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R031
《鐵拳無敵河東獅》
出版日期
2007/08/01
數量
NT. 180
優惠價: NT. 142
親愛的寨主爹爹~
請恕女兒不孝,假藉嫁人之名行投奔自由之實,
爹爹切勿掛心,等女兒成為本朝第一位女武狀元,
自會放無辜的相公一條「生路」,光榮回到鎮虎寨,
敬請期待女兒的好消息吧!哇哈哈哈……  

                                                                   
說起「幸運」被她選中的新科夫君,她就滿意得作夢都會笑醒,
斯文優雅、憨厚正直不說,還附帶賞心悅目的英俊相貌,
害她整夜欣賞他的美貌忘了睡,被抓包還得假裝是在聞雞起舞,
不過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愛管閒事,身為人家娘子的她,
只好夫唱婦隨行俠仗義──她出手行俠,他出一張嘴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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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嶺南鎮,顧名思義,位於山嶺之南,地居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上,商業發達,山賊也跟著猖狂,山寨林立,三不五時地現身搶劫。
最近在這天高皇帝遠、商旅往來頻繁的小鎮上,有兩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一是朝廷賑災的大批賑糧,竟然在此郊外遇劫,讓一向仁民愛物的皇上大為震怒,命令府衙盡快破案,尋回賑糧。
而另一個大消息,則是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候,「鎮虎寨」居然大張旗鼓的舉辦寨主千金選婿大會,參加資格必須是不會武功的未婚商人,而且連續辦了七場都沒有人雀屏中選。八卦人人愛聽,一時間眾多猜測紛紛出籠,選婿大會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現下第八場選婿大會上,人山人海擠滿了鎮虎寨,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期待,唯獨兩個人例外——
「仲明兄,別愁眉苦臉了,既來之則安之。」陶子雋輕搖摺扇,態度一派從容的安撫緊張的好友。
「唉,子雋你有所不知啊!我不過是小小一個府衙執事,實在不解知府大人為什麼要把追查賑糧這麼重大的案子交給我處理,還要我親自混進來,探查鎮虎寨是不是想藉選婿的幌子,尋找能幫忙銷贓的商人?」知府大人這到底是賞識他,還是在整他啊?
「童知府的猜測也不無道理,既然這回有我陪你上山探查,你就放心吧!」
這時,人群開始鼓譟了起來,打斷兩人的低聲談話。
「莫姑娘出來了,哇,真是不枉此行啊,果真貌美如仙。」
「呵呵,雖然莫姑娘出身於山寨,進不了大堂,但若能娶回做妾,也不算有辱門風。」
「這種美人胚子,就算娶回家供養,也一輩子值得。」
眾人七嘴八舌的交頭接耳,陶子雋與李仲明聞言,跟著大家的眼光望向大廳,只見高高在上的看台,除了一名看似寨主模樣的魁梧男子外,還有一名端坐的姑娘,看來果真標致可人,清靈的臉蛋粉嫩白皙,靈俏的紅唇嬌豔欲滴,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正打量著大廳裡主動排列整齊的隊伍。
陶子雋不禁有點懷疑。那姑娘的目光,梭巡的成分大於好奇,她在找什麼?是可以匹配的夫婿,還是……
「大爺們請成雙走上選婿步道。」一旁勁瘦的漢子開始指揮眾人依序上台接受挑選。
寨主莫武郎簡單問過幾個問題之後,都會轉頭詢問女兒的意見,只要她一搖頭,他就向參選者抱拳致歉,然後由其他人送下台。
難不成他們都猜錯了,鎮虎寨真的只是想為寨主千金尋覓一位良夫佳婿?可是,看這姑娘眼神怪異,似乎另有隱情,若不是尋覓合作夥伴,難不成她想藉選婿之名,實踐另一個目的?
「紫菁,就剩兩位年輕有為、前途光明的商人了,妳仔細瞧瞧,看看中不中意。今天已是第八次選婿大會,最近往來嶺南鎮的未婚商人幾乎也讓妳全挑過,難道全沒有讓妳看上眼的?」
莫武郎一臉無奈,誰叫他就是疼女兒,對她幾近百依百順,只除了反對她參加武狀元大賽之外。
「爹爹,女兒只想挑個能夠讓您放心將女兒交給他的相公。」莫紫菁略帶無辜地說。
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細細柔柔的帶點嗲聲嬌氣,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暈陶陶的,幾乎酥軟了身子,只除了兩個人。
「阿彌陀佛!」李仲明拚命鎮靜自己,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是來辦案的。
「嘩,好可怕。」陶子雋聽出其中虛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好厲害的女人,一句話就能收買人心,讓人不疑有他,心甘情願為她上刀山下油鍋,死而無憾。
「好女兒,那妳就慢慢挑吧,如果今天沒有看上眼的,改天我們再繼續第九場、第十場的選婿大會,直到妳找到心目中的最佳相公人選為止。」莫武郎感動的直點頭。
果然,連她老爹都被她蒙混過去,還真以為她是個孝感動天的乖女兒。
這女人看來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不過,走遍大江南北,還真難得見到這般清豔有加、燦爛奪目的姑娘,讓他的心神不自覺地也微微蕩漾。
「七百六十七號、七百六十八號兩位大爺請上台。」一旁的大漢唸完號數,恭敬有禮的做出邀請手勢。
收拾起紛亂的念頭,陶子雋推了推遲疑不定的李仲明,兩人並肩走上高台。
「我是本寨寨主莫武郎,有勞二位前來參加選婿大會,不知如何尊稱?」或許次數說多了,讓原本大字不識幾個,粗鄙無禮的草莽匹夫莫武郎,也能將文謅謅的話說得順口流暢,他不禁有點得意,下巴微微仰起。
「在下陶子雋。」深知夥伴剛毅木訥的個性,加上唯恐有閃失的忸怩態度,陶子雋偷偷用手肘推了推還一臉木然的李仲明。
「我……我是李仲明。」為了顧全大局,李仲明趕緊得體的回應了問話。
他戰戰兢兢的態度,引起莫紫菁的注意,她深深望了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激賞。
「兩位從事何種買賣生意?」商人家境富裕,為了讓女兒能有好日子過,莫武郎開出這種條件要求,他的寶貝女兒也表贊同,只是多加要求不諳武藝這項。
自小習武,藝高人膽大,莫紫菁其實根本不太需要別人保護,提出這個要求,莫武郎倒沒其他意見。而且她也解釋為免夫婿武藝高於自己,將來會受到欺凌。
疼女至深,自小到大絕不讓她受到丁點委屈的莫武郎,聽到此番說明,也覺得這樣的確安全些。
「在下是一名小小的古董商人。」收起手中的褶扇,陶子雋展露無害的溫笑,拱手回禮緩緩說出,嗓音渾厚,態度有禮,頓時讓場中焦點轉移到他身上。
望著眼前俊逸不凡的男子,條件優秀的他卻有著敦厚謙虛的態度,莫武郎打心底讚賞,暗自希望女兒會中意他。
「那你呢?」眼前還有一位平庸至極的男子,他直想快點草草打發掉,他相信女兒絕不會看上的。
「我……我是小酒樓的少主。」李仲明心虛的說出。這是陶子雋教他說的,酒樓是陶家產業之一,這麼說比較不會露餡。
「紫菁,這兩位妳可中意?」莫武郎滿臉期待的等著女兒的答案。
莫紫菁一同往例,並沒有開口拒絕,卻也沒有搖頭表示,只是怯生生地朝李仲明投去害羞的一瞥。
「嗄,不會吧!妳中意的人是他?!」怎麼可能?這傢伙身材中等、面容平凡,態度畏畏縮縮,一點也不討喜,他無法置信的指著李仲明,再次向女兒確認。
「嗯!女兒看上的夫婿正是這位爺。」她害羞的用衣袖將粉臉遮起,就算她不是名門閨秀,毋需太忸怩作態,可是基本的含蓄還是應該展現。
「妳不再考慮一下?其實就算再辦個十次八次招親也可以,妳沒必要為了怕麻煩大家而勉為其難。」莫武郎不死心地再度確認。
難不成是衝著他家酒樓,算是有錢,才做此決定?可是他一身儉樸打扮,在場比他闊氣的人比比皆是,要比家產恐怕也勝出許多,沒必要選一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啊!
莫武郎看向大廳裡被淘汰的商人們,個個瞪突雙眼,不相信自己竟會輸給一名毫不起眼的酒樓公子。
「是呀,姑娘,妳可要好好考慮一下。」李仲明忽然也跟著開口,額頭上急出一把冷汗。他根本料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如此狀況,若不快點想辦法解決,後果難以預料。
算這小子有自知之明。台下已經回過神來的商人們,原本想要去撞牆的,聽到此番話,暫且打住了念頭。
「爹爹,您要幫女兒作主,這未來的……相公,他傷了女兒的自尊。」莫紫菁開始無聲的啜泣,抽抽噎噎的聲音讓在場每一個人,都不捨地直想將她擁入懷裡疼惜。
嘩!這姑娘不但語出驚人、目光獨具,還是一流的戲子,佩服佩服!
瞧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就算心腸再硬的人,也會軟化在她的柔情攻勢之中吧!陶子雋不禁想對她來個膜拜,以表敬意。
「這……李仲明,難得我女兒在千挑萬選中看上了你,也算是你運氣特別好,你就別不識相了,直接答應這門婚事吧!」八場選婿大會,將近八百位參選者中的勝選者耶!
既是女兒中意的人選,莫武郎決定順從她的意思。也好,這小子看來愣頭愣腦的,絕對不敢欺負他的寶貝女兒。看這一臉老實樣,應該也不至於會是到處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至於那個一表人才的陶子雋,他只好忍痛割捨了。
「可是……可是我覺得不太妥當耶!」李仲明這下真的是焦頭爛額,吞吞吐吐的想不到任何理由來婉拒。
「既然你無意成為我的乘龍快婿,為何又要參加選婿大會?」莫武郎本來就看他不順眼,聽他這麼一說,簡直就要火冒三丈,原先拘謹有禮的態度也不復存在。
「我……」有妻子了,「只是……」上山來辦案的啊——
李仲明求救的望向陶子雋,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
眼見他再被逼問下去,他們混入選婿行列意圖調查鎮虎寨是否有嫌疑的計畫可能就會被抖出來,陶子雋趕緊接下他的話。
「他只是陪我一起上山參加選婿大會,有意願娶姑娘為妻的是在下我。」陶子雋展露一臉誠意十足又溫和無害的笑容,往前踏出一步,擋在李仲明面前。
台下錦衣華服的商人們,看見一身儉樸打扮的他有著玉樹臨風的風範,全身上下散發出超凡的氣質,不禁覺得黯然失色,也一致認同他是唯一可以匹配得上美人的最佳人選。
莫紫菁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悄悄從衣袖邊偷睨了一眼陶子雋,婀娜窈窕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震,芳心跟著震動了一下。
好俊的人!方才她的目光全放在李仲明身上,根本沒發現還有這一號人物存在。
「紫菁,既然李仲明那麼不識相,我們就摒棄他。這個陶子雋看來不但一表人才、風度翩翩,還誠意十足、態度大方,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不如妳就考慮一下,或是直接相信爹爹,讓我替妳作主決定。」
陶子雋本來就是莫武郎唯一中意的最佳女婿人選,現在一聽他自動表態,連忙搧風點火,期望得到女兒的應允,畢竟,就算辦再多招親,也難遇上這等相貌堂堂的優秀人選。
聰慧如莫紫菁,一聽也知道爹爹有了中意的人選,那就是眼前斯文有加的陶子雋。
看他一臉誠懇,俊臉上看不出任何玩世不恭,溫吞的笑容更彰顯他務實敦厚的一面。
假設他真的對她一見鍾情、迷戀不已,是否會願意答應她任何事情,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她是否應該賭一賭?
其實,就算賭輸了,她也不算吃虧,有個俊逸非凡的相公,也不算嘔了,更何況她還有一身好武藝,鐵定威脅得了他,不怕他不答應她的條件。
經過一番思索,莫紫菁有了決定,「一切全憑爹爹作主。」她低眸歛目,雙頰微微泛紅,輕聲回應了莫武郎。
「那好,陶子雋你就是咱鎮虎寨最佳的乘龍快婿,我會盡快幫你們辦個轟轟烈烈的大婚禮。」莫武郎高興的當眾宣佈。
「樂意之至。」陶子雋還是一臉溫和的笑意,只是他深邃的眼眸卻定定的望向猶在表現含羞姿態的莫紫菁。
這小妮子果然另有目的,那就讓他奉陪到底陪她玩玩,這一趟,雖沒有得到與盜糧案有關的蛛絲馬跡,不過,卻另有趣味,不算白走一遭。
陶子雋眼中,急速閃過一絲饒富興味的光芒。
 
鎮虎寨果然誠意十足,辦事效率也一流,不消幾天,就真的將婚禮會場佈置得喜氣洋洋,連帶因為寨裡人多,整個氣氛也鬧烘烘的。
在婚禮前一夜,莫紫菁來到暫時安置陶子雋的客房。
「陶公子。」她將別著一只大紅繡球的新郎服放在桌上。
「莫姑娘?」她的到來讓他有些驚訝,「未婚夫妻在婚禮前私下見面,似乎與禮俗不符,為免在下壞了姑娘的名節,還是快快請回吧。」他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還作勢要開門送客。
雖然隱約觀察得出來她與一般女子不同,但依她之前在眾人面前故作嬌羞的謹慎作風,應該不會如此莽撞夜訪,一定另有目的才是,他得小心接招。
她身形微動擋住他的去路,笑著說:「你我行事光明磊落,有什麼怕人家說的,莫非陶公子對自己的品行沒有信心?」
「莫姑娘言重了,我只是為妳著想,如果有失言之處,還請姑娘見諒。」對她帶有挑釁意味的話非但不生氣,他還深深作了一揖,好像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一樣。
自動送上門的肥肉他不吃,還急著將她往外推,很好,忠厚正直第一關,過關!
「哪裡,是我失禮了。」她逕自走到桌邊,看見桌上茶壺正冒著蒸騰的熱氣,嘴角微微一揚,倒了一杯,拱手遞到他面前,「小女子給公子敬茶,請公子不要見怪。」
陶子雋伸手要去接,還沒碰觸到杯身,就眼尖的發現她手一鬆,熱茶就要傾灑而出。這茶接或不接?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
他的手幾不可察的稍稍往旁一偏,任由整杯熱茶潑在他的袖子上。
「哎呀,公子沒事吧?真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擔心的放下茶杯去查看他的傷勢。他的名字和「那個人」相同,讓她有些在意,所以想來試探一下,但她可不想真的傷了人。
看他有難不會躲,身體反應也不機敏,不會武功第二關,過關!
「我沒事,幸好只是灑到袖子而已,莫姑娘不必擔心。」陶子雋這下總算確定她是來探自己的底,臉上不動聲色的溫和一笑。
不錯,這樣美貌與智慧兼備的女子,還真是前所未見,讓他除了驚豔,更覺得欣賞,若有這樣難得的絕世佳人為妻,他這一生也算別無所求了,只不過……得先搞清楚她招婿背後的動機才行。
「我夜訪公子,其實是有事相問,如果因此害你受傷,那可就罪過了。」
「即然如此,請問莫姑娘有何指教?」陶子雋微微提高警覺,臉上依然綻開一抹燦若朝陽的溫暖笑意。
「小女子只想問你,那天在大廳上,公子可真是願意娶我為妻?」她總覺得他的笑容裡還包含了一點其他的東西。
「莫姑娘誤會了仲明兄,為了幫他脫困,更因為仰慕姑娘風采,我自是應該挺身而出。」陶子雋毫不隱瞞的說出,眼睛直直望進她清亮的雙眸。
身子不由自主的微顫一下,莫紫菁突地覺得臉上一熱。
「多謝陶公子的深情相待。」她連忙低下頭,向陶子雋褔了一褔,「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期盼陶公子能夠應允。」
她決定再試探他的誠意,再決定是否真與他成親,如果他無法配合,現在換人還來得及,李仲明還在山寨裡,她還有希望,到時她一定要想盡辦法逼他與自己拜堂,那個愣頭愣腦的傢伙,絕對是最佳人選。
「莫姑娘有話但說無妨。」陶子雋領頭在圓桌坐下,一面示意莫紫菁也坐下。
「陶公子,兒女奉父母之命結婚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我倆才初識,還很生疏,若要結為真正的夫妻,實在讓小女子好生惶恐不安。可是長輩美意又不好拂逆,所以,小女子有個小小的要求,希望公子能答應,也能體諒小女子戒慎恐懼的一顆心。」
「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力所及,定當不負所託。」他難得收起笑意,認真嚴肅地準備傾聽。
「真的?」莫紫菁大喜,想不到他當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絕無半點虛假!」
「那小女子就直說不諱了。」望著他一臉屏息以待的認真表情,她開始在腦海裡琢磨如何開口。
「請說。」陶子雋傾身向前。
「既然我們還不熟稔,不如就先做個有名無實的夫妻吧!三個月後,若發現兩人個性不合,為免遺憾終生,我們就各自分道揚鑣,對於你的休妻,我絕無半點怨言。」莫紫菁一口氣說出要求,雙眼也目不轉睛等著看他的反應。
「莫姑娘說得有理,我若不答應,也算是意圖趁機佔便宜,不過,休妻之後難道毋需我陪同莫姑娘回山寨向莫寨主解釋?」她的想法早在預料之中,所以他並沒有太大的訝異,只是想一探她究竟有何企圖,為何非要採取這種極端的作法。
「不用!等到我成為第一位女武狀元之後,爹爹自然就能諒解,毋需陶公子費心。」莫紫菁毫不隱瞞的說出,一方面也想藉機暗示他,若不同意,小心她用強的。
「咳咳!」陶子雋差點駭得接不上氣,更差點就跌落椅子底下,「莫姑娘懂得武術?」
莫紫菁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以為他真的被自己給嚇著了。「當然,我自小習武,功夫紮實,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名揚天下的武狀元。」她得意的說,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
「喔!那為何不先去完成心願,反而讓寨主替妳安排招親大會?」
「爹爹雖然教我一身好武藝,可他只希望我拿來防身自衛而已,根本就不同意我去競逐武狀元。」她難得真情流露,氣呼呼的嘟起嘴。
「所以妳才打算假裝順從,然後與我約法三章?」看到她不好意思的點頭,陶子雋接下去問:「不過,為何要等到三個月之後呢?」
「還不是因為爹爹,雖然女婿是他親點,但為免錯看了你,加上擔心我終究會被欺負,他一定會在三個月之內派人跟蹤監視我們,所以如果不這麼做,一定立刻穿幫,那我就將失去名揚天下的機會。」莫紫菁無奈地說出最令她頭疼的一件事。
「原來如此,莫姑娘一身絕技,若無法完成夢想,一定會抱憾終生,我能夠理解,請放心,這個忙我定當全心全力相助。」陶子雋沒有多想便慨然應允。
「真的?」
「妳放心,我也絕不會告訴莫寨主,一切真相就等到妳揚名立萬之時再讓他知道吧!」他不忘好心告知,希望能讓莫紫菁更加放心。
「謝謝你!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真正適合你的娘子,到了那一天我會為你感到高興的。」莫紫菁有感他的欣然相助,不忘有禮的回報一番祝福,只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夢想,要將這樣的如意郎君拱手讓人,心裡難免有些微酸意。
「人與人之間能夠相逢,靠的是緣分,能夠結成夫妻,真要福份修得夠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終有一天能得到喜歡的人回應。」陶子雋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盯著莫紫菁,讓她有些坐立難安的感覺。
「是啊,我為了夢想不惜犧牲姻緣,或許真的有些太執著,不像你,單純多了,相信這樣願望也容易實現。」鮮少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夢想,他是第一個讓她有一見如故感覺的人,她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好似兩人真要就此各奔西東,讓她好生不捨。
「有時候人的夢想可以大一些,未必不能兩全其美。」陶子雋將她煩複的心情看在眼裡,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什麼意思?」她的心忽然提得半天高。難不成他看穿了她矛盾的心思?
「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勇敢去追,有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穫,妳該如此,我也會將之奉為圭臬。」陶子雋說得坦白,也一臉篤定。
「你……」
忽然,她發現他的聰明才智、觀察入微,似手並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古董商人而已。不過,他已經答應了她,這就夠了,不是嗎?
「時候不早了,莫姑娘要不要先回房休息?明天會是累人的一天。」陶子雋伸伸懶腰,又展現出自己中看不中用的模樣。
「喔,那你也早點休息吧!」莫紫菁起身離開,在闔上門之前,她又瞧了一眼陶子雋,看到他兀自對自己不好意思的傻笑,對於方才心裡的直覺,忽然又有點茫然。
或許,那只是他一時興起勉勵人心的話吧!
第二章
手拿長劍,隨身包袱由陶子雋背著,莫紫菁終於等到可以光明正大下山的一天,這時兩人正與李仲明一同坐在馬車裡,由山寨的人護送下山。
「仲明兄,這趟上山讓我抱得美人歸,你合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怎麼還是愁眉苦臉?」陶子雋臉上掛滿笑,搧著扇子,心情輕鬆地哼哼唱唱。
「可是,子雋兄,這會不會太委屈你了,我們原先只是想要……」李仲明警戒、遲疑地望向兀自欣賞窗外景色的莫紫菁。
「我們原先只是想要探查鎮虎寨是否與盜糧案有任何牽連,沒料到竟陰錯陽差得到莫寨主與紫菁的青睞,讓我成了山寨裡的乘龍快婿。」陶子雋幾近手舞足蹈地接下他的話。
「子……子雋兄,你會不會說得太……太直接了?」聽到陶子雋大膽說出內情,李仲明緊張地直往莫紫菁的方向瞧去。
「呵呵!紫菁是自己人,沒什麼好擔心的。」事到如今,他不認為有必要再隱瞞,開誠佈公反而好些,畢竟兩人至少還要相處三個月的時間。
「你們上山真正的用意,居然是因為懷疑鎮虎寨劫掠賑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莫紫菁沒漏聽到他們的對話,嗔怒地望著並肩而坐的兩人。
「唉!其實仲明兄真正的身分是知府執事,奉命追查盜糧案……」陶子雋一五一十地將經過告訴他。
「喔,所以你就真的好心陪他上山?」莫紫菁的聲音忽然拔高。
天呀!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看李仲明那一臉呆樣,還知道自己此行如果摃上鎮虎寨,鐵定是以卵擊石,而這個擁有一張俊臉外加好身段的男人,難道腦袋裡真的空無一物,不會想到萬一鎮虎寨真的是掛羊頭賣狗肉,那他們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嗎?
