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城167
《獸襲之早安,花豹》
出版日期
2012/05/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輕鬆甜蜜.異族獸人】

婚姻包含了愛情,但還有信賴、體諒、孩子的教養等等,
他們是無法結婚的兩個男人,但他們確實在經營婚姻……


洛白知道,與他一起出差來紐約的羅斑很不對勁,
有時恍神、有了謊言,甚至八年來第一次不再黏著他,
而所有的懷疑在羅斑帶著一個銀髮男人來到他眼前時達到高峰,
他實在不敢相信羅斑竟然會移情別戀、還說喜歡別人?!
幸好這只是銀髮男人的惡趣味(事實上這傢伙差點被羅斑勒死="=),
而這能催眠、能控制羅斑的男人其實是羅斑的同族,
也為羅斑解答了身世之謎、以及殺父之仇的真相……
洛白原以為自己的信賴,讓最糟的狀況已經過去,
卻沒想到告別紐約、回到自己家之後,羅斑還是很怪,
不僅積極要他答應相親、結婚生子,甚至對此毫不吃醋,
這讓洛白氣到不行,想著要離家出走,這才逼出事情的真相,
原來羅斑是為了那個愛惡作劇的銀髮男人在紐約說的一句話──
「照羅斑的體質,可能活不過三十五歲……」


『你要跟誰結婚都沒差,但我這輩子都會牢牢跟在你的身邊。』
洛白更不懂了。「既然我都有你了,為什麼還非得娶別的女人不可?」
突然,羅斑露出一個好憂鬱的表情。
「說啊,斑,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我的一輩子,實在太短了。』羅斑用一種很悲傷的聲音說。
八月
八月生的小獅,個性豪邁。
從小就拿著紙箱跟父親說要去睡騎樓當遊民的怪咖,
正努力往有氣質有格調的路線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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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紐約市中央公園——這座位於曼哈頓的大型公園宛如城市裡的綠洲,為繁忙的都市人們提供一個絕佳的身心休憩空間。佔地三百四十多公頃的公園遵循了英國傳統的浪漫主義園林風格,擁有坡度和緩的綠茵草坪,蜿蜒的林蔭小徑和數個從原先沼澤地引水打造的人工湖泊。
南側的綿羊草坪是夏季最熱門的野餐地點,這塊綠地直到一九三四年都還是一片雜草蔓生的牧場,讓綿羊等牲口漫步其間,但現在卻只見到壯觀的人群,人們鋪上各色花樣的薄布,或坐或躺在宛如綠色地毯的厚草坪上,享受日光浴。
雖然周圍的一片綠意讓人有種身在鄉間的錯覺,但遠眺那些不容忽視的高樓建築時,又會將人拉回現實,讓人意識到「啊,原來這裡是紐約」。
有些白人為了將自己曬黑無所不用其極,女士們穿著比基尼躺在公園大概是這個城市特有的奇景。
盤腿坐在草坪上閱讀的洛白從剛剛就接收到好幾個路過的比基尼洋妞火熱的視線,但他很清楚那些媚眼都不是拋給他的,而是給躺在他身旁的男人。
男人正閉目養神著,雙臂優雅的交疊在腦後,長腿伸得筆直。他就如同那些紐約客一樣熱愛曬太陽,神情放鬆地就像窗檯上慵懶趴著的貓。洛白知道那如羽毛般的長睫下藏著一雙美麗的淡色眼睛,蓬鬆的金黃色頭髮在大理石雕刻般的臉龐周圍隨意散開成優美的扇形,在六月午後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熠熠生輝。
男人的長相從以前就很受人注目,在東方人的眼裡,這樣精緻的五官很令人讚嘆,沒想到來了美國這張臉同樣吃得開。
洛白忍不住憐愛的撫摸了男人柔軟的金髮,那輕輕滑過指尖的手感就像高級絲緞。
即使兩人在一起已經八年了,這張臉還是常常讓洛白看得出神。男人的模樣和從前相比沒有什麼改變,就算已經年過三十,歲月卻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倒是頭髮稍微長了,平常總是有些凌亂的披散在後頸,看起來既成熟又性感,還帶點野性。
即使長相沒差多少,但洛白知道,男人已經拋去桀驁不馴的部分,個性變得沉穩許多,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從前的青澀少年。
八年前他為了與黑道做切割,毅然決然與警方合作,把洛神會裡的不法人士和不法事業一併清理掉,會內的經濟來源頓時變得很有限,當時,洛神會度過了非常低迷的一段時光。
取得學位後,他終於正式接掌由洛神會轉型的洛神財團,開始投資許多娛樂事業,並把所學都運用在經營上,才讓洛神財團慢慢恢復往日榮光。雖然這期間不知遭遇了多少的跌跌撞撞和挫折,但好險有副會長沈麒在他身旁協助。
當然,還有羅斑——這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男人。
洛白望著身旁這個自己深愛多年的男人,男人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般,緩緩睜開了雙眼。
回應洛白的,是淡綠色如同翡翠般的晶瑩圓瞳。
無論相處多久,這樣的注視依然可以令他心跳加速、令他屏息悸動。
洛白露出了笑容,「紐約的陽光如何?」
「嗯……」羅斑發出一聲像是回答又像是伸懶腰時會伴隨的嘆息,然後頭微微移動,撒嬌似的往洛白的大腿靠去,又閉上了眼睛。
洛白覺得他這副懶洋洋的貪睡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忍不住用手輕搔他光滑的下巴。
男人配合的微微將頭仰起,像在乞求更多的撫摸,而一雙眼睛似乎仍捨不得睜開。
「斑,難得來到紐約,你確定要整個下午都賴在這裡睡覺嗎?」帶著寵溺的語氣,洛白溫柔的拍了拍羅斑的臉頰。
男人的嘴唇動了動,像在咕噥些什麼,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洛白覺得好氣又好笑,有些用力的掐起食指和拇指,捏住羅斑高挺的鼻梁。「斑,再不醒來你就要窒息嘍。」
壞心眼的威脅才剛說完,洛白就驚呼了一聲,羅斑一雙有力的長臂突然伸了過來,環繞住他的後頸,將他的頭壓向自己的臉。
唇湊著唇,像在討回剛剛失去的氧氣般,羅斑一面盡力的從洛白肺部掠奪著,一面探索他的口腔,從堅硬質感的整齊齒列到柔軟的舌頭根部,羅斑都一一舔弄品嚐。
聽到一旁似乎有什麼人發出了驚呼聲,也許是剛剛向羅斑拋媚眼的女人們。
不知是因為缺氧抑或感受到他人的視線,洛白的臉燒燙般紅了起來。雖然同性戀在美國並不少見,但在中央公園眾目睽睽下進行激烈的法式舌吻,似乎像在測試身為東方人的他臉皮究竟厚到什麼程度。
但另一方面,洛白竟也幼稚的產生一種優越感,他感覺自己打擊了那些女人的自尊心。就像高中一年級的小女生向學校的風雲人物學長告白成功,讓其他學姊恨得牙癢癢那樣——雖然可笑,可洛白就是突然有這種感覺。
像在懲罰情人的分心,深吻後,羅斑最後在洛白的嘴唇上囓咬了兩下,雖然力道非常輕,但佈滿神經的嘴唇是何其敏感的部位,洛白馬上痛哼了一聲,委屈的望著他。
「要叫人起床,至少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行。」羅斑的綠色眼眸此刻睡意已一掃而空,臉上滿佈開朗的笑意。
「是是是,親愛的睡美人。」洛白也配合的回應,接著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
兩人在一起生活這麼久,早已宛如老夫老妻的關係,打打鬧鬧、開開玩笑就像日常生活的調味料,為兩人之間增添了不少甜蜜和情趣,而羅斑也已經很懂得在他面前露出各種令他怦然心動的表情。
「現在幾點了?」雖然眼神明亮、精神抖擻,但羅斑似乎還沒有起身的打算,他將頭枕在洛白的腿上問道。
「差五分鐘三點半。」洛白看了手腕上的錶一眼,上面的時針、分針早在昨天抵達甘迺迪機場時就已經調整成當地時間。
「已經那麼晚了?」羅斑這麼說道,但是慵懶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很急的樣子。
「是啊,從午餐過後我們就一直待在這了。」洛白有些無奈的說道。
