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E23301
《食全酒美》卷一
出版日期
2016/03/30
數量
NT. 250
優惠價: NT. 198
狀況一:一覺醒來變農婦,原主還是個刁蠻大小姐? 
解決辦法:演戲是她的老本行,不就是扮演另一個角色嗎,小意思! 
她還能巧妙的向身邊人套話,順利融入這個陌生的世界。 
狀況二:極品相公是她的菜,但他好像對於任性的妻子很反感…… 
解決辦法:對公婆尊敬,對妯娌和善,對小姑友愛, 
讓一家子覺得她是心直口快的直腸子,其實人不壞, 
最重要的是不時與相公調情耍曖昧,讓他慢慢喜歡上她。 
狀況三:食物單調,且日日辛勤勞作為錢忙,這樣的人生太貧乏! 
解決辦法:她有滿腦子的美食菜譜,對各種DIY的步驟也略知一二, 
首先日日推出讓人垂涎欲滴的菜餚點心,引導家人們對美食的追求,  
再教導他們如何釀造葡萄酒,準備打入金字塔頂層市場大賺一筆。 
蘇婉相信未來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卻突然發現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自己竟是穿越到曾經拍過的戲劇裏,但故事裏並沒有她這個角色, 
更該死的是,她相公就是那個日後名垂青史,並娶了太傅千金的男主角?! 
止水,九零後處女座,有強迫症,性格帶點小糾結。
最典型的特徵應該是博愛,想學吉他,想練瑜伽,想學書法,想學鋼琴,
想學素描,想學國畫,想學滑板車,然而這些統統都沒有實現,因為懶。
喜歡的東西就更多了,愛美食,愛睡懶覺,愛坐在太陽底下發呆,
愛看電影,愛看小說,愛幻想,愛唱歌,愛寫作,愛旅遊。
有三樣東西無法放棄——旅行,寫作和發呆,
最理想的人生狀態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寫自己想寫的故事,一輩子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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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變人妻
充滿歷史感的雕花木床上,打扮十分富態的中年女子拉著年輕女子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婉婉,娘跟妳說,這女子剛出嫁一個月不到就跑回娘家,已經犯了夫家大忌,縱是有理也變無理了。女婿若來接妳,妳就跟他回去吧,聽話啊。」
語氣溫柔誘哄,慈母之心盡顯,令人動容。
蘇婉下意識就要點頭,眼角餘光瞥到中年女子幾乎要溢出眼底的不放心,她眉心一跳,眼神一轉,便顯出了幾分驕縱,努力模仿原主刁蠻的語氣道:「那怎麼成,我若如此輕易就被打發,以後他們家豈不是騎在我頭上撒野了!」
立在一旁隨時聽候吩咐的小丫鬟聞言幾乎要笑出聲,心道誰敢騎在她家姑娘頭上撒野,她家姑娘不把他們家拆了都是好的。
中年女子滿臉無奈,「那妳待如何?」
蘇婉頓住了,心想她初來乍到的,連前因後果都沒弄清,怎麼知道要如何?索性一梗脖子道:「至少要他跟我道歉,並且保證以後不再犯。」
「使不得,使不得!婉婉啊,縱然妳爹是親家的救命恩人,親家那邊又是敦厚老實之人,真心感謝妳爹,卻也容不得妳如此胡鬧,再說女婿是讀書人,知事明理,這次原是妳的不是,看在妳爹的分上女婿也會親自來接妳,可再大的恩情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妳若一直如此下去,等我和妳爹百年後,又怎麼放心的下妳啊……」中年女子原是苦口婆心的勸說,卻漸漸激動起來,這會兒已經開始用帕子拭淚了,似乎已經預見了她女兒不作不死的那一天。
蘇婉沒想原是模棱兩可的一句話,竟得到這麼多的資訊,瞬間將這些資訊整理歸納完畢,她臉上露出了集煩躁猶豫等情緒於一身的複雜表情,最後似是無可奈何的歎了一聲,語氣不情不願的道:「好吧,我這次聽娘的就是了。」
其實她也不想在原主娘家待著,或者說是不敢,畢竟原主父母瞭解原主,她要是不小心露了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而去原主的夫家,可以預想定不如在娘家過的舒服,不管古代還是現代都歷來如此,別人家的媳婦難做,沒見到原主父親是丈夫父親的救命恩人,原主都受不了跑回娘家了嗎?這其中固然有原主自己的問題,但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原主夫家也不見得能好多少。
可蘇婉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原主的母親都說了,她才出嫁不到一個月,所以夫家人對她的瞭解十分有限,也就是說,在那裏她過得相對安全些,至少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當妖怪附體對待。
蘇婉是精心表現了一番,甚至把情緒的轉變都拿捏得無懈可擊,才點的這個頭,所以中年女子只是愣了一下,也沒多想,臉上就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似是沒想到女兒這麼好說話,立刻收了眼淚,語氣十分欣慰,「娘的婉婉,終於懂事了……」
被女子摟在懷裏心肝肉兒的揉搓,蘇婉愣了一下,不知怎的有些羨慕原主了。
她記得自己閉眼之前還在自己新置辦的別墅中,躺在花大錢從國外空運過來的奢華大床上舒服得捨不得睜眼,一覺醒來身下就變成了老古董的木床,墊了被子躺著還是硌得慌。
這一切來得莫名其妙,蘇婉都還弄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就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姑娘,天兒大亮了,要起嗎?」
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蘇婉萬不敢隨意,於是只淡淡的嗯了一聲,厚厚的門簾子隨即被掀開,透過紗帳蘇婉看到一個著綠裙的小姑娘,嫩綠鮮妍的樣子,身上穿著的像是襦裙,但因為戰國之後,幾乎漢族人都愛穿襦裙,因此無法從衣著上來分析她現在所處的朝代。
蘇婉沉默的在小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小丫鬟年紀雖小,動作卻很麻利,把蘇婉引到妝臺前準備給她打扮。
「姑娘今兒想梳什麼頭?」
「和平常一樣就好。」
小丫鬟略一思索,手上便俐落的握著蘇婉的頭髮左擰右轉的,很快一個髮髻便成型,蘇婉挑了枝做工精巧的金釵子,小丫鬟給她簪在髮髻上,銅鏡裏人影模糊,蘇婉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心底微訝,這具身體莫不是已嫁人,不然挽什麼髮?殊不知也有人在打量她。
小丫鬟不太沉得住氣,頻頻看了蘇婉好幾眼,終是問:「姑娘今兒不舒服還是?」
蘇婉心裏一凜,知道她的表現讓人起疑了,卻還是不動聲色的點頭,「是有些頭暈。」
「許是昨夜沒睡好,姑娘畢竟快一個月沒回來了,待會兒奴婢稟了太太,讓請個大夫給姑娘看看。」
「這倒不用。」蘇婉笑了笑,似一時興起般的問,「妳如何看出我身體不適?」
「姑娘今兒有些反常。」
「是嗎,那妳說說我平時是怎麼樣的。」
小丫鬟卻受驚嚇的低下了頭,「小綠不敢。」
蘇婉自認為語氣並不嚴厲,小丫鬟此番表現,想來原主在她心裏積威已久,她眼神瞇了瞇,語氣也帶上了幾分命令和不耐,「是我叫妳說,妳便說了,我還能吃了妳不成?」
「小綠不是這個意思。」小丫鬟的臉色白了一分,囁嚅著道,「姑娘性格一向大氣直爽……」
大氣直爽?恐怕是刁蠻任性吧!蘇婉已經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心道扮刁婦倒也不難,她剛出道時接的第二部戲,演的就是一個驕縱任性、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刁蠻公主,因為人設與她的性格太不符合,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她那時費了不少心,現在雖說不上得心應手,但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只是可惜了原主,如花一般的年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消失了,也不知還在不在?雖然原主脾氣性格驕縱些,可若不是家中嬌寵,又如何能養出這樣一身脾氣?在這一點上,蘇婉是羨慕原主的。不過這點羨慕很快就變成了無奈,後來她才知道,原主可不僅僅是驕縱這麼簡單啊,甚至用極品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倒讓她頂著各種白眼收拾爛攤子。