「為朋友分憂解勞才是義氣。」陶子雋說得理所當然。
「你是什麼身分,又憑什麼敢如此強出頭?」她的眼睛越睜越大。
難道他真以為憑他貌賽潘安的俊相就能所向披靡,保他萬無一失?天底下又不只有女人而已,會對他趨之若鶩,巴結爭寵都來不及,哪還會想到要傷害他。
「子雋兄是……」李仲明想道出陶子雋的聲名,好讓莫紫菁不會再一臉大驚小怪地看扁他,不料卻被他暗中拉住。
「我是一名古董商人呀,妳不是早已知道了?」他一臉陪笑,這樣說也並沒錯,那是他的身分之一。
「你到底知不知道何謂明哲保身,懂不懂得凡事先惦惦自己的斤兩啊,居然就不顧一切跟著來了!」如果有個萬一,誰來救他?
看來這傢伙不是自信過度,就是屬於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那一型的,看他的莽撞與一臉無邪,絕不是會過度膨脹自己的人,如此說來,就真的是愚昧無知了。
千挑萬選,她還真的嫁了個笨頭笨腦的人,難怪他會願意無條件答應她的要求,好不容易到手的美嬌娘居然不懂得據為己有,還甘冒風險與她合演一齣騙劇,這不是濫好人還會是什麼?莫紫菁不自覺地氣得全身發抖。
「事實證明鎮虎寨確實無辜,能夠還山寨一個清白,很值得的。」陶子雋笑得更加開懷,又開始哼起歌謠。
「那又不關你的事,幹麼窮開心。」她氣得別過頭,不想再看見他一臉的天真。
「讀書之人當以天下為己任,怎會不關我的事呢?更何況澄清了鎮虎寨的無辜,仲明兄才能繼續朝其他線索去查,也才能更快破案。我只是略盡一點小小的心力,就能獲得如此大的成效,怎能不開心呢?」他將嘴咧得更大,還用手肘碰了碰李仲明,要他表示贊同之意。
「那接下來你還會繼續蹚這渾水嗎?」她懷疑他會半途而廢。
「當然嘍!豈能只幫一半忙,做事有始有終才是好習慣。」陶子雋據實回答。
「子雋兄,我真是太感謝你了,本來我還擔心接下去該怎麼辦的,看來我又憂慮太多了。」李仲明這下可是眉開眼笑了。
他願意幫忙,值得那個白癡那麼高興嗎?只不過是多了個驢蛋在瞎攪和罷了,她就不相信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真能將案子破了。
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要不就是搶匪自覺太沒面子,這麼大的案子知府居然只派沒半點用的人查案,自動棄械投降。
「我相信只要我們同心協力,鍥而不舍,一定能將案情查個水落石出,揪出那幫喪失天良的盜匪,尋獲賑糧。」陶子雋拉起李仲明的手,慷慨激昂的說。
我很懷疑喔!莫紫菁在一旁翻白眼,拚命用手搧涼去火。
若是交由我來查案,憑著一身好武藝加上聰明智慧的腦袋,那倒還有可能破案,至於這兩人……還是一旁納涼去,才不會礙手礙腳。
咦!既然成為武狀元是自己的最後的目的,那在成為名揚天下的武狀元之前,若能先將盜糧案破了,豈不是能提早讓聲名遠播,到時爹爹或許就真相信她的能力,也就不會反對她去競逐武狀元,那她就可以趁早擺脫掉陶子雋這個傻不隆咚的濫好人了。
嗯,這個辦法真是不錯,她就是聰明,呵呵呵!
「紫菁,妳也為我們感到高興嗎?」陶子雋忽然發現對面的她居然也笑出一臉燦爛。
「我只是在笑你們真的是過度天真,不知輕重。」警覺自己的失態,莫紫菁趕緊解釋,「唉!其實你們是好人,不該受到嘲笑,這樣吧!為了答謝你們幫鎮虎寨洗刷冤情,我也義無反顧的幫這個忙吧!」
其實根本就不關鎮虎寨的事,何來冤情?可是她不這麼說,又該如何自圓其說呢?還有,只要一想到陶子雋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她就有種莫名的不安。
「紫菁,妳真的願意幫忙?」陶子雋喜出望外。
「是啊!莫姑娘,如果妳願意協助,那就真是如虎添翼,一定能更快找到真兇。」李仲明也一臉欣喜若狂。他上輩子鐵定燒了不少好香,才能一次遇上兩個貴人。
老虎?兩隻三腳貓還差不多!「我只是略盡一點心力而已,你們也毋需太感謝我了。」
「你們夫妻倆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李仲明感激得幾乎喜極而泣。
「夫妻倆?我們……」莫紫菁愣住了,她幾乎忘了已與陶子雋成親之事,臉蛋忽然感到一陣熱燙。
「是呀!紫菁可是我的賢內助呢!」陶子雋滿意地將她的表情盡收眼裡。
客棧裡,李仲明目送先行回房休息的莫紫菁,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才不解的轉頭望向正怡然自得品茗的陶子雋。
「子雋兄,你當真願意娶莫姑娘為妻?」他跟著端起一杯茶順順口。
「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了。」陶子雋聞著馨香撲鼻的茶味。
「那又為何還要隱瞞身分?」他只會喝茶,沒本事鑑賞茶的好壞,所以不像陶子雋這般慎重其事,他很快又倒了一杯茶。
「紫菁個性好強,我怕她一時不能接受,所以打算暫時隱瞞她。」陶子雋慢慢將一口好茶含入嘴裏。
「你真的不會覺得太牽強?畢竟憑莫姑娘的出身有點高攀了你。」李仲明無趣地放下茶杯,一臉納悶。
「仲明兄,如果你真喜愛一個人,會在乎她的身分嗎?」陶子雋又注滿一杯茶。
「絕不會的,兩情相悅是最值得祝福的事,又豈能讓一丁點遺憾破壞了。」他的妻子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姑,可他從沒嫌棄過她。
「這就是了,對紫菁,我也是這般心意。」陶子雋難得露出了真情。
「可是,莫姑娘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他不懂這兩人既然成了親,為何看來又還像是不相干的人。
「所以需要給她時間,仲明兄,記得,暫時別洩漏了我的身分,否則恐怕適得其反。」陶子雋沒忘記好友的直腸子。
「我知道了,對於你們的大恩大德我不但感激不盡,更希望有朝一日莫姑娘真能了解你的心意,兩人能夠白頭偕老。」他也不是真的駑鈍,該怎麼做,一點就通。
「仲明兄,謝謝你!」陶子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咦!子雋兄,那兩人有點眼熟,好像是鎮虎寨的人。」李仲明放下茶杯,忽然發現角落裡的兩人,似乎隨時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的確是。」其實陶子雋早就發現了,只是視若無睹。
「他們好像一直在注意我們,為什麼?」李仲明杞人憂天的個性又升起。
「可能是擔心我們欺負了他們的寨主千金吧!」他好整以暇的說。
「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感謝她都來不及了,而你更不可能會傷害她。」
「天下父母心,也難怪莫寨主會有這層擔心,我們當做沒看見就好。」他擺擺手,提點李仲明保持不知情的態度。
「你們打算一直待在這間客棧裡,不回到府城裡去嗎?」既然如此,那他也假裝不知,反正又不干他的事,應該不至於會禍及無辜吧。
「我打算先在這裡探查一些消息,過幾天再帶著紫菁回府城。仲明兄,離家多日,小嫂子可能相當掛念,你也該早點回去了。」
「為了查案,我將她一起帶來嶺南鎮,是為難了她,也真該早點回到落腳處,以免她以為我出了什麼意外。」李仲明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那我們再聯絡,有事就到客棧來找我。」陶子雋依然安坐,繼續品茗。
他得好好思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對待莫紫菁,他不希望她涉險,又不想阻止她幫忙查案,這分寸上的拿捏,他得好好衡量。
是晚,在房裡,陶子雋與莫紫菁各據一方,互相對立著。
「讓莫姑娘委屈與在下同居一室,小生實在感到抱歉。」陶子雋放下懷抱的鋪蓋,打躬作揖表示致歉。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會怪你的。」莫紫菁也發現山寨裡派來跟蹤的人。
「男女授受不親,如果莫姑娘覺得小生需要有所迴避時,我定當立即離開這裡。」陶子雋展現君子風度,有禮的說出,避免讓她尷尬。
「只要你不該看的就應該迴避,還有,進房前記得先敲門就好。」她順理成章開始耳提面命。
「小生記住了。莫姑娘準備就寢了嗎?」
「你打算睡哪裡?」她望著房間裡唯一的一張大床,再看看地上的舖蓋。
「莫姑娘毋需擔心,基於尊重,床應該讓給莫姑娘,我睡地板即可,絕不會越雷池一步。」陶子雋無怨無悔的說,順手指了指離床頗遠的角落一隅。
「你倒真的好心,甘願如此委屈自己。」莫紫菁鬆了口氣,沒想到離開山寨,他還是願意遵守承諾,與她相敬如賓。
「為了莫姑娘,再多的委屈與責難我都甘之如飴,只要看到莫姑娘能夠舒坦的開懷暢笑,那就值得讓我付出一切了。」他目光轉柔,聲音也跟著低沉,宛如正在傾訴情衷的多情男子。
第一次被人赤裸裸的告白,而且還是她所見過最俊美的男子,莫紫菁忽然愣了一下,心跳加速,但她很快捉回理智。「你真的一點也不求取回報?」
「助人乃快樂之本,能夠皆大歡喜就是最大的回報了,怎能有太多妄想?」他恢復平淡有禮的語氣。
「沒有其他的原因?」她忽然感到有點失望,原來他只是比較古道熱腸而已,那些不算情話。
「莫姑娘以為還會有其他什麼原因呢?」陶子雋目光如熾,直盯著眼前一臉期待的莫紫菁。
「我……我怎麼知道?我想休息了。」突覺自己的失態,她趕緊穩下一顆亂撞的心,走向床榻。
「那好,我們就早點休息吧!」陶子雋不急著點破她,知道需要時間讓她慢慢接受他。
房裡的燈終於被捻熄,對面遙遙相隔的另一間房門外,兩名壯漢曖昧的笑開,滿意的轉身,各自回房休息。
這繡花大床不比山寨裡的床差,可是怎麼老是讓人睡不安穩?
莫紫菁翻來覆去的試圖找到最舒適的睡姿,可是還是無效,一整夜就這樣輾轉反側,睡得迷迷糊糊的,極不安穩。
遠遠傳來斷斷續續的雞啼聲,淺眠狀態下的她很快醒轉,睜開雙眼,望向窗外,天才濛濛亮,就著昏暗的光線,她起身望向陶子雋躺臥的地方。
看來他挺能隨遇而安,還在沉睡中,胸膛隨著勻稱的呼吸上上下下緩緩起伏,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
長得這般聰明模樣,居然表裡不一是個呆頭鵝,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當真是無害的濫好人嗎?不知不覺中,她下床走向他,蹲在他的身側仔細研究。
劍眉英挺,緊抿的嘴唇少了笑意,使整張臉看來英氣逼人,不像平常一樣溫和可親,卻更吸引人,這樣一個人就算沒有太大的成就,只要配上一副熱心的好心腸,也夠讓人迷戀的,而現在他居然是她的夫婿。
一抹微笑漾開在莫紫菁溫柔的臉龐上。
這一生有此夫婿,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他不足的地方,可以由她來補足,只是,她真願意就這樣與他平平凡凡過一生嗎?
她有雄圖大志,一心一意只想完成心願,不可能就此安於現狀,可是,一旦想到真要與他各奔前程,怎麼她的心就有種莫名的不捨,是因為怕再也遇不到像他這般熱心的人,還是擔心單純天真的他,少了她的保護會有危險?
他們兩人本來就是不相干的人,就算以後他遇上了什麼危難也與她無關,她何須耿耿於懷,難不成自己被他的外表所迷惑,開始有一點點的迷戀?
這張臉,生來就是要讓女人神魂顛倒的,還有那張嘴唇,到底是怎樣笑的,總是讓人心神蕩漾,如沐春風。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向陶子雋的臉龐探去,眼睛也直勾勾地望著一張俊逸非凡的臉。
忽然,她對上了一雙突然張開的眼眸,練武多年的習性讓莫紫菁快速手捏劍指,腳踩七星的打出一個招式定在地上,被嚇到的她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紅霞迅速蔓延到脖子。
瞅了她詭異歪斜的姿勢一眼,他一臉莫名的問:「莫姑娘,妳這是在做什麼?」
「呃……」冷汗流下額角之際,初聞窗外一聲雞啼,莫紫菁急中生智的說:「我在聞雞起舞!」
「想不到莫姑娘也是性情中人!」他露出欣賞的眼神。
「呵呵……」她笑得尷尬,睡覺都嫌不夠了,還要練功,她又不是頭殼壞掉,可是現在情況危急,她不得不掰,「沒錯,偶爾一時興起,我會趁著早上神清氣爽之時揮灑一下劍術。呃,你可以繼續休息,我這就出去練劍了。」說著就想走為上策。
「我已無睡意,倒有興趣一睹莫姑娘練劍時的英姿,不知方不方便?」陶子雋提議,態度坦然的等著她回應。
「你要看我練劍?!」這傢伙對我的崇拜還不夠嗎?
「莫姑娘是否應允呢?」
「這……也好,就讓你看看何謂刀劍無情,以後才知道害怕危險。」莫紫菁轉身拿出長劍。
想不到她也開始關心起他來,真是讓他感到受寵若驚。
看來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就趁機好好享受她的關心吧!
陶子雋在她轉身之際露出一抹神祕的笑意。
傍晚,客棧裡人聲鼎沸,打尖與暫歇的人聚滿大廳。
「大爺,您們準備結帳了是吧?」機靈的店小二,看見一桌已經杯盤狼藉的客人站起身,趕忙走向前招呼。
「結帳?!你有沒有搞錯,大爺我吃飯需要給錢嗎?」一名橫眉豎眼的大漢手一拍桌,滿臉怒容地瞪住店小二。
「大……大、大爺,您方才大吃大喝了一頓,現在不是該結帳了嗎?」店小二嚇得幾乎有點傻住了,只是礙於職責所在,還是小聲提醒著。
「你怎麼還聽不清楚,大爺我們不用結帳。」另一名長得尖嘴猴腮的瘦漢不耐煩的怒斥,說完,兩人就想離開。
「大爺,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還望您高抬貴手,別為難我們。」原本在旁觀望的掌櫃,連忙趕到正欲離去的兩人面前,低聲下氣的乞求。
「怎麼連你也搞不清楚,大爺說不用就不用。再囉唆,小心我揍人!」被擋住去路,酒氣沖天的大漢一把捉起掌櫃的衣領。
「這……這……」掌櫃嚇得不知所措,生怕有個萬一,根本不敢亂動。
「我說人家開客棧是為了營生,怎麼有人可以吃霸王餐呢?」
陶子雋正好探聽消息回來,這一幕恰巧落入他的視線之中。他尋獲一點線索,賑糧確為山賊所盜,可是為何追查對象竟是以莊稼為生的鎮虎寨,顯然另有內情,而眼前這兩名山寇,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如此囂張,他猜測其中絕對不單純。
「小子,你是哪一個道上的,膽敢教訓起大爺來。」大漢橫眉亂蹙,不屑地望著眼前看來文謅謅的年輕男子。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見義勇為。」陶子雋慢條斯理的說,又往前跨出一步。
「就憑你,也膽敢惹我們『猛虎寨』的人?」瘦漢嗤之以鼻。
「原來諸位是猛虎寨的人,既是山賊,在此風聲鶴唳之際,行事不謹慎些,怎恁般囂張?」他腦裡迅速閃過一絲念頭,不動聲色的繼續探問。
「我就是能,你少管閒事,否則休怪我們連你也一起教訓。識相的話,讓開點!」說完,大漢直接想將他推開。
「各位要想離開,就先把帳結了。」陶子雋先他一步閃開,擋在門口堵住兩人的去路。
「小子,看來你真的不知死活,誰不好惹,竟敢惹到大爺頭上!」大漢沒推到人,反而被堵住去路,氣得舉起拳頭,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猛虎寨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除非是有靠山,否則你們怎敢如此目無法紀?」陶子雋依舊面不改色,一副泰山崩於前,也不為所動的態勢。
看來猛虎寨或許跟盜糧案有些牽扯,而且還有靠山,否則怎敢如此膽大妄為?他想趁機查出一點蛛絲馬跡,這兩個山寇是條好線索。
「知道就好,分明討打!」瘦漢跟著圍向前去,兩人左右開攻,準備將他好好修理一頓。
陶子雋退出門外,暗中握緊雙拳,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抹嫩綠身影慢慢晃過來,念頭一閃,決定暫且按兵不動。
外出探查案情的莫紫菁正一路低頭沉思,慢慢踱回客棧,不料卻在離客棧幾尺處,聽見打人的悶響聲,抬頭一望,居然看見兩名凶神惡煞模樣的人,正合力圍毆毫無反擊之力的陶子雋。
「可惡!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傢伙,居然膽敢打我夫君!」她立即介入三人之中,一劍擋開大漢接連往陶子雋身上揮去的拳頭。
又來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大漢氣得想順手將人捉起,一起痛扁,不料立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嬌娘,馬上色心大起。
「呦喝!哪兒來的潑妞,又俏又辣的,夠味,大爺喜歡。」
「看在妳的面子上,大爺就饒他一條小命,美人,過來讓大爺抱抱!」瘦漢也發現了美人,迫不及待想將她抱入懷裡輕薄。
「抱你的頭,我看你去抱那根柱子吧!」莫紫菁一躍而起,順勢一腳就將瘦漢踢向門旁的木柱。
「唉呦!」勁道十足,瘦漢立即暈了過去。
「他不夠看,大爺我比較好,來,親一個!」醉眼斜睨了一下被擺平在地的同伴,大漢猶不知死活,張開手,噘起嘴,直往她撲去。
「親你的頭,我看你只配去親地板。」莫紫菁很快閃到一旁,舉起腳又狠狠將人踹到地上去,讓他正好跌個狗吃屎。
看著那名大漢又想爬起,她立即上前抓起他的衣領,補上幾拳,「你剛剛揍他哪裡,我加倍還給你。」她揮舞著拳頭,將大漢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還有誰也吃了這兩人的虧,我一併幫你們討回。」她放下哀聲連天的大漢,將他一腳踩在地上,開口探問圍觀鼓掌的眾人。
「他們不給吃飯錢。」掌櫃的看見有人幫忙,終於膽敢走向前說出。
「那就讓他們還錢吧!」說完,莫紫菁便要大漢拿出身上的財物,一部分還給掌櫃,一部分收為己有,「這是給我夫君療傷的醫藥費。」她拿得理所當然。
「呿!這點本事也敢在這裡逞兇,真是不自量力。」她又踢了一下大漢,讓他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然後收起錢,轉身走向陶子雋。
「你還好吧?」她扶起跌坐在地的陶子雋,慢慢走進客棧,在經過掌櫃面前時,她暫停腳步交代,「將那兩人綁起來交給官府處置吧!」
第三章
「你傷得疼嗎?」莫紫菁將陶子雋扶到床邊坐下。
「還好。」他順從的靠著床柱休息。
其實那兩個傢伙的揮拳,大部分都讓他以內力擋了回去,臉上的傷,是為了逼真,就讓他們真的揍了幾拳,其他的對他而言其實不痛不癢,根本不礙事的。
「我讓他們去請大夫來看看。」望著他臉上浮腫的傷,她蹙起黛眉。
「我想不用這樣大費周章了,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陶子雋連忙回絕。
「臉上都瘀青了,沒事才怪!那不然,我幫你看看。」看著他臉上的傷,她的心莫名地感到一陣抽痛,她剛才應該也將那兩人揍成豬頭才對。
「不……不用了!男女授受不親,這對莫姑娘不太好吧。」看著莫紫菁伸出手就想幫他解開衣帶檢視受傷狀況,他趕忙兩手護胸迴避。
「我是江湖兒女,才不計較這些呢!更何況,山寨裡那些男人沒穿衣服的模樣,我從小看到大,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擔心這些?真服了他。
「真的不必麻煩妳了,在下已讓莫姑娘救了一回,不好意思再麻煩。」
「那好吧!」莫紫菁看他如此堅持,也不再勉強,自顧自坐到椅子上倒茶解渴。愛逞英雄,活該受罪!「對了,你為什麼會惹上那兩位惡煞?」
「他們吃霸王餐,不願付帳,剛好讓我遇上,我就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陶子雋據實以告。
「你!」
她差點讓一口茶水嗆到,放下茶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睜大一雙靈燦的眼眸瞪視著他。「對方是窮凶惡極、殺人不眨眼的大壞蛋,你怎麼這麼不自量力?!」
「我是看掌櫃的需要協助,才立刻挺身而出,見義勇為,根本沒想那麼多。」陶子雋面露無辜。
「難道你不怕會有危險?」他打算拿什麼跟人家鬥?