午餐是在位於東五十八街靠近公園大道的Le Cirque和羅斑一起共進,據洛白所知這應該是紐約昂貴頂級的餐廳之一,許多政商名流都曾光顧過這裡。
餐廳走第二帝國風格,寬敞的圓形廳堂滿佈華美的水晶吊燈和花飾,但以馬戲團為主題的擺飾跟巧思又讓餐廳增添了些許活潑之氣。
雖然洛白的英文不錯,但菜單上仍有許多令人費解的詞彙,不過他相信羅斑不會想要理解,相處多年,讓他不需要詢問對方就能明白他想要什麼。所以他替羅斑點了牛排,自己點魚,酒則點了適合搭配燻鮭魚的白酒,因為羅斑不喝酒。
用餐的氣氛安靜而自在,在這個空間下用餐的人們似乎都擁有天生良好的教養。
由於Le Cirque執行嚴格的服裝規定,男士們都應該穿著西裝上門,所以兩個人現在才會穿著和中央公園不太搭調的西裝、閒適地坐在草坪上,不過羅斑剛剛嫌熱,已經將外套脫掉,擺在一邊了。
「偶爾度個假感覺不錯吧?紐約是個不錯的地方。」洛白又翻開手上的書,縱容羅斑繼續賴在他腿上。
「只要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聽到這個很有羅斑風格的回答,洛白笑了出來,「那我們搬來曼哈頓好了,怎樣?」美國對待同性戀比較寬容,也許搬來紐約真的是不錯的選擇。
「不要。」
沒想到羅斑想都沒想就馬上拒絕了,洛白詫異的挑起一邊眉毛。「為什麼?」
「這裡人太多了。」羅斑不喜歡人群是一直都存在的事實,只是現在比較沒那麼排斥了,畢竟想生活在人類世界中,他就得習慣。
「哈哈,那倒是呢。」對於這一點,洛白頗為認同。這裡的人口密度的確嚇人,光看這個綿羊草坪就可以看出端倪,明明今天是非假日,但這偌大的草地上居然一位難求,擁塞得像是尖峰時段的高速公路。
「斑,我們該回飯店了。」已經接近四點了,他們還跟人有約呢。
他們這次會來到紐約,當然是因為有要事在身,絕非只是單純度假而已。
「嗯。」因為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羅斑一改剛剛耍賴的態度,很乾脆的站起身來。
「啊!」看到羅斑的後背,洛白叫了一聲。因為躺在草皮上的關係,所以羅斑背後的白色襯衫沾染上大片的綠色草屑。
「真是的,過來,我幫你拍一拍。」洛白開始認真的幫羅斑清理,但由於範圍太大,所以沒辦法去除得很乾淨。「要先回房裡換一套嗎?」
「穿上西裝外套就看不出來了。」羅斑率性的直接將價格不菲的西裝外套給穿上,不怎麼在意這樣的行為也會把外套弄髒。
義大利品牌的經典款式穿在羅斑身上實在是非常合適,他簡直就像是代言品牌的模特兒。撇開那張臉不說,洛白倒是非常羨慕羅斑有副好身材,肩膀又挺又寬,不管穿什麼看起來都很優雅。
倒是自己,雖然這幾年身材變得比以前稍微結實了一些,沒有像年少時期那麼纖細,但西裝還是必須特別訂做,歐美品牌穿在他身上怎麼也撐不起來。
「真是不公平呢。」洛白嘆了口氣,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說道。
「什麼?」羅斑的耳力可和普通人不一樣,他表情有點困惑的問道。
「我說你啦,明明就三十一歲了,可是身材還是跟年輕時一樣,一點都沒變。」洛白用不甘心的語氣說。
「因為我是豹啊,哪有會放任自己發胖的豹。」看了他一眼,羅斑認真的說道:「你也沒有什麼差別啊。」
「哪有,我最近覺得就算再怎麼健身也無法阻止腰部贅肉的增長。」洛白有些沮喪,「說不定等邁入三十歲,我就會變成一個擁有鮪魚肚的中年男子。」
想像洛白的腰部圍了一圈脂肪的樣子,羅斑笑出聲。
被這樣嘲笑,洛白有點不開心,臉色沉了下來。
羅斑馬上斂起笑容,「就算那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的表情變得很正經。「反正不管變成怎樣,你還是你啊,我還是……」
他在洛白耳邊輕輕低語著,但馬上就被洛白一句「那樣很醜耶!」的抗議給打斷了。
「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羅斑信誓旦旦的說。
「怎麼做?」洛白好奇的問,配上晶亮的雙眼,讓他的表情看來很像某種小動物。
「增加運動量。」羅斑一把攬住他的腰,像捕獲獵物那樣的得意。「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在榮耀飯店的大床上。」

位於麥迪遜大道的榮耀飯店是托雷斯集團旗下的飯店之一,這個世界性的豪華飯店集團在五十年前創立,近二十年來積極擴張版圖,在全球超過三十個據點設有飯店和度假區,但這並不包括亞洲。
目前,托雷斯集團在亞洲還沒有任何據點。
洛白望著榮耀飯店,這是一棟結合了裝飾藝術與古典主義的挺拔建築,高達五十層樓,頂部呈現優雅的尖塔狀,越上層的客房等級越高,高樓處的房間甚至可以俯視中央公園全貌。
為了減低巨大建築物所帶來的壓迫感,內部設計採高貴典雅的風格,大廳的頂部高高架設在白色巨柱上,宛如古羅馬神廟般氣勢恢弘,其上鑲嵌著瑪瑙,而地板則是美麗的大理石拼花。
洛白很喜歡這樣的飯店,但洛神財團並沒有這樣的飯店。這就是洛白此次來紐約的目的,他要與托雷斯集團達成合作關係,在國內開設另一棟榮耀飯店,不,不只是國內,而是全亞洲,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等,都是他看好的點。
其實,他與托雷斯集團的現任總裁並不熟識,之前都是透過視訊和海外營業部門的傑瑞米先生交涉,傑瑞米認為他的構想不錯,於是便向托雷斯總裁提起這個合作計畫,才有了這個交涉機會。
這次是兩人第一次會面,昨天他和羅斑抵達機場後,托雷斯便派人來接機並安排他們下榻在頂樓的總統套房,顯示托雷斯對此次合作關係也有一定的重視。
一進到大廳,領檯的人馬上認出他來,上前說道:「洛先生,總裁剛剛來電說臨時有事延誤了,會晚點到,請您先在會議室等候。」
洛白瞭解的點了點頭,轉而問羅斑,「你要先回房間換衣服嗎?」他想到羅斑背後還沾著青草屑呢。
羅斑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反正不脫外套也看不出來,洛白也就順著他了。
「我帶您到會議室去。」領檯恭敬有禮的說。
洛白點點頭,兩人隨著領檯來到會議室等待,不過,雖然領檯說托雷斯總裁會晚點到,但其實也只不過比約定的時間晚差不多十分鐘而已。
聽到敲門聲後,洛白和羅斑馬上從沙發站起身。
兩個男人走進會議室,較矮的那位洛白在視訊中見過,是傑瑞米先生,一副短小精幹的樣子,下巴蓄著山羊鬍,一雙銳利的藍眼看起來隨時都活力充沛。
另一位,他相信就是托雷斯總裁了。
「你好,我是海克力士.托雷斯。」托雷斯有禮的伸出右手。
洛白回握的同時,意外發現對方有一雙屬於勞動者的手,指節粗大,掌心厚實。「很榮幸見到你,托雷斯總裁,我是洛白。」在打招呼的同時,洛白也迅速打量了對方。
托雷斯大約四十多歲,身材比羅斑再略高一些,但和羅斑勻稱優美的身材不同,這位總裁顯得更加壯碩,剪裁合宜的西裝也遮掩不住他一身健美的肌肉。輪廓很深,並有一頭經過細心吹整的濃密黑髮,他的膚色較一般白人深,五官深邃,洛白猜想他也許有中東血統。
整體來說,他是一個好看的男人,但緊抿的薄唇和濃黑的劍眉再再顯示這個男人並不是那麼好相處,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宛如鷹隼般的深棕色眼睛。
彷彿能看透人心的凌厲眼神,洛白認為這是一雙在商場上能令所有對手都屈服的眼睛。
輪流和兩人握過手,洛白接著介紹了羅斑。「這位是我的助理——羅斑。」
通常這時候,羅斑應該會立即上前打招呼回應才是,但今天不知怎麼了,洛白身後是一片沉默。
這樣的安靜,尷尬地維持了幾秒,洛白以為羅斑在發呆,悄悄用手肘推了推羅斑想要提醒他,卻發現身後男人的身軀異常僵硬。
他回頭看,只見羅斑雙眼睜大,彷彿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到似的,那張俊美的臉上,像被一層寒霜給覆蓋住般凍結冰冷……
第二章
「小斑,快醒來,吃早餐嘍。」
聽到父親溫柔卻堅定的聲音從廚房傳來,羅斑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要不然父親待會可能會親自進來房裡。