成功的勸說了女兒,中年女子,也就是這具身體的母親蘇太太開心不已。
原主跟蘇婉同名同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倒是比蘇婉整整年輕了一倍,年方十七,所以蘇太太也才比蘇婉大不了幾歲,看著蘇太太充滿母性的眼神,蘇婉用上了她這十幾年磨練出來的演技才不至於太出戲,蘇婉相信,經過這一遭歷練,她離影后也不遠了—— 如果她還能回去的話。
蘇太太圓滿完成任務,去前廳跟蘇大富回報了,讓蘇婉在房間裏做出閉門思過的樣子。
蘇太太帶著小丫鬟走路都帶著風,臉上滿溢笑容,她欣慰啊,女兒出嫁後果然懂事了許多,按照她一貫的性子都鬧回娘家了,肯定不能善了,沒想到現在竟然會聽人勸了,若她日後能學著收斂脾氣的話,自己和她爹也就不用整天為她提心吊膽了。
也怪他們夫妻,把女兒寵得這麼不知事,可自己和她爹成親後折騰幾年、求遍了各大菩薩,才得了這麼個女兒,即使給她爹抬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回來,都是年輕好生養的,卻一個子兒也沒有,折騰到現在他們都老了,她爹也認了命,命裏無子就無子吧,但唯一的女兒得好好的啊,難免寵得過了些。
原想著憑這份家業,再給女兒招個敦厚的女婿,他們夫妻身體還健朗也可以看著,等生了孫子好好教養,等他們過身的時候孫子該能撐起家業了,也不怕女婿對女兒不好。
不過現在想那些已是無用,蘇太太最高興的是女兒現如今都能聽勸了,唯一遺憾的是開竅的太晚,若早幾個月,由她細細教,也不至於剛出嫁就鬧著回娘家,縱是親家再感激他們,女兒這也鬧得太難看了,她更擔心的是女婿,他知情達理,孝心可嘉,就怕女兒這麼鬧女婿心生不滿,女兒又心繫女婿,要是弄得夫妻離心……唉—— 蘇太太歎了口氣,臉上笑意收斂了許多,一腳踏進了前廳。
「如何,婉婉聽勸了嗎?」蘇大富長得比蘇太太還要富態許多,早年在外面跑商,風吹日曬的,如今養尊處優了好些年也沒養回來,皮膚黝黑,頂著大大的肚子,一雙小眼睛裏閃爍著精明,多虧了蘇太太五官端正,才能生出個標緻的女兒。
「婉婉這次也知道錯了,在閉門思過呢。」
「哼,她這次也鬧太過了!」蘇大富如何不知女兒的性子,一甩袖,「女婿剛銷了假回書院念書,這才沒兩天鬧得他又請假,這要是耽誤了女婿念書,看我怎麼教訓她!」
「是,你女婿好,你女婿最好不過了。」蘇太太聽不得丈夫這麼說女兒,頂了一句後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皺眉,「怎麼是這個茶?上次老爺的朋友不是送了些上好的碧螺春麼,小紅妳去泡了來,我聽吳太太說讀書人都愛喝這個。」
蘇大富聞言忙擺擺手,「快去換了來,我們不懂這些,但吳秀才是讀書人,他太太說的準沒錯。」說罷也坐下,歎了口氣,「這出嫁了哪能和在自己家時一樣,親家敦厚老實是沒錯,旁的也不會為難婉婉,這次累得女婿請了假來接她,誤了女婿前程,宋家焉能不怨?」
蘇太太哪能不知道這些,聽罷也是一聲歎息,夫妻倆俱不說話,愁眉不展,為了這個獨女也是操碎了心。
「原想給婉婉招婿,旁的不說,我們兩個老骨頭還能幫襯幾年,定出不了錯。可誰曾想那日女婿代他爹來家中謝恩,竟被婉婉瞧上了,不知道從哪學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硬是要嫁給女婿,怎麼勸都不聽。縱使婉婉長得標緻,整個縣裏也沒幾個比她更出挑的女孩兒,可女婿如此人才,熟讀詩書,知事明理,又豈是只看外表的膚淺人?常聽人說娶妻娶賢,尤其是讀書人家更重視此事,咱家婉婉跟賢字可搭不上邊,因著這個救父之恩讓他娶了婉婉,日後夫妻相處恐怕也和睦不起來啊。」
蘇大富擺手,「當初我們把這些利害關係掰碎了講給她聽,她自己非要嫁,日後要怎麼過,該是她自己的事。」
雖是這麼說,可蘇大富蹙起的眉頭緊得都能夾死蒼蠅了。
 
 
她丈夫叫宋子恒,上個月剛考中秀才,若明年鄉試也能順利通過,就是他們這個縣裏近年來最年輕的舉人了,聽起來似乎是個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旁敲側擊從小丫鬟小綠嘴中得到這些消息,蘇婉垂下頭,眉心漸漸蹙起。
她不是對讀書人有偏見,但原主丈夫是個這麼優秀的人才,看小綠說起來時眼裏都放著光,透著一絲蕩漾,也知道氣度和外貌都差不了,日後前程一片大好,這樣的人何苦急急忙忙娶了一介商人之女?
縱然現在看著原主家富貴,比清貧的宋家好上不知多少,她相信這位宋子恒不會是眼光短淺之輩,兼之蘇婉又從蘇太太那邊知道了宋子恒是因為蘇大富救了他父親,娶了原主說不定也是被挾恩圖報,這樣一來他對原主,不,現在是她了,應該也不會多滿意—— 看起來似乎是Hard模式啊。
蘇婉輕輕吐了口氣,不過來都來了,再困難也得克服,日子都是人過的,換了個處境,她蘇婉也不會過得比誰差。
「姑娘。」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姑爺來了,老爺太太請您去前廳。」
蘇婉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氣,不得不提起精神來,她現在除了宋子恒,對宋家的事情一無所知,在去宋家之前必然要知道些基本資訊。
對於宋子恒這個人,她還真不敢掉以輕心,從小綠短短數語中,她便不敢小覷—— 年輕的書生,據說才年過弱冠,身上已有功名,被世人所看好,這樣的人非但沒有心生驕傲,還因著救父之恩不得已娶了在讀書人眼裏十分不入流的商人之女,再看小綠和蘇太太提到他時的語氣和神態,想來他面上也未曾透露過絲毫不願,心思不淺哪!
又聽聞他家也是莊稼人,祖上沒出過讀書人,父母兄長皆大字不識一個,一家人苦苦勞作供他念書,這樣的環境下還能考得功名,想必心性也十分堅定—— 這麼一位傳說中的人才,蘇婉是很期待見識見識的,但作為便宜丈夫,便有些不美了,在聰明人面前,她更得提心吊膽,不能錯一分。
不過好在宋子恒還要回書院念書,估計今天送她回宋家,明日就得走了,蘇婉決定咬牙忍了。
一腳踏進前廳,就聽到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哈哈大笑,聽著那豪邁的笑聲,垂著頭的蘇婉腳下差點一個踉蹌,說好的公子如玉呢?
「婉婉,妳怎麼這麼慢,讓女婿好等。」
渾厚的男中音打消了蘇婉的胡思亂想,她還沒來得及抬頭,一個溫潤如玉的男聲輕柔的響起——
「岳父說笑了,小婿也才剛坐下,怎會是久等。」
蘇婉順勢抬頭,只見蘇大富右手邊坐著一個穿青衫的年輕男子,頭冠束髮,面如白玉,氣質高華,饒是在娛樂圈見慣了各路美男,蘇婉也忍不住在心裏喝一聲彩,先不提五官如何,這身氣質已經讓人移不開視線了。
蘇婉頓時更加可惜,這麼個男神級的人物,娶了原主也是憋屈,在這個年代,普通人飯都難吃飽,念書寫字那是有錢人才玩得起的事,貧苦人家出一個識字懂算數的都是鳳毛麟角了,還能考取功名,那真跟寶貝鳳凰蛋差不離了,用俗語來說就是祖墳冒青煙,更何況這顆鳳凰蛋如此年輕,前程還遠著,他要想往上走,這妻子肯定要有點身分地位背景。
就像她剛殺青的那部改編自小說的戲劇,男主角是一代名臣,生於微末卻天資過人,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高中狀元,又被世家貴女看上,順利娶得如花美眷之後,官路也一路暢通,終於位極人臣,他與楚仁宗君臣相得的故事感動了多少腐女……
蘇婉認為宋子恒完全可以仿效這位主角,他年紀又不大,也不過堪堪弱冠之年,讀書人成婚晚點完全可以理解,說不定少年得意金榜題名了呢,到那時以他的品貌,想娶個貴女想必也不難。
她在圈裏混了十幾年,比誰都清楚人脈的重要性,可以說宋子恒娶一個說不定還要拖後腿的商人之女,跟考中後娶個貴女,就算不是嫡系而是庶女旁支,將來的境況也絕對是天壤之別……
不對—— 蘇婉的眼神忽然瞇起來,甚至還深深倒吸了一口氣,她想起來了,戲裏那位一代名臣姓宋名辰字子恒,現代人都只說姓名,沒人會取字,若不是她拍戲的時候仔細讀過劇本,她也不記得他字什麼,而古人的習慣是有字都稱呼對方的字以示尊重,很有可能這位也是字子恒,所以這兩個宋子恒,究竟有什麼關聯?
