到底去不去給先生賠罪?」
「我不去!」
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倔,一個拚命的打,一個打死不鬆口。
元滿急得拉這個、勸那個的,「欸,爹你別打了……阿珀你就服個軟吧……」
沒個人理她,元滿情急之下撫著額頭「哎喲哎喲」的喊疼,這法子果然有效,父子倆當下也不嘔氣了,飛快的走到元滿旁邊,問道—— 
「滿娘,妳沒有事吧?」
「姊姊妳怎麼了?」
元滿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故作虛弱地道:「沒事,你們放心吧。」還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安撫他們。
然而看著元滿這個笑,他們更不放心了。
元秀才道:「大夫說了妳正在養傷,切忌情緒波動過大。」說完還瞪了兒子一眼。
元珀心下愧疚,乖乖向姊姊道歉,「姊姊,對不起,都是阿珀不好。」
見弟弟用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元滿本就沒有生他的氣,這下心更軟了。她摸摸元珀的腦袋,說道:「是姊姊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不關阿珀的事。」
被姊姊溫柔的摸了摸頭,元珀眼睛都亮了,臉上還有些泛紅,只是嘴上卻嚴肅的說道:「我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姊姊以後可不能隨意的摸我的腦袋了。」
「啊?這樣呀,那姊姊以後不摸便是了。」元滿故意低落的說道。
元珀看到姊姊失落的樣子,頓時著急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如、如果姊姊想、想要摸阿珀的頭的話,勉強一下也是可以的……」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元滿噗哧一笑,輕輕的揉了揉他的頭髮,「阿珀真好呢。」
這邊姊弟兩個相處得其樂融融,旁邊坐著的元秀才重重的咳了一聲,元滿這才端正態度,問道:「那阿珀能不能告訴姊姊,你為何不願去書院嗎?」
面對姊姊溫柔的詢問,元珀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李先生說姊姊應為李家婦。」李先生是李地主那一宗的,當時元滿腦袋磕傷後,他不放心姊姊,想去書院請幾天假回家照顧姊姊,沒想到就聽見李先生和李地主家的人在談論這件事情,說姊姊是李家的小妾,就算是死了,李家也完全不用負責任,氣得他當時就揍了對方一頓。
他在書院的人緣一向不錯,再加上有幾個二世祖十分厭煩李先生的管教,於是也趁亂揮幾拳、踢幾腳,沒想到李先生居然還敢上門告狀,元珀覺得還是打得有些輕了。
元秀才聽完元珀說的話之後,氣得渾身發抖,「這等畜生怎可為人師表!」
元滿忙拍著元秀才的後背安撫道:「爹,你不要為了此等小人生氣。」
元秀才看著美貌的女兒,白玉無瑕的額頭上纏著幾圈白布,也不知日後會不會留疤。
他心中一陣難過,為了醫治妻子的病,他已經花光家裡積蓄,最後妻子的病仍沒能治好,反而欠下一大筆債,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向李地主家借了一筆錢為妻子辦後事,銀子是他欠下的,要還債也是由他來還,為何要滿娘替他遭受這苦楚?
元秀才移開目光,心中已有了決斷。
元珀看到父親沉默的樣子,心中有些打鼓,弱弱的問道:「父親……那孩兒可還用去書院上學?」
元秀才一擺手,說道:「不必去了,那等畜生也只能教出禽獸來。」
元珀心裡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幾日,元秀才神龍見首不見尾,照顧元滿這件事情便由元珀一力承擔了,當然,他也很樂意就是了。
休養了幾日,元滿的身子好了許多,頭也不再時不時的發暈,大夫說了,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好全,到時候就不用再吃藥了。
對於元滿來說,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她已經喝了好些天的藥,現在嘴巴都淡得受不了。
這一日,元秀才大中午的就回家了,他先是問了一下元滿的身體狀況,聽說好多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妳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們過幾日就搬家吧。」
搬家?
元滿一臉茫然,「為何好端端的要搬家?」
元秀才心情看起來不錯,幾天前的鬱氣也一掃而空,神祕兮兮的說道:「待會兒妳就知道了。」
元滿一頭霧水,看向元珀,他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半個時辰後,屋子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元滿剛走到門口想看個究竟,就看到一臉喜孜孜的陳大娘跑了過來。
「滿娘,聽說李金寶要來跟妳道歉了?」
「什麼道歉……」元滿不知道陳大娘的話是什麼意思,剛想開口問清楚就看見幾個穿著灰色短褐的壯漢,扛著一副擔架往她們這邊走來。
元滿的臉色變得有些嚴肅,她記得當初就是這些人不由分說的就把她搶去李地主家裡的。
擔架周圍還圍了不少人,其中有一男一女穿著比較顯眼,是一對大胖子,走兩步就喘一口氣,手上還拿著帕子不時的往臉上擦,嘴裡不停的嘀咕些什麼—— 其實不用聽元滿娘也知道他們嘴裡說的定然不是什麼好話。
她有印象,這對大胖子就是李地主夫婦,平時說話尖酸刻薄又小氣,村子裡沒有幾戶人家是喜歡他們的,若不是因為要佃他們家的田地,恐怕沒有人願意和他們來往。
村民們拿著鐮刀、鋤頭圍在他們身邊,有些人赤著的大腳上還沾滿了泥土,一看就知是剛從地裡回來的,八成是看見李地主他們帶著一幫人匆匆的往元家去,想到前段時間元滿受的罪,生怕李地主家又出什麼壞招,於是在地裡幹活的漢子和女人們一個招呼一個的也跟著來了,想來有這麼多人在,李地主他們就算是想幹啥壞事,也得先掂量一下。
只是萬萬沒想到,李地主家居然是來賠罪道歉的?