「我想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他們應該不敢這般膽大妄為才是。」
「他們既然都敢吃霸王餐了,還怕鬧事?更何況他們鐵定佔上風,你有沒有想過啊?」她真想再賞他幾巴掌,看能不能讓他清醒點。
「可是我懷疑他們跟盜糧案會有一些關係,為了查案,所以忘了想到危險。」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單純,查案也並非是你的職責,只算是幫忙,不能將自己的性命都賠了進去呀!」真想直接把他掐死算了,省得換她被氣死。
「還好妳適時出現救了我呀!」陶子雋換成一臉感激。
「是啊!我剛好救了你,如果今天我沒有適時出現,那你以為還會有誰敢冒險救你?你這個大白癡!」她覺得自己簡直快被氣得吐血。
「可是我也有點收穫。」他邀功的說。
「什麼收穫?」為免真的氣壞,她乾脆坐下,再喝一杯茶緩緩情緒。
「就是那兩人呀!他們不否認有靠山,相當可疑!我想應該請仲明兄好好審問他們,或許能對案情有所幫助。」陶子雋說出心裡的打算。
「是嗎?那好吧,等李仲明那個呆子要審問時,我也要在場,否則我真懷疑他能問出個所以然來。」想到另一個蠢蛋,她就想舉白旗投降。
「莫姑娘,謝謝妳救了我!」陶子雋忽然轉移話題,誠摯地望著搖頭嘆息的莫紫菁。
「我……這也是剛好讓我遇上了,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太過於感動。」聽到他溫和有禮的道謝,她忽然有點不自在,原本的怒氣瞬間消失,還微微臉紅了起來。
「今天要不是莫姑娘出手相救,後果真不敢設想。」
「你知道就好,以後別再逞強了。」想到還有以後,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能讓莫姑娘搭救,真是我的榮幸。」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遇上你,我也只能認栽。」他的眼光讓莫紫菁渾身不自在,她直覺地起身想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你餓了嗎?我去請小二把晚餐送到房裡來,我們就在房裡用餐好了。」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正好響起,她走到門邊,「誰?」歷經方才的事,在準備開門前她警覺地先確認。
「掌櫃的。」
門外傳來掌櫃真切溫和的聲音,莫紫菁放心的開門,緊接著掌櫃跟端著一只大托盤的店小二便走進房裡來。
「剛才謝謝兩位的相助,公子因此掛彩受傷,讓我感到很過意不去,便擅自將晚膳送到房裡來。」掌櫃一面指示店小二將飯菜擺放在桌上,一面彎腰致歉。
「打抱不平,小事一樁,掌櫃不必掛懷。」陶子雋站起來回禮。
「療傷費用既然姑娘已向兩名山賊索討,那本店就謹以免收兩位的食宿費聊表心意。」掌櫃繼續表明來意。
「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陶子雋連忙回絕。
「今天要不是兩位義助,場面可能更難收拾,小店的損失將會更大,這點小小的致謝,還望兩位不會棄嫌,願意接受本店一點心意。」掌櫃誠心誠意的說。
「這……」做好事一向不指望求取回報的他,這下倒是有點為難。
「好吧!既然你們執意招待,那我們就收下了。」一直默不吭聲的莫紫菁,看著雙方互相堅持,乾脆直接作主答應。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不再打擾二位休息,有事時儘管吩咐,我們一定立刻遵照辦理。」掌櫃開心至極,準備帶著店小二離開。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用完晚膳後,就麻煩幫忙打兩桶熱水進來。」既然人家大方承諾,她也就不客氣的要求。
「沒問題,熱水一定按時送到。」掌櫃笑呵呵的關門離去。
「莫姑娘待會要洗澡?」看著既成事實,陶子雋也不再反對,只想先搞清楚狀況,以便待會適時迴避。
「那是讓你用的,看你一身狼狽的,洗個澡會舒服點。」莫紫菁正眼也不瞧他,逕自坐在椅子上添飯,「先吃飯吧!免得菜都要涼了。」
「莫姑娘……」陶子雋深情地望住了她,心裡有無限的溫暖與感動。
當晚,考量陶子雋的傷,莫紫菁打算將床舖讓給他睡,未料他仍堅持睡地上,她只好任由他。
躺在床上,她心裡有一絲絲甜意,想不到愣頭愣腦的他居然還懂得要禮讓她,讓她對他的印象除了標準濫好人之外,還多了一個體貼的優點。嘴角微微彎起,莫紫菁帶著甜蜜與滿足沉入夢鄉。
 
 
兩名山賊在押入獄第三天早上,被發現讓人暗殺身亡,這讓莫紫菁開始感到事有蹊蹺,猜測事情或許真的並不單純,決定更加小心行事。
「你要外出?」她擋在陶子雋面前,看著一身商人裝扮的他。
「我打算到市集看看有沒有值得採買的古物。」他溫言笑語的回答。
「最近悶得發慌,我也正想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好玩的新鮮事。」她不想放他落單,生怕又有意外,太危險了。
「莫姑娘的意思是要結伴同行。」他眼裡帶笑,嘴角微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是順路同行。」莫紫菁嘴硬的說。
自從發現陶子雋不是普通的愛管閒事,而且盜糧案看來不單純後,她就將保護他當成自己責無旁貸的責任,絕不讓他離開視線範圍之外,只差沒有亦步亦趨的跟著。
這真有點誇張,也太緊張了些,不過她說服自己的理由是,不想在三個月期限結束前變成寡婦,以免馬上被帶回山寨;更不想一天到晚提心吊膽,擔心他成了人質,畢竟他終究有恩於她,也總是以她為第一考量,自己回報他一些,似乎也是應該。
因此,莫紫菁就在這種想法的支持下,找盡藉口名正言順地跟在陶子雋身邊。
兩人一路來到熱鬧的市集,嶺南鎮位於南來北往的中樞點上,大江南北的奇珍百貨幾乎都可見到,種類之多,只能用令人眼花撩亂來形容。
「哇,這個好別致喔!」感染了周遭熱鬧的氣氛,她輕鬆愉悅地拿起一個珠花賞玩。
「喜歡嗎?我買下送妳。」他說著便掏錢付帳。
「真的呀,謝謝你嘍!」她高興得直接對著小販的鏡子將珠花插在髮髻上。「好看嗎?」她回過身問陶子雋。
「漂亮極了!」
「我們再到別處看看。」聽到讚賞,莫紫菁反倒有些害羞,為了掩飾臉紅,她領頭往前走去。
「那兒好像有些特別的,我們過去看看。」陶子雋跟上前去牽住她的手,往一處拍賣古董的攤販走去。
一股奇妙的感覺從手心傳來,她偷偷看了兩人緊握的手,心裡有一絲絲甜蜜,也就任由他拉著自己往前走。
「那個花瓶挺不錯的。」莫紫菁看著正被拿出來喊價的一只花瓶。
「的確還滿精緻,值得買下好好鑑定。」陶子雋說完後立刻投入喊價行列中。
「好好玩,換我來喊。」她看著大家爭相競標,也躍躍欲試。
「好啊!如果標到,我們就買下。」陶子雋看著她雙眼閃爍、一臉興奮,於是退在一旁當參謀。
在一連數回的喊價之後,最後無人再競標,花瓶終於讓她標得,她高興的接過包裝好的花瓶,陶子雋也直接付了帳,兩人心滿意足地離開。
「累嗎?我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陶子雋幫忙提著花瓶,體貼地說。
「好啊!嘴好渴,那邊有賣涼飲,我們去喝點東西。」莫紫菁下意識地拉起他的手往小攤子跑去。
兩人於是站在路旁的小攤前,毫無顧忌地喝起杏仁湯,一面觀看附近小販吆喝五花八門的各式玩意。
「鏘!」忽然,一聲物品碎裂聲將她的注意力拉回眼前。
「可惡,混帳小子竟然敢擋老子的路。」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一腳踢向被撞倒在地的陶子雋,並準備奉上拳頭,後方幾名小嘍囉也跟著圍上前來。
「住手!明明就是你把他撞倒的,居然惡人先告狀。」莫紫菁趕緊放下碗,來到陶子雋身旁阻擋。
「呦喝!居然還有個美人想幫你出頭,真令人眼紅。」男子的拳頭說著便往陶子雋身上招呼而去,一群小嘍囉也跟著出手。「美人,這傢伙中看不中用,等收拾了他,大爺再好好跟妳溫存溫存。」
「你們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欺負他,真的是討打!」
看著一群惡霸毫不講理地逞兇,她簡直氣炸了,立即出手擋在陶子雋面前,然後左右開弓,將一群人揍得滿地找牙,尤其是帶頭逞兇的男子,更是被揍得鼻血直流,趴在地上哀嚎不已。
「姑奶奶饒了我吧,我有眼無珠,不知道那位爺是您的人,不小心冒犯,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大量,饒過我這回吧!」莫紫菁以牙還牙,仍一腳一腳地踢,男子招架不住地拚命求饒。
「誰不好惹,居然敢惹到我的頭上;蠻橫不講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你們這群人渣,若不好好教訓你們一頓,你們還知道何謂天理嗎?」她越說越激動,乾脆手腳並用,繼續將每個人扁成像豬頭一樣。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鼓譟聲援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聲,她越揍越得心應手,簡直欲罷不能。
「紫菁,可以住手了。」陶子雋忽然拉住她的衣角,阻止她繼續打人。
「這些人太過分,不多教訓他們一下,無法讓我消氣。」她氣呼呼地揮舞著手。
「可是我身上很疼,想回去休息了。」
「啊!哪兒疼了?!要不要緊?我先送你回去,再去請大夫幫你看看。」一聽到他被揍疼了,莫紫菁馬上轉過頭審視他身上的傷。
「我只想快些回去休養就好。」陶子雋撐起痠疼的身軀踉蹌起身。
「小心一點,我扶你回去。」她趕緊扶起他,忽然,她的步伐停頓下來,「你等我一下。」她將他先扶到一旁小攤的椅子上坐好,然後轉身又朝倒在地上的一群人走去。
「識相的話,自己將打人的賠償金交出來,還有這些被打壞的東西,也要不少錢來賠償。」她向這群地痞流氓索取賠償金。
陶子雋被揍傷了,醫藥費她絕對要他們賠償,而她和他一起買下的花瓶也被打碎了,更讓她氣結。
那群仍趴在地上哀嚎的人,一聽到她說的話,個個趕緊主動將錢掏出,生怕一個遲疑,就被揍得兩個月下不了床。
莫紫菁自己拿了適量的賠償金,將剩餘的錢全數分給附近遭受池魚之殃的小販,然後再扶起陶子雋,慢慢走回客棧。
他接連被揍,讓她更加認定他多災多難,也越加小心防範,就怕又有個萬一,全天亦步亦趨的跟著。
這樣一來,果然奏效,不再遇上麻煩事,不過她的心裡卻有越來越多的煩悶與不愉快。
她發現,一表人才的陶子雋,總是溫言笑語、待人和藹可親,雖然有她跟在身旁,不過仍吸引來不少大膽的姑娘,她們總是藉機接近他,與他聊天,甚至暗示他她們不在乎名份,只求能與他親近就好。
有好幾次她幾乎想要發飆,可是卻又找不到理由,別人沒礙著她,也沒欺負陶子雋,她根本沒有藉口可以驅趕她們,或對她們動手動腳,而且如果她真的動氣揍人,也會落人話柄,因為那些姑娘全都嬌弱無助,不像她懂得拳腳功夫。
她相信陶子雋不會喜歡她拳腳相向的對人,更何況,她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沒有立場管他,兩人的婚姻只是一場有名無實的協議,她憑什麼管他跟誰相好去。
一肚子的嘔氣讓她心煩氣躁地直灌茶水降火氣,要不是她不會喝酒,恐怕會叫店小二拿酒給她澆愁。
「哼!還笑,等下我就讓你哭!」
望著坐在另一桌的陶子雋,眾星拱月般被三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圍繞,露出滿面春風的笑意,她真希望他不要那麼迷人,才不會有這麼多蝴蝶、蜜蜂纏著他。
其實,她真正氣的人是自己,明明就是假婚約,她怎表現得像個深閨怨婦一般,而且,她志在成為名揚天下的武狀元,不該讓任何事絆住。
一直以來她從未讓任何事動搖心意,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在意起陶子雋,在乎他是否平安、在乎他是否也在乎她的感受,更在乎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樣有點動了情。
動情!這就是讓她焦躁不安最大的原因,她居然有點喜歡上那個文弱的傢伙,真是讓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尤其,兩人獨處時,他絕對謹守禮教,不會直呼她的閨名,更不會踰矩。如果他也對她生出一點情意,根本不該是這般生疏的態度。
一臉的悲淒苦楚,莫紫菁又灌下一口苦澀的茶水。
「喝茶不該這樣大口猛灌,要慢慢品茗。」陶子雋悄然來到桌旁坐下。
「你管我怎麼喝茶,我就愛大口大口喝。」她賭氣地再倒一杯喝下。
「莫姑娘心裡不愉快?」他語露關懷之意。
「沒有!」她負氣的放下茶杯。
「難得莫姑娘也喜歡喝茶,那我們就一起品茗吧!」他拿過茶杯,注水溫杯。
「誰希罕跟你一起喝。」她不屑地別開臉。
「莫姑娘當然無所謂,可是我卻很期待的。」陶子雋熱切地望向她。
「你……看來你這人也是表裡不一,油嘴滑舌。」莫紫菁忽然覺得臉部微微發熱,渾身不自在。
「莫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又有相同的嗜好,能跟妳一起品茗,真是我莫大的榮幸啊!」
「哼,淨會耍嘴皮子!」難道沒有其他的原因嗎?
「這是上等的鐵觀音,我來嶺南鎮前買的,特定請店小二泡,味道相當不錯,喝喝看,相信妳也會喜歡。」陶子雋接過店小二送來的茶壺,將溫熱過的杯子注滿,送到莫紫菁面前。
「茶就茶,哪有什麼不一樣!」她將茶杯端起,輕啜了一口。
「如何?」
「是還不錯啦!」又一口,她將茶喝盡。豈止不錯,簡直太棒了,不過她可不想讓他知道。
「要不要配茶點?四喜燒賣跟桂花糖藕如何?」陶子雋接過店小二送來的點心。
「你……你到底安什麼心?」莫紫菁看著他奉承的一舉一動。
「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乃人生一大樂事呀!」他又幫她倒了一杯茶。
「誰跟你是好朋友?」
「乖,張開嘴巴,妳太瘦了,應該多吃點。」陶子雋夾起一個四喜燒賣送到她嘴裡,而她真的乖乖讓他餵。
「唔……」
「慢慢吃,別噎著了,來,喝口茶順順。」他緊接著端起茶湊到她嘴邊讓她喝下,而她也柔順地接受。
呵呵!看來她的氣應該無影無蹤了吧!
稍早用過午膳後,他們頂著大太陽到外面巡訪了一下,未料卻在回程中碰到三名姊妹花,藉故問路,一路纏到客棧裡來。
他知道一時片刻無法打發她們,又為了想再探測一下莫紫菁的感情,乾脆任由她們問話,直到剛才覺得再這樣下去就對她太過於殘忍,於是找個理由將她們打發掉。
知道她心裡終於有了他,不只有憐惜,還有濃濃的情意,他就高興得想飛上天,只是他得先向她賠罪,她終究是因為他刻意的行為而生氣的,這點他自知理虧。
「喂,你為什麼忽然對我這麼好?」被他服侍得暈陶陶,莫紫菁忽然嬌嗲地探問。
「因為喜歡妳呀!」陶子雋嘴角帶笑的回答她。
「真的嗎?」她一臉滿意,心裡飄飄然的無法落地。
「當然是真的!」
「我也喜歡看你笑!」她陶醉得開始不知所云。
「妳如果喜歡,那我就天天笑給妳看。」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她的一切才真讓他眷戀不已。「握手言和?」他忽然伸出手等她。
「好,原諒你這次,握手言和!」她一臉迷濛,大方伸出手讓他握住。
 
 
兩天後,李仲明到客棧裡找陶子雋,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府城。盜糧案自從兩名山賊被殺後,案情就一直呈現膠著狀態,既然嶺南鎮上已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循,陶子雋也認為沒必要再待下去,於是欣然同意結伴同行,兩人約定三天後出發。
隔天,李仲明又來到客棧,這回他是在妻子余如繡的建議下,邀請陶子雋夫妻到落腳處聚餐,算是她沒能參加婚禮的補禮。
他的妻子相當善解人意,知道事情原委後,便想助陶子雋一臂之力,讓他能早日贏得美人心。
「如繡是個很和善的姑娘,妳一定會喜歡她的。」送走了李仲明,陶子雋對著一旁兀自皺眉的莫紫菁說。
其實他們三人是舊識,對於余如繡的溫柔婉約與李仲明的木訥老實,陶子雋覺得兩人真是絕配,婚後果然夫唱婦隨、恩愛有加,讓還是光棍的他,有時還真羨慕。
「我們並不是真的成親,雖然只是一頓飯,可怎能接受這份禮?」對於隱瞞的事實,她其實不想牽涉到太多不相干的人。
「仲明兄和如繡是自己人,沒關係的,況且來日方長,不用太擔心。」陶子雋說得模稜兩可,更加引起莫紫菁的不解。
「走吧,我們去挑個禮物!」他故意漠視她的疑惑,起身邀請她。
看著這個適才聰明外露的男人,她忽然覺得有點陌生,只是恍惚之間,她又瞥見他一臉無害的敦厚笑意。
蹙起眉,她懷疑自己真的又是眼花了嗎?還是因為心裡喜歡他,私心希望他能聰明些呢?
第四章
李仲明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執事,薪餉不多,租處只是簡陋的舊屋子,不過卻打點得相當溫馨舒適,兩男兩女就圍坐在小小的餐桌前享用一桌精緻美味的食物。
「如繡,妳的手藝真的是越來越棒了!」陶子雋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放入莫紫菁碗裡,「紫菁,妳嚐嚐看。」
她輕輕咬下一口,軟嫩適中,酸甜可口,不禁接著讚賞起來,「這是怎麼做出來的,怎麼這麼美味?」
「如繡自小就喜歡研究廚藝,才能端出這些料理,你們喜歡就好。」李仲明其實很自豪妻子的好手藝,只是不好意思太過自誇。
「只是幾道簡單的家常菜而已,瞧你們說得好像是山珍海味一般。」余如繡不好意思的謙虛回應。
「真的很好吃呀!而且這些都是妳佈置的嗎?」莫紫菁的眼光掃了一下屋裡典雅的擺設裝飾。
「這是我的興趣。」余如繡跟著瞄了一下掛滿屋的刺繡品。
「妳好厲害喔!待會我可不可以看看妳還有哪些令人驚豔的作品?」
自己打小只喜歡習武,對於尋常女子該懂的女紅和廚藝,她不但沒有興趣,更是一竅不通。
「好哇!用完餐,我們到裡頭去切磋刺繡的心得。」
「切磋?說是向妳討教還比較貼切一些。」她不敢當眾承認自己壓根兒就不會的事實。
「別只顧著說話,大家吃飯吧!」李仲明沒忘記身為主人的職責,殷勤勸食。
「當然!今晚鐵定要將如繡的拿手好菜一掃而空。」陶子雋率先再舉箸,夾了一塊蔥油雞腿送進莫紫菁碗裡。
「陶大哥賢伉儷鶼鰈情深,讓人看了好生歡欣。」
「仲明兄夫妻也不遑多讓啊!」陶子雋看著正幫妻子添菜的李仲明。
「如繡是個好娘子,我當然該疼她的。」李仲明靦覥的說,一面將去了刺的魚肉夾入余如繡碗裡。
身處在簡陋的舊屋裡,卻能感受到一屋子的溫馨,滿桌佳餚讓莫紫菁吃進一腹的滿足,對面相敬相愛的一對佳偶,更讓她感受到人生如此,夫復何求的幸福。
突然,她有個念頭,如果自己也能擁有這些,這輩子是否還會有遺憾?