「婉婉,待在門口做什麼,這才幾日不見,就不認得子恒了?」
才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蘇太太已經親切的從「女婿」改口「子恒」了,可見宋子恒多得丈母娘歡心。
蘇婉收回漫無邊際的猜測,跟在座的三人打了招呼,掠過宋子恒的時候多瞥了他兩眼,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又收回視線,眼神閃爍了兩下,在他旁邊坐下,故作鎮定的樣子表演得很是精準,精準得蘇婉都想模仿導演的聲音給自己打分了。
宋子恒也淡定的收回了視線,心裏說不上失望還是原就如此,不過他這位妻子回個娘家倒是長進了不少,看來還是岳父岳母的話管用,他也不指望她能忽然變得賢慧懂事,只要別再把他爹娘氣病就好了。
今兒一早他大哥就趕來書院,喊他趕緊來蘇家把妻子接回去,這他倒是不驚訝,早料到妻子的性子必是不好相處,想必以後鬧的事也不會少,只是這齣鬧得早得超出他預料,她到底在鬧什麼他是不知道,但大哥支支吾吾中透露妻子連分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恐怕爹娘也被氣得不輕。
他同意娶這個妻子是為父報恩,本就沒對她抱太大指望,只要別多出格,他睜隻眼閉隻眼就當沒看到,而且他幾乎都在書院念書,也回不了家幾次,她性子如何其實跟他沒什麼關係,但她對爹娘卻是如此態度,剛進門還不到一個月的新婦就跑回娘家,還當著爹娘的面鬧著要分家,此種行為他不得不管。
是以,雖一早就得到消息,宋子恒還是過了晌午才來蘇家,但人還是得接回去,不然就不是蘇家沒臉,他們宋家也要受牽連了。
「早該過來的,只是上午夫子有事吩咐,小婿不得已才拖到現在,還望岳父岳母見諒,也請娘子體諒。」
蘇大富蘇太太連忙笑說應該的,學堂之事要緊,又道歉女兒給他們家添麻煩了。
宋子恒跟蘇家父母說話的時候也打量看蘇婉幾眼,見她始終垂著頭一副低頭思過狀,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宋子恒心底冷笑了一下,抬頭看向蘇大富,「岳父岳母,大哥來的時候匆忙,斷斷續續的也沒能講個清楚,小婿到現在還沒鬧明白,不知娘子是因何故回來,還是在小婿家不習慣?」
「這個……」蘇大富和蘇太太對視一眼,俱是搖頭,「我們也不清楚,婉婉回來就一直在哭,什麼也不說,好在夜裏總算止住了,沒讓眼睛腫起來。」
「不過!」蘇大富氣道,「不管是因何原故,在夫家稍微一點不如意就跑回娘家也太兒戲了,女婿放心,我昨日已經教訓過她,她也知錯了,女婿回去後還請代我跟親家說聲對不住,我就是對她太縱容了,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你叫親家不必顧我,你們家什麼規矩她也得學著,好好替我教育了她,我還得感謝你們呢。」
蘇太太點頭附和,「就是這理兒,告訴親家母,你兩位嫂嫂如何,她也得如何,這出嫁從夫,可別慣得她不知所謂。」
蘇婉繼續低頭不說話,姿態很誠懇,心想再如何驚才絕豔,到底還年輕,不太沉得住氣—— 宋子恒這年紀在他們那兒還沒大學畢業呢,他以為她不知道他已經打量自個好幾眼了麼。
「岳父岳母過慮了,就算出嫁從夫,娘子也還是岳父岳母的女兒,回家一趟有何不可。」
蘇家父母臉色略微和緩,可不是嗎,他們就這麼個女兒,要當成潑出去的水可捨不得了。
只是宋子恒話鋒一轉,又道:「只有一點還望娘子明白,高堂在不分家,更何況父母兄嫂辛苦勞作、省吃儉用數十載只為供子恒念書,就算日後爹娘不在了,子恒也絕不同意分家一事!」
他終於收起了自進屋以來的溫和笑意,俊秀的臉孔一板,自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架勢。
「什麼!妳竟然敢鬧分家?!」桌子一震,蘇大富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手都拍紅了,可見那力道之猛。
蘇太太心疼的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為了招待女婿,她才特意把平日捨不得用的這套杯子拿出來的。
蘇大富是真的生氣,就像女婿說的,高堂在不分家,時人講究「百善孝為先」,他女兒這是犯了大忌啊,這出嫁之女在公婆俱在的時候鬧著要分家,豈止是不孝這麼簡單,女婿要是休了她,他們都沒話說啊!難怪女婿說私自回娘家沒事了,相比之下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罷了。
蘇大富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蘇太太忙替他順著氣。
殊不知蘇婉跟蘇大富十分心有靈犀,她也在內心吐槽宋子恒這說話的藝術,比起剛嫁進門就鬧分家,回娘家可不就是小事一樁嗎,就是原主把他們老宋家的房子拆了估計也只是小巫見大巫。可惜這個錯她不得不背,想到這兒,蘇婉把頭埋得更低了。
「妳也太胡鬧了,親家奶奶慈愛,親家公親家母性子寬厚,子恒大哥二哥和小妹也俱是好相處之輩,他兩位嫂嫂娘也見過,俱賢慧持家,哪個比不上妳,妳還敢鬧分家?妳以為這是兒戲嗎?!」
「可不就是兒戲,她還當所有人陪著她玩呢!」蘇大富氣煞。
「岳父見諒,氣出病來倒是小婿的不是了,娘子年紀小,慢慢教就是了。」宋子恒看了蘇婉一眼,「再說她也知錯了。」
「年紀小,比她年紀小的都當娘了!」不太捨得說女兒的蘇太太此時也忍不住臉紅了,「都怪我們平日太縱容她,難為女婿和親家了。」
「以後還得女婿多費心了,唉。」蘇大富歎了口氣,又狠狠地瞪向蘇婉,「妳給我聽好了,這次女婿說算了,我也就不追究,再敢有下次,不用親家多說,我立刻就讓女婿寫休書,這樣禍害親家的女兒,我丟不起這個人!」
蘇婉配合的抖了抖肩,輕輕抽泣。
蘇太太拉了蘇大富一把,想說什麼,被丈夫瞪了回去。
宋子恒還在勸蘇大富,「岳父言重了,小婿又豈是忘恩負義之人。」
蘇大富冷哼,「她敢再犯,你就寫休書,不能留著繼續禍害你們家!」
蘇婉的抽泣聲更大了。
宋子恒頓了頓,又道:「小婿原是來接娘子回家的,但聽大哥說爹娘尚臥病在床,無法照看娘子,所以小婿想是不是能多叨擾岳父岳母幾日,等爹娘病好,再接娘子回去。」
「親家病了?子恒怎麼不早說,我讓人送藥過去。」蘇太太一邊急著招來家丁去抓藥,一邊在心裏琢磨,這次是她女兒鬧太過,該管教了,趁著她現在聽得進勸,留她在家幾日細細教導,定比之前強許多,倒也不是不可行。
宋子恒笑了笑,「倒讓岳母擔心了,小婿一路忙,也沒時間去替爹娘抓藥,岳母的心意小婿就不推辭了。」
蘇太太臉上笑開了,女兒雖然胡鬧,好在女婿還是懂事的,她提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一放,「本是一家人,合該如此。」
倒是蘇大富又氣上了,吹鬍子瞪眼的看著蘇婉,「瞧妳做的好事,把妳公公婆婆都氣病了!」
「岳父言過了,近日恰逢農忙,爹娘成日勞作,身體不佳,這才病了。」
「你也別幫她掩飾,上次我見親家,他身子骨健朗著呢。」蘇大富擺擺手,「罷了罷了,百善孝為先,這出嫁之女,孝順的自然是公婆,你爹娘病了,她更應該回去侍奉才對,若親家嫌棄她笨手笨腳的,那也沒法子。」
蘇大富都這麼說,宋子恒只能點頭,「那就辛苦娘子了。」
蘇太太還有些不捨,剛想說什麼,蘇大富卻站起身指揮丫鬟去給蘇婉收拾包袱。
「縣裏去你家牛車要走上近兩個時辰,趁現在天色還早,趕緊上路去吧。」他說著便要叫夥計去趕牛車來。
卻被宋子恒叫住,「岳父請慢,小婿來時已經叫好了相熟的牛車。」
這下連蘇太太都懂了,輕輕歎了口氣。
蘇大富倒是不露痕跡,點頭道:「也好,今日不便,就不留飯了,改日我們翁婿一定要好好喝上幾杯。」
今日蘇大富表現得如此深明大義,宋子恒意外之餘,語氣裏也多了幾分親近,「若得空,子恒定陪岳父喝個痛快。」
「說定了啊。」蘇大富拍著宋子恒的肩,爽朗的大笑著,親自送他們出了門。
蘇婉非常小媳婦的跟在幾人身後,宋子恒叫的牛車果然就在門外等,雖不是第一次見這麼原始的交通工具,但這麼古樸正宗的還是頭一遭,蘇婉好奇的看了兩眼。
蘇太太從小丫鬟手中接過包袱遞給她,不放心的叮囑道:「回去後要孝順公婆,尊敬兄嫂,愛護小姑,知道嗎?」
蘇婉點頭,沒說話,跟著宋子恒坐上了牛車。
看著女兒女婿的背影漸漸消失,蘇大富歎氣,「這丫頭今日一句話不說,也不知是真知錯,還是在心裏琢磨什麼。」
蘇太太也歎氣,「我倒是在擔心子恒,你說他怎麼長的,年紀輕輕的我都看不透,若不是他說已經叫好了牛車,我還以為他真心想讓婉婉在家多住幾日呢,原來是敲打她。不是說讀書人都迂腐嗎,我看他精明極了,就我們家那傻丫頭,才多久就對他言聽計從了,我勸她時還滿心不樂意,不是我哭一場她還真不一定答應,到了子恒面前就蔫了,說兩句還開始掉淚,以後只能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她要真能事事聽女婿的倒還好,至少不會出錯,就怕當面應著,他不在家了又開始胡作非為。」
蘇大富說罷,轉身進了大門。
蘇太太跟上,還在嘮叨,「婉婉這次也是,原本我琢磨著,等她在宋家待了幾個月,磨了性子,就找個理由把小綠送過去繼續伺候著,到那時想必親家也不會多想。可她現在這麼鬧,我哪還敢提給丫鬟的事,要是讓親家覺得咱們看不起他家就不好了。」
「這種事妳就別琢磨了,合該讓她吃些苦頭轉轉性子,以後不准私底下給她塞錢,女婿能讓她過什麼日子,她就過什麼日子,當初是她自己死活要嫁的!」
蘇太太不說話了,心想哪只我塞錢,當初置辦嫁妝的時候,你可沒少往箱底塞銀票,大半個家業都快搬過去了,剩下的也是為她留著,就怕她不懂事亂揮霍。
 
 
第二章 影后級演技
蘇婉是拍古裝戲出身的,剛出道的那幾年沒人氣沒背景,基本上什麼角色都接,其中就演過一次坐牛車的炮灰小農女,但那輛牛車木板光滑平實,還墊了墊子,坐起來挺舒服的,再加上她又是龍套角色,總共出場也不超過五分鐘,坐牛車的時間不長,那次經歷對她來說還挺新奇有趣的,以至於第一眼看到宋子恒叫的牛車時,她還有些躍躍欲試,但是坐上去她就知道,她太天真了!
板車又硬又硌人,出了城門後道路崎嶇不平,跟坐搖籃似的,更悲劇的是他們從太陽正好的下午出發,等走到宋家村的時候太陽都快要下山了,蘇婉這才知道,這裏的人說話真不打折扣啊,蘇大富說到宋家要走近兩個時辰,還真就是兩個時辰,整整四個小時啊!