奇了怪了,平時在村子裡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的李地主家居然會道歉?這簡直是前所未聞的怪事啊!
第二章 上門來賠禮
走近了元滿才發現,擔架上居然還趴著一個和李地主夫婦同款的大胖子—— 這不是李地主家九代單傳的寶貝兒子李金寶嗎?
李金寶正趴在擔架上哼哼的直叫喚,他每哼一次,底下的擔架就承受不住的「咯吱」一聲響,元滿看著心裡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李金寶把擔架給壓壞了—— 那樣子她會忍不住幸災樂禍的!
李地主夫婦一聽見寶貝兒子喊痛就緊張得不得了,恨不得整個人都撲上去對李金寶心疼一番,於是擔架又被壓得咯吱咯吱的響。
「我可憐的兒啊!你沒事吧?你這樣子可是心疼死娘了……」
「金寶忍忍啊,等回到家爹一定好好補償你,你一直想買的那隻大將軍爹允你買了。」
大將軍是一隻體魄魁偉、牙齒堅利、鬥性厲害的黑蛐蛐,幾乎是戰無不勝,市價已達到了二十兩,之前李地主嫌貴,一直捨不得給李金寶買,但是現在寶貝兒子受傷了哼哼唧唧的趴在擔架上,別說是區區一隻蛐蛐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那也得摘下來!
果然,李金寶一聽說自家老爹要給自己買大將軍,哼哼唧唧的聲音就小了很多。
嘈雜聲也將元珀吵醒了,看到李地主家的人在自家門口吵吵鬧鬧,他走過去將姊姊擋在身後,防備的看著李地主一家,「你們來我家想要做什麼?」
聽到元珀的聲音,李地主他婆娘張氏也不鬼哭狼嚎了,她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一臉不屑的說:「我來找你姊姊。」
嘁,他姊姊之前一直站在這裡卻當作沒看見,這真是來找人的呢還是下馬威來著?
不過瞧瞧李金寶趴在擔架上嗷嗷大叫的狼狽樣,就算李地主家是真心想要找姊姊的麻煩,這笑話也不知是誰看誰的呢!
元滿從元珀身後探出腦袋來,問道:「我就在這兒,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小姑娘的聲音清清脆脆,就像出谷的黃鶯一般婉轉動人。
十三歲的少女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蕊,嬌嬌嫩嫩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歡喜,雖然面色還帶著一絲蒼白,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多了幾分讓人憐惜的柔弱。
聽到元滿嬌嫩的聲音,李金寶也不喊痛了,呆愣愣的一直盯著她瞧,就連李地主都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神色,生怕嚇到了嬌嬌怯怯的小丫頭。
張氏見狀手握得死緊,指甲都快嵌進肉裡面了。真是個臭不要臉的狐狸精!小小年紀就勾得男人為她神魂顛倒,這還沒進門呢就把金寶禍害成這樣,要是進了門,不知道要把家裡攪成什麼樣?
不過就憑她那狐狸精一般的長相,想來也是沒有什麼正經人家願意娶她為妻的。
這樣在心裡自我調適了一番之後,張氏臉色終於好看許多,她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前段時間的那件事,來跟妳賠個不是……」
周圍人眼睛都瞪大了,道歉啊!居然是道歉!
李地主家在桃花村裡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向來狗眼看人低,只有別人向他們低頭的分,哪裡見過他們向別人賠不是?張氏要向一個小姑娘賠禮道歉,那真是天要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村民們紛紛湊近圍觀,連聲蒼蠅叫都不肯放過,生怕聽漏了一丁點兒第一手消息—— 這件事以後能成為桃花村一大談資呢!
且不管張氏心中多麼不樂意,她面上還是和氣笑道:「我們家金寶年紀小不懂事,也不是有意要弄傷妳,我讓他跟妳賠個禮,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這事……就這麼揭過了吧?」
聽到張氏的話,周圍的村民們都在心裡大大的翻了個白眼,李金寶都十七、八歲,還納了好幾房小妾的人了,居然好意思說年紀小,他的不懂事壓根和年紀沒半點關係。
當初李金寶帶人上門強搶元家姑娘,元滿是個烈性的,不願被他糟蹋,一頭撞在柱子上,血流了一地,這李金寶也是個孬的,以為鬧出了人命,連人都沒查看就嚇得讓人把元滿悄悄扛回來,連個大夫都沒找,等元滿被人發現的時候,呼吸都快沒了。
要不是元滿福大命大被救活了,李金寶就是殺人凶手!
元滿在心中冷笑,這些人害死了原主還想要和解?
門都沒有!