直至夜深人靜,陶子雋與莫紫菁才告別,慢慢沿著空寂的街道走回客棧。
「想不到李仲明那麼平凡的一個人,也有如繡這麼好的娘子,他們看來好幸福。」莫紫菁忽然有感而發,幽幽地說。
「仲明兄很疼如繡的。」
「這個李仲明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想不到也懂得呵護人,看來是我太小覷他了。」而身旁這隻呆頭鵝會不會也讓她錯看呢?她偷偷睨了一眼陶子雋。
「有時候平凡也是一種福氣,誰說平凡人不能擁有平凡的幸福呢!」他仰頭望向無邊無際的夜空。
「你何時變得這麼感慨了?」莫紫菁偏頭望著他。
「只是心有戚戚焉罷了。」陶子雋回她一抹誠懇無比的笑容。
「你也喜歡如繡這種姑娘嗎?」她忽然很好奇。
「如繡是個好姑娘。」
「那你也希望以後的娘子,能有像她一樣賢淑持家的本領嘍?」她繼續試探地詢問。
「只要是我喜歡的姑娘,我並不在意她的本領是什麼?」他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男人不都是喜歡像如繡那種姑娘嗎?」她忽然覺得自己一身好武藝似乎變得微不足道,有點洩氣的輕嘆一聲。
「貴妃、西施各有特色,有些男人就喜歡有別種本事的姑娘。」
「真的?」莫紫菁心一驚,提高音量確認。
「莫姑娘很關心嗎?」這回換陶子雋偏頭望向她。
「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而已。」面對他疑惑的眼神,她趕緊表現出若無其事。
月娘半掩,星子閃爍,沁涼的夜風輕吹,這樣的夜,適合有情人手牽手一起散步,情話綿綿。
空曠的大街上,兩人並排而行,相距卻有三步之遙,沉默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莫姑娘。」陶子雋忽然開口輕喚。
「呃,什麼事?」她心不在焉地回話。
「我們要轉彎了。」
「喔。」她漫應一聲,然後開始轉換方向。
「莫姑娘。」他悠揚平順的聲音再響起。
「又有什麼事?」她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步履開始有點蹣跚歪斜。
「我們要往右彎才對。」他輕輕拉住她的衣袖。
「喔!」莫紫菁終於抬起頭望了一下路,才發現自己轉錯了彎,她回轉,舉步往前,「我好累。」她終於說出走錯的原因。
「還有好幾條街才到客棧。」李仲明住在鎮的邊緣,客棧在鎮中心,他們約莫才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如果……莫姑娘不介意,就由我背妳回客棧好了。」
「你……你要背我?」聽他這麼說,莫紫菁的瞌睡蟲跑了三分之一。
「莫姑娘幫過我很多次了,難得有機會讓我回報一下。」
「呃?你真的沒問題嗎?」她真怕被他背到跌倒,摔得鼻青臉腫。
「放心吧!我不累的。」陶子雋拍胸保證。
「我的意思是說你……」你行嗎?剩下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
陶子雋來到她面前蹲下,準備將她背起。「上來吧!」
猶豫了一下,莫紫菁終於答應,羞澀的攀附在他的背上。
靠在寬闊溫暖的背上,她所有的不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盈於心的滿足,這種感覺讓她有了眷戀,偷偷希望時間能暫停在此時此刻,那她就能擁有這份貼心與溫暖久一點……
「莫姑娘,不好意思讓妳再擔待一會兒,再過兩條街就到了。」
莫紫菁將頭枕在他肩上,不知何時已然放心的沉睡。
「莫……」他側頭望了一下,終於知道她為何沉默不答。
他輕輕將身後的人兒再往上攏了攏,嘴角揚起,踩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著。
一行四人回到府城,李仲明夫婦回到公家配置的宿舍居住,陶子雋則帶著莫紫菁來到頗負盛名的悅客酒樓。
「陶公子,我不介意住得簡陋一點,你大可不必大費周章一定要在此落腳。」望著眼前美輪美奐的府城第一大酒樓,她停住腳步不願進入。
「莫姑娘毋需擔心,我們住此不用付費的。」陶子雋綻開一抹粲笑向她解釋。
「為什麼?這又不是你開的。」莫紫菁表現得頗不以為然。
「這是陶家的產業。」他不打算隱瞞她這點。
「真的假的?!你可別想隨便唬弄我,不要以為我是那種貪求富貴、愛慕虛榮的人。」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他總是一身簡樸裝扮,行事儉約自持,沒有大戶人家的氣派與闊綽,怎麼看也不像是富家子弟。
「我知道莫姑娘志在四方,將來一定會更有成就,並不在乎這一點小小的產業,更何況我們也不是真正的夫妻呀。」看她急著撇清的態度,陶子雋幾乎忍不住想大笑。強忍笑意,他好心提醒她。
「既然如此,你大可不用打腫臉充胖子啊。」莫紫菁仍定在原處不動。
「這真是陶家的產業,如假包換。」
陶子雋舉手招來店小二,向他說了幾句話,很快地他便急忙進去通報,頃刻時間,掌櫃便興奮的帶著若干人出來迎接。
「大少爺,難得有空到府城來,小的有失遠迎,請少爺莫怪罪。」掌櫃鞠躬哈腰地對他猛行禮。
「華叔不用如此多禮,我只是恰巧有事到此而已,可能要住上一段時間,麻煩你差人先將懷古軒打點一下。」
「小的遵命。」掌櫃轉頭望向一旁瞠目結舌的莫紫菁,「少爺,這位姑娘……」
「喔!這位是莫紫菁姑娘,我的娘子,你們的少夫人。」他輕輕將她拉到身旁向大家介紹。
「恭喜少爺、少夫人,我這就先讓人將懷古軒整理妥當。」掌櫃說完連忙拿過兩人的包袱,將事情吩咐下去。
「店裡有其他事情發生嗎?」陶子雋帶著莫紫菁進入酒樓。
「沒有。」掌櫃跟隨其後。
「那就好。你先去忙吧,我帶紫菁逛逛,等會就直接到懷古軒去,你先讓人準備一些食物送去,晚點燒些水將浴池放滿。」
「小的遵命。」
悅客酒樓是府城第一大酒樓,遠近馳名,坐落於城裡最繁華熱鬧的地帶,近悅遠來,幾乎天天高朋滿座。
外觀宏偉耀眼,內潢更是富麗堂皇,跑堂忙裡忙外招呼著客人,為來店客人端出一道道佳餚美食。
這裡除了香味四溢的美食之外,每間廂房還有雅致的稱號,迎曦房、觀夕閣、望月小築、賞星居、思古樓等等,各具特色也別有風情,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每一處的奧祕。莫紫菁的讚嘆聲一路來到了懷古軒,在那裡發出最極至的驚嘆。
懷古軒位置獨立、不受干擾,設計更是獨樹一格,有獨立的澡堂、兼做餐廳的待客大廳、書房等,不但古色古香,還有不少珍貴的古董擺設其間,別有洞天的設計,可以想見是不對外開放的。
「還喜歡這裡嗎,莫姑娘?」陶子雋環視了一眼熟悉的環境,隨手把玩古物。
「這裡專屬於你使用,對吧?」想起他古董商人的身分,她相信這些都是他搜購而來的寶物。
「莫姑娘冰雪聰明,這裡確是我每次來此的下榻之處。」他帶她認識整個懷古軒的環境,然後回到餐廳,準備享用午餐。
「那這裡的佈置與擺設全都是你自己打點的嘍!」
「依喜好隨興而為罷了。」他簡單一語帶過。
「那其他的房間你也參與設計了吧!」她開始懷疑他的謙虛。
「只是貢獻一點小小的創意,實不足掛齒,見笑見笑!」
「如果真是你的創意,我倒認為你不是太看扁人,就是太過於虛偽了。」她心頭忽然有股火氣,是就是,還怕我太吹捧你了,呿!想得美。
「呵呵,怎麼會呢!」他看出她的不悅,開始打哈哈。
「陶子雋,你到底還有多少令人想不到的才能呢?」
「有嗎?我一向認為自己與常人無異,只是平凡安分的小老百姓呀!」
「是嗎?」她開始不太相信他純樸天真的笑容了。
「吃飯吧,妳一定餓了,我幫妳盛飯。」
陶子雋迴避她咄咄逼人的眼光,開始拚命獻殷勤,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來到府城才三天,陶子雋就接到邀約,童知府特別要李仲明帶他一起前來參加晚宴,理由是要答謝他協助辦案。
筵席設在知府家的大院落裡,在太陽下山後熱熱鬧鬧的登場,所有人都攜家帶眷參加,大紅燈籠高高掛,場面看來相當盛大。
「大人,這位就是陶子雋。」李仲明盡責地將人帶到。
「草民陶子雋,見過知府大人。」他恭敬地向童知府作揖行禮。
童知府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眼前拿著摺扇,白淨修長的男子。「你——就是陶子雋?」
「正是。」他綻開一抹溫和的笑容,又躬身作揖。
「你可是當今武狀元陶子雋?」童知府忽然嚴肅地開口探問,身子稍稍往前傾。
「大人抬愛,您看我像是個武狀元嗎?」他還是一臉的笑容可掬。
「看來是不像,不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啊。」
「多謝知府大人的賞識,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
「這麼說來,只是巧合罷了!」童知府靠回椅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那你為何如此熱心?盜糧案不是個普通案子,一不小心就會白白送命。」
「正因為事關重大,才更要助一臂之力,貪贓枉法之徒,人人皆應起而撻伐,大人您說是不是呢?」陶子雋收起摺扇,難得斂起笑意,一本正經的大膽反問起童知府。
「呃!是沒錯。」童知府對他的直接,意外地並沒有動怒,「難得你有這份心意,怎不求個功名,好好為朝廷效命?」
「報國的方式有很多種,我生性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更何況,我這樣也算為朝廷效命,不像有些人,坐擁高位,手掌大權,卻口是心非,私底下淨是做些有違天良的事。大人,我說的您可贊同?」陶子雋直視著童知府的眼睛。
童知府異常鎮靜,僅稍稍皺眉。「說得是,說得是。好了,今晚難得輕鬆一下,就別再淨說這些掃興的事了,下去吧。」他揮手打發兩人。
「多謝知府大人!」陶子雋與李仲明一起作揖,然後準備回到各自娘子身邊。
一旁的知府千金忽然傾身向童知府說了幾句話,他聽了之後又招回兩人,「陶子雋,你們二人且慢離開。」
「知府大人還有何指教?」他們暫停腳步,走回童知府面前站定。
「陶子雋,你娶妻了沒?」童知府暗示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兒。
「還是新婚時候。」他目不轉睛的回答。
「喔!是哪家的姑娘?」
「嶺南鎮鎮虎寨,寨主千金莫紫菁。」
「看你一表人才的,取個山寨之女不覺太委屈了嗎?更何況那姑娘可是賊窩出身的呀!」童知府一臉的不以為然。
「鎮虎寨裡的人都是安分守法的莊稼漢,娘子才貌雙全、大方得體,讓我驚喜連連,只是委屈她下嫁於我罷了。」陶子雋還是不為所動,瞧也不瞧一眼知府千金的嬌豔美貌。
「既然你已成親,那就算了。」看他一臉的木然,童知府也不想再自討沒趣。就算自己再怎麼寵女兒,也不能逼人家休妻重娶吧?
「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們是否可以就此告退?」
「去吧!」童知府手一揮,要他們快點離開。
「謝謝大人!」說完,陶子雋就拉著一旁張口結舌的李仲明離開。
在回席途中,穿過一張張桌子,他忍不住小小抱怨一下。
「子雋兄,方才你的言論,真讓我捏了一把冷汗。」
「該汗顏的不是你。」陶子雋滿臉的淡漠深沉,令人捉摸不定。
「啊!怎麼說?」李仲明一臉狐疑。
「天機不可洩漏,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他顯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喔?知府大人有問題嗎?而且我看知府千金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事情怎麼變得有些奇怪了。」他簡直困惑到了極點。
「沒什麼好奇怪的,日久見人心,順其自然就好。」
這場筵席讓莫紫菁真真正正了解到,何謂厚顏無恥和無所不用其極。
在眾人面前,她可是陶子雋的正室,可偏偏有不識相的姑娘,敢明目張膽勾引他,連知府大人的千金也想用封官加爵來引誘他休妻另娶,讓她又氣又急,因為兩人雖有約在先,卻終有失效日。
現在,她得以攙扶著醉眼矇矓的陶子雋回酒樓,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在鶯鶯燕燕環繞中殺出重圍。要不是擔心他喝多了,真被那些花癡給霸王硬上弓,她才不管他是不是會醉死哩!
唉!真是前世欠他的債,他讓惡人欺負了,她救他順便幫忙修理一干壞蛋;他吃不消豔福,也還是得要她幫忙擺脫。如果自己不在他身邊,他是否還能安然無恙,還是反而會沉迷於桃花鄉,樂不思蜀呢?
莫紫菁發現自己居然不爭氣的掉下淚來,感情不知不覺陷落下去,她根本無法可想,只能消極的走一步算一步。
「若非因為不想讓爹爹失望,我又何必演這場戲呢?若非演了這場戲,我又怎會將感情放得這麼重呢?」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陶子雋說,莫紫菁珠淚垂落,低喃著滿腹的哀傷。
「呃……」乍聽她哀怨細訴,他幾乎無法再假裝醉酒。
「你真活該!」她止住悲傷,輕罵一聲,小手卻輕柔的拍撫著他的背,「平常只見你喝茶,想必酒量不是很好,現在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唉!」該如何讓她知道,他只是太眷戀她對他的照顧呢?
「你忍著點,我們很快就回到悅客酒樓了。」以為他是真難過極了,她的聲音開始夾帶急切,藕臂也順勢摟住他的腰,開始急速飛奔。
「莫姑娘……妳……」她居然如此迫切的想讓他得到安穩的休息。
「你別說話,我打算施展輕功帶你回去,你毋需害怕,將眼睛閉起,不要往下看就沒事。」她提氣加快速度,飛馳的身影穿梭於街道上,轉眼消逝得無影無蹤。
「莫姑娘……」他暗暗施展功力,減輕她的負擔。
看著猶掛兩條淚痕的粉臉上,執著焦急的表情,他的心也跟著化開。
終於親口聽到她對自己的感情,知道不再是他一相情願的付出,感動之餘也不捨她的心疼,或許,他該讓這份感情真正確定下來,別再讓她為情所苦了。
第五章
「小心一點,慢慢躺下休息。」出聲輕言慰哄,莫紫菁將陶子雋安置在床榻上,「我去打點水讓你洗把臉,順便泡壺熱茶讓你醒醒酒。」
夜深了,她打算一切自己來就好,還好出門前他們皆已沐浴過了,現在毋需太麻煩。
他頷首同意,溫柔的眼光注視著她跑進跑出張羅著一切,靜靜享受她對他的伺候。
「舒服點了吧!要不要再來一杯熱茶?」她又倒了一杯熱茶,準備再餵他喝下。
順從的喝下第二杯濃茶,在她轉身要將杯子放回桌上之際,陶子雋驀地抓住她的手腕,「莫姑娘,妳為何總是對我這麼好?」他的眼睛展現少有的深情望住她。
「我……」莫紫菁對上他的眼,發現了那份熾熱,趕緊別開,臉上感染了熱氣,紅得發燙,一顆心也開始卜通卜通的狂跳。
「紫菁,我喜歡這樣叫喚妳,可以提醒我們注定好的關係。」陶子雋站起身,將茶杯輕放到桌上,然後輕擁著莫紫菁的雙肩。
「陶公子,我們有約在先。」她壓根兒不敢亂動,其實也無法讓雙腳移動半寸。
「人的心會變,約也可以改,沒有事情是一成不變的。」他的聲音低沉輕柔,彷彿能撫慰人心。他的氣息濃重,一併壓迫著她。
「陶公子,你答應我的。」再這樣下去,她沒把握能將感情隱瞞住。
他打定主意不放過她了,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看著她的反應。「如果我打算反悔,妳可也會跟著後悔?」
「陶公子,你醉了,先休息吧!」她試圖奪回主控權。
「我的名叫子雋,妳可以直呼的。」他霸道的提醒她,雙手將她帶進懷裡。
她試圖掙脫,呼吸開始顯得不平順。「陶……子雋,夜深了,等你酒醒我們再來談。」
「那就是現在,這一天已讓我等很久了。」他吻著她馨香的髮,順便在秀額上輕輕印上一記吻。「紫菁,我喜歡妳,打從見妳第一面起,就深深為妳著迷。」
「子雋……」她開始迷惘,知道自己已經屈服。
「我想妳對我也是有感情的,對不?否則怎會三番兩次救我,還為我掉淚。」
「子雋……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你也對我好啊!」天啊!他的聲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溫柔,這樣她如何還能堅持下去。
「我們彼此關心、互相擔憂對方,感情已不只是朋友那麼單純,紫菁,我們就順著感覺走,做真夫妻吧,好不好?」他讓她靠在胸膛前,聽著澎湃如潮的心音。
「……」莫紫菁怔了。
她真想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娘子嗎?
抬眸凝視著他,俊逸的外表人見人愛,無庸置疑,她早著迷於他的翩翩風采,而他的心地更十足善良,一心只想幫助他人,常常忘了自身的安危,總是讓她提心吊膽又捨不得,反而更折服於他。
好心再加上才華洋溢,縱然他身子文弱,還是將她迷得幾乎神魂顛倒,這樣的感情,算得上是陷落太深了吧!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推拒呢?他已表白心意了,兩情相悅,自該是要有圓滿的結局。
「紫菁?」得不到她明確的回應,他憂心忡忡的搖搖她的身子。
唉!她已表露太多感情,難不成現在還要她大聲回應「我願意」嗎?莫紫菁羞得幾乎想要奪門而出。
感受到懷裡的身軀那焦躁不安的情緒,陶子雋放心的漾出一抹俊笑。「紫菁,我的娘子,我好愛妳!」他低頭吻上那嬌豔欲滴的紅唇,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妳好香甜……」
莫紫菁的身子如觸電一般,酥麻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攀附住他。「子雋!」她終於確信自己的渴望有多強烈了。
她也好愛他!
破曉第一聲雞啼傳入懷古軒,讓陶子雋很快清醒,舒暢的身心讓他湧現無比的喜悅。
低頭望著靠在胸懷裡依然沉睡的莫紫菁,嫣紅的雙頰猶帶著昨夜激情之後的嬌羞,微啟的俏唇紅豔迷人,令人忍不住想再次品嚐她的香甜柔蜜。
他們真的是夫妻了!他發出無聲的嘆息,一抹憐惜的笑意由心底升起,展露在盈滿濃蜜愛意的俊臉上。
不動聲色地,他悄悄輕吻她滑膩細緻的香肩,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昨夜,初嚐人事的她令人驚豔連連,白皙的肌膚在紅燭閃耀中,輝映出炫目迷人的色澤,讓他簡直看傻了眼。
好美!是他腦中唯一有的念頭。
他永遠忘不了那美妙的一夜,當他的熾熱抵在她柔軟的處女地時,她不知所措的緊掐住他的肩頭,雪白的貝齒輕咬著紅豔的下唇,水光瀲灩的美目以無辜的眼神望著他,這看似天真無邪的反應,充滿了無法想像的誘惑,害他差點把持不住,忘了她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直想就這樣長驅直入。
暫時壓下忍到發疼的慾望,他溫柔的附在她耳邊低喃,「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把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嗯……」她嬌羞的點了點頭,微啟的唇隨著他小心翼翼、輕緩的動作,流洩出壓抑的悶哼,緊鎖的眉頭像是在忍耐強烈的刺激。
「別忍耐,讓我知道妳的感覺。」在微弱的燭光中,他俊秀的臉上流露出難得的邪肆笑容,在她體內縱情馳騁,決意要引出她毫不掩飾的反應。
「子……雋,熱……」丁香小舌舔了舔乾渴的唇,就像發出無聲的邀請。她斷斷續續的話,及熱情的嬌聲低吟,在在挑戰著他的極限,他更加投入這波激情浪潮,她的甜美讓他再也無法多想,只能貪婪的渴求她。
終於,他們共同感受到頂級絕美的快感,淪陷的身心直在旋風之中打轉,靈魂,飄在遙遠的天邊,久久無法落地,一次又一次……
她,絕對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天下無雙的麗容搭配執著、自主的個性,深深讓他著迷不已;滿懷愛心的俠義精神,更讓他另眼相看。
而她對他,坦率直言、真誠相待,時時刻刻以護衛他的安危為第一優先,雖無明言,感情卻在實際行動表露無遺,如此深刻的體會,他非木頭、更非駑鈍無知,怎會不懂?
「紫菁,妳絕對是我今生唯一的愛!」陶子雋在莫紫菁耳際旁輕呼,期盼夢裡的她也能體認他深切的愛意。
懷裡的嬌軀嚶嚀一聲,蠕動著尋求更舒適的依靠,綻開滿足的笑靨繼續酣睡。
他眷戀的看著那媚人的容顏,感受緊貼身上的豐腴軟嫩,一股慾望又緩緩自下腹升起。
他發出無聲的喟嘆,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勃發的慾望,壓下體內持續奔竄的火熱渴望,輕輕再吻一下莫紫菁的秀額,然後依依不捨地、輕柔地將懷裡的人兒挪移,無奈的翻身下床,穿上衣服。
還不是時候,他還不能表露身分,當然更不能讓她看到他健壯的身軀,否則,只怕她無法接受事實,兩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甜蜜關係,可能會就此結束。
他微露一絲苦笑,希望日後真相大白之時,摯愛的她能夠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不會大發雷霆才好!
變了,莫紫菁變了,這個改變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修正願望,不再一心想要成為叱天下的武狀元,打算就陪著陶子雋四處行走做古董買賣,順便在他古道熱腸的好心發作時,順便行俠仗義就好,可是她決定等盜糧案破了之後再說出自己的新目標。
根據目前所知消息顯示,這個案子有官盜勾結的嫌疑,昨兒個他們發現有猛虎寨的人在府城裡出沒。他們一向素行不良,前次被暗殺的兩名山寇,後來證實也是來自猛虎寨的人馬,所以,他們涉案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今天一早,陶子雋表示要再去探探消息,她便與他一同外出,在市集裡看到兩名猛虎寨的大漢行事鬼祟,他們不動聲色地一路尾隨,直到來到城郊一處茶亭。
茶亭裡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看上這裡的單純僻靜,猛虎寨兩名大漢也決定在此暫歇,叫了一壺涼茶與幾盤點心,開始逍遙自在的吃喝起來。
「寨主要我們下山探消息,這下看來,他一定會眉開眼笑了。」一名身形剽悍的大漢大口喝下沁涼的青草茶,一面得意揚揚的說。
「可不是嗎?賑糧案到今都沒個眉目,負責查案的又是個呆頭呆腦的文弱書生,哪有可能破案?」另一名瘦漢帶著鄙視的眼神,也灌下一碗涼茶。
茶亭一隅,陶子雋與莫紫菁正慢慢喝茶,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
「最令人高興的是,鎮虎寨被列為首號嫌疑,聽說要被圍攻查案了呢!」
「莫武郎打著山寨之名,卻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誰知道他背地裡是不是也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一想到鎮虎寨屢次從中作梗破壞他們的「買賣」,兩名大漢就恨不得早日除掉這擋路的眼中釘。
莫紫菁一聽到鎮虎寨要被圍攻,就想要跳出去捉起兩名山寇問個明白,只是陶子雋的動作比她快,知道她心焦,卻硬是壓下她的手,要她先按捺住性子,不動聲色繼續聽下去。
「冷靜點!」他壓低聲音勸她。
「這叫我怎麼冷靜?」手被箝制住,她這才發現他的力量也不小。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跟她說理,沒有放開手的打算。
兩名大漢渾然不知茶亭角落的這一幕,繼續肆無忌憚地放縱言行,「哈哈!看來鎮虎寨要成為替罪羔羊了。」
「不不不!要說鎮虎寨是惡有惡報,誰叫他們要盜賑糧呢!」瘦漢不懷好意地提醒夥伴要將鎮虎寨掛上罪名。
「對對對!是名副其實的惡有惡報。」懂了夥伴的暗示,大漢拍腿叫絕,笑得更猖狂,猛地又灌下一碗涼茶。
「這趟下山,可真是大快人心哪!」瘦漢也囂張的現出狡獪無比的笑意。
「我還聽說,五天之後就是大舉攻寨日。」大漢說這話時,倒是機警的稍微壓低聲音,可是仍被茶亭角落的一男一女聽進耳裡。
「這下鐵定會讓莫武郎措手不及。」瘦漢的表情更加幸災樂禍。
「到時我們就等著看好戲了。」
「可不是嗎?哈哈哈!」相信寨主會笑得比他們更狂妄、更大聲。
聽到這番對話,莫紫菁氣得咬牙切齒,直想抓起兩人打得他們哭爹喊娘的求饒。「可惡!讓我去教訓教訓他們。」
「別打草驚蛇!我們上山救人要緊。」陶子雋好聲勸慰,起身帶她離開。
「可是這兩人太囂張了,我嚥不下這口氣。」她想掙脫他的懷抱,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掩護,不讓自己已飆得半天高的怒氣被發現。
「他們遲早會有報應的,何須由妳親自動手。」
說時遲那時快,莫紫菁正要繼續反駁,卻聽到背後傳來兩聲哀嚎,她轉回頭一探究竟,竟發現那兩名大漢正捂著嘴,鮮血不斷從指縫中滲出。
「他們是怎麼了?」周圍一樣平靜如常,也未見有人出面挑釁,可這兩人分明是遭到襲擊。
「作惡多端,想必是遭天譴了吧!」陶子雋輕掃一眼,平淡的回應。
為了幫她出氣,也為了懲戒兩名狂徒,他暗中彈了兩顆石頭,打中兩人門戶大開的門牙,將兩排牙齒震碎,才會讓他們痛得哀嚎不已。
「天譴?天空晴朗得很,剛才有打雷嗎?」莫紫菁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周遭,一臉的不信。
「別想太多了,我們得快點上山通報訊息順便救人。」
為了不讓莫紫菁繼續探究,陶子雋搬出她目前最關心的事情提醒,兩人於是趕緊回到酒樓。
時間急迫,他們沒有耽擱的直接要掌櫃準備兩匹馬,快馬加鞭趕回鎮虎寨。
鎮虎寨大廳,聚集了幾名山寨裡的主要人物,還有兼程趕回的陶子雋與莫紫菁,風塵僕僕的兩人正將此一栽贓事件告知莫武郎。
「豈有此理,我鎮虎寨一向行得正坐得直,哪時做過不法勾當了!」聽完女兒、女婿的陳述,莫武郎簡直氣得暴跳如雷。
「是呀!我們雖是山寨,但也只是掛名而已,其實是群聚生活,集合大夥的力量,避免受到欺侮罷了。」說話的是二當家,他實在搞不懂怎會惹上麻煩。
「更何況,我們還幫過不少商旅,讓他們免於被劫掠呀!」三當家也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樣也犯法?