他可不想被呵癢,一點也不喜歡,但父親總是要逗到他求饒才肯罷休,於是他揉揉眼睛,有些不情願的從床上爬起。
床對面放著一面穿衣鏡,鏡子忠實映照出站在前面的人的樣子——十歲的羅斑,穿著淺藍色條紋睡衣、金黃色的頭髮因為剛睡醒而隨意亂翹著。
窗外烈日當頭,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不禁讓羅斑瞇起淡綠色的雙眼。現在是印度的夏季,有時氣溫甚至會高達攝氏四十多度。
「小斑,你起來了嗎?」
正一腳要踏出房門時,羅斑剛好撞見父親走了過來。
「早安,爸爸。」羅斑很有教養的打了招呼,但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笑容。
羅父像是習慣般,一點也不介意,並露出了溫暖的微笑說道:「早安,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快點去刷牙洗臉吧。」
他摸了摸羅斑的頭,羅斑有點不自在的躲開,這樣的行為很沒有禮貌,但是父親卻沒有發脾氣。
其實,父親從來沒有對他發過脾氣,連稍微大聲一點的喝斥也不曾有過。
印象中的父親一直都是這樣子的,戴著一副細框眼鏡,黑髮黑眼的東方人長相,普通並不特別出色,看起來就是溫文儒雅的好脾氣樣。充滿書卷味的氣質無論是誰看來,都會猜父親的職業是老師或研究人員之類的。
的確,在來印度以前,父親的確是個大學教授……但那也是母親過世前的事了。
羅斑梳洗完後,安靜的坐在餐桌前,父親正忙著在剛烤好的吐司上塗抹乳酪和藍莓果醬。
餐桌上,按照慣例放上了那個相框,相框裡是母親的相片。
因為父親說,吃飯時全家要聚在一起,所以每天用餐時,母親的相片總會在餐桌上陪伴大家,平時相框則是小心擺放在客廳的櫃子上。
他的長相跟父親毫無雷同之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漂亮的臉完全承襲了母親的美貌,金色頭髮、碧綠眼瞳、白皙皮膚,和母親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來,吐司給你。」羅父將吐司遞給羅斑,上面的醬已經被塗抹得十分均勻,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
羅斑咬了一口。
「這是新買的乳酪,好吃嗎?」羅父表情殷切的問道。
羅斑點點頭。
「喜歡就好。」他開心的說。
但實際上,羅斑並沒有特別喜歡,但也沒有不喜歡,總之就是沒感覺。羅斑從來不覺得有特別喜歡什麼事物,他常常被人說是一個奇怪的孩子——冷淡、不討喜,不管是大人或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都這麼說。
的確,他也覺得自己似乎跟身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好像他不曾屬於過這裡。總而言之,他覺得這一切都有說不上來的不對勁,當然也包括眼前的父親。
父親很疼愛他,但是他總覺得兩人之間存有一種距離感,那種距離感就好像兩人是不同的物種,所以難以真正瞭解彼此那樣。他就是一直有這樣的感覺,雖然父親似乎不曾這麼認為過。
這種奇特的違和感,只有在母親身邊時才不會有。
羅斑稍微想起了母親的氣味、母親的聲音,還有待在母親懷裡的那種安心感。母親總是輕聲在他耳邊喃喃說著話——但那些彷彿是很久遠的事了,因為她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羅斑對那時的事已經沒有什麼記憶,只記得母親的身體似乎變得很差,經常躺在床上,大部分時間都是沉睡的狀態,只有偶爾會清醒過來。
母親死後,父親哭得好傷心。
羅斑常常聽到他一邊流淚一邊說:「……柔伊明明還那麼年輕的啊。」、「……怎麼忍心丟下我和小斑」這類的話。
想著想著,羅斑忍不住摸了摸胸前的銀墜鍊。那是個特別的墜子,打開後可以看到三個人合照的相片,那是羅斑四歲生日時全家一起上相館拍的,之後母親的身體就越來越差……
客廳傳來一陣尖細的叫聲,打斷了羅斑的回憶。
「啊,一定是卡斯托爾和波拉克斯肚子餓了。」羅父放下手中的早餐,從櫃子裡取出奶瓶準備泡代乳。「小斑,待會吃完早餐,麻煩你餵一下牠們嘍。」
「嗯。」羅斑一面點頭,一面加快進食的速度。
吃飽後,羅斑拿著裝有代乳的奶瓶來到客廳,兩個小傢伙在籠子裡推擠著,似乎已經等不及了。
卡斯托爾和波拉克斯是印度花豹的幼崽,兩個月前父親巡視叢林時發現牠們。聽父親說牠們的母親被盜獵者射傷,拚命回到巢裡卻失血過多死了,父親才把牠們撿回來照顧。
羅斑用希臘神話裡象徵雙子座的兄弟的名字幫牠們命名。
小花豹發出尖銳的叫聲催促羅斑趕快餵奶,羅斑先抱出其中一隻——卡斯托爾。羅斑只有一雙手,沒辦法一次餵兩隻,被留在籠子裡的波拉克斯發出可憐的哀鳴。
無論長大後是多麼兇猛的動物,幼年時期卻都是同樣的無助脆弱,牠們的自保能力甚至比幼年時期的草食動物還不如,小羚羊出生不到一個小時就會奔跑,而這些小肉食動物要是沒了母親,在叢林裡連半個小時都活不下去。
這個保護區的人手長期不足,非法盜獵的問題層出不窮。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一定還會有很多像卡斯托爾和波拉克斯一樣失去母親的幼獸。羅斑有些陰鬱的想著。
這時羅父拿了另一個奶瓶過來,從籠子抱出不斷發出哀求叫聲的波拉克斯。
「我來幫你吧,小傢伙已經等不及了。」羅父說著,一面將奶嘴塞入小花豹的口中。
羅斑望著父親餵奶時的溫柔側臉。
母親死後不久,父親帶著他一起搬來印度,致力於花豹保育的工作。父親對待這些花豹,就像對待他和母親一樣溫柔,他不太懂為什麼。
因為這些豹就和你們一樣,都是我的家人……他記得父親是這麼說的,雖然,他不太懂。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狗吠聲。
是約翰,他們養的德國狼犬。
「怎麼回事?約翰平常不會這麼叫的啊。」羅父抬起頭往窗外望去,外頭仍是一片朗朗晴空,看不出任何不尋常的跡象。
約翰的叫聲越來越猛烈,其中還夾雜帶有警告意味的低吼。
「……這不太對勁,我出去看一下。」羅父說完,將手中的波拉克斯放回籠裡,起身去櫃子拿出獵槍,將子彈上膛後便走了出去。
羅斑也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爸,小心一點。」他在父親關上家門前提醒道。
懷中的卡斯托爾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吠聲給驚嚇到,停止了吸奶的動作,羅斑將牠放回籠子裡,讓牠和波拉克斯作伴。
正要往窗邊一探究竟時,父親突然衝進門來,並將門上鎖,臉上焦急恐慌的神色是羅斑從來沒有見過的。
「怎麼了?」羅斑問,但父親卻一語不發。
羅父抓起羅斑的手,動作甚至還有點粗魯。像是在梭巡什麼似的,他環顧著室內,然後將兒子拉到剛剛放獵槍的櫃子前,將他塞了進去。
「幹麼?!」羅斑出聲抗議,但父親嚴肅的表情卻讓他閉上了嘴,平常總是溫柔上揚的嘴角,此時像是生氣般地緊抿著。
「小斑,等一下不管外頭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出來。」羅父語氣凝重的說。
「為什麼?」
「現在不要問為什麼!記住,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能出來,你能發誓嗎?」他的口氣更焦急了。
羅斑皺起了眉,表情迷惑,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羅斑!」羅父催促著。
「……我發誓。」羅斑心不甘情不願的小聲說道。
他看到父親露出了一個沒有任何開心感覺的短暫笑容,隨即「砰」的一聲將櫃子門給關上。羅斑的世界瞬間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待在櫃子不久,外面就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聲響,羅斑的心臟強烈跳動著,他判斷那可能是槍聲。