她面上甜甜的笑著,如春花盛開般爛漫,「道歉呀……」她拖長了聲音說道。
李金寶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看到元滿笑得好看,魂都被勾走了,傻愣愣的點頭。
「呵呵,我拒絕接受。」她現在沒有辦法報仇已經夠憋屈了,幹麼還要委屈自己和他們虛與委蛇呢?
「妳這個小賤蹄子!」他們能親自來賠禮就已經很給這個死丫頭面子了,沒想到她居然還不領情!張氏氣得就要揚起手來,她一輩子養尊處優、過得順風順水,向來只有她說別人聽的分,她覺得自己已經先服軟,元滿就該感恩戴德的順著臺階下來,一聽到元滿簡單直白的拒絕,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若不是……若不是官老爺強制命令他們來跟元滿賠不是,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誰稀罕理她!
「李太太慎言。」元秀才陰沉著臉出現了,身後還跟著張里正。
桃花村是一個大村,由李姓、張姓和其他一些外姓組成,其中張姓人家最多,所以村裡里正一般由張姓人家擔任的。
張里正今年五十歲出頭,為人公正,深得村裡人信任,有什麼事都請他去見證調解。
雖然李地主家平時在村裡橫行霸道,但是在里正面前行為還是比較收斂的。
「做錯事來道歉還敢這麼囂張,我看官老爺應該再給你們二十大板!」張里正也聽見了張氏罵元滿的話,陰著一張臉喝道。
張里正平時積威頗深,他這麼一教訓,窩裡橫的張氏嚇得立馬噤聲了。
張里正把手負在身後,一雙豆大的眼睛嚴厲的掃過李地主一家。
這一家人平時仗著自己家裡田地多,一些村民得要租種他們家的田地,不得不對他家巴結奉承,沒少在村子裡橫行霸道、作威作福,要是一般的小事也就罷了,但這次差點鬧出人命,甚至還鬧到官老爺面前,他當里正二十多年,桃花村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醜聞,簡直把桃花村的名聲都給敗光了!
想到這裡,張里正的臉色越發的不善,重重的咳一聲,繼續說道:「該判的官老爺都已經判了,但是我做為桃花村的里正,也要和各位村民們一同作個見證。」
他掏出一張紙—— 張里正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不大好,有什麼事情都得記在紙上。他念道:「元和十三年三月初三,桃花村元恒通向李大財借款二十兩銀子,於元和十三年六月初八在村尾元家祖宅歸還本金二十兩外加一錢利息,此後債錢兩清,雙方均不得以此事為藉口再生是非。」
張里正念完之後,元秀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袋,他遞給張里正,「您數一數。」
張里正掂了掂布袋,又把袋子裡的錢倒出來數了一遍,確認金額無誤後便把錢袋子扔給李地主。
他不耐煩的說道:「拿了錢就趕緊滾!再讓我發現你們家幹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當心我把你們趕出桃花村!」真是一群不省心的東西!
張氏在張里正數錢的時候就一直盯著錢袋子看,等李地主一拿到錢袋子就被她迫不及待的搶走了,對於她來說,什麼都不如她手上的錢袋子來得重要。
「是是是,您說的是,以後我們一定不敢再犯了。」張氏一邊把錢袋子往袖子裡塞,一邊賠著笑問道:「那這賠禮……」
「該給多少就給人家!」張里正沒好氣的瞪了張氏一眼。
 
送走了張里正以及看熱鬧的村民們,元滿這才有空問她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自從她受傷以來從沒露過面的李地主一家會突然上門賠罪?
「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元秀才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原來李金寶害元滿受傷之後就一直躲在家裡不敢出門,元秀才請張里正上門為他們討回公道,但李地主一家堅持說是元秀才欠了他們家銀子,父債女償天經地義,至於元滿撞柱子又不是他們幹的,這事與他們無關。
他們死咬住這一點,那賴皮勁就連張里正都拿他們沒辦法,元秀才一氣之下告了官。
元秀才雖然只是一介秀才,但是他的同窗倒是有幾個是當了官的,正巧,主管桃花村這一片的那一位就是他以前的同窗,兩人關係還算不錯。他同窗這個官職在勛貴滿街走的盛京城裡來說雖然不算什麼,但是用來壓制一個小小桃花村的小地主還是綽綽有餘的,再加上這事本來就是李家不在理,所以這既能替昔日同窗討回公道,又能為自己增加政績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李金寶在小姑娘尚在孝期時想強納她為妾,這事可大可小,端看上面怎麼判。
於是他先將李金寶押入大牢,李家花了許多銀子又託了不少關係才將李金寶給弄出來,只是他還是被判了二十大板,並且要去給元家姑娘賠罪。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元秀才要先把欠李地主家的錢給還清,至於李地主家對元滿的賠償再另外算,由於元家境貧寒,可多寬限幾日再還錢,便有了之前發生的那一幕。
「爹,你最好啦!」元滿挽住元秀才的一條胳膊開心道,不過隨後她又歪頭看著元秀才,「所以之前爹說要搬家是為了賣房子湊錢嗎?」
「嗯。」之前王氏重病,再加上為她辦後事花的銀子,家裡就已負債累累了,除了李地主家之外,他還向其他人家借了不少銀子,之後就是元滿發生意外,為了醫治她的傷也花了不少錢,往後元珀還要念書,這又是一項大開支,一家人的收入都只靠他一人微薄的束脩費為生,實在是有些吃力,不得已只好先把祖宅賣掉了,現在是走一步算一步。