自認為涵養不錯的蘇婉都想爆粗口了,她是拿出了比當年上公司安排的形體課和禮儀課還拚的精神,才能忍著罵娘的衝動,忽略快要被顛爛的屁股,硬是保持了一路的端莊穩重,其間她忍不住悄悄看了旁邊人一眼,見對方怡然自得,像春遊一樣欣賞著道路兩旁的風景,間或跟拉車人低聲交談幾句,臉色比春風還要和煦,登時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牛車慢慢悠悠走進一個村莊,經過的村民紛紛跟宋子恒打招呼,大部分人帶著濃濃的鄉音,彆扭的喊他「子恒」,也有親近一些喊他宋家三郎的,宋子恒俱是親切熱情的寒暄,說話還是一樣慢條斯理,並不顯一絲傲慢。
有村婦看到蘇婉倒是會喊一聲「子恒媳婦」,也不問其他,這倒跟蘇婉料想的不太一樣。
新婦過門不到一個月鬧分家,還自己跑回了娘家,放在古代這應該不是小事了,值得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而鄉間鄰里往來密切,沒道理村民不知道原主鬧的這麼一齣,但是看大家的反應,似乎對她並不感興趣。蘇婉不自覺又看了宋子恒一眼,疑慮更重。
宋子恒恍若不知蘇婉的打量,一路跟村民寒暄著到了宋家門前。
見他下車,蘇婉也打算跟著躍下,剛做好準備眼底就出現一隻修長的手,她抬頭,入目的是宋子恒依然一臉和煦的微笑。
「旅途漫長,牛車簡陋,娘子辛苦了。」
蘇婉不動聲色的搭著宋子恒的手下了車,心底卻是一凜,原來她自認為掩飾很好的不適,都被他盡收眼底,可見這人心思的敏銳。
「爹,娘,三哥和三嫂回來了。」
伴隨著少女清脆的聲音,走出來一對中年夫妻。
宋子恒牽著蘇婉打招呼,「爹,娘,小妹。」
蘇婉也跟著叫了人。
宋老爹笑著點頭,「回來了就好,我原想天都快暗了,你們還不回來,就讓老大套了家裏的牛去接的。」
倒是宋母一臉擔心的看著宋子恒,「子恒怎麼也回來了,才回書院沒幾天,又請假沒關係嗎,夫子會不會不高興?」
「無事,明日一早我就回書院,聽大哥說爹娘病了,不回來看看我也放心不下。」
宋老爹點頭,「明天讓老大送你。」
宋小芳性子比較活潑,在幾人說話間,她已經跑到馬車前看了大半車的東西,臉上掩飾不住喜色的驚呼,「三哥三嫂這次帶了好些東西回來哩!」
「都是岳父岳母準備的。」宋子恒接口道,「聽說爹娘生病,岳父岳母還特意請了大夫開藥抓了來。」
「親家這也太客氣了。」宋家父母搓著手,神情有些不自在。
宋母之前對這個新兒媳略有不喜,如今也變成了局促。小兒子之所以會娶這個兒媳進門,也是為報親家對他爹的救命之恩,並不是看中了親家的錢財,他們老實了一輩子,上月兒子大婚,兒媳的嫁妝就讓整個村裏人都開了眼界,如今又拉了一車子東西過來,都是些米麵肉菜油等吃食,擺明了是給他們全家人用的。
宋母看了蘇婉,跟丈夫兒子商量道:「不如還是請人退回去吧……」
「公公婆婆且慢。」不等宋子恒開口,蘇婉說話了。
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蘇婉之前一直低著頭不說話,這會兒抬起頭來,臉上帶了兩分笑,不是原主的傲慢,眼睛因自信而璀璨,腰背挺得很直,跟宋子恒站在一塊竟也有了些金童玉女的感覺。
宋家父母看不出不同,只覺得三兒媳婦今日似乎變得更好看了,且她看人的眼神也讓他們覺得很舒服,宋母不由得露了點笑容,看向蘇婉的眼神溫和了不少,耐心等她開口。
「兒媳自知這次鬧得太過,回娘家爹娘也很是教訓了一番,公公婆婆性情寬容,幸而不與兒媳一般見識,然而兒媳此乃真心懺悔,還請公公婆婆不必推辭。」
宋家父母對視一眼,臉上分明是驚詫,就連宋小芳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這一日在三嫂娘家發生了什麼,那個驕傲得看不起一切的三嫂,居然主動向她爹娘低頭認錯了—— 她昨日一氣之下回娘家的時候可是撂下狠話說不分家就絕不回來的。
將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宋子恒不動聲色的看了蘇婉一眼,見她眼底的真誠不似作偽,也只是一笑而過。
成親後在家待了幾日,陪妻子回門後他便回了書院,他看人眼光是準,但也不如爹娘跟她朝夕相處近一月,因妻子這話爹娘都驚訝到近乎失態的地步,足見她平日的表現比他預料的更過了,如今無論她是真心知錯悔改還是虛情假意的演戲,日後再慢慢觀察就是了。
見對面二老不知作何反應,蘇婉揚聲道:「公公婆婆不願接受兒媳的道歉,那兒媳只能跪下求原諒了。」
一般人這麼做看起來像威脅,但是蘇婉此舉卻讓宋家父母放下心來,這些時日的相處令他們算是瞭解這位新媳婦,原就做好了請個嬌貴大小姐進門供著的準備,如今她能認錯已是意外之喜了,至於以後怎麼樣,宋家父母跟宋子恒意見一致,日久見人心,再慢慢觀察就是了。
宋老爹道:「以後別再犯就好,不必下跪。」
「這次也不能全賴妳,娘知道妳年紀小,娘家又只妳一個,從小必是嬌寵著的,受不了委屈,妳二嫂語氣也是過了些。」宋母也道,「不過妳二嫂性子急,倒是沒有壞心眼,妳不跟她計較就是了,分家一事以後可不能再提。」
「媳婦記下了。」蘇婉這才露了笑意,神采飛揚,眼底又帶了一分羞澀的看了宋子恒一眼,「相公今兒也說了,他這些年念書,不只是累了爹娘,兩位哥哥嫂嫂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如今好不容易日子有些奔頭,定不做忘恩負義之人,無論以後如何都不會分家。」
「子恒真這麼說?」不光宋母,宋老爹眼底也有幾分喜意。
兒子今年過了府試,身上已有秀才功名,明年去省裏參加鄉試,若能考中,那就是舉人了,是他們宋家村第一人了,不但朝廷按月發給糧食補貼,還能免了賦稅,到那時種的糧食都不用繳稅,他們家一年可吃不完,還能存下不少,更何況宋老爹聽人說多了,也知道他兒子的前程未必只有這樣。
這麼多年一家人省吃儉用供小兒子念書,說沒有想頭是假的,宋老爹和宋母是無怨無悔,他另外兩個兒子兒媳委屈孩子少吃少用,可不就是盼著這麼一天,誰想眼見著盼頭不遠了,老三娶了個不省心的媳婦回來,急著鬧分家,不也是為這事嗎。
正如宋子恒所說,宋老爹和宋母還真不是被蘇婉氣病的,當然也跟她脫不開關係,他們是怕,就算知道小兒子的性子,可兒媳一直鬧下去,難保他們兄弟間不離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們二老確實是打心底疼老三多些,可這些年老大老二的辛苦委屈他們也是看在眼裏的,這日夜憂慮之下就病倒了。
而今聽老三表態了,老三媳婦看起來也很贊同的樣子,宋家二老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蘇婉慣會揣摩人心,自然不會給錯過給自己刷好感度的機會,點頭道:「媳婦之前確是不知,今日聽相公所言,便羞愧難當,待會一定要親自給兩位兄長和嫂嫂賠不是,他們不原諒媳婦不打緊,但相公他們兄弟間要是因為媳婦起了誤會,那媳婦真的是無地自容了。」
宋母點頭笑了,對這個新媳婦徹底改觀了,她心道畢竟是親家嬌寵的,還跟孩子似的,性子嬌了點,脾氣也有些大,但也沒壞心,這不,現在知道錯了,道歉也很誠懇大方。也罷,以後好好教就是了,這回去一晚上親家就能教得她懂事,他們自然也不會再跟她計較了。
宋母轉過彎來,拍了拍蘇婉道:「妳有這個心就好了,是該跟妳哥哥嫂嫂認個錯,他們性子寬厚,也不會跟妳計較的。」
宋小芳已經進進出出把大半車東西搬進屋了,出來對著幾人道:「爹娘,三哥三嫂,還是回屋聊吧,這麼多東西要整理,天都暗了,還得抓緊時間做飯哩。」
宋母一聽,急著抬腳往裏走,「是不早了,再不做飯他們幹活回來該餓了。」
「我從娘家拿了好些點心回來,倒是可以暫時充充饑。」蘇婉也道,「娘,小妹,我去廚房幫妳們吧。」
宋小芳拎著最後一包麵粉,聽到這話回頭看了蘇婉一眼,「幫忙?三嫂妳上次嫌我做的飯不好吃非要自己做,結果生火的時候新裙子差點被燒掉的事妳忘啦?」
蘇婉面色尷尬,可心底倒是慶幸的,原主什麼都不會,倒是省了她小心掩飾和找藉口的力氣。
宋母打圓場道:「慢慢學就會了,老三媳婦跟著來吧。」
宋子恒收回了視線,對宋老爹道:「怎麼不見奶奶?」
「跟你哥他們去田裏了。」
「那我去叫他們回來吃飯。」
宋老爹心情好,覺得身體也鬆快許多,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子恒也沒拒絕,伸手笑道:「好,我扶著您。」
離開宋子恒的視線,蘇婉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她出道多年,已經是修練成精的狐狸了,還真不習慣這種完全被壓制的感覺,壓制她的還是個比她小了不止一輪的少年,這讓蘇婉有越活越回去的挫敗感。
不過想到宋子恒說的明天一早就回書院,她才心裏好受些,也有些疑惑宋子恒到底是怎麼長的,他父母就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沒有任何出奇之處,宋小芳也是很平常的農家少女,怎麼偏偏養出了他這麼精明的兒子?