門似乎壞了,因為外頭傳來了好幾個人的說話聲,當然還有父親的聲音,他們用英語激烈交談著,但羅斑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然後談判似乎是破裂了,又是一聲槍聲毫無預警的響起,聲音大得讓羅斑的耳朵嗡嗡作響。他在黑暗的櫃子裡發抖著,內心恐懼卻又幾乎克制不住想打開櫃子衝出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他知道外面正在發生很可怕的事,因為槍聲過後就沒聽到父親的聲音了。
之後又傳來了好幾聲連續不斷的槍響,每一聲都讓羅斑的心臟緊縮一下。似乎是由不同的槍所發出來的聲響,有遠有近,羅斑聽出了些微差別,但是每一聲槍響都擊發得又快又急,像是兩方人馬陷入激戰那樣。
最後,槍聲停止了,一切像陷入萬籟俱寂的寧靜中。
羅斑靜靜的坐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忘了該如何思考。過了幾分鐘,櫃子外面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但他只能等待,不敢亂動。
等待什麼,他不知道,但似乎也只能等待了。
「咿呀」的一聲,強烈的光線毫無預警的闖了進來,羅斑馬上意識到櫃子門被打開了,但是習慣黑暗的眼睛一時受不了刺激,陷入短暫視盲狀態,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任何事物,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濃厚的煙硝味及血腥味首先竄進羅斑的鼻子,他本能的領悟到這代表什麼。那味道令他全身戰慄,他不太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是恐懼抑或是……他沒有空思考太多,因為他聽到了卡斯托爾和波拉克斯的叫聲,像哭泣一般的叫聲,然後,他看到了那雙宛如鷹隼般的深棕色眼睛。

……羅斑在作惡夢。
洛白坐在床上,憂心忡忡的望著身旁的羅斑,陷入了該不該把他喚醒的天人交戰中。
男人一定是作惡夢了,因為那張俊美的臉有些扭曲且爬滿冷汗,英挺的雙眉時而放鬆、時而揪緊,兩瓣唇開開闔闔,似乎在囈語些什麼,但聽不清楚……同床共枕那麼多年,洛白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羅斑。
他覺得,一定有什麼事在困擾著羅斑。
從下午與托雷斯總裁會面後,羅斑就顯得不對勁,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這讓他很擔心。會議結束後,托雷斯原本要邀請他們共進晚餐,也被他以助理不舒服這個理由推辭了。
之後他追問羅斑,羅斑都只說頭痛,回房後就躺在床上沒有再起來過,也沒和他做任何交談。
現在還沒接近朔日,洛白明白羅斑根本不可能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發生了,而羅斑也一定隱瞞了什麼。
看著男人飽受夢境折磨痛苦的樣子,洛白終於下定決心要把他叫醒。
他伸出一隻手想搭上羅斑的肩,準備把他搖醒,但手才輕輕觸碰到男人,對方卻像觸電般從床上躍了起來,彷彿被襲擊的猛獸般,反將他壓倒在床上。
翡翠色的雙瞳在只有開著小燈的昏暗房間裡發出透著危險的光芒,洛白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平靜的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羅斑的氣息紊亂,當他發現被自己粗暴對待的受害者是自己深愛的人後,連忙放開對洛白的箝制,靜靜坐在床邊,好一會才平息粗重的喘息聲。
洛白也沒有急著觸碰他,直到他覺得羅斑的心情比較平穩了,才伸出手臂擁住他。「怎麼了?」他柔聲問道。
羅斑搖搖頭。
「你作惡夢了,是嗎?」他輕輕揉著羅斑的髮,好像對方是個需要安慰的孩子。
羅斑像是在思考似的,過了好久才點點頭。
「好難得呢,作惡夢這種事好像不常發生在你身上。」邊說著,洛白的手仍一下一下的撫摸男人,沒有停下。「是怎樣的夢,可以說來聽聽嗎?」
「是……」羅斑停頓了一下,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我夢到從山崖墜落。」
洛白望著羅斑的臉,發現男人並沒有看他。「斑,別說謊。」
「……我沒有。」
他知道羅斑從來都不擅長說謊,一直都是。「那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聞言,羅斑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
洛白凝視著那雙深幽的綠眸,其中沒有裝載任何情緒,只是一片幽綠。
「你有事情瞞著我,是嗎?」洛白循循善誘著。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逼羅斑。
「……」不想說謊時,羅斑總是保持沉默。
「是不能跟我說的事嗎?」面對羅斑的一語不發,洛白不想太早洩氣,他和羅斑之間從來沒有祕密,至少他認為沒有。
「……」
「斑!」他的語氣有些著急了,但他只看見羅斑皺起了眉頭。
「……不要質問我。」
聽見這句話從羅斑唇齒間迸出,洛白有點嚇到,又有點受傷。這麼多年了,他沒有聽過羅斑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
洛白愣愣地坐在床上,看著羅斑起身,一直背對著他。
「……全身都是汗,我去沖個澡。」
他聽到羅斑用低沉的嗓音這麼說,接著男人快步走進浴室裡,關上了門,然後他聽到了鎖門的聲音。
羅斑從來不鎖門的……那道鎖彷彿是鎖在羅斑的心上,洛白感覺自己被狠狠地隔絕在外。
第一次,他覺得羅斑離他好遠。

榮耀飯店的總統套房浴室實在是豪華非凡,但羅斑無心欣賞。他打開水龍頭,任由溫水透過蓮蓬頭恣肆的澆淋全身。
用那種態度對待洛白……真是太不成熟了。他在心裡一遍一遍地譴責自己。
其實,他已經好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是那個男人促使他想起那時候的事——海克力士.托雷斯——是他的殺父仇人。
他不會弄錯的。經過這麼多年,雖然男人的長相有點變了,但是味道沒有變,比起視覺,羅斑更信任自己的嗅覺,今天在會議室和男人相處時,他就確認過了。更別提那雙棕色的眼睛,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就和那日在櫃子裡看見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凌厲、深沉。
那是分不清是惡夢還是現實的一日。
當櫃子門被打開,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逃離那裡。於是他跑了,用盡全身力氣,很快速的跑進叢林裡躲起來,讓男人再也找不到他。
現在回想起來,羅斑為當時的自己感到羞恥,因為他丟下了父親、約翰還有卡斯托爾和波拉克斯。
但是他那時也還只是個孩子,恐懼讓他顧不了那麼多,他唯一想得到的自我保護方式,就是躲起來。
後來過了好幾天,大概半個月吧,他才克服恐懼,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回到曾經的家,但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父親、約翰、卡斯托爾、波拉克斯……全都不在了。他想一定是警察來過了,因為房子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連一點點血跡也沒留下。
後來他就像隻野獸一樣,在叢林晃蕩,過了幾個月才被新來的保育人員發現。
……這是惡夢。
羅斑關了水龍頭,拿起櫃裡的白色浴巾擦拭頭髮,走出浴室。
洛白靜靜地躺在床上,背對著他,像睡著了一樣。羅斑緩緩躺回床上,從身後擁抱住他的腰,親吻他線條優美的後頸,動作很輕,彷彿在表達歉意。