「現在談這些也於事無補,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怎麼辦?」莫紫菁打斷大家的七嘴八舌,點出燃眉之急。
「先跟他們說理,如果行不通,就自力救濟,把他們打回去,就像以往咱們遇上山賊來攻時一樣。」二當家首先憤慨的提出激進做法。
「這樣會不會越描越黑,反而更無法脫罪?」莫武郎撫著下巴皺眉,氣歸氣,他還是知道絕不能意氣用事。
積極的行不通,那就消極一點好了。三當家也提出建議,「不然,就先避避風頭,躲起來讓他們找不到就好啦。」
「如果官府因此認定我們畏罪潛逃,反而發出通緝令,那我們不是更加洗不清罪名?」莫武郎立刻搖頭反對。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到底要怎麼辦才好?」莫紫菁努力想著更好的辦法。
「各位,我倒是有一個計謀,不知幫不幫得上忙?」一直保持沉默的陶子雋,忽然態度謙遜的開口。
「什麼計謀?說來聽聽。」莫武郎一向對他有好感,很樂意聽聽他的意見。
「我們只要設法讓官兵無法攻進鎮虎寨就好啦!」陶子雋簡單說出用意。
「這怎麼可能?鎮虎寨不比一般賊窩,隱遁於山野林間,就立在這山路旁,明顯好找,官兵怎可能攻不進來?」二當家直覺就認為不可能,拚命擺手。
「只要做好防護,就算他們運用再多兵力也於事無補,而大家就能暫時安然自在的生活在此,直到破案為止。」陶子雋不以為意,輕露笑意,繼續解說。
「喔,這麼厲害!那是什麼防護?」三當家好奇地看著他,想知道文質彬彬的他到底有什麼法寶。
「五行八卦陣,這樣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將官兵阻擋於外。」他的笑意加深,環視在場每一個人。
「這……真的有用嗎?紫菁,妳說呢?」莫武郎不懂何謂陣式,當下顯得略有遲疑,只好探詢女兒的意見。
她沉吟一下,「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那我們就姑且試試看吧!這至少是個緩兵之計,說不定,過幾天我們會想到更好的辦法,更或許,相公的計策真能有效阻擋官兵。」其實莫紫菁也相當懷疑,只是看到陶子雋一臉篤定,她就自然而然的願意冒險一試。
「那好吧!我們就試試看。」既然女兒都這麼說了,莫武郎便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
根據陶子雋的說法,只要佈陣得宜,就絕對能保平安,鎮虎寨的人各領命令分工合作,有些在山寨周遭按圖佈陣,有些下山採購存糧,誰也無法預料,這一下去要多久才能脫困,除了自力救濟之外,免於挨凍受餓也是一大要事。
在官兵預計攻寨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事情終於打點妥當,為了以防萬一,山寨裡也層層戒備,所有人的心裡都準備好要為清白奮戰到底。
大家都集結在大廳裡,輪流休息養精蓄銳,這樣子的徹夜守候,一方面想知道陣式是否生效,一方面也便於在第一時間殺出重圍。
安然無事的度過一夜,第二天早上,寨口高台上看守的人回報,真的有大隊官兵慢慢接近鎮虎寨,大家於是振了振精神,摩拳擦掌準備全力以赴。
近午時分,又有消息回報,官兵接近到陣式周圍時便停頓不前了,像是找不到可以通行的路徑。
所有人大感驚訝,紛紛對陶子雋展露出佩服推崇的神色。
為了再次確認,莫武郎與莫紫菁上到高台,果然發現官兵真的在轉圈子,連猛虎寨負責帶路的人都摸不著頭腦,根本就搞不清方向了。
「好女婿,真有你的,想不到陣式這麼管用,那些人簡直就像是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下了高台,莫武郎趕緊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背。
「子雋,謝謝你!」莫紫菁也笑盈盈的對他深情一望。看來她對他要刮目相看了,他果真是大智若愚。
「這是我應該做的。既然大家都是無辜的,能避免面對面針鋒相對,讓時間去換取空間與真相,何樂而不為?」陶子雋依舊平靜溫和,帶著淺笑緩緩解釋,「更何況我們也沒避開,而是他們自己上不來,那就更無從定罪。」
「的確是高招,現在大家可以高枕無憂的等真相大白。」二當家雀躍極了。
「暫時要委屈大家待在山寨裡,我想應該不用太久就能水落石出,到時就能還大家一個清白。」他無奈的向所有人致歉。
「那有什麼關係,大夥反而可以樂得輕鬆自在,趁機好好休息哩。老三,你說是不是?」二當家推了推旁邊笑得闔不攏嘴的三當家。
「呵呵呵!的確是,寨主,你可別說是我們偷懶了喔!」三當家鼓掌叫好。
「好女婿,那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什麼呢?」
「沒什麼重要的事了,只是不能太過於鬆懈,陣式還是要定期維護才能長保有效。另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還可以將陣式加強得更為嚴謹完善。」
陶子雋決定在短時間內,讓寨裡的人明瞭如何維護陣式,還有如何暢通無阻的進出山寨。
所有人全都毫無疑慮地對他言聽計從,牢牢謹記他交代的所有大小事項。
六天後,在確認大家都能熟練佈陣與進出後,陶子雋觀察官兵已略顯疲態,顯然打算退兵另謀他計,這才與莫紫菁告別大家,回到府城繼續查案,以期望早日真正解除鎮虎寨的危機。
兩人兩馬疾行如風,趕在城門關起前一刻進入府城,進了城門後才放慢速度。
此時,月牙彎彎,星子點點閃爍,夜空下,一男一女緩緩策馬前進。
「紫菁,妳的臉色不太好,是哪兒不舒服了?」陶子雋看著一路沉默不語的莫紫菁,很擔心她的身子吃不消,他驅馬靠近,空出一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沒有。」她輕瞄了一眼他的動作,神情更加沉鬱。
「還是連日趕路太累了?」來回兩趟加上協助山寨的佈陣,這些天都未曾見她好好休息過,他都感到有些疲累,更何況是她。
「還好。」她冷眼看著他傾斜身軀注意著自己。
「那是擔心鎮虎寨的安危?」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讓他也跟著心疼起來。
「你的陣法那麼厲害,我不擔心的。」她面無表情,淡淡的說。
「喔?那我就不明白了!」一雙劍眉微皺,擔憂之情益發明顯。
「我也不明白。」看著他幾乎貼近自己面孔的臉,她真的不明白他這身單手駕馭馬匹的特技從何而來?
「什麼事困擾妳了?」因為擔心她,陶子雋沒注意到自己表現得太為突出。
「你!」她忽然脫口而出,眼睛直直盯著他,彷彿陌生人一般,也彷彿想看穿他。
「我怎麼了?」看見她奇異的神色,他不解的搔頭。
「我覺得越來越不了解你,你一直都是愚蠢的濫好人,有時也真讓人為之氣結,可是卻異於常人的懂得這麼多事情,而且騎術一點也不遜色,怎麼想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讓陶子雋差點因為驚訝而跌下馬去,還好鎮靜如他,趕忙穩住陣腳,恢復泰然自若的神態。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居然讓妳煩擾了,真的很抱歉!」他頻頻向她點頭致歉。
「這還沒什麼大不了?!」莫紫菁怒火中燒,聲音瞬間飆高,「來回都馬不停蹄的趕路,你的騎術甚至凌駕在我之上,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
「妳是不高興我的騎術比妳好?」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嘴角出現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心的探詢。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自幼習武,從小策馬奔馳在山野林間,而你文質彬彬,看來就是書生模樣,騎術竟然這麼好,怎不令人納悶?」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別忘了我是名古董商人,行蹤遍及大江南北,好貨不等人,若想搶得先機擁有商機,這點騎馬的能力是必備的。」他清楚簡潔的解釋,說得理所當然。
「那陣法又如何說呢?」哼!轉得挺快的,可這項看你做何解釋?
「我喜歡蒐集古董,也就跟著喜歡研究古書,老祖宗留下很多寶貴的東西給我們,只要多留心注意,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知識。」他眨著無辜的眼睛,實話實說,沒半分隱瞞之色。
「真的是這樣嗎?」莫紫菁嘟嘴,一口氣上不來也無法消去,依舊抱持懷疑的態度。
「不然妳以為還有其他?」他的心吊得半天高,希望她不會真要他全部招供。
「無憑無據,我怎知那是不是你的狡辯?」她冷眼睨他,還不想跟他就此妥協。
「天地良心,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紫菁,我怎敢騙妳?」他真的沒說謊,少說少錯,沒說的尚無法定罪,這個道理他可懂得,更小心翼翼應對。
陶子雋言行一致,表情誠懇得讓人不忍再苛責,莫紫菁終於心軟地決定暫且不再逼問下去。
「那或許是我一開始就太小看你了吧!」她幽幽說完,呼出一口氣,又開始策馬奔馳在寂寥的大街上。
陶子雋大大的嘆了口氣,對著她的背影歉然一笑,也跟著驅馬跟上。
賑糧被盜案勢必要盡快破案,這樣他才能讓她知道自己真實的身分,也才能帶著她去追尋屬於她的夢想。
他們的未來還很長遠,不該有任何隱瞞存在。
第六章
近午時分,李仲明來到悅客酒樓,在陶子雋堅持先填飽肚子再談正事之下,三人一起在包廂裡享用午餐。
「聽華叔說,仲明兄一連數日到此找我,是否有什麼要事?」用過餐,陶子雋放下碗筷,率先開口。
「正是為了官兵攻打鎮虎寨查案之事,原本打算先知會你們的,想不到你們的消息更靈通。」李仲明也跟著放下空碗,喝了一口茶,嚴肅正經的說。
在趕回鎮虎寨前,陶子雋曾簡單交代過掌櫃,所以李仲明已經知道兩人的行蹤,也才不至於慌了手腳。
「我們事先已獲悉消息,就早一步動作。」陶子雋幫用膳完的莫紫菁還有自己各倒了茶,然後端起來慢慢品味。
「子雋兄夫婦回鎮虎寨,那兒可一切安好?」這些天他擔心的正是此事。
「暫時是無憂。」他說得簡單輕鬆。
「我也聽說官兵找不到路進山寨,想必是兩位費了一些心力。」李仲明大大鬆了一口氣。
「盡盡人事而已,他們是無辜的。」
「我知道。很抱歉我幫不上忙。」因為無力阻擋,李仲明心裡其實相當的愧疚不安。
「不怪你,我們知道絕非你的主意。」陶子雋露出一個溫和體諒的笑容。
「謝謝!」李仲明赧然的臉上終於也露出一抹釋懷的淺笑。「唉!我就是想不透,鎮虎寨的嫌疑早在你與莫姑娘完婚之時就已剔除,知府大人為何又執意下令攻寨查案?」
「什麼?原來是那個殺千刀的知府下的命令!鎮虎寨何時招惹到他了,怎麼老愛找我們麻煩?」聽到罪魁禍首竟是高高在上的童知府,莫紫菁簡直不敢相信,溫柔婉約頓時轉為河東獅吼。
原該清明公正的府衙之首,居然不能分辨是非黑白,這簡直有失常理,不然就是他確實昏庸無能,有負天子所託。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大人可能是把猛虎寨與鎮虎寨搞錯了,才會有這番陰錯陽差的事情出現。」看到莫紫菁如此怒氣沖天,李仲明有點坐立難安的試圖解釋。
「帶路的就是猛虎寨的人,他會搞不清楚才怪!我看他分明是故意找碴。」她說得咬牙切齒。
忽然想起那晚童知府放縱女兒來引誘自己丈夫的行徑,新仇加舊恨,她恨不得立刻將童知府打得滿頭包,讓他不敢再冤枉無辜、欺壓善良。
「剛吃飽,先別生氣,免得消化不良!」陶子雋拍拍她的手安撫她的情緒,「趕緊將真相找出,答案就能揭曉。」
「你說得倒輕鬆,好像胸有成竹似的。」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是面不改色!莫紫菁抽回手,嘔氣的瞪了他一眼。
陶子雋不以為意的笑笑,幫她又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湊到她的嘴邊,希望能幫她消消氣。
「已經知道猛虎寨鐵定脫不了關係,官盜勾結的跡象也很明顯,加上朝廷施壓,破案誓在必行,也迫在眉睫,作賊心虛者捺不住性子一定會露出狐狸尾巴,我們只要沉得住氣,就一定能有所斬獲。」他有條不紊的溫言解釋,說得合情合理。
「你就這麼篤定,那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嘍?!」明知他說得有理,她還是無法坦然以對,就是想和他抬摃。
「那可不一定喔!」陶子雋不再多做解釋,只是笑得神祕。
「得了吧!你或許可以依推理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但在碰上一些動手動腳的場面時,我看你還是閃遠一點好。」
「可以智取就不一定非得靠武力解決,紫菁,這個道理相信妳懂得。」陶子雋無奈的放下茶杯,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
「子雋兄說得是,莫姑娘謹記在心,絕對就能萬無一失。」李仲明贊同的猛點頭。
「你很了解他喔!」莫紫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真是兩個臭味相投的二愣子。
「這……這……子雋兄一向很聰明的。」李仲明看向陶子雋,得到噤口的暗示,吞吞吐吐的,無法說出實情,只好模稜兩可的表示。
「想不到你也是個馬屁精。」這麼會巴結,怎麼不去勸退知府大人荒誕無稽的行為?
「紫菁,仲明兄禁不起這種玩笑話的。」陶子雋再試圖安撫她,「我知道妳很急切想為鎮虎寨洗脫罪名,但是一定要謹記三思而後行。」
知道他的立場為難,莫紫菁不再口無遮攔,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會接受你的建議,也希望你在救人之前能先惦惦自己的斤兩,不要太不自量力。」
「呵呵!妳大可放心,我很知道分寸的。」
「哼,才怪哩!」得到陶子雋不算承諾的保證,她的臭臉才完全移除,「這些天,我想單獨外出探探,你好好待在酒樓裡等消息好了,這樣少一點危險。」
「我們不是該一起行動嗎?」這下換成他皺眉考慮。
「帶著你,我行動時會相當不方便,加上又要分心保護你,我想還是由我單獨行動較有效率,你在這裡不要輕舉妄動。」莫紫菁心意已決,不打算改變。
沉吟一下,陶子雋也做好決定,不再堅持,「好吧,自己要多小心一點喔!」
事實上,他不太擔心她的安危,看過她練武,知道她武學程度真的不差,應該不至於會吃虧,便打算放手讓她去。
另外,依照他的算計,時機差不多,該有所行動了,而這就必須他親自出馬,有她跟著確實有點不方便。
 
根據李仲明的消息,朝廷給府衙破案的期限只剩一個月,童知府親自指揮查案,直接認定涉案的就是鎮虎寨,這讓莫紫菁相當憤怒,想找機會教訓他一頓。
捺住性子養精蓄銳了一晚,她打算利用外出查案的時候趁機潛入府衙中。
用完早膳,裝扮妥當,知會陶子雋一聲後,她便精神奕奕的外出。
為了能順利行事,她先在附近探路,並設定好路線,計畫妥當之後,她來到府衙後門,打算藉此偏僻的地利越過圍牆進入。
就在此時,後門附近傳來細微的人聲,莫紫菁機警的停下腳步,躲在側牆邊偷瞄。
有兩個人走出府衛後門,兩人神情緊張、有點像作賊心虛,三不五時東張西望,生怕讓人瞧見,一路往城郊走去。
「咦!好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喃喃自語,咬著下唇努力翻想著。
直覺認定兩人大有問題,她決定跟蹤。
「啊,有了!」她記起在知府晚宴中見過其中一人,那是府內某縣的知縣高大人。「高知縣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呢?」
跟蹤兩人來到郊外樹林裡一處廢棄的倉庫,她腦中的疑惑頓時煙消雲散,那裡聚集了不少人,包括猛虎寨的寨主賈霸。
倉庫的門被開啟,一行人進入裡面談話,悄無聲息躲在數尺外大樹後方的莫紫菁,藉著好眼力清楚看見裡頭大批的賑糧,震驚得睜大眼睛。
「喔!今天的收穫真是太豐碩了。」
繞過把守門外的人,她悄悄來到倉庫後的窗戶下,側耳傾聽裡面的談話。
「高知縣,大人要你轉告什麼事?」身形壯碩的賈霸率先開口。
「賈霸,大人說盡快找到進鎮虎寨的路,否則後果要由你負責。」藏身於此,高知縣終於不再擔心會被發現,當官的氣焰頓時顯露出來。
「我已要大家盡全力搜尋,就偏不相信真有這麼邪門,鎮虎寨居然會平空消失。」賈霸自認對鎮虎寨瞭若指掌,卻意料不到栽了跟頭。
「不要只會在嘴巴上嚷嚷,要有點像樣的作為才能讓人消氣!」高知縣不耐的來回踱步。
「我當然知道,這些賑糧還等著風聲過去好銷贓呢!」
賈霸有點後悔,若早料到事情這麼棘手,就不該貪賺這一筆,蹚這渾水,弄得現在騎虎難下。
「讓人好生看守著,若被發現,誰也保不了你。上回你那兩名手下,為免事跡敗露只好做掉,算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
「哼!那兩人若要回到山寨,我也會宰了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上次差點露餡,還好能夠亡羊補牢,不過也讓他氣得對手下頒佈禁足令。
「聽說莫武郎的女兒很有幾下功夫,她的相公正幫著那李仲明一起查案,可得留意點,前次就是差點栽在她的手裡。」高知縣慎重的提出警告。
「哼!女流之輩,幾招花拳繡腿我還不看在眼裡。」上次是手下喝酒誤事,否則絕不會讓她佔到便宜。
可惡!居然這麼蔑視我的本事。莫紫菁在心裡暗罵,用手握緊劍柄,忍住揍人的衝動,繼續按兵不動的觀察。
此時,雜草中忽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定睛一瞧,發現居然是從倉庫中鑽出的老鼠,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她生平最討厭、最害怕的就是這又黑又髒的小東西,在這緊要關頭,牠們居然跑出來攪局,分明想要謀害她被發現嘛!