儘管蘇婉在生養原主的父母面前,已是小心謹慎怕露餡,卻也不比在宋子恒面前的謹慎度—— 明明從言語中知道宋子恒跟原主相處不過幾天,對原主的瞭解程度說不定還比不過宋老爹他們。
這大概就是個人氣場的問題了,不管宋子恒對原主瞭解多少,為了保險起見,蘇婉也只能小心再小心。
蘇婉心不在焉的替宋家母女打下手,其實也就是做點洗菜遞碗的活,連切菜她們都不敢讓她做,蘇太太準備了許多好東西,都是吃食,光魚和肉就塞滿了一個籃子,還有一籃子雞蛋和兩隻雞,可見宋家今天的晚餐有多豐盛。
宋家院子就有井,宋小芳之前挑水特意留了半桶水在井邊,蘇婉拿盆子端了魚就去井邊洗,宋小芳已經將魚鱗刮去魚肚清除,蘇婉只需將血跡洗乾淨就好了,洗完她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子站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盆裏的魚,男孩大概剛從田裏滾回來,一臉的泥巴,手上腳上也都是,只有一雙眼睛圓溜溜亮晶晶的,蘇婉還能從裏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蘇婉不由得一愣,原本緊緊繃著的神經,在這樣清澈的眼神下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了,她柔聲問:「小朋友……」
「三嬸。」小男孩開口了,口齒清晰,「今天做魚吃嗎?」
「是啊,不但有魚,還有肉呢,你高興不?」
小男孩使勁點了頭,嚥了下口水,四五歲的年紀已經知道什麼東西好吃了。
蘇婉忍不住笑了,「你去哪裏玩了一身泥巴回來?」
「跟哥哥他們去田裏了,幫爹娘做了好多活!」
「是嗎,這麼厲害,那你幹完活現在餓不餓?」
話剛落音,就聽到一個咕嚕的聲音,已經說明了一切。
蘇婉忍不住笑出了聲,端著魚起身,朝小男孩伸出了手,「我帶了點心回來,要不要吃?」
看著眼前白淨的手,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向來不愛跟他們一起玩的三嬸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好,還要給他點心吃,但是饞蟲戰勝了一切,他毫不猶豫的握上去,瞬間讓蘇婉的手也變得髒兮兮的。
蘇婉毫不在意,揚聲道:「走嘍,我們去吃點心嘍。」
「吃點心嘍。」小男孩也咯咯咯笑著。
一踏進廚房,宋小芳驚訝的看著蘇婉和她牽著的小男孩,「三娃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哥哥姊姊呢?」
「哥哥姊姊跟爺爺一起回來。」小男孩奶聲奶氣的道。
蘇婉放下東西,道:「娘,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宋母搖頭,「沒有了,妳陪三娃去玩吧。」
「那我帶他去洗個臉,順便餵他點東西,這孩子在外面跑也餓了。」
宋母其實聽到了他們在院外的對話,倒沒宋小芳那麼驚訝,她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個兒媳可不就是小孩脾氣,說開了也不記仇,又高高興興的跟老二家的孩子玩了,於是點頭,「別讓他吃太多,快吃飯了。」
宋子恒扶了他奶奶剛跨進院子,就看到他妻子在跟五歲的小侄子玩得正開心,小侄子一把抱住她的腿,一邊笑嘻嘻地喊著「抓住了、抓住了」,清晰的笑聲傳遍了整個院子,一邊伸手扯開了蒙住雙眼的黑布,而他那個很有幾分大小姐做派的妻子竟也不顧小侄子滿身髒兮兮的,一把摟住他笑得很開心。
「是啊,我輸了,現在換我抓你。」說著就湊過臉讓小侄子給她眼睛綁黑布。
宋子恒表示今天經歷的種種,都比不過現在這一幕給他帶來的衝擊力,這也是他真真切切的察覺到,妻子確實變了,只是不知岳父岳母說了什麼,竟對她如此管用?
然而感覺震驚又何止宋子恒一個,在宋子恒身後的大哥宋有根與二哥宋有福一家也俱是震驚不已。
蘇婉一轉頭看到一大家子驚訝的看著自己,面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了窘色,她拍了拍三娃,直起身剛想挨個打招呼,從旁邊突然走出一個年輕女人扯過三娃,臉色有幾分不好的斥道——
「今天給你三嬸添麻煩了?你這個小子……」
從幾人的表情中,蘇婉推測這人很有可能就是跟原主吵了一場、也就是讓原主有理由鬧分家的那位二嫂。她伸手攔住了女人要打孩子的手,道:「嫂子這說什麼話,我跟三娃玩一玩,哪裏是他給我添亂了。」
「是啊,三弟妹都這麼說了,二弟妹妳也別怪三娃。」
說話的便是宋家大嫂張氏了,旁的不說,確實有幾分長嫂的樣子。
這時後頭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瞪了宋二嫂一眼,「三娃他娘妳閉嘴吧,三弟妹好不容易回來了,妳別又挑事。」
「什麼叫我又挑事?合著就我一個人的錯是吧,她剛進門不到一個月就提分家,氣壞了爹娘跑回自己娘家,也都是我的錯是吧?」李氏大聲道,聲音有幾分尖銳。
她脾氣來得快,大家都沒來得及攔著,任她一通說完後,都悄悄看向蘇婉,擔心她一個不如意,又撂狠話走人。
實際上蘇婉倒沒太大感覺,只是皺眉看了明顯被李氏尖聲嚇到了的三娃,這孩子洗乾淨一臉的泥巴,差點讓蘇婉驚豔了,就是一只鮮嫩可口的小包子,她剛剛打量了宋有福與李氏一眼,不像是能生出這麼美型小正太的父母,再一次確定他們老宋家喜歡基因突變。
蘇婉看著李氏,「二嫂別把孩子嚇壞了。」
李氏抿了抿唇,沒再說話,她剛剛這麼鬧,除了做給宋子恒看,其實也覺得底氣不足,老三人是不錯,可他娶了這麼個媳婦,他媳婦跟自己不對盤,他以後能跟他們家好嗎?
所以她得讓老三看看,都是他媳婦胡攪蠻纏,怪不了自己。但她到底是心虛,若不是她沒事招惹這個刁婦,也不至於鬧這麼一齣,眼看著老三出息了,真要在這個節骨眼被攛掇著分了家,他們還能撈到什麼?
李氏心情很矛盾,又恨又悔,剛剛不過是憑著一時之氣,現在蘇婉一個眼神過來,她便洩了氣,任蘇婉把孩子交給在廚房門口看著這邊的宋小芳。
幾個大人進了屋,蘇婉這才開口,「二嫂說的沒錯,這次確實是我的不是,不光是妳,還有大哥大嫂和二哥,今日相公告知了你們為供他念書省吃儉用、苛待自己的事後,弟妹心中便一直愧疚不安,雖然我之前不知道,但這麼一鬧,豈不是把相公往忘恩負義的路上推,又將哥哥嫂嫂們的付出置於何地?幸而相公深明大義,直言相告不管什麼時候都跟哥哥嫂嫂們一塊過,絕不分家……弟妹如今深感愧疚,還請哥哥嫂嫂們原諒我這一次。」
蘇婉終於知道原主為什麼這麼能作死了,一家子都是老實人,唯一有心眼的宋子恒幾乎不在家,可不就把原主縱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宋家所有人一輩子的心眼都長到宋子恒身上去了,他那兩個哥哥是真的憨厚,看人都往好的地方看。
宋有根宋有福他們不像自家媳婦,整天忙得團團轉,跟原主在同一個屋簷下也不怎麼接觸,雖然聽媳婦說過這個新弟妹太過驕縱,到底沒往心裏去,只覺得親家那裏就弟妹一個女兒,指不定比兒子還矜貴,驕縱些怎麼了,更何況親家對爹那是救命之恩啊,親家如果想讓他們當牛做馬報答都使得,難得親家看得起他們家,把弟妹嫁過來,他們就得好生照看,他們家雖說比不得親家富貴,但怎麼說也不能讓弟妹受委屈不是?!
宋有根宋有福懷著這樣的心思,對蘇婉的所作所為能忍就忍,縱使原主提分家,他們也沒怎麼生氣,就是心裏頭有幾分不舒服,可這會兒見蘇婉如此誠懇的道歉,還深深的鞠著躬,大有他們不原諒就不起身的架勢,兄弟倆都有些手足無措了,局促的視線首先就投向宋子恒。
宋子恒也沒吭聲,宋有根宋有福手忙腳亂的想扶蘇婉又不敢碰的道:「弟妹這就見外了,一家人有什麼原不原諒的……」
張氏聽丈夫和二叔這麼說,扶了蘇婉一把笑道:「就是,一家人何必說這麼客氣的話。」
唯一沒什麼反應的就是李氏了,一開始聽蘇婉道歉,她也是驚喜的,驚喜過後又狐疑起來,她可是比誰都領教過這位弟妹的脾氣,就因為跟自己口角幾句,就能鬧分家,還跑回娘家來威脅他們,今兒這麼道歉,誰知道是不是因為娘家和三叔?