他知道洛白並沒有入睡,因為在剛剛那種情況下,洛白不可能睡得著,他不是神經那麼粗的男人。
果然,洛白馬上轉過頭來。
「你頭髮好濕,不要這樣躺在床上。」
羅斑聽得出他故作沒事的語氣。
「我去拿吹風機來幫你吹。」
當吹風機嗡嗡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當洛白用指腹溫柔撥弄他的頭髮時,羅斑突然有一種什麼都不想去追究的念頭。
……好舒服。
可是當他這麼想時,父親老好人般的臉彷彿又出現在眼前。
當時他沒能救父親,現在有機會逮住凶手,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呢?要他忘記仇恨,就跟父親在他眼前死第二次沒什麼兩樣。
想到這,羅斑的眼神更幽黯了。
「……斑。」
洛白的聲音從鬧哄哄的吹風機聲中傳來,將羅斑喚回現實。
「斑……我們後天就回國好嗎?」
「咦?」羅斑詫異的回頭,看到洛白異常認真的臉。
這和原定的行程不符,原本是打算在美國待個十天左右,直到和托雷斯集團擬定確切的合作計畫後才會回國。
「因為我有點想家了,大概是水土不服吧……果然,紐約這個地方可能不太適合我。」洛白避重就輕的說。
羅斑明白他想提早離開紐約多半是因為自己,只是洛白怕再次提起這個話題,才會這麼解釋。
「那……和托雷斯集團的合作案呢?」羅斑問。
「其實今天下午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就算沒有談成……也就算了吧。」
「算了?為什麼?你之前不是很在意這個合作案嗎?」羅斑實在不希望自己那麼咄咄逼人,可是嘴巴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
聽到對方凌厲的質問語氣,洛白還是保持冷靜,好聲好氣的說:「不,我一點也不在意,那根本沒那麼重要。」
「別胡說了。」羅斑沉下臉。
「我確實覺得那些並不重要,至少,沒有比你重要。」洛白似乎也有些被激怒了,聲音變得很低,像是隱忍了怒氣。
「我?」羅斑拔高了音調。「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自從下午見了托雷斯總裁後,你就變得很奇怪,那讓我很不安。你從來沒有讓我有這種感覺……就、就好像我會失去你一樣。」最後一句,洛白是用發抖的聲音說出口。
「……」羅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正猶豫著該不該告訴洛白這件事情,但要是說出來,無疑就會將洛白也牽扯進來,他並不想這麼做,他想自己解決這件事。
「我不想讓你們再見面。」
他聽到了洛白這麼說,這表示了洛白的決心,但要是回國了,他就很難再追查海克力士.托雷斯的祕密了。
那個殺人兇手——他實在非常想衝上去當面問個清楚,為什麼要殺他父親?為什麼要殺一個那麼溫和善良的人?然後再一口撕裂他的咽喉,讓他下地獄去!
所以,他現在還不能回國。
他望著洛白擔憂的臉,咬牙說道:「跟托雷斯無關,你怎麼會那麼想呢?」
「咦?」洛白的表情變得迷惑。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心情不太好而已……」為了不讓洛白發現他在說謊,羅斑將臉埋進對方的頸窩,不讓他看見自己心虛的眼神。
「真的跟托雷斯總裁沒有關係嗎?」洛白仍是懷疑大過於相信。
「嗯。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很抱歉對你發脾氣了。」他舔著洛白的耳朵,讓懷中的男人發出像幼貓一樣的細小呻吟。
「斑……別這樣……」
「我今天不會對你做任何事。很晚了,明天還要繼續討論企劃不是嗎?」羅斑替洛白蓋上棉被,自己也躺進去,將對方擁在懷中。
「你不是答應沈麒會拿回合約,那就不要半途而廢。」
「……嗯。」洛白點點頭,將臉埋在羅斑的胸口。
良久,懷裡的男人傳來緩慢而平穩的呼吸聲,羅斑知道他已經睡著了,而自己則睜著雙眼,毫無意義的盯著一個定點,讓思緒隨意遊走。
今晚他是再也睡不著了。在疑惑解開前,恐怕他再也無法安穩入睡。
凝視著懷中男人惹人憐愛的臉,羅斑突然好討厭自己。
他欺騙了洛白。
這個男人處處為自己著想,是一個溫柔又善良的人,而自己卻卑劣的欺騙了他。他就像那些自己所不齒的人類一樣,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能面不改色的說謊,做出欺騙的行為。
他——羅斑,已經成為這樣的人了。
真的,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隔天的會議仍是在昨天的會議室進行,只是今天托雷斯總裁並沒有出現,來的人只有海外營業部門的傑瑞米先生。
傑瑞米先生是個幽默的人,臉上總是盈滿笑容,而且話題很多。洛白想,這種人在學生時代肯定是班上的開心果。
不管是聊天或是談公事,洛白覺得與傑瑞米先生相處實在愉快極了。
事實上,洛白的好心情不是沒有原因,雖然昨晚和羅斑之間有些不愉快,但那都煙消雲散了,今天的羅斑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男人和平常一樣泰然自若的坐在自己身邊,臉色溫和平靜,一如往常般,雖然安靜不多話,但是周圍並沒有流動不尋常的氣氛。
洛白深深鬆了一口氣,他不樂意見到羅斑心煩的樣子。
「……抱歉,總裁今天有事沒辦法來參與。」在會議進行到尾聲時,傑瑞米又一次滿懷歉意的說道。
「沒關係,我能理解托雷斯總裁的忙碌。」洛白笑笑答道。
「總裁沒來,可不代表他不重視與你的合作關係喔。」傑瑞米也報以微笑,拿出一個像是信函的東西。「事實上,總裁要我交給你這個。」
洛白疑惑的將信函收下。「這是?」
「這是邀請函,總裁今晚在他停泊於東灣碼頭的郵輪波塞頓號舉辦宴會,請你務必要參加。」
「咦?」洛白有些受寵若驚。「托雷斯總裁邀請我嗎?」
他真的覺得很意外,畢竟托雷斯和他並無深交,會邀請他參加私人宴會實在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
「是的,事實上,總裁還滿喜歡你的,也很期待與你合作,他說洛先生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傑瑞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補充說道:「對了,羅斑先生當然也可以一起參加,總裁會在六點左右派車來這裡接你們。」
「那是當然,我們一定會去的。」洛白很意外海克力士.托雷斯對他竟然有好感。畢竟托雷斯總裁看起來不像是個喜形於色的人,至少從那雙冷酷的鷹眼看不出來,所以他一直很難猜測對方的感覺。
「托雷斯總裁為什麼要舉辦這個宴會?」
這句話是羅斑問的。
傑瑞米露出了很驚訝的表情。雖然這個男人是洛白的助理,但他從來沒聽對方說過半句話。
當然洛白也有些驚訝,他不知道羅斑何時開始會對別人感到好奇了,況且羅斑對自己的英文不是很有自信,雖然他不是聽不懂或不會說,但自從來到紐約後,這傢伙能少開口就少開口,現在會主動發言實在是很稀奇。
「因為今天是上任總裁老托雷斯的生日,這個宴會就是為了紀念他而辦的,所以會有很多老總裁以前的朋友或生意夥伴出席宴會。」
「紀念?」洛白有點不瞭解。
「是的,老托雷斯已經過世多年了,但是總裁每年還是會幫他舉辦生日宴會,也許是因為老總裁生前很愛熱鬧的緣故。」
洛白點點頭,「托雷斯總裁真有孝心呢。」
「是啊,真的很難得,畢竟總裁不是老托雷斯親生的。」
「咦?」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老托雷斯和他的妻子都是徹頭徹尾的白人啊。」傑瑞米聳了聳肩,「這種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也沒什麼不能說。」
完全不覺得說出來有任何不妥,在洛白與羅斑的注視下,傑瑞米繼續說:「托雷斯總裁其實是養子。」
第三章
黑色的勞斯萊斯抵達東灣碼頭,儘管這裡停泊著各式各樣的船隻,但洛白一眼就認出了那艘異常豪華的郵輪就是托雷斯財團的波塞頓號。
那真的是船嗎?未免太巨大了吧!