更何況李地主家在桃花村頗有勢力,往後他們肯定會懷恨在心,不如離得遠遠的,免得再生事端。
元滿有些低落的耷拉著腦袋,這裡有他們一家人最美好的回憶,但是爹卻因為她而把宅子給賣了……
元秀才輕輕拍拍她的小腦袋,溫言安慰,「滿娘不要難過,爹只是暫時的賣掉這裡,等爹以後賺了錢就將這裡買回來。」
元珀細細小小的聲音也插了進來,「還有我!」他的眼睛亮亮的,雙頰因為激動而有些紅撲撲的。「阿珀要努力念書,以後當大官賺大錢把這裡買回來!」
他的話雖然有些孩子氣,卻讓人甜到了心裡。
元秀才笑呵呵的拍拍元珀的肩膀以示讚許,而元滿則是捏了捏他的臉蛋。
「哈哈……那姊姊就等著我們家阿珀當大官賺大錢嘍!」
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傳得很遠,陰霾彷彿也在一瞬間散去。
元滿知道,賣掉這座祖宅爹的心裡比誰都難受,她能做的只有努力讓自己開心,也好讓爹寬心一些。


雨過天晴,滿山的翠綠被大雨沖洗過後顯得生機勃勃。此時天剛濛濛亮,元家祖宅這邊元秀才已雇傭了一輛牛車搬東西。
今日是他們搬遷的日子。
陳大娘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拉住元滿和元珀的手,「這好好的幹麼突然要搬走,這不是在剜我的肉嗎?」
陳大娘嫁到桃花村的時候,元秀才還只是一個半大孩子,平時身邊也沒人照顧,看起來十分可憐,於是能幫扶的她就多幫一點,在她心中,元秀才和她弟弟也不差什麼了。
後來元秀才年紀大了要娶媳婦兒,他和王氏的婚事還是她幫著操辦的呢。原以為有人照顧他了,她也就輕鬆了些,但是小倆口有了孩子,這頭一次當父母的,一次還是兩姊弟,照顧起來手忙腳亂的,陳大娘少不得又要去幫扶一些。
餵飯洗澡洗尿布這些事她沒少幫忙做過,王氏重病之後,這兩個孩子也都是她幫忙照顧,可以說這兩姊弟是她一手帶大的。
從剛出生的兩個小團子到現在玉娃娃一樣精緻的人兒,他們的變化她是一點一滴的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如今他們說搬走就搬走,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元滿也紅了眼眶,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養傷,雖說有爹和阿珀照顧她,可是她身為女兒家,身邊沒有個女人照顧還是多有不便,所以元秀才少不得請陳大娘來幫忙照料她。
儘管她與陳大娘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陳大娘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再加上原主的記憶,此刻她也是萬分不捨。
元珀本就不是善言的性子,見到兩個女人都哭了,更是覺得手足無措,只能結結巴巴的安慰道:「別、別哭了,以後我們還會回來的……」
正好這時元秀才將東西都裝上牛車了,他走了過來,解救了不知所措的元珀。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嫂子不要太過傷懷,更何況我們也不是搬去多遠的地方,幾十里的路程,想見面隨時都能見。」
話是這樣說,但其實元秀才心裡也不好受。
長嫂如母,他自小沒了父母,陳大娘一直以來對他多有照顧,幾十年的情分了,如今說離開就離開,任誰心裡都不會好受。
若不是逼不得已,誰又會願意離開生養自己的地方呢?
元滿用手帕替陳大娘擦了擦眼淚,握住她的手說道:「大娘,您放心,我一定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元珀也在一邊點頭,「對,有空我們就回來看您。」
得到了他們的保證,陳大娘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他們的手。
晨光中,一家三口坐上了牛車,伴隨著噠噠的牛蹄聲,慢慢的駛向不可預知的未來,牛車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車轂轆痕跡。
他們要搬去的地方叫何家村,村裡何姓人家居多。
何家村距離桃花村約七、八十里遠,屬於盛京的邊緣地帶,再翻過一座大山就不屬於盛京的管轄範圍了。
一、兩個時辰以後,太陽高高掛起,他們一行人終於來到了何家村。
趁著日頭還不太毒,大人們都下地裡幹活了,只剩下還不太懂事的稚童在村裡玩耍,還有一些年邁的老人待在家裡看家。
小孩子們看見有生人駛著牛車進村來,當下也不玩了,呼啦啦的一串孩子全跟在牛車後面跑,只是小孩子的速度能有多快,很快牛車就把他們遠遠的甩在後頭,沿著村子的大道一路駛向村尾。
元滿第一次坐牛車,被顛得難受,牛車直到駛向一片只有幾戶人家的地方才慢慢停了下來。元秀才把她扶下車的時候,她覺得渾身都被顛得快散架了,整個人有點暈乎乎的。
旁邊的元珀也沒好到哪裡去,元滿看他走路都有些虛飄。
「阿珀,你沒事吧?」元滿擔憂的問。
「姊姊,我沒事。」元珀見元滿一臉的擔憂,立馬晃著腦袋回答,「男子漢大丈夫,坐個牛車算得了什麼!」他拍拍胸脯,一副很硬氣的樣子。
元滿被他這人小鬼大的樣子給逗樂了,身上的不舒服好像也減輕了一些。她活動了一下手腳,問元秀才,「爹,我們住哪裡啊?」
元秀才的神情僵了僵,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小茅草屋,「……那裡就是。」