李氏小聲嘀咕道:「道不道歉有什麼關係,要是死性不改呢?」
這話只有離她最近的宋有福聽到了,黝黑的臉頓時更黑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想人家弟妹都道歉了,這個挑事的惡婆娘還不認錯,等回屋得好好教訓她。
矛盾解除,一家人氣氛正好,而且小兒子又從書院回來了,小兒媳從娘家帶來許多吃食,宋家今日這頓晚餐堪稱豐盛,一家團圓,索性也不分桌,男女小孩都一起擠在大廳裏吃。
宋子恒三兄弟,他因著是讀書人,成婚較晚,他大哥二哥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老大宋有根家兩子一女,老二宋有福家兩女一子,這些孫子孫女名字也都簡單,男孩就是大娃二娃三娃,女孩就是大妞二妞三妞,這是小名,到大點的時候再取大名。
在蘇婉看來,宋家人丁興旺,一屋子的蘿蔔頭,熱鬧極了。
不曾想他們還不滿意,宋奶奶看看最小的孫子和孫媳,眉開眼笑的盯了蘇婉一整晚,最後還是沒忍住,催著小倆口回屋,「妳大嫂二嫂肚皮不爭氣,好幾年沒消息,我們老宋家就靠妳了。」
蘇婉一整天表現得可圈可點,到這時終於破功了,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幸好油燈昏暗,看不清她表情。
 
 
第三章 收服小豆丁
這個時代沒什麼休閒娛樂,貧窮人家更是為了省油燈,早早的吃完飯就上床了,床前夜話便成了他們的生活消遣。
張氏忙完廚房的活才回屋,幾個孩子已經躺床上了,屋裏擺著兩張床,把原本還算大的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她借著窗外丁點月光,挨個摸了幾個孩子的被子,如今這季節交替的天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就怕孩子淘氣不蓋被子,著涼了他們家可沒錢買藥。
最小的三妞咯咯咯的笑出了聲,「娘,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忙完回來啦?」
張氏順勢掐了她一把,「見不得妳娘早點休息是不是?」
三妞翻身把頭埋進她懷裏,繼續道:「娘平時都忙得比今天晚,是不是二嬸今天不敢偷懶,沒把事情都推給娘做啦?」
張氏隔著被子不輕不重的拍了她一下,「妳怎麼知道二嬸今天幫忙了?」
「我看到二叔瞪了二嬸好幾眼,而且今天家裏那麼多好吃的,二嬸都不敢多夾,換平時早被她搶光啦!」
旁邊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三妞趕緊止了話頭。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宋有根道:「妳這丫頭從哪知道這麼多?」
「你女兒你還不知道嗎,」張氏回到床邊,邊脫外衣邊道,「你這幾個孩子,加起來的心眼估計都沒她一個人多,也不知道怎麼長的,鬼精鬼精。」
「可惜是個丫頭。」宋有根重重歎氣。
張氏掀開被子躺進去,低聲道:「三妞倒沒說錯,她二嬸今日看樣子就不敢回屋,二叔脾氣比你爆,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就算他脾氣比我好,他媳婦也該教訓了,你看她今天做的是什麼事,三弟妹不就跟娃兒玩會兒嗎,她非得指桑罵槐,是不是哪天我跟她鬧不愉快,她也不讓我看侄子?」
「她是性子急,估計當時也沒怎麼想。」張氏說到底不像丈夫和公婆他們,因著蘇大富對宋老爹的救命之恩,對蘇婉自然帶了幾分寬容,對她的過錯也很輕易就原諒。
她雖然不贊同李氏的行為,卻也可以理解她的擔心,這位三弟妹可是嬌貴人家出身的,天生高人一等,對他們的鄙夷和輕視根本無需掩飾,她回門後的第二天,三妞看她裙子好看,好奇的伸手想摸一摸,還沒碰到就被她一把推到地上,也是三妞脾氣好,自己起來拍拍灰就出去玩,家裏也沒幾人知道這事,但她十分嫌棄不讓孩子們靠近,誰看不出來!那會兒心情好抱了三娃,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心情不好又把三娃推到地上?
「性子急也不是這麼個急法,都是一家人,還不讓接近孩子,是什麼意思?」宋有根剛想瞪眼,才想起大晚上的瞪了也沒人看到,於是咳了一聲,又道,「也是爹娘寬容,妳又是個不愛計較的,吃了虧也不吭聲由她去,才沒發現二弟妹竟是這麼個性子。三弟妹剛進門她就跟人鬧,這回把三弟妹鬧回娘家難道她就沒有錯?三弟妹都道歉了,她也不知反省。」
張氏心想多虧了自己這不愛招人也不計較的性子,不然二弟妹吵完就得輪到她了,不過這種話只能在心裏想想,她順著丈夫的話道:「也是,今兒她要是順勢認個錯,三弟妹說不得就徹底放下了,娘都說她還是小孩脾氣,不記仇。」
被宋有根兩口子惦記的宋有福屋子,今夜果然不太平。
李氏自知理虧,被丈夫捶了幾下也不敢高聲吵鬧,只是紅著眼啜泣。
別看她平時威風,那是宋有福不跟她計較,剛過門的那幾年生不出兒子,她也被丈夫教訓過,後來生了乖巧漂亮、很得公婆喜歡的三娃,她才漸漸硬氣起來,但是宋有福的餘威仍在,所以才會吃飯的時候一看到丈夫的眼神,就怕成了那樣。
與此同時的另一個房間裏,則是點著燈火尚未入眠。
家裏屋子不夠,宋小芳只得跟宋奶奶擠一起,所幸她一個未定親的女孩,也沒多大關係。
宋奶奶從床邊拿起針線籃子,給家裏幾個壯年男丁納鞋底,要說這幹活,衣服破點都不礙事,鞋子不合腳還真不行,現下又是農忙時節,下地幹活最是費鞋不過,她年紀大了,晚上反正睡不著,又仗著大半輩子的針線功夫,於是練就了如今這番不用看手上都能飛針走線的本領,家裏幾個男人不僅不缺鞋穿,還能靠它賺幾個錢,所以她現在只要一有空就抱著針線籃子。
宋奶奶忽然轉頭問:「妳坐著不動幹啥,還不去睡?明早還要起來放牛做飯。」
「是啊,三哥明兒一早就得趕路,我得早點起來給他們做飯。」宋小芳這才想起來,於是窸窸窣窣的脫起了外衣,一邊脫還一邊小聲道,「奶奶,妳說三嫂這次是真的改了還是……」
話還沒說完,被宋奶奶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她是妳三嫂,怎麼能這麼想人家。」
「可她到我們家後做的,可一點都沒嫂子樣。」宋小芳撇了撇嘴,「娘說她是小孩脾氣,依我看小孩脾氣才更可怕呢,今天說好的,明天又變另一副樣子。」
「變就變吧,本性在這還能變到哪兒去?好好哄著就是了。這次妳二嫂的教訓妳可記住了,以後別跟妳三嫂置氣,她在家是老大,我們多讓著點。妳三哥說了,家和萬事興。」
「好好好,我以後見了她繞道走就是了。」宋小芳不滿,「你們都偏心!」
宋奶奶搖頭笑了笑,「這孩子脾氣有孩子脾氣的好,總要長大的不是?等她當了娘生了娃,就知道體諒我們的不容易了。」想到這個,宋奶奶一臉的笑意在夜色中都擋不住,「妳三哥長得頂好,他媳婦也秀氣,到時定能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曾孫。」
宋小芳也不由得露出了期待的神情,「那敢情好,到時我哥要念書,我給他帶孩子。」
蘇婉不知道各屋的熱鬧,她現在有個很嚴肅的煩惱—— 睡不著。
她是做演員的,有時候碰上趕戲的時候,經常要熬到凌晨幾點才睡,漸漸的她就成了資深夜貓黨,沒工作的時候為了皮膚著想,會逼自己十點就上床,但看看書看看劇,也得到近十二點才真正睡下,而現在估摸著八點都不到的樣子,這麼早躺床上,又沒任何娛樂方式,時間還真有些難熬,唯一慶幸的是她那個便宜丈夫是個真學霸。
宋子恒是各種意義上的天才,天資過人不說,也從來不浪費他那份天分,刻苦、好學,對自己要求苛刻,就如現在,忙完所有事天都黑了,其他人都準備睡覺,他卻端了燈要去書房看書,據說明早天沒亮就得起床趕去書院,因為這坑爹的古代交通。
蘇婉從他們談話中知道宋子恒的書院也在縣裏,就算比從原主娘家到宋家更近一點,想來也好不到哪裏去,蘇婉估算他可能四五點不到就得起來趕路,真是苦逼。
不過宋子恒的勤奮刻苦卻給蘇婉提供了莫大的方便。對蘇婉來說,宋子恒和宋家人都是陌生人,當然也包括蘇大富和蘇太太,儘管宋子恒是各方面都符合她心意的極品男人,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真要發生點什麼她心裏還是過不去,雖說她絕對是個顏控,卻是在圈裏圈外名聲不錯、大家公認為數不多的潔身自好的藝人之一。
蘇婉對男朋友的要求很高,在什麼妖魔鬼怪都有的娛樂圈混跡多年,也未曾遇到過能讓她認可的男人,誰知道一朝穿越,符合她對異性所有要求的男人竟然就成了名義上的丈夫,也不知道是賺了還是賠了。
但是蘇婉不敢在宋子恒面前放鬆分毫,她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美色當前她的理智也不打半分折扣,在見宋子恒之前她通過分析得知這人的性格,經過這一天的觀察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宋子恒雖然年輕,看著光風霽月,可絕對不可小覷。
她初來乍到,只是堪堪摸清了原主的性格,也知道原主對宋子恒癡迷不已,至於他們夫妻私下如何相處,還不得而知,兼之她與原主的不同之處本就太多,暫時還能用「知錯而改」來解釋,再多了卻容易令人起疑,當務之急是躲過宋子恒的視線,只要成功熬過了這一晚,等宋子恒離開,宋家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會懷疑她,而等宋子恒下次休假回來,她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更摸清了原主的底細,就是宋子恒懷疑也拿不出證據了。
蘇婉在滿腹心緒中,不知不覺的睡去了,可能是心情沉重,她睡得並不熟,微弱的燭光都能將她驚醒。
蘇婉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眼,理智沒有跟著清醒過來,眼底寫滿了迷茫和不清醒,宋子恒此時正立在床邊,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蘇婉迷迷糊糊的朝他道:「你不睡啊?」
蘇婉正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並沒有注意到宋子恒愣了一秒的細節,聽到對方表示馬上就睡,並且及時吹滅了燈,屋裏又回到黑暗和平靜的狀態,蘇婉心滿意足的翻了個身,又沉沉的睡去了,臨睡前還在想不知道劇組從哪裏挖來這麼個美人,燈下低頭而笑的樣子簡直要迷死人了,這哥們是要火的節奏啊。享過眼福的蘇婉心中不免雀躍,也沒注意床上多了個不熟悉的男人。
一夜無夢,蘇婉再次睜眼,很意外發現竟然不是躺在自己剛購置的新房內,屋裏又破又陳舊,擺設都沒幾件,床板也硬邦邦的,枕頭更是硬得令人頭皮發麻—— 竟然直接就拿石頭當枕頭!