在月光及碼頭燈火的陪襯下,這艘高聳的巨船顯得輝煌奪目,純白的船身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微微搖蕩,燈光自船艙的窗口流瀉出來,好似與外頭的星光相互輝映。
司機為兩人開了門,下車後的洛白站在船前更為這艘豪華巨船所震懾,不愧是擁有雄厚財力的托雷斯財團!
陸陸續續有許多賓客抵達,各式各樣的豪華禮車停聚在此,像是彼此暗中較勁著。看來今天受邀與宴的賓客不少,請的也都是大有來頭的人,想必都是政商名流之類的。
穿著燕尾服的紳士和身著長禮服的女士們一一下了車,風度翩翩的邁向登船板。
場合特殊,洛白與羅斑當然也經過了盛裝打扮,剪裁合宜的晚禮服搭配黑色領結,其實洛白不太習慣這樣的造型,他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彷彿是一個經過悉心裝飾的禮物。反觀羅斑一頭茂密的金黃色頭髮往後梳得像頭英氣勃發的公獅,依然英姿非凡。
兩人遞了邀請卡讓侍者過目後,便登上了甲板。
「晚宴在十樓的宴會廳舉行,由我帶領您過去。」另一名侍者馬上迎向前說明。
洛白覺得這樣的安排十分貼心,因為船內的結構遠比想像中複雜,要是沒有任何人帶領,走在這裡應該會迷路吧。
船內的裝潢走古典風格,乘客從登船板上船後,首先會看到三樓的大廳。大廳是橢圓形設計,主要以黑色和蜜色做為搭配,擁有鑲嵌裝飾的天花板映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就像黑暗中閃閃發光的湖面漣漪。
十樓的宴會廳也是十分富麗堂皇,沒有柱子,圓形的天花板中央不可思議的垂掛著不同顏色和大小的玻璃雕花,而被花群簇擁在中間的,是一盞豪華的淚珠形水晶吊燈,這樣奪目的色彩卻不讓人感覺刺眼,相反的還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水晶吊燈的正下方,則是舞臺。
沿著牆邊的長餐桌上閃爍著數千朵燭光,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料理,燻鮭魚、鱘魚、麵包、生火腿以及魚子醬等等。
「先生,需要嗎?」一進入宴會廳,侍者馬上體貼的送上香檳。
「謝謝。」洛白拿了一杯。
「您呢?」侍者轉問羅斑。
「喔,謝謝,他不用了。」洛白馬上替他拒絕。羅斑一點酒精都不能碰,只要沾上一點就會無法控制的變身成豹。
四面八方都是人們的暢談聲和瓷餐具的碰撞聲。洛白心想,會在這個場合出現的肯定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看他們穿著名貴禮服、彷彿高不可攀的樣子就知道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畢竟不是從小出生在豪門,對於上流社會的禮儀總不是很能理解,雖然這幾年來有過一些磨練了,但洛白想,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習慣這類的社交場合,尤其是在沒有半個認識的人的情況下。
羅斑的手輕輕觸碰他的腰一下,從男人掌心傳來的熱度像是在給他鼓勵一般。
洛白投給了他一個微笑。
過了不久,海克力士.托雷斯現身,眾人的目光馬上移至舞臺中央。托雷斯高大健碩的身軀包裹在正式的禮服下,有著令人震懾的風采,加上姿態優雅完美,看起來無懈可擊。
只是洛白敏感地發現身旁羅斑的身軀似乎緊繃了起來。
「斑?」
聽到他的叫喚,羅斑馬上放鬆了下來。
雖然只有些微的態度轉變,但洛白就是感覺到羅斑不一樣了,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是感受得到。
「今天很高興大家的光臨。」托雷斯開始發言。他的聲音渾厚有力,甚至不需要麥克風就能讓會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儘管父親已經過世二十年了,還是非常謝謝大家能在他生日的這天齊聚慶祝,我謹代表家父向大家獻上感謝之意。現在,請大家盡情享受宴會。」
托雷斯簡要地說完便走下舞臺,眾人馬上像看到獵物的食人魚般蜂擁而上,想和他攀談。
雖然傑瑞米說這個宴會邀請的是老托雷斯生前的朋友,但看到這個景象,洛白馬上明白並不真的單純是這樣,賓客中也有很多是生意上相互競爭或有利益關係的對象。很多人也許是抱持著想要炫耀自己,或者想要趁機攀附其他人的意圖而來,很明顯這是一個充滿阿諛奉承、爾虞我詐的場合。
托雷斯在人群中發現了洛白,令洛白感到受寵若驚的是,他竟然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原本就是眾人焦點的托雷斯,馬上讓大家的目光聚集在這裡。
「托雷斯總裁,非常謝謝你今天的邀請。」洛白隨即向他致意。
「很高興你也能來參加,洛。」和那雙凌厲的眼睛相反,托雷斯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笑容。「喜歡波塞頓號嗎?」
「是的,這真是一艘非常美麗的船。」洛白由衷地讚美。「要是能駕駛這樣的郵輪航行在海上,肯定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吧。」
「哈哈。」托雷斯笑了起來。「的確,你跟家父的夢想一樣呢。波塞頓號是家父生前最喜歡的郵輪,以前也常常在海上做遠程航行,但它畢竟年紀大了,沒辦法再擔任這樣的重任,現在把它當作舉辦宴會或派對的場所再適合不過。」
見到托雷斯的笑容,洛白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也許沒有想像中那樣難以親近。
「請你一定要盡情享受宴會,先失陪了。」
洛白看著托雷斯轉身離開,像王者般接受眾人的簇擁。這個男人的確有某種魔力,雖然並不是特別英俊卻氣度非凡,總能緊抓住其他人的目光。
他發現羅斑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托雷斯,只是……他見過那種眼神,那是羅斑狩獵前的眼神,可是又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他的心裡突然閃過一絲不安。
「斑,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他試圖喚回羅斑的注意力。
「……好。」羅斑應聲,但還是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洛白往牆邊走去,他被長桌上琳瑯滿目的食物吸引了目光,沒注意到身後的羅斑早已被人群沖散。
可惜的是,桌上擺放的盡是洛白不喜歡的食物,他不太能接受魚子醬、起士、肝臟這類聞起來很怪的東西。他轉頭想詢問羅斑的意見,才發現男人已經遠在另一頭,被跳舞的人們隔開,且羅斑的目光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吸引住,而他無法得知。
對此,洛白更覺不安。今天的羅斑太怪了,他顯得太漠不關心、太魂不守舍,他想過去把人拉回來身邊,肩膀卻突然被什麼人輕拍了一下,他回頭。
對方開口,「這位俊美的年輕人是?」
洛白抬頭,一個穿著白領結燕尾長禮服搭配鴿灰色錦緞背心的男人就站在眼前。
「呃……」洛白顯得有點慌亂,「先生,您叫我嗎?」
據他所知,自己的長相用俊美這個形容詞似乎不太恰當,他只是個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普通人,通常會受到別人注目的,是高大又英俊的羅斑才對。
「是的,我沒在任何社交場合見過你呢。我是安德里奧.奧塔爾.西里安,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美人。」西里安的英文帶著濃厚的義大利口音,他微笑著,露出整排潔白的牙齒。
不知道為什麼,洛白突然覺得一陣莫名的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瞬間落了滿地。
他現在不想跟這個怪人多談,一心只想讓羅斑回到身邊,但當他再次轉過頭時,原本站在那的羅斑已經不見了。