元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座破破爛爛的小茅草屋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周圍長滿了雜草,若不是爹指給她看,而且旁邊又沒有任何屋子的話,她恐怕還以為這是一間廢棄不用的破屋子……
元秀才羞愧的搓了搓手,對元滿解釋道:「這兒便宜……」他賣祖宅和李地主家賠償的錢把所有債務都還清了之後就花得差不多了,阿珀要念書,一家人還要生活,一文錢得掰成兩文花,就這裡也還是他託了不少人打聽才找到的地方。
從前妻子在的時候,他從來不用操心這些的……想到已逝的妻子,元秀才的眼神又黯了幾分。
元滿沒注意到她爹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她打量了一下這小茅草屋,其實她倒不介意住這裡,一家人在一起,住哪裡都是好的,只是她一開始覺得這地方有些荒涼,現在看來仔細打理一下還是能住人的。
「爹,我也來幫搬東西。」
「不用、不用,」元秀才擺擺手,「有妳趙大叔和弟弟幫搬就行了,妳沒力氣。」
他們租的就是村口趙大叔的牛車。
趙大叔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是啊,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搬不動這個。」
元滿默默的看了眼自家弟弟的小身板,覺得他比自己還要瘦弱呢,不過她也不和趙大叔爭,免得不小心惹小男子漢生氣。
牛車上的都是大件的東西,她遂先抱著自己的小包袱進到茅草屋裡。
屋子很小,連祖宅的一半大都沒有,但裡面很整潔,看樣子是被提前打掃過了。
裡頭沒什麼傢俱,顯得空蕩蕩的,不過元滿的心中卻溢滿了某種情緒—— 
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
第三章 何家村新生活
花費了好幾天時間,他們終於把小茅屋給整理好了,破舊的屋頂修補妥當,周圍的雜草也被清理乾淨了,添了幾樣傢俱,這間小茅草屋終於有了一些家的樣子。
元滿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心中歡喜,門前的荒草被拔光了,過兩天可以開幾塊地出來種一些蔬菜,四周上一圈籬笆,還能在裡面養幾隻小雞……
正當元滿想著如何打理新家的時候,元秀才笑呵呵的拎著兩條大肥魚回家來了。
「爹,這是哪來的魚呀?」她看著爹手中的兩條大肥魚不由得嚥了嚥口水,感覺好像很久沒吃過葷腥了……
這裡的風俗沒有守孝期間只能吃素的說法,百日過後便可吃葷菜了,只是仍不能飲酒。
元秀才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是學生給的束脩。」
元秀才決定搬來何家村,一是因為這裡的地價比桃花村便宜的多,二是元秀才以前的同窗曾在這裡擔任私塾先生,他的兒子在盛京城裡開了家鋪子做掌櫃,如今家裡有些積蓄了就將他接入城裡享福了,只是這樣一來何家村就沒有先生教孩子們讀書,正好前段時間遇上了元秀才,兩位好友講起各自的近況,得知元秀才際遇不大好,他略一思索就向元秀才推薦了何家村的私塾。
這樣既可幫元秀才解了燃眉之急,又能讓何家村的孩子們繼續讀書,正是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何家村的里正一知道元秀才是打算來做村裡私塾先生的,立馬就將小茅屋以及周圍田地的價格便宜了兩成。
桃花村讀書人多,又靠近鎮子,所以村裡大部分的孩子都是送去鎮上的書院念書的,只有家裡比較窮的才送到村裡的私塾讀書,元秀才又是個心軟的,所以束脩收得並不多。
這些年靠著微薄的束脩以及家裡的幾畝田地,王氏又是個會過日子的,所以生活還算不錯,不說富餘,溫飽是不成問題的。不過王氏病了之後,家裡的田地慢慢都變賣了,私塾也沒心力管,還欠了一大筆債,生計都成問題了,同窗舉薦他去何家村當私塾先生,這無疑是一場及時雨,解決了他的窘境。
何家村位置偏遠,離最近的鎮子都有二十多里遠,讓孩子們每天都走上那麼遠去讀書,這顯然是不實際的,所以村裡的孩子們大多都留在村裡的私塾,而念書的人數多了,束脩自然也多了。
元秀才收束脩,除了銀子糧食之外,還可以用各種等價的肉食代替,不拘是山上打的野味、河裡抓的魚蝦,今天他提回來的兩尾草魚就是學生給的束脩之一。
元滿的眼睛亮晶晶的,「爹,我們今晚吃魚嗎?」
女兒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元秀才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悅了許多。「嗯,今晚咱們吃魚。」
她接過她爹手上的魚,歡快道:「今晚我親自下廚,讓爹嘗嘗我的手藝!」
剛進門的元珀聞言腳步頓了頓,神色有一瞬間的扭曲,然後很快的就恢復正常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這魚挺大的,還是讓我來處理吧。」
「不用、不用,兩條魚而已,小事一樁。」元滿衝著元珀露齒一笑,話沒落音,手上的魚猛地一跳,嚇得她差點把魚直接給甩出去了。
這魚很新鮮,剛從河裡抓上來不久,用竹條串起,還在不安分的跳動掙扎著。
元滿的手一甩,元珀見狀心裡咯噔一下,幸好她及時回過神來,把手中的竹條給抓緊了,這才沒有把這肥魚給扔了出去。
元珀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元滿手忙腳亂的抓住手裡活蹦亂跳的肥魚,不好意思的對他們嘿嘿的笑,「呵呵……剛剛只是一時手滑。你們等著,我立馬就去做飯!」
說著話,人已經迅速的來到廚房。
元秀才一臉懷疑,雖然他覺得自家女兒什麼都是好的,但是……她真的會做菜嗎?