強忍住懼意,她試圖將橫行囂張的鼠輩趕走,「去去!快走開。」她一面跺腳一面拿劍驅趕,老鼠真的驚慌失措的從牆角的破洞鑽回倉庫裡去。
「誰在外面?!」賈霸耳尖,發現外面有不尋常的異聲。
幾名山寇立即衝出,驚魂甫定的莫紫菁根本來不及隱遁,便被團團圍住,賈霸旋即也來到屋外。
「喔!原來是鼎鼎有名的莫姑娘,久仰了。」看到膽敢偷聽的人居然就是莫紫菁,他皮笑肉不笑地恭身作揖。
「賈霸,你好大的膽子,不但搶賑糧,還胡亂栽贓到鎮虎寨頭上,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既然被發現,她把心一橫,打算且戰且走,找機會殺出重圍。
「莫姑娘說錯了吧,盜糧的可是鎮虎寨耶!我們只是協助官府查案。」賈霸不懷好意地邪笑,眼神骨碌碌的在算計,「現在,妳現身於此,不就是想來查看賑糧是否還在,讓我們當場人贓俱獲了。」
「你胡扯!」聽到他的一派胡言,她簡直憤怒到極點。
賈霸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又接著開口說:「是不是胡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證物證俱全,妳想賴也賴不掉。只要捉了妳,我們就能靠妳一舉攻破鎮虎寨,抓拿嫌犯,賑糧案就能宣告破案,到時就天下太平,皆大歡喜。」
說完後,賈霸狡詐地放聲大笑,其他人也放肆的跟著狂笑,其中高知縣的聲音最嘹亮狂妄。
「你作夢去吧!別以為你的如意算盤真能實現。」莫紫菁氣得拔劍出鞘,準備開打。
「唉唉!真可惜,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居然被牽扯進這麼大的一件案子裡,若當真被砍了頭,還真讓人捨不得呀!」他假意的搖頭嘆息。
對於她傾國傾城的美貌,賈霸垂涎已久,想藉機要脅利誘,或許真能如願以償,讓她為了保命而以身相許。
「如果妳願意真心懺悔,我倒願意不嫌棄的收容妳,幫妳求情,或許真能保妳一條生路喔!」他繼續惺惺作態的說,還色迷迷的上下打量著莫紫菁。
「賈霸,閉起你的髒口,準備受死吧!」莫紫菁擺開架式,準備力拚二十多名山寇。
「哈哈哈!看來妳真的想逞強,那我也不必對妳太客氣了。」賈霸露出原形,狠戾的目光一揚,直接下令,「將她拿下!」
一場惡鬥展開,對方憑著人數眾多,步步進逼,要不是莫紫菁武藝實在不差,恐怕早已束手就擒,哪能抵擋得住一時片刻。
她揮舞著漂亮的劍招,雖無法佔上風取得勝利,卻還是讓一干山賊不敢再輕視她,不過她也打得相當辛苦,終於明白何以陶子雋總是警告她不要輕易動武。
雙方打鬥許久仍僵持不下,莫紫菁卻漸感體力不支,漸漸有點招架不住。
「趁現在,快點將她解決掉!」賈霸催促著一群技不如人的手下。
包圍的圈子越縮越小,莫紫菁咬緊牙根硬撐住,想要設法突圍脫身,不料,一個力道強勁的掌風卻從背後襲來,她知道自己無力分神抵擋,暗中調動內力去硬接這一掌,倔強地絕不輕易認輸。
「砰!」
那一掌居然沒有擊中她,而是被反彈回去。
莫紫菁驚喜的回頭,發現一名蒙面黑衣人凌空而下幫她擋下這一掌,出掌偷襲她的人被反彈的力道震出幾丈外,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謝謝你!」
雖然場面危急,她還是說出感激,蒙面人只是輕輕點頭,示意她看準時機離開。
「你的武功不錯,我們何不聯手,一舉將人擒住!」她發現合兩人之力,輕易就壓制住猛虎寨的人,賈霸見苗頭不對,也加入打鬥的行列,而這位蒙面人,還是遊刃有餘,輕鬆應對。
蒙面人搖搖頭,執意要她離開。
莫紫菁將不解寫在臉上,沒有離開的意思,想不到蒙面人乾脆直接架起她,以一計橫掃秋風之姿逼退一干山寇後,就施展輕功帶著她離開。
眼見人被救走,高知縣急得在一旁拚命叫囂,「可惡,快追!別讓他們給跑了。」
賈霸也知不妙,趕緊帶著手下施展輕功奮力追趕,無奈卻根本搞不清楚人是往哪個方向而去,只能胡亂尋找一通。
那蒙面人的輕功已達高乘,似一抹輕煙,瞬間消失於無形,一點痕跡也不留,沒多久,他們只好懊惱的折返,鎖好倉庫便先作鳥獸散。
懷裡的人兒拚命掙扎,蒙面人無奈的點穴暫時制住她的動作,直到來到城郊一處破廟,才鬆手解了她的穴道並將她放開。
「你到底是敵是友?為何不願意將他們全部捉拿起來?」恢復了靈活的身手,莫紫菁不客氣的對著眼前身型高大的蒙面人叫道。
「時機未到,這樣做會適得其反。」他的音低沉,深具磁性,絲毫不介意她的無禮,輕聲解釋。
「人都捉起來了,還怕他們不認帳?」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浪費,莫紫菁不停的嘆息。
「還有真正的主謀者,要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不理會她的怨嘆,他繼續好言相勸。
「你說還有更大的貪官?」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有可能,剛剛她好像聽到他們提到大人,這個大人又是誰呢?
蒙面人重重的點頭。「沒錯!別再打草驚蛇了,否則只會事倍功半。」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幫我?」她終於明白,也開始對這陌生的蒙面人感到好奇,方才若非他在緊要關頭出手相救,現在的她可能負傷被逮了。
「非救妳不可之人。記住!別再插手管這件事,自會有人幫妳討回公道的。」說完,他轉身準備離去。
「不可能!既然牽涉到鎮虎寨,我就絕不能袖手旁觀,假手他人。」莫紫菁說得堅持,字字清楚肯定。
「如果妳有個萬一,有人會懊惱終生的!」聽到她執意的固執,他頓住腳步,轉過身面對她,「這件事很快就能了結,毋需妳再親自出面。」
「你何以如此篤定?」她不解,怎麼他跟陶子雋一樣有把握。
「等一切真相揭曉之時,妳自然就能明白!聽話,別再讓人擔心了。」蒙面人走向前,期許的拍了一下莫紫菁的肩膀,然後再次轉身往廟外走去。
「擔心?!我們認識嗎?你又知道誰會擔心我了?」
她跟著他的腳步,想要繼續追問,卻只能眼睜睜看他縱身一躍就飛到幾丈外。
「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別走啊!」還一肚子莫名其妙的她,對著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大喊。
靜寂的空氣中只留下沉悶窒人的燥熱,洩氣的莫紫菁揉揉鼻子,輕嘆了一口氣。還好今天也不算一無所獲!她在心裡想著。
提氣飛躍,她打算今天就到此為止,直接折返酒樓,向陶子雋陳述這一驚人的發現。
回到酒樓時已過午,莫紫菁發現他尚未用餐,正在懷古軒裡把玩古董。
經過方才一場惡鬥,想到自己險些回不來,可能永遠無法再回到他的身邊,心裡突然就湧現一股傷感。她不怨他無能為力救她,只是想到兩人竟會這般情深緣淺,心中就有百般不願。
「子雋!」來到專注鑑賞古玉的陶子雋身旁,她柔聲輕喚。
「怎麼了?」他回頭凝視著她,眼神裡帶著一抹難測的意味。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倚在他身邊坐下,眼裡帶有哀傷。
「什麼事?」他放下古玉,握住她的手,專注認真的聆聽。
「如果……如果哪天我遭到不測,你……你會有多不捨?會為我掉淚傷悲嗎?」說這話時,莫紫菁心中有無限哀傷,兩行清淚忍不住的滑下臉頰。
「紫菁,我想與妳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妳別說些嚇唬我的話。」陶子雋擰眉,為她拭去淚水,「發生什麼事了?」他憂心忡忡的探問。
「真的!若有來生,你還願意娶我,不管我的出身是否平凡低微,不管我是美醜胖瘦?」莫紫菁忽視他的疑惑,欣喜的抽手握住他的手腕。
「在我眼裡,妳永遠是我最嬌美的娘子。」他真誠的說,眼裡的擔憂加劇,「紫菁,妳怎麼了,受到什麼委屈了?」
看到陶子雋表露無疑的情感與憂慮,莫紫菁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他那段驚險的經歷,也更捨不得讓他擔心。
「我……方才與猛虎寨的惡徒交手,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希望能有平安無事的日子,不會有這些紛紛擾擾,也不會有這些惡人的陷害。」她決定避重就輕。
一聽到莫紫菁的話,陶子雋驚得立即仔細查看她是否安然無恙,「打鬥?紫菁,妳受傷了嗎?在哪裡?讓我瞧瞧!」
「沒事的,你放心!有個蒙面人出手相救,還要我別再插手,自會有人還我公道。」看到他這般心慌,知道他的確真心關懷,莫紫菁終於露出笑容。
「真的!那太好了。既然這樣,妳就別再出去冒險了好嗎?」
「這怎麼可能?事關鎮虎寨還有爹爹的清白與性命,我怎能撤手不管。」她仍是不打算放手。
「不是不讓妳管,而是希望妳不要再去涉險。」陶子雋說出肺腑之言。
因為感動,她又流下淚來。「子雋,你擔心我的安危,是不捨得失去我嗎?」
「妳是我最親愛的娘子,我當然在意妳是否平安、是否快樂!」他再次輕柔的幫她拭淚。
「真的嗎?我……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她覺得一切都值得了,不再有遺憾。
「紫菁,相信我,讓我幫妳擔下這一切,好嗎?」太驚險了,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有你這番話,我就已經心滿意足!」莫紫菁情不自禁地傾身抱住了陶子雋。
「別再冒險了,我實在無法想像自己有一天會失去妳……」他緊緊回抱住她,好像真怕她會就此消逝。
第七章
陶子雋不再讓莫紫菁單獨涉險,兩人恢復同進同出,只要外出查案一定兩人同行。
幾天後,李仲明來找陶子雋,說是童知府有事相商,要他到府衙一趟。
思量片刻,他告訴莫紫菁,要她在懷古軒裡等消息就好,可她哪願意順從,只是在陶子雋的堅持與勸說下,只好依言耐心等候。
把玩著小古物,品嚐著上等好茶,她嘗試在懷古軒中體會這充滿閒情逸致的雅興,只是沒一會工夫,她已經將每樣東西看過不下三遍,也將整壺上等鐵觀音喝完,而陶子雋才離開半個時辰。
本就是急性子的她,在懷古軒的大廳裡來來回回走來走去,猜測著童知府找陶子雋的目的。
此番前去,他會不會有危險?想得越多越令她坐立難安,她決定到府衙門口等,若真有個萬一,也才能及時應變。
「少夫人,您要外出?」莫紫菁才剛踏出懷古軒,就在門口遇上領著一位衣著氣派男人的掌櫃。
「華叔,有事嗎?」她的眼神不自覺的往那名陌生人瞟去,臉上流露出疑惑。
「少夫人,我向您介紹一下,這位崔炫羿總管,是少爺的妹婿,協助管理陶家的產業,剛從京城來到此地。」掌櫃往旁邊站開,讓身後的男人走向前。
「炫羿見過大嫂!」崔炫羿微笑躬身行禮。
「不用多禮。」莫紫菁有些詫異,她沒想過陶子雋還有其他家人。「你是子雋的妹婿?」看起來比他精明世故的樣子。
「我的娘子陶子蓉,是大哥唯一的親妹妹。」崔炫羿微微頷首,微笑回答。
「你是來找子雋的吧?」
「是,前些時候大哥交代了一些事,我特來此地向他回報訊息。」崔炫羿有問必答,態度必恭必敬。
「喔!不巧他剛才出門了,先請進屋裡稍候吧。」
第一次遇見陶子雋的家人,還讓人這般必恭必敬的對待,她覺得有些不習慣,而且一直站著說話也實在挺累人的,尤其這些人都比她高,也讓她的脖子發痠。
初次見面,她可不想讓人家覺得自己這個嫂子很失禮,只好親自招呼他,吩咐華叔派人去府衛等候了。
「少夫人,那我就先下去了。」安排好一切,掌櫃禮貌的向兩位主子告退。
「麻煩你了,華叔,謝謝!」莫紫菁微笑謝過,帶著崔炫羿進入懷古軒的大廳。
「子雋何時與你聯絡?」兩人方才坐定,莫紫菁就直接切入主題。他們幾乎形影不離,怎麼沒見他寫過信?
「自大哥離開京城來此查案後就一直有聯絡,兩個月前兩位成婚,大哥也用飛鴿傳書通知我們這個好消息。」崔炫羿老老實實的說出。
「喔!那個時候他就告訴你們了?」莫紫菁有些驚訝。
天殺的陶子雋,難不成他一開始就打算將他們的約定當假?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是啊!這是陶家的大喜事,我們既然趕不及參與,也還是應該要好好恭賀才對。」大哥眼光不錯,果真郎才女貌。崔炫羿面露歡欣。
「你不是專程為了道賀而來的吧!方才你說有什麼事要回報?」莫紫菁不動聲色的倒起新沏的熱茶,想知道他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早就懷疑陶子雋可能不是這麼簡單的人,現在她得好好趁機了解一下,免得被耍。
崔炫羿喝了一口茶解渴,然後開始說明原委,「大哥要我向皇上稟報賑糧案的消息,聖上有諭令要我轉達,並要我將授令牌親自交給他。」
「子雋查案直接回報皇上?!」她差點讓一口熱茶嗆到,再次瞪大眼睛。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是啊!大哥乃皇上欽點的武狀元,奉命稽查各地懸案,並由聖上直接授權審案、判決罪犯,因此,就算是高官犯法,大哥一樣能直接摘了他的烏紗帽,將他就地正法。」崔炫羿說得與有榮焉,根本沒發現莫紫菁的臉色大變。
「那他可真是深藏不露呀!」
武狀元?!當今皇上的特使?她氣得幾乎渾身發抖,雙手拳頭緊緊握住。原來他不只是好心幫忙,還是整個案子真正的查辦者。
「大哥一向淡泊名利,不願在朝為官,更不願到處宣揚他武狀元的身分。」崔炫羿自顧自的再倒了一杯茶。
「而且還寧願受皮肉之苦也要顧全大局,好一個陶子雋。」了解真相,想起陶子雋刻意表現的軟弱行徑,她氣得咬牙切齒。
「朝廷早已懷疑童知府貪贓枉法,卻苦無證據,因此希望大哥前來探查賑糧被盜是否又是他的傑作,現在,種種跡象顯示他的確脫不了關係,一旦大哥蒐證齊全,他就再也無法開脫罪行了。」崔炫羿還是沒聽出她的不悅,喝完茶水後繼續口沫橫飛地說出案情。
「原來如此!」原來他竟是這麼個掌控大局的能人。
不過,看來這個掌握一切的男人,真的是自負過了頭。
「大哥聰明絕頂、武藝高強,就算童知府有再天大的本事也無法矇混過關,這次他要倒大楣了。」他胸有成竹,自信滿滿地做下斷語。
「是呀!我也絕對會讓他倒大楣的。」讓這個男人吃點虧,應該會有點效果,知道何謂互信互重。
「大嫂請放心,別氣壞了身子,大哥絕對會還鎮虎寨一個清白。」崔炫羿終於發現她有點不對勁了,不過卻以為她是氣憤童知府刻意栽贓、誣賴好人。
「是呵!他真是個盡忠職守、忠義兩全的好相公啊!」她的臉漲得通紅,拚命忍住想大聲咆哮的衝動。
「大嫂不高興?」好像有點奇怪,怎麼大嫂的話語全是嘲諷的意味。
「怎會呢?」她不想遷怒無辜的人,端起茶灌下,想暫且壓下怒氣。
「可是妳的表情有點怪異。」崔炫羿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說。
「我只是欣喜若狂罷了!」
「是嗎?」事情真的有點古怪,他有些不安的吞一口口水。
「炫羿,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突來的聲音打破大廳裡陡生的尷尬,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懷古軒偌大的廳堂前。
陶子雋剛從府衙出來,就聽說崔炫羿到來的消息,趕忙加緊腳步衝回來,生怕保不住祕密。
不過事情看來不太妙,好像來不及了,才一進門,他就瞥見最在意的娘子早已經氣得臉色鐵青。
「大哥,方才我已先與大嫂談了些事情。」看到陶子雋回來,崔炫羿趕忙站起身。
「喔,我知道了,一路辛苦!」陶子雋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還是定在莫紫菁臉上,留意她的神情。
「大哥,嫂子的臉色好……好像有點……不太對耶!」他說得吞吞吐吐,無辜的直搓手。
望著一臉冰冷的妻子,陶子雋著實感到心虛。「紫菁,妳的臉色不太好,是哪兒不舒服了?」他決定主動獻殷勤,或許能讓她多少消點氣。
「妾身無妨,相公頂著大太陽到府衙才真是辛苦了。」莫紫菁開口,語氣溫婉體貼,眼裡卻幾乎射出寒冰。
「不辛苦、不辛苦,只是知府有事找我聊聊罷了。」接收到那冰冷的目光,陶子雋暗自打個冷顫,趕緊搖手否認。
「相公一身好本領,也合該沒事才對,妾身真是無知,太多慮了。」她的口氣越來越顯溫柔。
「紫菁,不好意思讓妳擔心了!」
聽到她鮮有的輕聲細語,他提心吊膽得寒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了,直直站著不敢輕舉妄動。
「相公別這麼說,這是妾身應該做的。對了,妹婿風塵僕僕遠道而來,有要事要向相公回報,妾身還是識趣點先行避開的好。」說完,莫紫菁便站起身,輕移步伐往內室走去。
長腳飛快的往前一跨,陶子雋趕到她面前,「不用迴避的,我們一起聽,大家一起商議。」若再不開誠佈公,他擔心會更難令她消氣。
「妾身累了,你們兩個大男人去談吧,我想先回房休息。」她根本不理會他的好意。
「那我先送妳回房!」他連忙伸手攙扶。看來她氣得真不輕喔!
「不用了!妹婿專程趕來,別怠慢了他才好。」莫紫菁並不領情,撥開他的手,執意自行回房。
「好吧!那妳好好休息一下,別想太多了喔。」看樣子她可能不會輕易饒他,唉!他真是自作自受。
為夫的要向娘子陪罪,該怎麼做才好呢?是否要效法古人負荊請罪?陶子雋望向背影消逝的方向,愣愣的想著。
「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嫂為何會生氣?」後知後覺的崔炫羿也終於了解到事情不太單純。
「炫羿,你都告訴紫菁有關我的一切了?」他頹然的坐下,苦笑地問。
「難道大嫂完全不知道嗎?」崔炫羿跟著坐下,心裡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陶子雋用力搖了搖頭。「紫菁胸懷大志,一心一意想成為天下皆知的武狀元,我沒敢讓她知道真相。」他娓娓道出實情,倒了一杯冷澀的苦茶喝下。
這茶冷得好、苦得貼心,正符合他現在冷到腳底的心境,和準備臥薪嚐膽的壯志。陶子雋連倒兩杯,狠狠灌下。
「為什麼?」他可是頭一回看到大哥如此狼狽不堪。
「說了就別想娶她!」陶子雋重重放下茶杯,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是悔不當初。
「那現在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大哥!」要是大嫂打算休夫,他可是始作俑者,算不算有罪,會不會被牽連呢?
陶子雋擺擺手。「炫羿,不關你的事。紫菁遲早會知道,只是希望是由我親口向她解釋,而不是在這種狀況讓她獲悉真相。」這次真的踢到鐵板了。
「大哥,對不起!」崔炫羿真希望自己什麼也沒說,才不會闖禍。
「別放在心上,紫菁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沒事了。」陶子雋回他一個寬慰的笑容,其實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對了,炫羿,皇上有何指示。」事已至此,還是先談正事吧!
「若查證屬實,就地正法!這是皇上要我親手交給你的授令牌。」崔炫羿將懷裡代表皇令的金牌拿出。
「童知府罪大惡極,早該被碎屍萬段了。」陶子雋接過金光閃閃的令牌,將之握在手裡。
「罪有應得者,報應降臨時,最是讓人額手稱慶。」崔炫羿說得義憤填膺,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壓榨善良百姓的貪官污吏。
「這事很快就能落幕了。家裡還好吧,這回子蓉怎沒跟來?」陶子雋將令牌收起,很快地再次帶開話題。
「我向她解釋皇令慎重、時間緊迫,她識大體的決定留在家。」他的娘子可是刁蠻得很,這次願意順從,其實也頗令他感到訝異。
「喔,那還真難得,你斷定她不會陽奉陰違?」陶子雋挑起了眉。
「應該不會吧,她還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耶!」其實他也很擔心,只是一路上並沒發現她偷偷跟在後面。
「希望她真的聽話,否則那個麻煩精若來,鐵定會有麻煩事出現。」他的頭已經很痛了,真的希望寶貝妹子不會再給他惹出禍端來。
 
 
「相公一身好本事,怎麼都不讓妾身知道呢?」當陶子雋終於回房,莫紫菁只是倚坐在床沿,輕聲埋怨。
綾羅繡床上,輕解羅衫的美人,眼波流轉著嬌媚,舉手投足充滿著萬種風情,風華絕代,讓人一見傾心。
這不像是她火爆的個性,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嗎?
「呃!說了怕妳就不願嫁我。」陶子雋的不安升到極點,乖乖站在床前,據實以答,不敢有怠慢輕忽之心。
「現在就不怕我翻臉?」她噘起小嘴嬌滴滴的抗議,香肩微抖,披在身上的白紗滑開,露出裡頭僅著豔紅肚兜的好風光。
非禮勿視。現在是緊要關頭,陶子雋忍住偷瞄的念頭,眼睛直直盯著地板,一副誠心懺悔的模樣。
「紫菁,我向妳道歉,看在我一份癡情真心的份上,就饒了我這次吧!」她的舉止不尋常,他真擔心她不願意饒恕。
「若只是這件小事那就罷了,只怕還有其他……」莫紫菁不依的回答,媚眼斜睨他,雙腳交叉坐著,白皙修長的大腿展露無遺。
「有嗎?」他加強定力,兩手拳頭死命交握在腰後。
嚴格說是好幾條罪名,但他希望能合併成一條,否則這筆帳恐怕難算,那他何時才能有好日子過?
「你還是皇上的密使?」她根本不想輕易放過他,傾身向前,由下往上注視著直冒汗的陶子雋。
喔!饒了他吧,她的軟嫩若隱若現,要他如何把持得住?他乾脆閉上眼睛。
「皇命難違,我只好勉為其難接受這項重責大任。」他放低姿態,希望能博取她的同情與認同。
「既然我們已是夫妻了,為何還要將我蒙在鼓裡?」想裝可憐求得赦免?門都沒有!
莫紫菁離開床畔,柔滑的小手撫上他緊繃的雙頰,輕柔的按摩。
嗚!誰來告訴他,到底可不可以一親芳澤呢?她這麼豔麗動人,又靠得這麼近,是男人都會忍不住想抱住她。
狠狠倒抽一口氣,陶子雋依舊鎮靜的答話,「我想等一切告一段落後再給妳一個驚喜。」而且沒找個好時機,他哪敢說,說了分明就是自尋死路。
「是驚喜還是耀武揚威?」捧著他的臉,她踮起腳尖輕啄一下他的下巴。
一陣暈眩,陶子雋踉蹌了一步,旋即又趕忙併住雙腳站定。
穩住呀!她還沒說要原諒他呢,可不能輕薄冒犯加倍觸怒了她,否則難保她不會拂袖而去,那他要到哪兒去向她陪罪呀?
「紫菁,我哪敢在妳面前逞威風?」他的一雙劍眉都快成八字眉了,好希望她能大發慈悲,就此打住,不再與他計較。
莫紫菁在他頸窩哼出一口氣,香舌不安分的逗弄他的耳垂。「堂堂武狀元,還會怕一個嬌弱的女子?」
這般折磨幾乎令他瘋狂,陶子雋暗自提氣封住穴位,讓自己無法動彈,免得無法控制衝動的行為。
「妳是我最親愛的娘子,當然要好好尊重。」他拚命喘氣,聲音變得沙啞低沉。
「那表示你選擇乖乖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嘍?」她漾開一抹嬌媚無比的笑容,對他自行封穴感到相當滿意。
「這是應該的。」誰叫他先欺瞞她,沒有立場反駁。
「我會記住你的話,也希望你能說到做到。」莫紫菁拉開他的腰帶,開始動手解開他身上的衣服。
「那妳可以原諒我了嗎?」她這番舉止,快讓他招架不住了。
「還有,你是那位蒙面黑衣人嗎?」她看著裸露出來的寬闊胸膛,忽然想起自己讓蒙面人挾帶飛行時,竟然有一種熟悉感,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了。
招了,他全招了,只求這酷刑快些結束。「呃,沒錯!」
「那你到底瞞著我單獨出過幾次任務?」她開始在他健壯的胸膛上畫圈圈。
錯了!他不該封穴的,現在能不能解開呢?他的感覺好強烈,隨時想要爆發出來。
「那是第一次。」他咬緊牙關忍受她的挑逗,勉強擠出幾個字回答。
「真的?」她湊上芳香濕潤的唇,親吻他線條明顯的胸肌。
他的喘氣越來越急促,心跳如擊鼓,額頭青筋爆現,兩行熱汗流下。
「我豈敢再有任何欺瞞。」他都不敢輕舉妄動了,哪還敢不坦白?