洛白很緊張,想去找人,但他明白這種場合遇到的任何人都是得罪不起的,於是他耐著性子,維持著禮貌,客氣地說:「你好,我是洛白,很高興認識你。」
「這種宴會很無聊是吧?」西里安突然這樣說道。「我從剛剛就看到你一臉感到很無趣的樣子。」
「咦?」洛白有點吃驚,自己真的讓人有這樣的感覺嗎?而這個男人竟然就在眾目睽睽下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究竟是太沒常識還是太過率直。「不,托雷斯總裁邀請我,我非常開心,我只是比較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哈哈,在我面前不必說這種客套話了。」西里安一邊笑著一邊又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些。「老實說我也非常不喜歡這種場合,但由於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只好由我代替出席。我父親老西里安伯爵一直都是托雷斯生日宴會的座上賓,這可是他今年第一次缺席呢。」
聽了這番話,洛白馬上明白眼前的男人家世顯赫、不容小覷。
這位高大的義大利貴族比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自己還高半個頭,站近後他能感覺對方濕而熾熱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讓他不禁有種壓迫感,神經也緊繃了起來。
西里安仍自顧自說著,「我原本不太想來的,但現在我卻很高興,因為可以遇見——你。」他的嘴唇幾乎要湊到洛白耳邊了,在他耳邊輕輕吐氣著,「你真是個漂亮的男孩。」
洛白忍著想要尖叫狂吼的衝動,「抱歉,勳爵大人,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二十九歲早已脫離被稱為男孩的年紀了。」
「真的?」西里安挑起了一邊眉,讓他好看的臉變得有些邪氣。「真意外呢,亞洲人似乎看起來都很年輕。」
他大膽的伸出手指,緩緩滑過洛白的臉頰,「……尤其這個皮膚觸感,像白瓷一樣,完全不像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會有的。」
洛白覺得自己狠狠被羞辱了,雖然他的確有張娃娃臉,但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擁有男人的自尊心,沒想到卻在陌生的地方被這個歐洲男人這樣輕薄。
他不安地四處張望。
羅斑呢?羅斑到底跑去哪了?身為他的隨扈,至少來制止一下這種事吧。
他下意識祈禱羅斑會出來幫他,但又矛盾的希望羅斑不要現身把事情搞大,因為這位貴族似乎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過羅斑是真的不知道跑去哪了!洛白環顧了整個宴會廳,都沒見到他的身影。
眼看西里安的眼神和動作越來越挑逗放肆,洛白忍不住有些顫抖。
的確,他也可以拒絕對方,但對方的身分讓他有些忌憚,這時候又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來替他解圍,他一時不知道如何能不惹怒對方又能脫困。

羅斑隱身在轉角的暗處,觀察著長廊另一端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是海克力士.托雷斯,另一個比較年輕的人羅斑沒見過,但從他恭敬的態度推測,他可能是托雷斯的部下或侍從之類的。
兩個人正小聲交談著,這樣的音量一般人根本無法聽見,但羅斑不是一般人,他擁有貓科動物靈敏的聽覺,能一字不漏地將兩人的對話聽得很清楚。
「……他身體好點了嗎?」
這句話是托雷斯說的。
「是,燒已經退了。您將殿下帶來這裡卻不准他參加宴會,殿下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呢,好不容易才將他哄睡。」
殿下?羅斑對這個詞感到有點困惑。
「我也是到了這裡才發現他發燒,真是的,為了參加宴會竟然連身體不舒服都可以隱瞞。」托雷斯揉揉額角,看起來似乎頭很疼的樣子。
「沒辦法,殿下喜歡熱鬧嘛。」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是。」
應聲後,年輕男人往別的樓層去了,而托雷斯則返回宴會廳。
羅斑站在暗處,陷入沉思。
殿下?是王子的意思嗎?
突然,他身體一震,驚愕的發現一件事——他聽得懂剛剛那兩個人的對話,而且非常清楚明瞭,沒有任何一個他不明白的辭彙。
但,他確信兩人不是用英文交談。
那是什麼語言呢?
思及此,羅斑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那是他非常熟悉的語言,他曾經聽過,也確信自己聽得懂、會說,就和變身為豹的他擅長攀爬一樣,那幾乎成為一種本能。
是在哪裡學到這種語言的呢?
羅斑的思緒陷入回憶中,突然,他明白過來——是母親,是在母親的懷裡聽到的,小時候,母親就是用這種語言哄他,跟他說話。
更多的謎團在羅斑腦子裡炸開,這些人一定與他的父母有什麼連結,而他非得搞清楚不可。羅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紛亂的內心。
一陣尖叫聲響了起來,是從宴會廳的方向傳來。
忽然,羅斑感到一陣不安,他發現自己似乎離開洛白太久了,他決定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宴會廳。

洛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男人的膝蓋頂在自己敏感的鼠蹊部,強勢的將緊貼著的兩腿分開,且單用一隻左手便將他的雙手箝制在頭頂,另一隻手則狠狠將他的嘴巴撐開,粗魯地把食指與中指塞進深處,幾乎快要抵到咽喉。
「唔——」洛白發出痛苦的呻吟,口中的津液順著唇角滑了下來。他的雙腿發軟,幾乎快要癱倒在地,但對方硬是把他壓在牆上,強迫他站著。
好屈辱!但可恨的是他竟然連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這個男人是個變態……剛剛那杯香檳酒一定被下藥了。
不久前他喝了西里安遞來的飲料後,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一樣,而這個男人就這樣毫不費力地將他帶離宴會廳中央,來到被簾子遮蔽住、沒有人的暗處。
沒想到這個貴族竟然會隨身攜帶這種卑劣的藥,還光明正大的在這樣的場合做出這種事,真的是太目中無人了。
但無論他如何在心裡咒罵,他甚至發不出太大的聲音,而他很清楚,這個宴會廳太大,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裡……
他黑色的眼眸因為喉嚨被堵著難以呼吸而盈滿水氣,但他還是恨恨地望著西里安。
「哦?」西里安看到他充滿敵意與屈辱的目光後,反而露出了笑容,「真是不錯的表情吶。」
他將塞在洛白嘴裡的手指抽出,牽出了一條細細的銀絲,西里安宛如欣賞似地看著手指上沾著的液體。
「你……你這個變態……不怕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洛白有氣無力的說道,事實上他的聲音很小,要站很近才能聽到,當然,他確定西里安聽得到。
「哈。」西里安發出不屑的笑聲。「會有什麼後果嗎?托雷斯要動我的話也得先看我父親的臉色。」說完,他便粗暴的一把撕開洛白的白色襯衫,露出他光裸白皙的平坦胸膛。
「真美呢。」西里安讚嘆著,「我的情人裡可沒有像你一樣漂亮的東方瓷娃娃……真想把你變成我的收藏品。」
「快住手……你這個狗屎……變態……混蛋……敗類……」洛白用盡腦海中所浮現的、難聽的英文字彙咒罵著。印象中他沒這麼激烈地罵過人,所以要想出這些詞彙也很費力。
「真是嘴上不饒人呢,但沒關係,再過幾秒鐘你就只會哭著求饒了。」西里安說完,便狠狠咬住洛白胸前的蓓蕾,連吮帶嚙。
「啊!」洛白痛得叫出聲來。
可惡!他真的恨透自己的無力反抗!恨透自己連叫聲都那麼微不足道!