元珀絕望的閉上了雙眼,爹是沒見過姊姊做菜,而他「有幸」見過一次,那場面讓他終生難忘。
這時廚房裡傳來一陣劈哩啪啦的響聲,然後是女子驚恐的尖叫。
元秀才和元珀對望一眼,拔腿就往廚房跑去。
元滿瑟瑟發抖的攀著門框,手上還舉著一把菜刀,看見他們跑了過來,都快哭了。「魚……魚會跳。」
元秀才和元珀不明白讓她害怕的問題在哪裡,魚沒死透還會跳,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他們探頭進去看,發現地上有一個打碎了的瓷盤,兩條魚在地上不斷跳動著,旁邊的長凳也被弄翻了,桌子上的菜也有一部分散落在地上。
他們簡直歎為觀止,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就把廚房弄得這麼狼狽,也是本事了。
元滿欲哭無淚,按照一般的套路,穿越女不是萬能的嗎?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廚藝簡直是必備技能,更何況是她這種疑是穿越種田文的女主角,不開點外掛簡直不科學!
就算穿越之前她煮碗麵也會差點把廚房給燒了,那也是穿越前的事了不是,為什麼穿越之後她還是廚房殺手?那她以後還怎麼靠賣菜譜、做小吃掙錢發家致富啊?
說好的套路呢?!元滿表示她很憂傷。
元珀卻是一副早就預料到的表情,以前娘親還在的時候,教姊姊做針線活,姊姊穿個針都能刺到手,做飯連火都生不起來,還把自己弄得跟花貓似的,每次都要找他來救場。
娘不只一次說過姊姊是投錯胎了,她就該是只能享福的命!
他接過元滿手中的菜刀,走進廚房慢慢收拾一室的狼狽。
元滿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忐忑得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元珀揚聲對元秀才道:「爹,您先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元秀才有些遲疑,「你一個人能行嗎?」
「嗯,您不是吃過我做的飯嗎?」
元秀才想起妻子病重的那段時間,他不僅無暇顧及一雙兒女,就連自己都沒怎麼打理,他依稀記得自家兒子在廚房做飯,不過當時他也沒心思關注這個,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的飯菜好像都是他做的。
元秀才覺得放心了,點點頭就往堂屋中走去,他今天站著講了一天的課,著實累壞了。
至於元滿都被他們一同忽略了。
「阿珀、阿珀,我來幫你打下手吧。」元滿趕緊出聲為自己找點存在感。
看著自家姊姊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元珀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她。那讓姊姊做些什麼好呢?
元滿看著元珀皺著眉頭思考的樣子,覺得自己快被融化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小臉蛋。
元珀小臉一紅,指著桌上的那一籃子菜道:「姊姊,妳去洗菜。」特別認真嚴肅的加上一句,「一定要洗得乾乾淨淨的。」
「好的,沒問題。」這個簡單,只是洗個菜而已嘛。
等元滿洗好菜,元珀也把兩條魚給處理好了,由於自家現在只有三口人,一條肥魚就夠他們吃上一頓了,所以另一條魚他用鹽醃製好晾在一邊。
「姊姊,妳想吃什麼菜?」
「嗯……我想吃豆腐魚頭湯和麻辣魚。」乳白色的湯汁和麻辣油亮的魚片,光是想就讓人胃口大開。
「好。」
只見元珀先將豆腐切成方塊,煎至微黃,接著又處理魚頭,動作乾淨俐落,不一會兒就將豆腐和魚頭下鍋煮著了。
然後是做麻辣魚,剛開始片魚的時候,他的手法還有些生疏,但是不一會兒動作就嫻熟起來,刷刷刷的將魚給片好了。
從記憶中,元滿知道弟弟的手藝是和她一起學的—— 雖然當時他只是旁觀,沒想到他的手藝居然比正經學過的她還要好,元滿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
元珀的動作十分俐落,於是元滿在廚房的作用只剩下了看火。
魚片已經出鍋,把用辣椒和花椒熬出辣味的油澆在上面,頓時一股麻辣的香味就傳了出來,於此同時,豆腐魚頭湯也變得如牛乳一般的顏色了。
元珀又炒了兩個小菜,今晚的晚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晚飯的時候,元秀才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心中覺得很是欣慰,雖說君子遠庖廚,但是手藝這種東西是什麼時候都不嫌少的,以後阿珀就算是一個人住也餓不著他了。
不過……他看了看正歡快吃菜的女兒,心裡憂愁,做為一個姑娘家卻不會做菜,以後嫁人了可怎麼辦啊?