「子雋,那真是委屈你了!」她忽然扳過他的身體,讓他直直躺在床上。
「紫菁,妳……妳……」陶子雋說不出話來了,瞪圓眼,看著莫紫菁將他全身上下剝得精光。
「噓,別說話,我想感受你一身精壯的體魄,同時回報你一下。」她的小手開始在他肚臍眼附近打轉。
「呵呵!紫菁,我真是太受寵若驚了。」看來她的氣已經消散無蹤,他準備衝開穴道,奪回主控權。
看出他的意圖,莫紫菁按下他的肩膀,輕輕制止了他。「為妻的理當要取悅相公,怎能總是讓你服侍呢?」
「沒關係的!這是我應該補償妳的。」他再試著提氣衝穴,卻仍被制止。
莫紫菁將整個身子覆在他身上,輕輕磨蹭,小手無預警地拉開肚兜紅線,再坐起身,讓他飽覽白皙滑膩的豐滿。
「你說不會還手的,怎麼才說完就蠢蠢欲動?」她用纖指上的指甲輕輕搔刮他挺立的胸前兩點。
「喔!」他忍不住呻吟出聲,也終於明白她根本就沒消氣,而且正打算好好嚴懲他。
「紫菁,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自以為是,不敢對妳有任何隱瞞,妳就原諒我這次的無知,好嗎?」再這樣下去,他不是憋死就是會發瘋。
莫紫菁沒理會他的求饒,俯下身子開始從上而下親吻他。
「呃!紫菁,換我來服侍妳,作為陪罪好嗎?」他真不該又說錯話,這下連台階都沒得下。
「這個法子挺誘人的,讓我考慮一下。」她的檀口貼著他的下腹,繼續撩撥他的情慾。
「夜深了,紫菁,不要再考慮了好嗎?」他現在唯一能動的只有嘴巴和眼睛,甜蜜又難受的呻吟因此毫無節制地溜出。
「不行,我得再想想!」她打算再折磨他一會兒,反正他總能臨危不亂、面不改色,這點懲罰應該還捱得住。
「紫菁,是我千不該萬不該,妳就饒恕我這次吧,絕不會再有下次了。」他的呻吟變成哀嚎。
滿意的舔了舔唇,她終於決定放過他,主動幫他解開穴道,嬌媚的送上香吻……
第八章
早上,李仲明急匆匆的跑來找陶子雋,說是童知府又有要事找他商量。
上回他去見童知府時,童知府淨是問他辦案進度如何,有無掌握任何線索,看來是已得知莫紫菁發現糧倉的事,想從他身上探點虛實。
而童千金更是不知迴避,全程作陪,居心明顯到瞎子都看得出來。
安撫好莫紫菁後,他與李仲明走出懷古軒,前往府衙。
莫紫菁百般無聊的來到花園裡,隨意亂晃,一會兒聞聞花香,一會兒走過拱橋,撥撥水花,陪著一池游魚戲水。
或許是因心裡有了惦掛,也或許是個性使然,沒一會兒她便覺得無趣,望著倒映在水面上的秀氣臉龐,她忍不住扮幾個鬼臉解悶。
唉!她是不是太無能了呢?成天只知道舞刀弄劍的,頂多再賣弄幾個大字,唸幾句打油詩而已,一般姑娘家專精的手藝,她沒有一樣會的,更遑論上得了檯面。
人家婦人們在倚門望夫時,大多會拿著針一面刺繡一面等待,而她總不能在門口揮舞長劍吧!
還有,在夜裡,她好像除了跟陶子雋辯論各家武術或下盤棋廝殺一番外,就只能與他對幾句勉強稱之為詩的歪句,有時更是一面打著瞌睡,一面聽他談論鑑賞古玩的心得。
這樣子的她,日子久了,會不會讓人覺得乏味,會不會讓他失望她沒半點女孩家的氣質呢?
莫紫菁不知不覺地想起李仲明的夫人,溫柔婉約的她,雖然見識不廣,卻持家有道,夫妻倆相敬如賓,雖沒有榮華富貴,卻還是讓人欣羨。
如果她能有如繡一半的技藝,或許就能讓陶子雋更對她刮目相看。
她邊走邊想,回到酒樓大廳,向掌櫃交代一聲後,便直接往李家而去。
聽完她的來意,余如繡輕笑一聲,抬頭望住了對面一臉認真的清秀佳人。
「紫菁,若妳真想學這些雕蟲小技,我很樂意與妳一起切磋,只是希望妳別妄自菲薄了。」
心思細膩的她,從莫紫菁沮喪的表情,及為難的語氣,就猜出她的心意。
「仲明乃一介書生,只懂得些許聖賢書裡的道理,而我更只是個平凡的村姑,兩人深處混雜的世道裡,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安身立命,不像妳與陶大哥有自保能力,根本毋需擔心遇上惡人會任憑擺佈、無力脫身。」
「如繡,妳真的羨慕我嗎?」莫紫菁驚喜參半的望著她。
「紫菁,妳身為一個姑娘家,卻難能可貴的允文允武、多才多藝,這才真會羨煞若干人呢!」余如繡說得真誠無欺。
「可是這些最基本的手藝,我卻完全一竅不通,真是丟臉哪!」莫紫菁還是輕嘆了一口氣。
「陶大哥在乎妳不懂這些嗎?」余如繡偏頭探問。
她愣了一下,也偏頭細想。「呃!他是沒說。」
「這就對啦,我相信陶大哥一定是因為妳身上現有的特質,所以才會喜歡妳。」余如繡拍拍她的手,綻開一抹燦笑。
「如繡,那李仲明也是因為妳身上的特質,所以才娶妳為妻的?」她有點明白了,只是希望能獲得更多的證實。
「自小我就認識陶大哥與仲明,知道兩人有天壤之別,及長,李家託人說媒,我們成親後,我才知道仲明一直就喜歡我。」
「那妳喜歡他嗎?還是會有些懊惱?」莫紫菁突然很想知道,余如繡對陶子雋是否有遺憾。
「偷偷告訴妳一個祕密,希望妳別笑話我。」她閃著大眼,雙頰泛起一抹紅暈。
為了聽到這個祕密,莫紫菁緊張的嚥口水,也跟著睜大眼直點頭。
「我也是自小就喜歡憨憨厚厚的仲明,總覺得這種男人配自己正好。」她鼓起勇氣說出心中的情愫。
暗地裡偷偷鬆了一口氣,莫紫菁發自內心的祝福,「如繡,我覺得妳與李仲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妳也合該與陶大哥一起的呀!」余如繡高興的回禮。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繼續才正要開始的話題。
用過午膳,避開炎熱的午後,直到太陽逐漸西移,莫紫菁這才離開李家。
她邊走邊嘆氣,不時還感到手指頭傳來陣陣的刺痛感。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無法駕馭那小小的針黹,拿刀拿劍,她還未曾傷到自己,可是今天一整天她卻讓細細的銀針刺了不下幾十次,十隻手指頭都紅通通的。
「唉!要是子雋問起我的手為何如此,說實話是否會讓他笑話?」
雖然如繡要她別氣餒,更別太過於在意,說什麼天生我才必有用,而她的專才就是適合舞刀弄劍。說法相當婉轉,不過她聽得明白,知道自己終究與小小的針黹無緣。
她走進市集裡,想找一家店將今天唯一的成品裱框起來留念,那是最簡單的同心圓,裡面有兩隻鴛鴦戲水,她在最後還落了款。
就算這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如繡幫忙完成,三分之一是如繡指導完成,只有三分之一是她鍥而不舍忍痛完成的,這還是自己嘔心瀝血的結晶。
或許這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刺繡作品,絕對彌足珍貴,好好珍藏一點也不為過吧!
莫紫菁東張西望的尋找裱框店,視線卻忽然被一群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人吸引。
「咦!那不是賈霸嗎?」她倏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即將消逝於視線之內的人。
「看他們行色匆忙,好像有急事的樣子,跟去查看一番,應該會探得到不錯的消息。」
她撥開人群,保持距離,小心跟在那一群山寇身後,又來到城郊的舊倉庫。
這次她等他們都進倉庫裡後,直接飛躍上窗戶旁的樹上,傾聽裡面的一舉一動。
「喂!你們這些不知好歹、膽大妄為的狂徒,還不快點把我放開。」
裡頭傳出嬌俏的女聲,看來這幫匪徒又在為非作歹了!莫紫菁憤恨的握緊拳頭。
「閉嘴,妳很吵耶!」
「既然怕我吵,就趕快放開我,我大哥可是當今皇上欽點的武狀元,你們抓了我,他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句話讓莫紫菁嚇了一跳。這姑娘可是陶子蓉?
她不是應該在京城裡嗎?怎會招惹上這些人?又怎會落入他們的手裡?
「妳都在我們手上了,他還能怎樣?哈哈哈!」
「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我就叫得讓你們耳膜都震破!救命啊——救命啊——」
子雋的妹妹真如此大膽,敢招惹這幫亡命之徒?莫紫菁真替她捏一把冷汗,也準備裡面的人若想對她不利,便立刻衝進去救人。
「老大,這瘋婆娘真的很吵耶,要怎麼辦?」
「那就把她的嘴巴封起來,這還需要問嗎?笨蛋!」賈霸粗聲粗氣的回應。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唔……唔……」
莫紫菁聽到裡頭的陶子蓉像是真被塞住了嘴巴,便打算立即行動,但裡頭隨即傳出的問句卻又讓她暫且停頓。
「老大,這自稱是陶子蓉的小妞,真可能是陶子雋的妹妹嗎?」
「不管是不是真的,既然她都大言不慚的承認了,我們就姑且聽之。」
這個賈霸真是可惡,絕不放過任何可能的人質!莫紫菁的憤怒更加高漲。
「那她說的陶子雋究竟是哪一位呢?真的對我們有任何威脅嗎?」
「莫紫菁的相公就是陶子雋,與她所說的武狀元正好同名同姓,是個不諳武術的商人,不過也有可能是場騙局。」
可惡加上陰險狡詐,自己真的太小看這個賈霸了,他還真是一點也不笨,看來子雋不願透露真實身分是有道理的。
「那這小妞就可以幫我們確認了嘍!」
「沒錯!如果她真是陶子雋的妹妹,就算只是在唬人,也夠我們威脅莫紫菁乖乖聽命;表示她真是武狀元的妹妹,而這個武狀元另有其人,那我們也毋需擔心,他人不在這裡,又怎知道我們抓了她?」
想利用她來威脅我,真是太天真了,等我把她救出來之後,看你們拿什麼威脅!莫紫菁開始思量如何救人。
「嘿嘿嘿,老大真是英明,看來這不自量力的小妞可真是自投羅網得好呀!」
「小心照看著,可別讓她被發現,更別讓她偷跑了,她若被救走,我就唯你們是問,聽懂了嗎?」
「遵命!」一干山寇連聲稱是,裡頭的騷動漸漸平息,只剩窸窸窣窣的走動聲。
陶子蓉在他們手上,不能正面迎敵,得想個調虎離山之計,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才能趁虛救人。她忽然想到一個妙計,嘴角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
「我說高知縣,爹爹要我來看看倉庫裡的東西是否安好無缺,你確定是在這裡嗎?那賈霸怎麼還沒出來迎接本小姐?」遠遠地,知府千金尖細拔高的音色傳進倉庫裡,一群山寇立即望向他們的老大。
「老大,好像是童千金和高知縣來了!」
「留一個人看好這小妞,其他人跟我到外面迎接大小姐。」賈霸下令,倉庫門旋即被打開。
「咦?怎麼不見大小姐的身影?」跟隨出來的一名山寇東張西望之後說道。
「會不會是迷路了?那邊好像有聲音。」另一名提出疑惑。
「走!我們去看看。」賈霸手一揮,帶著手下往樹林深處走去。
等賈霸帶著手下走向樹林,尋找可能迷路的知府千金之際,莫紫菁趁機由藏身的樹上跳下,趕緊竄進倉庫裡救人。
聲音的模仿,可是她另一項絕活,想不到真如此好用。進了倉庫,先在門邊適應裡頭的昏暗,接著她開始把握時間行動。
「咦!人呢?」
她望著已經空少一半賑糧的穀倉,四處搜尋陶子蓉被藏身之處,可是卻一無所獲,連那名被賈霸留下看守的人也不見蹤影。
「糟糕!莫非其中有詐?」她警覺心升起,想立即離開倉庫,避免被發現。
只可惜,太遲了!
她才走到門口,就被賈霸等人堵住了出路,而她更發現還在拚命掙扎的陶子蓉也讓兩名山寇押解在一旁。
「足智多謀、英勇無比的莫姑娘,妳在找什麼?」賈霸露出狡獪的奸笑,
陶子蓉的手被反綁住,身體也被制住,嘴巴更早就被封住了,只剩一雙靈秀的大眼拚命眨著,只消一眼,莫紫菁就確認她真的是陶子雋的妹妹。
賈霸一群人得意揚揚的笑著,嘲弄的眼神表現出似乎早就知道莫紫菁的到來。
怎麼可能?這次她沒打草驚蛇呀!
「賈霸,你好像知道我會來這裡?」她要知道自己何時洩漏蹤跡。
「恭候多時了!」他笑得陰險。
「可惡,你怎麼發現的?」
「在市集裡。我是故意引誘妳來此的,莫姑娘果然沒讓人失望,乖乖跟著來了。」他好不得意地說著,想證明自己的聰明絕頂。
「賈霸,想不到你夠狡詐,看來我是太低估你了。」莫紫菁恨恨地說。
「如果我不這樣做,又怎能抓得到妳呢?」只要能達成目標,他一向不擇手段。
「哼!你以為區區你們幾個,就能奈何得了我?」她從腰際抽出長劍,準備硬碰硬救人。
「以莫姑娘精湛的武藝,我們當然難有勝算。」停頓一下,賈霸指著旁邊的陶子蓉,得意的說:「不過,相信莫姑娘不會是硬心腸、見死不救的人,更何況她可是妳的小姑。」
「賈霸,你這個卑鄙的小人!」莫紫菁憤慨難當地大聲斥責。
「所謂兵不厭詐,重要的是結果,妳是要乖乖束手就擒,還是要我直接把她給殺了。」賈霸拿出一把利刃架到陶子蓉脖子上,目露兇光。
想不到居然會是這種局面,她努力思索著解決的方法。
「我的耐性不太好,妳別想再打什麼主意。」面對不願輕易投降的莫紫菁,他將陶子蓉拉得更近,作勢準備先傷人。
看著他準備用利刃劃破陶子蓉娃娃般的容顏,莫紫菁再也無法掩飾焦急。「等等,你別傷她!」
「莫姑娘果然有長嫂風範,不忍見小姑受傷。」賈霸奸計得逞,露出狡獪的笑意,「去把她綁起來!」他示意手下將莫紫菁擒住。
為了不讓陶子蓉受到傷害,同時相信陶子雋一定會設法救她們,她任由賈霸一干人將自己綑綁住。
「賈霸,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莫紫菁和陶子蓉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暫時讓人給丟在倉庫角落。
「莫姑娘,妳相公可真是武狀元?」賈霸收起利刃,沒忘記確認這個重要的事實。
她輕蔑的嗤笑一聲,冷冷的回答,「是不是很重要嗎?你以為就算他不是武狀元,就沒有能力救我們?」
「有妳們在我的手上,相信他絕對不敢與我為敵!」賈霸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
「你會有報應的!」在被丟上屋外忽然冒出來的馬車時,莫紫菁恨聲詛咒著。
傍晚,夕陽西下,滿天紅霞映照在悅客酒樓金碧輝煌的樓身,炫麗奪目,美不勝收。天空裡,倦鳥一群群也飛掠過酒樓屋頂,向巢穴歸去。
陶子雋佇立在懷古軒的窗台邊,凝望街道上匆促返家的路人,尋找一抹心繫的倩影。
「少爺,晚膳準備好了。」掌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陶子雋回望一眼。「先擱著吧!我等紫菁。」
「少夫人去找李夫人,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掌櫃順手點起了燈火。
「炫羿呢?他回來了嗎?」陶子雋微笑點頭,又隨口問起。
「姑爺剛剛收到京城來的飛鴿傳書,匆匆忙忙出去了。」
「喔!」他微微皺眉,心裡忽然有點不安。「什麼事讓他那麼著急?」
「京城的陶總管來信,聽說是小姐獨自一人偷偷跟來了。」掌櫃將所知一五一十告訴他。
「什麼?!子蓉來了?何時會到?」
這一聽讓陶子雋大吃一驚,連著好幾個疑問,一個頭幾乎變成兩個大。
「聽說這一、兩天就該到達,所以姑爺到城門口探問消息去。」
「她不好好待在京城裡,來這凶險之地做啥呢?」他搖搖頭,又往窗外望去。
現在,他等的可是三個平安回來的親人哪!
「少爺,姑爺回來了!」
崔炫羿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跑上懷古軒。
「大哥,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子蓉呢?你不是去接她嗎?」陶子雋望著獨自一人回來的崔炫羿,眉宇更加深鎖。
「我到城門去問,得知子蓉應該是今天早上就進城了。」
「那她不來酒樓,會到哪兒去了?」他就知道這個寶貝妹子一來,事情鐵定跟著來。
「這也是讓我奇怪的地方!」崔炫羿接過掌櫃遞來的茶水喝下,然後繼續說:「而且,剛剛我順道去李家接大嫂,得知大嫂也早已離開了。」
「可是紫菁還沒回來。」事情不會比他所想的還糟糕吧。
「大哥,她們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崔炫羿的心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陶子雋神情窒了一窒,緊接著毫不考慮,直接下令,「華叔,調些人馬準備找人,同時讓大家在酒樓裡多留意聽點消息。」
「遵命!我這就去辦。」掌櫃領命,立即下樓將事情辦妥。
陶子雋走進內室,打開衣櫃,拿出夜行衣,然後走到屏風後面更換一身行頭。
「大哥,那我呢?」崔炫羿跟著進去,他知道陶子雋這番舉動,表示對這事態有多看重。
「你帶人到各家客棧去找子蓉,看她是否刁蠻性子一起,跑到別家投宿去了。最遲明天一早,我們再回到這裡看看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我去找紫菁。」陶子雋迅速換好一身黑衣,走出屏風,拿出鐵摺扇,放入腰際。
「大哥獨自一人?」
他點點頭,走近崔炫羿,拍拍他的肩頭。「小心一點,也別太招搖,免得打草驚蛇,讓那一幫山賊發現起疑,反而讓子蓉及大家更加危險。」
「我明白了,大哥,你也要小心一點!」
「嗯!」他目光一凜,直接從窗台躍下。
樓下,掌櫃早已將馬匹備好等著,陶子雋騎上馬,招來他交代幾句,便策馬離去。
第九章
天色微亮,崔炫羿帶著一群疲憊不堪的手下回到酒樓,他讓通宵未休息的手下去吃點心補眠,自己則上樓等候消息。
他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穴,焦急的喝茶提神。
方才華叔說大哥、大嫂一夜未歸,看來真的有些意外發生,而且極有可能與賑糧案脫不了關係。
不一會兒,臉色若寒冰的陶子雋也回到酒樓,他向掌櫃探問一些消息後,神色凝重地抿緊薄唇回到懷古軒裡。
「大哥,有消息嗎?」看到他回來,崔炫羿急忙起身探問。
「我到存放賑糧的倉庫一探究竟,證實賑糧已被運走一半,但卻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也遍尋不著紫菁。」他洩氣的一拳捶在桌上。
「我也找不到子蓉。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崔炫羿眼裡透露出焦急與無措。
「我已讓李仲明到府衙去探問消息,應該很快就能知道是誰在搞鬼。」
雖然情況渾沌不明,陶子雋依舊沉著冷靜,凌厲的雙目看不出絲毫不穩的情緒。
「少爺,先吃點早膳吧!」
掌櫃端來豐盛的餐飲,他認為有必要幫兩位主子照顧好身體,他們已兩餐未進食,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更需要能量的補充。
陶子雋深諳其中道理,招呼崔炫羿一同用餐,「炫羿,多少吃一點,補足點體力,我想接下來可能會有些棘手的事。」
喝下兩杯濃茶之後,他帶頭舉箸,勉強自己吃進一桌豐盛營養的早餐。
天色大亮,李仲明急匆匆的跑來,直接上到懷古軒裡。
「子雋兄,大事不妙!」看到懷古軒裡的兩人,李仲明第一句話就直接報憂。
「到底是什麼事?」崔炫羿放下喝到一半的湯碗,抓住李仲明的手急聲問道。
「子蓉姑娘被猛虎寨的人抓去了,聽說莫姑娘為了救她,也中計被抓。」他趕忙說出探聽到的一切實情。
崔炫羿一聽,焦急得兩隻手拚命搖晃他的肩膀。「那她們現在人呢?」
事情不出所料,果真是那批已經窮途末路的盜賊所為。對於這突生的意外,陶子雋精明冷靜的頭腦迅速思索著同時解決所有事情的辦法。
「已被猛虎寨的賊寇連夜押回山寨裡去了,聽說他們想利用子蓉脅迫莫姑娘說出攻入鎮虎寨的方法。」李仲明被搖得有些暈眩,連忙撥開他的手,來到陶子雋面前回答,將消息說得更清楚些。
「大哥,這下可要怎麼辦?」崔炫羿一臉急切的等著陶子雋想出救人的辦法。
他面容冷凝,猶自沉思,不發一語,過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知府知道多少事情?」
「子蓉姑娘說出你是武狀元身分,賈霸心中起疑,讓人告訴知府,知府正想找你再確認。」
「童知府老奸巨猾,大哥你可千萬別去,小心上當。」崔炫羿連忙阻攔,生怕又是一個陷阱。
「我就是要他上當。仲明兄,我們就去向知府表明身分。」
冷笑一聲,陶子雋的表情更加肯定,心中已有了主意,想要盡快將事情做個了斷。
「子雋兄,你打算洩漏身分了嗎?」李仲明想起那晚他們的隱瞞。
「我隱瞞武狀元身分完全是因為紫菁的關係,現在應該公開了。」陶子雋並不擔心無法自圓其說,其實從頭到尾都是童知府的自以為是,他可沒有否認過什麼。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既然勢必要去,崔炫羿也不想置身事外,更何況他還得幫忙出點力救他的娘子。
「不,炫羿,你留下。」陶子雋搖頭制止他。
「大哥,有何吩咐呢?」心急如焚的崔炫羿滿頭霧水。
「你過來!仲明兄也過來。」
陶子雋招手示意要兩人坐下,緊接著說出心中的計策。兩人恍然大悟,頻頻點頭。
「炫羿,此事相當重要,必須速辦,一定要小心行事,我會讓華叔挑幾名保鑣陪你一起行動。」陶子雋又畫了張地圖交給崔炫羿,然後起身,準備出發。
「仲明兄,我們走吧!」他帶頭下樓。
 
一向老謀深算的童知府有句名言——小心駛得萬年船!