羅斑你到底去哪了?一向黏自己黏得緊緊的傢伙在這個緊要關頭卻不知消失到哪?他就快要被這個無恥的貴族給侵犯了啊!
感覺西裝褲已經被解開、拉下,洛白感到更加驚慌,西里安熱燙的手掌已握住自己身下的東西,開始玩弄起來。
「斑……斑……」他好討厭在這種時候只能乞求羅斑來救援的自己,更討厭任憑自己怎麼叫喚,羅斑都沒有出現的感覺。
「Ben?你一直喊的這個名字,是你的什麼人?」西里安將手掌伸到他身後,用力揉捏起他的臀部。「哦!是那個金髮男人吧,我好像有聽到你這麼叫他,他是你的情人嗎?你的後面已經被他嚐過了吧?」
西里安喋喋不休的說著,洛白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與心越來越冷。
忽地,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有人來了!
「該死。」西里安發出咒罵。
也許是在晚宴邂逅了彼此,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發生一夜情的男女吧。
但這時候的洛白反而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難過,他覺得自己從沒那麼屈辱過,如果被人看到這種模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衣著殘破不堪,幾乎快要全裸的被壓在男人身下。
他的目光越過西里安,看到拉開簾子、站在他後方的一男一女,兩人臉上都寫滿了不敢置信和震驚。
然後,他聽到那個女人發出了可怕的尖叫聲。

羅斑迅速地穿過鬧哄哄看熱鬧的人群,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副令他怒不可遏的景象——
洛白狼狽的坐在牆邊,破碎的絲質襯衫幾乎無法遮蔽住上身,西裝褲的釦子則被解開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情緒,眼神漆黑而空洞。
而一旁的男人正好整以暇的整理服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先生,你沒事吧?」一個侍者上前詢問洛白,想扶他站起來,洛白卻像被驚嚇般,身體突然大力顫動了一下。
「別碰他!」羅斑低吼了一聲。他脫下自己的黑西裝外套蓋住洛白,並狠狠地瞪著那個一副置身事外的男人。「你……該死的傢伙!」
他不用詢問,看到現場狀況馬上就可以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羅斑想撲上去揍那個男人一頓,如果可以,他想在這裡就把對方碎屍萬段,卻被洛白拉住了褲角。
「住手,斑。」洛白發出了微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在哭泣,但沒有任何淚水落下。「我站不起來,帶我離開這裡。」
羅斑環顧了四周,那些穿著高貴奢華禮服的紳士女士們都用一種像在看鬧劇的眼神望著這裡,他馬上明白洛白內心所感受到的莫大屈辱。
一股自責和恨意瞬間湧上了心頭。
他溫柔的將洛白打橫抱起,洛白馬上像抓到浮木的溺水者一樣,緊緊攀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像是這麼做就可以杜絕其他人的目光和閒言閒語。
羅斑抱著他穿過竊竊私語的人群,在人群的最外圍,他看到海克力士.托雷斯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托雷斯用那雙鷹眼掃視了周圍的狀況,眼神充滿了嚴厲。
「你最好妥善的處理這件事,給我一個交代。」羅斑聽到自己用流利的英語這樣說道。
托雷斯是個聰明人,他馬上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抱歉,這件事我會處理。」他認真的允諾,並對一個侍者吩咐道:「帶他們兩個到十一樓的客房休息。」
羅斑抱著洛白,倚靠在自己胸前的男人、那脆弱的樣子讓他的心狠狠地疼了起來。他高高抬著頭,無視眾人夾雜著好奇與猜疑的目光,快步跟著侍者離開。

十一樓沒有任何娛樂設施,清一色是客房,但是並沒有很多間,可以想像得到每間都是坪數相當驚人的豪華客房。從走廊的佈置也不難聯想波塞頓號從前曾有過的輝煌時光。
現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微弱的燈光使氣氛更為靜謐,空氣中流動著像是舊古董的氣味,有點潮濕,但是不難聞。
「先生,您需要幫忙嗎?」侍者開了其中一間房門讓羅斑走進去後,恭敬的問道。
「不。」
「您需要其他東西嗎?」侍者又問。
羅斑環視了整間豪華客房,覺得這裡一應俱全。「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他希望侍者能快點離開,懷中的男人看似很平靜,但他可以感覺到對方冰冷的身軀不時傳來的顫抖。
「如果您需要什麼的話,可以使用室內電話,今晚我都會在服務室待命。」侍者說完,便關上房門離開。
房間一如想像中那麼寬闊,而且很乾淨,客廳、飯廳、吧檯……甚至還有觀景露臺。
「斑,放我下來。」
羅斑懷中的男人虛弱的下了命令,羅斑便將他放在臥室的大床上。
洛白坐在床沿,低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睡吧,你累了。」羅斑率先打破沉默。「睡醒就沒事了。」
洛白沒有抬頭,也沒有看羅斑。「……我要洗澡。」他緩緩地說出這句話。
「好。」羅斑正要將他抱起時,洛白卻推了他一把。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洛白試圖站起來,卻發現因為藥效還持續著,他的身體仍然無法使力,尤其是一雙腿,就像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樣。
洛白好不容易站起來,但才踏出一步,身體卻重心不穩的往前軟倒,羅斑趕緊扶住他。
「不要逞強了,你根本連站起來都沒辦法。」這次不管對方的反對,羅斑直接將洛白抱到浴室。
「我自己洗就好,你出去。」洛白坐在寬大又豪華的浴池邊望著正準備放水的羅斑說道。
「你在說什麼啊。」羅斑的表情有點困惑。兩人一起洗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不明白洛白為何要趕他出去。「把衣服脫掉。」
「你不懂我說的話嗎?」洛白用那雙深黑色的眼睛望著他,微怒道:「出去,我要自己洗。」
羅斑看了那個大小快要可以媲美小游泳池的浴池一眼。「你想要溺死在這裡嗎?你根本沒有力氣。」
「出去。」洛白還是重複著這句話,聲音微弱,卻透著強硬。
羅斑沒有理他,溫暖的水已從出水口流了出來,漸漸填滿浴池。他跨步上前,準備將洛白身上的衣服脫掉。
「不,不要碰我。」洛白沒什麼力氣的扭動著,死命的抓著身上那件羅斑的黑色西裝外套不放。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不是很想強迫他,所以一開始沒有用什麼力道。「你在生氣嗎?」
「對,因為你不聽我的話。」洛白用西裝外套將自己裹得更嚴實,冷冷地說:「我不是叫你出去了嗎!」
「我也說了,你不想要溺死在這個浴池裡吧?」羅斑保持輕聲細語,但手勁卻加大了,一把將洛白身上那件外套扯下。
「啊!」洛白驚叫一聲,趕緊用手臂護住自己的上身。
他這樣的行為實在太過反常了,極力遮掩自己以及過於防備的態度讓羅斑感到焦躁不安。這個男人從沒這麼提防自己過,從來沒有。
他心一橫,狠狠將洛白的雙手拉開。
暴露在眼前的,是破碎白襯衫下光裸的胸膛,上面印滿了吸吮與嚙咬過的紅色痕跡,尤其是胸前突起的那兩點,像是被人粗魯的玩弄過了,紅腫異常,猶帶著齒痕。
「……拜託……不要看……」洛白顫抖著,發出破碎的、幾近哀求的聲音。
頓時,一股怒意在羅斑心裡快速竄升,憤怒與心痛讓他握緊了拳頭。
他覺得,還是應該殺了那個男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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