但是眼下這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兩個吃慢點啊!懂不懂敬老尊賢啊,你們老爹還沒吃上幾塊魚肉呢!
果然在飯桌上最能考驗感情了。


元珀今年十三了,本來去年就打算參加童生考試,只是王氏病重,就把這件事給擱下了,而且他年紀還小,心性不足,所以元秀才也想著再磨練他兩年,現在王氏去世,他要守孝,要等三年後才能考了。
元珀並非天資十分聰穎之人,但勝在勤奮,除了母親去世以及姊姊受傷的那段時間之外,他一直都是書不離手的,如今家裡已經安頓好,也該回書院讀書了。
何家村離鎮上的書院有些遠,元珀不能像在桃花村那樣早去晚歸,於是元秀才決定讓他住在書院裡,每月逢休沐再回家住兩天。
元珀去書院的那天,元滿讓他把剩下的那條魚用麵粉裹著炸了帶去吃。根據她的經驗,分享美食是與同窗打好關係的有效方法,弟弟半路換了家書院,是很不容易融入其他熟識已久的同窗之間的,更何況以他羞澀的性子,很難主動與別人交流,總之以後還要在書院念上幾年書,元滿還是希望他能夠在書院裡與同窗交好。
在普通人家裡麵粉和油不算是便宜的東西,平時很少有人家捨得用,也就是元秀才疼愛兒女才捨得給他們折騰。
元珀自然也是理解姊姊和爹的心意的,在看見姊姊笑吟吟的將炸得金黃噴香的魚塊全都拿給他的時候,他抿了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將裝著炸魚塊的罈子接過去。
他小心翼翼的把罈子裝進包袱裡,彷彿裡面裝的不僅僅是炸魚塊。
元珀去書院了,元秀才白天也都在私塾教書,家裡只剩下元滿一個,小小的茅草屋居然令她覺得有些空曠。想了想,趁著天氣好,她把許久不穿的衣服都拿去河裡洗一洗。
他們住的小茅屋坐落在山腳下,一條淺淺的小溪從山頂蜿蜒而下,經過屋旁然後流向河裡,平時他們的用水都是從這條溪裡取的,不過今天她要洗的衣服比較多,小溪太淺了,不是很方便,於是她就帶著一大盆衣服去了河邊。
何家村的女人們一般都是在種有一排柳樹那裡的河岸洗衣服的,也小茅屋不遠,那裡砌了整整齊齊的石板,能坐著洗衣服,很是方便。
元滿帶著衣服到河邊時還有不少人在那裡洗衣服,她的出現讓原本有些嘈雜的河邊靜了一瞬,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們都放慢了手上的動作,有些矜持點的邊洗邊悄悄的打量她,有些則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元滿被那些火熱的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沒想到自己只是來洗個衣服而已會引起那麼多人的注意,不過她知道她們只是單純的好奇,並沒有什麼惡意,所以沒放在心上。
村裡人早就對他們家好奇得緊了,平時村子裡誰家的雞多下了幾個蛋都能被談論很久,如今搬來了新住戶,著實讓大家談論了幾天,這會兒見到正主了,那可不得多瞧上幾眼。
尋了個空位,元滿放下衣服擼起袖子準備動手洗,河邊又漸漸恢復了熱鬧,沒一會兒在元滿旁邊的那位婦人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始與她搭話。
「小姑娘是前幾天剛搬來的吧?可是元先生的女兒?」
村裡近來新搬來一戶人家,男主人是村裡新聘請的私塾先生,據說他還有一兒一女,只是他家住得有些偏,村裡人也不好貿然上門走動,加上他們又是不愛出門的,所以村民還沒多少人見過他們。
他們剛搬來時只有村裡的小兒見過,可村民們問家裡的小兒他們長啥樣?小兒只知道說好看。
小兒嘴裡的好看是有多好看?