這一覺睡得蘇婉渾身酸痛,她很不優雅的被子裏伸了個懶腰,終於想起自己的處境了,也顧不上嫌棄宋家的環境,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內已經看不到宋子恒的蹤影,而用一塊深色麻布擋住的窗外依然看得到陽光,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這裏沒鐘錶,蘇婉對時間沒概念,見太陽都出來了,還以為已經很晚,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按著昨晚睡前的樣子鋪了床,這才打開門走出了屋。
宋家房子其實挺大的,不然也住不下家裏這麼多人,房間夠多,還能專門給宋子恒收拾一間書房出來,這個時代不像後世寸土寸金,蓋了房子,有條件的還能在屋前圈出大塊地來,周圍種上籬笆或者砌了牆,院子裏還能種點菜栽點果樹養養雞鴨什麼的。
宋家房子大,院子也跟著大了,宋母是個細緻的人,一面養雞鴨,一面種菜,一面栽樹,打理得井井有條,宋小芳喜歡種花,找小姊妹拿了幾包種子,這個季節正好一盆盆堆在牆角的蕙蘭花開得熱烈,而牆壁上也爬滿了藤,只等到了夏季痛快綻放。
宋子恒疼幾個侄子侄女,專門給設計了秋千圖紙,宋有根宋有福兄弟倆也是手巧的,照著圖紙在院子裏搭了兩架特別精巧的秋千,一架在玉蘭樹下,一架在葡萄藤下,這兩架外觀與品質並重的秋千,不但是宋家幾個孩子們的最愛,也是全村孩子們最想玩的玩具。
蘇婉昨日進來時滿懷心事,無暇打量,這會兒陽光彷彿讓整個院子裹上了一層金光,一切便美得似一幅畫,蘇婉站在房門口看了許久。
宋家人都出去了,大人幹活,孩子們呼朋喚友在田野裏撒野,宋小芳腳邊放了兩大桶衣服,這是全家人的,農忙時節她娘和兩個嫂子都得下地,她就負責在家洗衣做飯看孩子們,以及顧好家裏養的雞鴨和豬。
宋小芳把衣服擰乾水又甩平,攤在竹竿上,一回頭就看到蘇婉站在門口發愣,便道:「三嫂,妳醒啦。」
「嗯,妳在晾衣服啊,我來幫妳。」
宋小芳趕緊攔住她,「我忙得過來,三嫂妳去洗漱吃飯吧,早飯放那裏怕要涼了。」
蘇婉看宋小芳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幹著手上的活,是真心不想要她幫忙的樣子,便收了手,「也行,我吃了飯再來幫妳。」
宋小芳頭也不回的點頭,想了想又道:「三嫂是要用鹽漱口的吧?鹽罐子我早上用了,隨手擱在角落裏,估計妳找不到,我去給妳拿。」
蘇婉確實不清楚,也不逞強,大大方方跟宋小芳道了謝,便自去井邊打水,若說穿到這個貧瘠而落後的年代、代替原主這個極品而驕縱的女人而活,有什麼是值得蘇婉滿意的,大概就只有這具身體姿色不錯了。
原主五官底子好,皮膚彈性有光澤,不過是因為她年輕,而蘇婉希望的是十年二十年後都能保持這個狀態,所以保養就很重要了,剛從打上來的純天然的井水,冰涼沁人,用這個好好洗臉,比她用再貴的洗面乳、貼再好的面膜都管用。
宋小芳做什麼都麻利,蘇婉剛打水上來,她已經將鹽罐子以及牙刷杯子拿過來了。
蘇婉正好回神,對上她的雙眼,蘇婉伸手接過,揚眉笑道:「謝了。」
宋小芳卻彷彿視線被燙傷了一般,迅速收起,本來想說廚房有她早上打好的水,不用特意再打的,也不說了,只低聲道:「我該做的,三嫂不必客氣。」
宋小芳覺得她三嫂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雖然穿得比以前要樸素,可剛剛衝她笑的時候,就好像眼睛裏有寶石一樣,用她三哥說過的一個詞來形容,就叫耀眼。
宋小芳繼續曬衣服,心裏頭也琢磨,她還記得三嫂來家第二天起來洗漱,因為找不到工具和鹽,在廚房裏愣了好一會兒,還是娘找給她的。
後來娘又囑咐她,每天都幫三嫂準備這些,還是頭一次聽她道謝,果然是變了,忍不住又回身看了眼她今天的穿著打扮。宋小芳想起之前聽二嫂和大嫂抱怨三嫂鋪張浪費,在家是嬌小姐,可出嫁從夫,沒見著她那樣的,其實她心中也頗為贊同這話,這新三嫂行為舉止暫且不提,進門當日穿的嫁衣,聽說就是綢的,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到穿綢的人,點了油燈看衣服上像是淌著光,村裏人到今日還在議論,更別提手腕、脖子上戴的金項圈了。
之後她不穿嫁衣了,但每日一套襦裙換著穿,面料不是綢的就是夾綢,花紋華麗樣式新潮,還有經常換著戴的金銀玉器首飾,村裏人都悄悄議論他們家如今迎了座金山回來,以後一家人都吃穿不愁了,但是宋小芳知道說這些她爹娘定不樂意聽,也不太敢在他們跟前帶出點這個意思來,省得被娘教訓她忘恩負義。
不敢說歸不敢說,不見得她看得慣,所以今天乍一看蘇婉身上簡單的裙子,連那些晃人眼的首飾都不戴了,只是簡單挽了個髻用根碧綠的玉簪固定著,也不像以前那樣塗脂抹粉,面上清清爽爽,別提多好看了。
宋小芳心裏邊一陣歡喜,歡喜完了又有些羨慕,就算三嫂回娘家一趟變得節儉樸素了,可她穿的依然是新衣,純細棉的衣裳,在他們家也只有三哥有一件,還是前頭府試時,奶奶當了只銀耳環扯了布回來做的,奶奶聽說讀書人要風流要氣質,都穿細棉青衫,也不能委屈了她三哥,她三哥也寶貝那件衣服,除了考試和跟夫子赴一些聚會穿,等閒也不捨得碰。
蘇婉不知道宋小芳複雜的心情,她拍完臉,打了聲招呼便進了廚房,灶臺上有一個碗用小碗扣了起來,蘇婉猜那是菜,先打開鍋才發現留的早飯有點多,她一個人吃不完。
蘇婉回頭高聲問院裏的宋小芳,「小妹,妳還沒吃早飯嗎?」
宋小芳回道:「我吃過了,那是給妳和二哥留的。」
蘇婉這才反應過來,「是二哥送宋……子恒去書院的?他還沒回來?」
「沒這麼快,二哥還得拉人回來,他們聽說二哥要送三哥進城,老早就過來跟著坐車去了,他們進城要置辦東西,估計要耽擱不少時間。」宋小芳說完,又補充道,「對了,菜全是給妳的,我二哥喝粥不用菜。」
事實上宋家乃至整個宋家村喝粥都不會特意做菜,頂多裝點兒自家做的鹹菜蘿蔔乾什麼的,畢竟這個時代,能吃飽就謝天謝地了,況且他們又不是多殷實的人家,供宋子恒念書就已經夠辛苦了,奈何娶了蘇婉這個千金小姐進門,原主別的不說,小姐派頭倒學了個十成,剛進門就嫌棄宋家吃的豬食,一點味兒都沒有,早飯粥裏看不到幾粒米也就算了,連菜都不給吃!