如今見了元滿,那嬌滴滴的模樣可當真是好看!何五嬸只覺得她比自己以前遠遠瞧過一眼的盛京城裡的那些貴女們好看多了。
元滿笑著對她點點頭,露出可愛的小酒窩。
元滿這一笑可把何五嬸的話匣子給打開了,她跟元滿滔滔不絕的聊起天來。
說是聊天,其實是何五嬸單方面講話,元滿只需要負責微笑,再時不時地點點頭就行了。
何五嬸的話雖然多,但是對元滿來說,正好是瞭解和融入何家村的一個切入口,所以她也不覺得何五嬸煩。
何五嬸儘管一直滔滔不絕的講話,卻一點都沒耽誤手上的活計,一刻鐘後,端起裝滿衣服的木盆,說得過癮的她心滿意足的和元滿道別。
回到家裡的路上,何五嬸逢人就誇元滿,不多時,差不多全村的人都知道元家姑娘不僅人長得俊,而且知禮又能幹。
烈日炎炎,元滿洗的衣服才晾一天就都乾透了,隔日收下來時,衣服上還留有皂角的清香與陽光的味道。
她細心的疊好衣服,順便檢查一下哪裡需要縫補的,衣服快整理好的時候,忽然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這個時候弟弟還在書院,爹爹也去了私塾,不會是他們,村子裡的人她也不熟,會是誰呢?難道是何五嬸?元滿一邊想著一邊走過去開門。
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位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手裡提著一籃子菜,上面還有幾根鮮嫩的小黃瓜。她皮膚微黑,五官端正,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藕荷色長裙,灰色的短襦洗得有些發白,但看起來乾淨整潔。
元滿微微一愣,問道:「妳是—— 」
門外的姑娘也是一愣,看起來還有點局促。「妳、妳好,我叫何花,我娘叫我來送點菜給你們。」
昨天何五嬸提過她有個女兒,就比她大一歲,想來就是面前這位姑娘了。
「妳就是五嬸的女兒吧?昨天聽她提起過妳,說妳可能幹了。」元滿笑著將她領進堂屋。
何花紅了臉,連忙道:「我娘就是愛自誇,妳可千萬別見笑。」她將手上的籃子遞給元滿,「我娘說你們初來乍到,肯定缺很多東西,咱們鄉下沒啥好東西,但是青菜管夠。」
有人釋出善意,元滿也不扭捏,她接過籃子,感謝道:「那就多謝妳們了,我們剛搬來,的確有很多東西沒來得及置辦呢。」
元滿將籃子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水給何花,有些不好意思道:「搬得匆忙,連茶葉都沒有。」
何花雙手接過杯子,說道:「沒事兒,咱們鄉下人不時興這個。」
幾句話聊下來,何花已經放鬆下來了。「我阿娘昨天跟我念叨了一天,說妳長得可好看了,但是我問她妳叫啥名字,她居然不知道—— 」
元滿噗哧一笑,她想起昨天洗衣服的時候,何五嬸的確沒問過她的名字,想來是說得太起勁忘記問了。「我叫元滿娘,取自圓圓滿滿的意思,妳直接叫我滿娘就好。」
「嗯,我年紀比妳大一些,妳可以叫我小花姊。」
兩人又聊了幾句話,快到飯點了,元滿要留她在家裡吃午飯,何花說她在家裡是負責做飯的,若是她不在家,家裡人就得餓肚子了。
何花都這樣說了,元滿也不好強留,只得讓她回去,不過兩人約定明天再見面。
晚上元秀才回來後聽女兒說今天認識了同年齡的人,心裡很是高興,花了幾十文錢在村口的雜貨鋪子裡買了一斤的點心和糖,讓女兒明天請她吃。
第二天何花依約前來,還帶著她五歲的小弟弟小栓子。
元滿拿出點心和糖招待他們,何花連忙擺手拒絕,點心和糖這種東西他們家只有年節時候才捨得買來嘗一點,她昨天就送了點不值錢的青菜,今天元滿卻回這麼貴重的禮,這便宜她是怎麼也不肯佔。
「幾顆糖而已,和我計較這麼多幹麼?就算妳不喜歡吃,妳弟弟也喜歡呀。」
何花低頭一看,果然看見弟弟正眼巴巴的盯著桌上的糖和點心。她屈起食指在弟弟腦袋上輕輕的敲了一下,笑罵道:「就你嘴饞。」這算是同意弟弟拿糖吃了。
小栓子抓了一把糖之後很乖巧的道了謝,惹得元滿忍不住揉了揉他的沖天辮。
何花提議讓元滿去她家裡玩,認一下門,順便逛逛村子。
元滿穿越來的這朝代是歷史上沒有的,叫大慶朝,民風開放,女子出門一般沒有什麼禁忌,尤其是在鄉下,更是自由得很。
她穿越之後都是在家裡待著的,就算她是宅女,在沒有電沒有網路的古代也宅不下去了,於是她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同意了何花的提議。
想了想,元滿把桌上的點心和糖都裝進布袋子裡準備帶去何花家,何花看見了又是一陣阻止,最後元滿佯裝生氣了,她這才作罷。
一路上遇見不少人,何花都一一跟元滿介紹,基本上姓何的都與她沾親帶故。
路上還遇上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一開始很正常的與何花打招呼,可是一看到她身後的元滿後,一個個不是看直了眼就是漲紅了臉。
未出閣的小姑娘對這種事情都有些懵懂的好奇,雖然才認識元滿不久,但她身上有一種讓人不自覺想親近的魅力,何花很快的就像平時跟村裡的好姊妹一樣與她開起了玩笑—— 
「滿娘妳看他們,都呆呆的。」她小聲的在元滿耳邊打趣,覺得很是新奇,平時這些小夥子在村裡遇見她們這些小姑娘都很愛起鬨的,今天不僅沒胡鬧,反而滿臉通紅,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她雖不是很懂這是何緣故,卻隱隱約約知道是因為身邊的元滿。
元滿今日穿著一條普通的淺碎花齊胸襦裙,看起來娉娉婷婷,婀娜多姿。何花年紀是比元滿娘大一些,但是兩人一相比,她就像是扁豆一樣乾乾扁扁的。
元滿的臉蛋粉粉嫩嫩的,讓人看著忍不住想捏一捏,飽滿的紅唇水水潤潤,左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微微一笑就會出現,圓圓的杏眼一笑就會彎成月牙狀,右眼下有顆小小的黑痣,不僅不影響整體的美感,反而為她增添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何花覺得,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小姑娘了,莫說這些小夥子們,就連她也想多看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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