無奈何,只能給她單獨做菜,還得是早上弄的新鮮菜,怕她天天吃幾個蔬菜又發火,宋小芳偶爾早晨放牛時會採一些野菜,用水焯了,放點鹽和幾滴麻油拌一拌,宋小芳每天眼看著那小罐麻油在減少,別提多心疼,可就這樣,她三嫂也就是勉強入口而已。
現在換了這個蘇婉過來,倒不會嫌棄,野菜多香啊,絕對的純天然無汙染,健康又營養,麻油也是最正宗的芝麻榨的,不摻一點假,吃一口滿嘴香,這才是人間美味,蘇婉想起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館,他家的招牌野菜必須是熟客預定才吃得上,價格還貴死人,她每去必點,那時還挺喜歡,但現在一對比,就覺得自己當時吃的只能算野草了。
蘇婉覺得人活著至少要有兩大追求,一個是對吃,一個是對美,如果連這兩樣都沒有那人生就真的了無生趣了——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淡定的面對未知世界,就當換了個地圖,她還能繼續追求人生大業,沒什麼不好的。
蘇婉一邊吃一邊感歎,這粥雖然米粒稀稀拉拉的,大部分都是紅薯,味道卻也出奇的香,不吃菜她覺得自己也能吃下一大碗,就了菜就更是享受了,不由得十分慶幸自己穿越的是天朝的古代,大天朝吃貨國不是吹出來的,上下五千年文明裏,她認為美食就占了一半—— 這要是不小心穿到了中世紀的英國,單單那黑暗料理就能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忽然,蘇婉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因為她感覺有強烈的視線在盯著自己,果然一轉頭,就看到廚房門口排排站的幾個小豆丁,正眼巴巴的盯著她,最小的兩個控制不住的在嚥口水。
這幾個孩子她都認識,宋有根宋有福的兒女們,也就是她名義上的侄子侄女。
蘇婉吃得差不多了,索性放下碗,很有母性的朝幾個小豆丁招手,「都進來吧,在外面玩夠啦?」
幾個孩子都挺怕她,乖乖的走到她跟前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停住了,唯獨三娃年紀小膽兒大,昨天又跟蘇婉玩得開心,所以站得離她最近,清澈見底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
蘇婉沒忍住伸手將人撈進懷裏,用乾淨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臉,「去哪兒瘋了,小花貓?」
大妞緊張的看了她一眼,替弟弟回答道:「就、就去前門玩了會兒,沒亂跑。」
三娃手腳並用的爬到蘇婉膝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全然不知他大姊已經在心裏捏了把汗。
大妞是宋老二的女兒,旁人打趣是九歲的大姑娘了,按照實歲的算法也才七歲而已,就比她弟弟大兩歲,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蘿莉,因為是宋有福家的老大,已經很會照顧弟弟妹妹了,有時宋小芳忙不過來,她也能在旁邊搭把手,至少比蘇婉靠譜。
大妞心思細,看到弟弟膽子這麼大,心裏便有些急,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生怕她三嬸一個不耐把弟弟推開,她能接得住。
蘇婉只是笑著摟緊了懷裏的小傢伙,笑著看向三個女孩,「早飯吃了嗎?」
兩個大的乖乖點頭,唯獨三妞管不住自己,看著還剩小半碗的野菜,嚥下了口水,忍不住道:「三嬸,我、我想吃……」
話還沒說完,宋小芳出現在門口,「幾個猴兒在鬧你們三嬸呢,還不出來!」
「這會兒也沒事,我陪他們玩玩。」蘇婉回答道。
宋小芳也不反對,只是對兩個大的道:「大妞二妞別亂跑了,待會跟小姑去菜園摘菜。」
蘇婉雖然喜好享受,但也沒好意思乾看著幾個半大孩子忙活,就道:「等下我跟妳一塊吧。」
「這會兒太陽大,三嫂出門別曬黑了,還是我跟大妞二妞去吧,我們幹慣了。」宋小芳忙擺手,心裏想的是帶三嫂去,別到時把園裏的菜全糟蹋了。她想了想試探的道,「不過三嫂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把家裏打掃一下?這些天忙沒時間抹,到處都是灰了。」
見蘇婉應下,宋小芳自去忙別的事。
蘇婉跟幾個小豆丁繼續剛剛的話題,「想吃野菜是吧?那大妞二妞先帶弟弟妹妹去洗乾淨手和臉,等下三嬸就把剩下的這些菜都分給你們。」說完,又看向兩個小的,「等吃完了東西,你們要幫三嬸打掃屋子,好不好?」
三妞迫不及待的點頭,三娃是她的跟屁蟲,也點了頭,乖乖從蘇婉膝上下來,跟了姊姊們去洗臉。
蘇婉剛洗好她吃的碗,宋小芳已經帶了兩個大的出去了,都沒來得及給她交代,還好三妞是個有眼色的,她先時聽三嬸要打掃屋子,這時看到她皺眉在廳裏院裏都轉了一遍,立刻從她沒注意到的角落裏找來掃帚,又去廚房拿了抹布,明明也沒比三娃大幾個月,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
「三嬸,我來掃地吧,三嬸打水過來抹桌子。」
看著小蘿莉在自己跟前一本正經的安排,蘇婉忍笑,「我們三妞也會掃地啊?」
「那是,娘說我掃得可好了。」
蘇婉又看了眼也拿著掃帚學著三妞樣子點頭的三娃,不可否認他才是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樣子,三妞早熟的令她心酸,當然還有宋小芳和大妞二妞。
蘇婉並沒有忘記這是怎樣一個對女性要求苛刻的時代,說起來,穿到這個身體上,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雖然嫁了人,娘家只她一個女兒,依然如珍如寶的對待,婆家也因為她父親的救命之恩對她最大限度的容忍,一家人把她當菩薩似的供著。蘇婉覺得自己應該知足了,原主為人是極品了些,然而對她來說也不算錯,這樣一來,她只要有所改變,宋家人只會滿足,而不是要求更多。
在三妞有力的指點下,蘇婉在宋小芳回來之前,把裏裏外外都打掃乾淨了,甚至連院子都掃了,不過蘇婉沒有貿然進別人屋子的習慣,除了大廳廚房以外,便只打掃了她自己的屋子。
宋小芳回屋一看倒是了然,她一進院子還當三嫂變了個人呢,肯打掃屋子就已經是屈尊降貴了,怎麼會小丫鬟似的給他們房裏也打掃?她三嫂還是那個三嫂,不過確實變了許多,宋小芳不求她變得賢良淑德,只要能維持現在這個樣子她就謝天謝地了。
三妞三娃年紀最小,不是會記仇的,這會兒全然忘記了他們三嬸以前什麼樣,這個上午已經讓他們認可了這個玩伴,跟屁蟲似的跟在蘇婉後邊——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三嬸能變出好吃的東西來,別說小孩不懂事,他們精明著。
蘇婉陪著倆小孩玩了會兒,便帶他們去幫忙洗菜。
宋小芳道:「你們兩個小傢伙,也變得太快了吧,以前我怎麼喊來幫忙都喊不動,今天稀奇了,都不出門去玩?」
三妞道:「家裏好玩。」
三娃也跟著笑嘻嘻的,「家裏好玩。」
蘇婉給他們挽好袖子,道:「要三嬸下午也陪你們玩,就得認真做事,不許搗亂。」
兩小豆丁乖乖點頭,連三娃都停止了玩水。
宋小芳不由得羨慕,「才一會兒,他們這麼聽妳的?」想了想便對大妞道,「這裏不用妳們了,妳帶二妞回屋做針線吧,好好看著二妞練,不許偷懶啊。」
等大妞二妞聽話回屋,蘇婉便問:「大妞二妞就會做針線了?」
「大妞會一點,二妞才開始學,衣服都縫不好。」宋小芳習以為常的道,「再說也不早了,以後還要學做衣服做鞋子繡花,總得在出門之前都學會。」他們家的女孩兒已經算很好了,再忙也不用下地曬得黝黑,也不用還拿不穩針就被逼著學針線。
蘇婉好奇,「那妳會繡花了?」
宋小芳有些臉紅,「還不大熟。」事實上奶奶已經開始教她做嫁衣了。
 
 
在古代的日子並沒有蘇婉想像的那麼難熬,雖然看著一家人忙裏忙外的,她只能無所事事,心中難免感到過意不去,可要她演戲她在行,要她幹活她真的只會幫倒忙,最後她只能打掃家裏,做些簡單的工作,沒事就跟兩個小豆丁玩,便也覺時間飛快,這裏雖然貧瘠,但山清水秀,隨著跟宋家人相處融洽,蘇婉也漸漸放下了心事,每天吃好睡好,心情自然也不錯。
蘇婉每天跟宋小芳一起做飯,宋小芳還是怕燒了廚房不敢讓她上手,卻也會偶爾採納她的建議,比如在肉裏拌生粉,炒出來的肉變得又嫩又香,燉魚的時候放把酸菜,引得路過的人都流口水。
對於蘇婉為什麼會懂這些宋小芳並不奇怪,常聽村裏人討論,說她三嫂家可是大戶人家,可有錢,還特意請了大廚專門給他們家做飯,那大廚每個月的月錢可不便宜,肯定不是白花錢請的,自然要有點手藝,但宋小芳可不敢相信她三嫂的手上功夫,以她爹娘現在對三嫂的滿意程度,要是出了點意外,挨罵的肯定是她。
不過儘管這麼腹誹,宋小芳不得不承認,她也挺喜歡現在的三嫂的,以前只覺得三嫂什麼都不懂,現在才知道不懂才好咧,她說什麼三嫂都聽得特別認真,還經常被她驚到,三嫂也喜歡找她問各種問題,這讓宋小芳的成就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不過今天宋小芳很意外的被她三嫂給問住了。
「小妹,吳秀才娘子跟我娘關係好,經常去我們家,有一次我聽吳秀才娘子說他們讀書人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喊的都是他們字,其實他們另外還有名,吳秀才娘子還拿她相公的名和字來舉了例,果然經常喊的不是吳秀才的名呢……那說來妳三哥是不是也該取個字?」
宋小芳想也沒想的道:「子恒就是我三哥的字啊。」
蘇婉心裏一跳,忙壓下去,很有興致的問:「是嗎,那他的名是什麼?」
「這個……」宋小芳愣住了,她只是聽說過三哥另外還有名,但是沒聽人喊過,她怎麼知道?
正蹲在地上洗菜的三妞迫不及待的道:「我知道,三嬸,我知道咧,三叔還有個名字叫宋辰,他還教我跟三娃念過!」
「啪嗒」一聲,蘇婉手中的馬鈴薯重重掉進盆裏,突然四濺的水珠把對面的宋小芳嚇一跳,不過她見蘇婉若無其事的回頭跟三妞說話,也沒想太多,低頭繼續切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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