所以,竊取賑糧,他裝模作樣追回一半,然後準備正式捉拿被栽贓的鎮虎寨,藉以平息大怒的龍顏,做得幾乎完美無缺。
現在陶子雋向他坦承武狀元身分,承認被莫紫菁所迷惑,為了戴罪立功,同意休妻成為知府千金的乘龍快婿,並協助府衙帶兵攻寨。
見多識廣的童知府知道陶子雋是個人才,若能收為左右手,不但會是他最得力的助手,還能憑藉他揚名天下的名號鞏固自己的勢力,更能以此證明自己的清廉,因此,他接受陶子雋的輸誠。
為了能萬無一失達成目的,童知府決定親自領兵,由陶子雋打前鋒,進攻鎮虎寨。
大隊兵馬,浩浩蕩蕩往猛虎寨前進,要與棄暗投明、協助追回一半賑糧,鼎力協助官府破案的昔日山寇會合。
當賈霸看到親自領兵的童知府,雖已事先被告知,詫異之情仍是完全顯露在臉上。他如何也猜想不到,一向不輕易現身的童知府,居然會真的親自出馬,還帶著當今武狀元一起行動。
「知府大人親自領兵前來,賈霸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他帶著寨裡的手下鞠躬哈腰,一起在寨門口恭迎所有的人員。
「不用多禮了,賈霸,我叫你先將人關起,等我前來之後再行處置,現在你就叫人將兩人帶到大廳,我要親自審問。」童知府只想盡快將案子了結,再過三天就是皇上給的最後期限。
「小的這就派人去辦,大人請進大廳上座!」賈霸親自攙扶童知府下馬。
「子雋,我們進大廳去。」童知府親切的喚著陶子雋,帶著早已下馬等候的他走進大廳。
賈霸的震驚加劇,望著初次見面的陶子雋獲得童知府如此信任,完全無法理解,只能小心翼翼地跟隨在他英挺身段後面。
不一會工夫,莫紫菁與陶子蓉被帶進大廳裡,兩人的手依然被反綁住,嘴巴也被封住,神情卻是穩定,未見驚恐與不安。
看著佇立在大廳裡兩位清秀可人的佳人,童知府轉頭對著陶子雋說:「子雋,哪一位是你的妹妹呢?」
「身穿紫衫的這位姑娘正是舍妹。」他溫和的回應,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
童知府點點頭,進而對著賈霸下令,「還不趕快將人給放了。」
「呃,遵命。」賈霸愣了一下,趕緊要手下將陶子蓉給放開。
看只有陶子蓉被放開,莫紫菁的身子更加緊繃,眼神裡除了警覺,更多加了不解。
「大哥,你終於來了!他們這些惡人欺負我,把我抓起來。」一得到自由,陶子蓉馬上跑到陶子雋身邊連聲抱怨。
「子蓉,已經沒事了,站到一旁去,別再亂說話。」他回望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呃,好吧!」她噘著嘴答應,只是又忍不住低頭在他耳邊嘀咕,「不過,他們怎麼還不快點放了大嫂?」
「子蓉!」陶子雋神情冷峻地怒視她一眼,嚇得她趕快噤口。
看著這一幕,莫紫菁已經了然,心情整個下沉,身子卻站得更挺直,準備接受一切打擊。
「子雋,這位就是女山賊莫紫菁嘍!」童知府語帶深意的斜望陶子雋一眼。
「她的確就是鎮虎寨寨主莫武郎的千金。」
他冷眼望著孤單被綁住的莫紫菁,正面迎向她投射過來的眼光,那其中的疑慮與驚訝早已消失,轉為憤恨與不屑。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童知府,滿意的冷笑好幾聲。
「莫紫菁長得的確豔驚四方,英雄難過美人關,難怪你會被她迷惑住心性。」童知府說得煞有其事,「不過,既然你已頓悟,今天本府就幫你討回個公道。」
「謝謝大人!她的確負我太多。」
他依舊望著她,看到她眼裡蓄滿淚水,卻倔強的不讓它落下,心裡有千萬個抱歉。權宜之計,不得不委屈她,不過,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傷害。
「只是,小生想建議大人且慢收拾她。」陶子雋刻意冷淡的眼神終於移開,他滿臉認真的對童知府提出建言,「莫紫菁還有利用價值。」
「喔,怎麼說?」生性謹慎的童知府捻著八字鬍,斜眼睨視,傾聽他的答覆。
陶子雋又望了一眼莫紫菁,然後不疾不徐地回答,「進入鎮虎寨還需要莫紫菁引路,如果她抵死不合作,只要我們對鎮虎寨放出風聲,愛女心切的莫武郎一定會自動乖乖將大門打開,棄械投降。」
「這麼說來的確有理,那我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將鎮虎寨繩之以法。」童知府點頭同意這個說法。
「等這個案子了結之後,我希望知府大人同意由我親自處置莫紫菁。」他又用一雙冷厲的眼神瞪視著莫紫菁,而她也正用同樣憤恨的眼光回瞪他。
「看來你對她的恨意真不小,那就將她暫時押下去吧!」童知府這下是滿意的大笑。
「且慢!」陶子雋又轉頭提醒童知府,「大人,我們不是應該盡快出發了嗎?是否就不需要再將她押解回大牢。」他要紫菁一刻也不能離開他的視線,才不會再有萬一。
「說得也是,那就先將她押在一旁吧!」
一旁的陶子蓉看看台下的莫紫菁,然後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一向尊敬的兄長無動於衷的神情,不明白事情怎麼變得如此讓她難以理解。
「報告!」
忽然,大廳外傳進急切的通報聲。
「賈霸,你的屬下有何事要稟報?」童知府很快收起笑容、恢復冷靜,想起待辦的正事。
「大人,我讓他進來向您報告。」
很快地,在賈霸打完手勢之後,外面的手下立即進入大廳。
「稟報大人,糧倉裡的賑糧全部被運走了!」
「說過要留下一半的,是哪個笨蛋聽不懂命令的,先去把他給宰了。」賈霸一聽,急得跳腳。這下不就白做工了!
「賈霸,你的手下怎麼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童知府的心也跟著在淌血。
「報……報告大人,我們只運走一半,另外一半是讓人給偷……偷運走的。」
「什麼?!我不是要你們好生看守著嗎?你們怎麼總是給我出紕漏。」聽到賑糧竟然因為這樣不見,尚在心痛的童知府忘了掩飾自己,大聲責問:「賈霸,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會是你想獨吞吧!」
「大人冤枉啊!糧倉地處偏僻,除了莫紫菁和那天救她的黑衣人,從未有人找到那裡,而且自那天之後,我就每天派人員輪流在附近巡邏看守,一有風吹草動就隨時應變。」
為了保命,賈霸趕緊站出來解釋,額上已冒出好幾滴冷汗。撈不到半點好處,可別連命也賠進去了呀。
「真是一群窩囊的廢物,知道是誰幹的好事嗎?」童知府簡直快氣炸了,眼見大事將定,他可不希望功虧一簣。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他們自稱是在替天行道。」
賈霸一聽,心驚之餘略有不安,想起當日救走莫紫菁的黑衣人,簡直有些手足無措。「大人,這下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被識破?」
童知府略一沉吟,很快又恢復鎮定。「依計畫行事,賑糧被發現,並不能證明什麼!等我們攻破鎮虎寨,有了替死鬼,還是一樣天衣無縫。」
他深知在這裡,沒人比他更大,其實根本毋需擔心有人治得了他的罪,尤其又沒有人贓俱獲,哪有名目抓他呢!
「那賑糧怎麼辦?」賈霸還是希望賣了這麼多命之後,不會血本無歸。
「他們偷得去卻未必處理得了,派人暗中追查跟監,等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再去追回來。」
「大人果然設想周到,看來那群蒙面人就算再有能耐,也還是逃不出大人的如來佛掌。」有了童知府的保證,賈霸心裡安心許多。
喧嚷不安暫時平息,此際,大廳裡又無聲無息地進來了一個人。
「李仲明,你不在城裡好好看守失而復得的賑糧,來這裡做什麼?」童知府皺起眉頭喝問,這個沒用的傢伙,想來此瞎攪和什麼?
「是我讓他來的!」一直默不吭聲的陶子雋,此時終於開了口。
「子雋,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這回可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猜疑心又起。
「知府大人,你可真是高竿,將事情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呀!」陶子雋冷笑一聲。
「子雋,良禽擇木而居,你是聰明人,既然懂得見風轉舵,應該更懂得何謂騎虎難下,現在總不會是想反悔吧?」童知府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陶子雋,冷哼一聲,表情陰險得幾乎可以讓人嚇破膽。
絲毫沒受到半點脅迫,陶子雋氣定神閒地離開台上,慢慢走下階梯。陶子蓉機靈地跟著,寸步不離。
大廳一旁,莫紫菁充滿怨忿的眼神此時也露出些微不解。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她的夫婿並非薄情負義之人?
「大人神機妙算,偷天換日的功夫難能讓人抓到把柄,做盡偷雞摸狗之事,就算有了危機還是有辦法扭轉乾坤,跟在你身邊的人,定當能大富大貴,夜夜高枕無憂,根本不必擔憂被治罪,因為在這裡,你,就是王法。」
站在大廳中央,不疾不徐地將話說完的陶子雋倏地轉身,似笑非笑地望著台上正坐中央的童知府。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若我們兩人能合作,那更是無往不利了!」童知府試圖軟硬兼施,用威脅利誘讓他看清現實。
「如果,我想與你一起狼狽為奸,那就太有負聖上所託了。」陶子雋的目光忽然轉為犀利,一雙利眸直射向童知府。
「什……什麼意思?」童知府幾乎被震懾住,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話。
他抽出鐵摺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過莫紫菁,當大家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之時,莫紫菁身上的束縛已全數被解除。
「紫菁,抱歉!委屈妳了。」他很快地抱了她一下,吐出心裡最深的歉意。
「你……你沒有要與他狼狽為奸?」莫紫菁笑中帶淚,驚喜的問。她沒猜錯,果真是計中計。
「怎麼可能呢!」陶子雋握起她的手,輕吻手腕上的瘀青,心痛與自責盈於臉龐。
「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陶子蓉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兄長剛剛是為了更加取信於童知府,讓他鬆口自己承認罪狀。
童知府終於發現自己上當了,不但引狼入室,還自洩底細。「陶子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唬弄我!」
「你以為憑藉你一己之力就能將我伏法,簡直太不自量力了吧!」童知府惱羞成怒,決計不放過與他作對的任何一人,「來人,將這群賊寇全數給我拿下!」
「誰敢妄動!」陶子雋亮出身上的令牌。
「你……你到底是什麼身分?!」童知府一看到金光閃閃的令牌,知道那等同御駕親臨。
「你說呢?童知府。」他身上的氣勢相當懾人,原本想聽令拔刀的護衛個個嚇得暫停動作。「這塊令牌代表的意思,你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
「哼!就算你有皇令在身,這裡依然掌握在我的手裡,等我殺了你,一切依計行事,死無對證,屆時背負欺君叛國之名的還是你,被抄家滅祖的也是你,哈哈哈!」
童知府猶做困獸之鬥,試圖嚇唬他,更試圖讓一干護衛有恃無恐地為自己賣命。「將他拿下!」
陶子雋身形挺立,雙手負於身後,氣魄逼人,銳目一掃,依舊無人敢拔刀。
面對這企圖遮天蔽日的傢伙,他知道他還不知末日已到。「童知府,你以為仲明兄所為何來?」他走過去拍了拍李仲明的肩頭,安撫他緊張的情緒。
這種場面對李仲明而言,簡直猶如他置身於硝煙四起的戰場,太過於恐怖。
坐在高位上的童知府,根本連話也說不出了,只能竭盡所能不讓人發現他的恐懼與顫抖。
「我讓他帶著我的命令去調兵遣將來此,這裡已經被包圍,沒有人再敢聽命於你,你已是窮途末路了。」他冷冷說出讓童知府匱乏無力、癱瘓於位的話。「仲明兄,辛苦你了!」
「可惡!兄弟們,我們殺出去。」大勢已去,賈霸見苗頭不對,立刻想撒腿而逃。
「一個也別想逃!」陶子雋眼明手快,旋身一轉,擋在大廳出口。
門外一府四縣的官差帶著部分官兵立即衝進來,大廳裡原本忠於童知府的護衛乾脆直接放下大刀,不做任何抵抗,以求減輕罪行。
現在就只剩賈霸等一干賊寇仍不想乖乖束手就縛,紛紛拿出傢伙,準備殺出一條生路。
眼見一場惡鬥避無可避,為免受到池魚之殃,陶子蓉機靈地拉起李仲明躲到一旁去,而莫紫菁卻直接往台上而去,她想好好的教訓童知府一頓,以報他惡意栽贓之恨。
兵器相碰鏗鏘有聲,大廳裡,猛虎寨將近三十名山賊,個個使出凶狠致命的招術,只為讓自己能死裡逃生。
「小心應對!」陶子雋大聲提醒著,鐵扇一揮,幫門戶大開的官差擋開胸前致命的一擊。
原本想手下留情的他眼見這班頑劣的賊寇毫無投降悔改之意,為免官兵有傷亡發生,決定下重手制伏他們。「全部讓開!」
他一夫當關擋在前面,猛虎寨的賊寇毫不客氣地全數圍攻而來,只見他拿著鐵摺扇揮舞,一收一放之間,已擺平近十名山賊,又幾個長腿橫踢,轉瞬之間已讓大部分敵人躺在地上哀嚎,只剩下幾個猶在做困獸之鬥。
一招橫掃千軍,使得剩餘山寇個個掛彩,再無力反抗,陶子雋才收起攻勢站定,指示官差將人全數抓起。
看台上,已經鼻青臉腫的童知府匍伏在地,哀聲連天地頻頻向莫紫菁求饒,只是早被陶子雋漂亮身手吸引目光的她,根本不理會他的求饒。
「大哥,我就知道只要有你,一切就能搞定。」
危機解除,陶子蓉蹦蹦跳跳地跑到陶子雋身邊,好不得意地恭維讚美,希望能哄得大哥開心,不要追究她捅的樓子。
「子蓉,這回可真要好好謝謝妳,回去之後,我再好好的報答妳。」他可沒忘記她是造成這驚險場面的始作俑者,綻開了一抹假意的笑容。
「能破案就算是大功告成,都是一家人,別客氣了!」她連忙揮手婉拒,希望他大人大量,這次就放過她一馬。
「子雋,你剛剛那招是怎麼使的,真的好厲害!」
莫紫菁滿臉崇拜,一路目不轉睛地走下看台,來到陶子雋面前,連童知府手腳被銬住,驚嚇過度屁滾尿流弄得滿室騷臭都沒感覺。
她一向對武學深有興趣,平常兩人總只是紙上談兵,除了他上次救她,簡短見識過他的武藝與高超的輕功之外,她還真的從未好好見他使過武功,想不到竟是如此神乎其技,讓人讚嘆不已。
「當然啦!大哥聰明絕頂、武功蓋世,各大門派的武藝皆有涉略,普天之下,絕難再有比他更厲害的練家子,他這個武狀元可絕對是當之無愧。」
古靈精怪的陶子蓉滔滔不絕地讚美,說完之後接著轉身面對莫紫菁,她相信這個大嫂鐵定對大哥很有影響力,巴結得當一定會幫忙說情的。
「大嫂容貌賽若西施,又是巾幗不讓鬚眉、膽識過人,加上俠義心腸不會見死不救,與大哥正好郎才女貌、心靈相通、夫唱婦隨、通力合作,所到之處真是無往不利、天下無雙啊!」
「子蓉,妳說夠了沒!」陶子雋豈會不知妹子的心眼,一把將她提離莫紫菁身邊。
紫菁若讓她給買通,往後被她給教壞了,那他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嘿嘿!只要你能饒了我這回,我就幫你保留一些,增加你的神祕感,讓大家對你更多些崇拜!」陶子蓉知道自己果真抓到大哥的罩門,恍若吃了定心丸,一副「若你還不知輕重,就要繼續沒完沒了」的耍賴樣。
「淨是歪理!」就知道拿她沒轍,誰叫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懼內,而且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有沒有效果最重要!」計謀得逞,陶子蓉笑嘻嘻地閉嘴,閃到一邊去納涼,讓大哥去面對另一個糾纏。
「子雋,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雖然讓陶子蓉的迷湯灌得暈頭轉向,莫紫菁還是沒忘記自己的求知慾,抓著陶子雋不放手。
「可不可以先等等,以後多得是時間告訴妳,現在,我們還得將這些傢伙押回去治罪。」他輕聲提點著。他的娘子是個武功迷,是幸還是不幸?
「這案子可以結了?爹爹的冤屈可以解除了?」她終於回神,想到眼前的重要事。好吧!反正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相信陶子雋不敢不說。
「當然!」
在場該捉的沒跑掉半個,該在牢裡等的也進去了,他現在就要回去升堂結案,皇上正等著好消息哪!
尾聲
喧騰全國的賑糧被盜案終於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嶺南知府貪贓枉法、監守自盜,不但縱容山賊橫行霸道,居然還與之勾結,褻瀆職守,做盡傷天害理之事。
幸虧武狀元夫婦這對俠義鴛鴦替天行道,才將貪官污吏繩之以法。現在兩人的英勇事蹟,已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佳話。
「子雋,立功的是你,皇上為何要見我?」坐在駛向皇宮的馬車裡,莫紫菁略有不安的問道。
對於天子的召見,她有點受寵若驚,更覺得莫名其妙。
「妳是關鍵人物,也幫了不少忙,皇上想見妳是自然的。」其實陶子雋也不知聖意,只是胡亂猜測,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
「那我該說什麼?」她開始有點緊張,抓住他的臂膀直問。
「什麼也不用多說,順其自然就好。」皇上也是人,並沒有什麼好懼怕的,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他從不認為有必要太過於膽戰心驚。
馬車很快來到皇宮大門前,兩人下車,通報之後,便直接前往大殿。
行禮過後,皇上要他們平身答話。
「子雋,辛苦你了,這個棘手的案子多虧你費心,禍源除去,朕真心感激你。」黃龍大位上,氣勢磅礡的皇上卻有著一雙慈眉善目。
「皇上只要仁治愛民,百姓自然有福,相信也一定會有更多賢良之士願意為國效命。」陶子雋態度昂然,句句實言。
「所言甚是,很高興你願意為朕分憂解難。」皇上對於他的直言,並沒有動怒,反而連連點頭。
「紫菁姑娘,聽說妳也幫了不少忙。」皇上沒有忘記還有一位靈秀清麗的姑娘,他知道那是陶子雋的娘子。
「皇上過獎了,事關鎮虎寨的存亡,自然就是我份內之事。」既然陶子雋說得那麼直接,那她也不用太過虛偽。
「嗯,妳與子雋的確很像,立功卻不想居功,很令朕滿意。」皇上笑逐顏開,對於這對夫妻衷心感到欣賞。
「謝謝皇上誇獎!」
「雖然你們如此謙遜,朕卻還是想封賞。紫菁姑娘,妳有何要求,儘管提出來吧!」
君無戲言,兩人只好勉為其難拚命地想,大殿上陷入一陣沉默。
「小女子的心願原本很大,意欲成為我朝第一位女武狀元,但是現在,我改變心意,只希望能與相公廝守終生、白頭偕老就好,再無其他奢求,所以,真的不知應該要求什麼封賞。」想了老半天,還是不知該要求什麼,莫紫菁乾脆大方說出心裡的話。
「喔!這倒是不小的志願。」皇上有點愕然,臉旋即露出激賞。
「紫菁,妳真的決定放棄?!」突然聽到這個改變,陶子雋詫異的想再次確定。
「嗯!其實我早已做出決定,只是想在案子結束之後找個機會再告訴你。」終於說出心裡的話,她感到相當輕鬆自在。
「紫菁姑娘,朕相信妳的確有本事,也夠資格成為我朝的武狀元,既然妳心意已決,朕也不強求,但是想要送妳一個更名副其實的封號。」看著兩人的情深意重,皇上當下有了決定。「既然子雋是武狀元,那妳便是狀元娘子!這個封號,妳可喜歡?」
「喜歡得緊,謝謝皇上!」莫紫菁欣喜若狂,趕忙謝恩。
不能成為武狀元並不會讓她有遺憾,若有此封號,對她也算是一種彌補與安慰吧!
「子雋,你希望我幫你什麼呢?」皇上轉而又詢問起陶子雋。
「我與紫菁雖已成親,但倉卒成婚難免有些遺憾,希望再次正式迎娶,懇請皇上允准金口指婚。」他倆的婚姻如有皇上親證,絕對牢不可破,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紫菁的地位。
想到她願意因為自己而放棄多年的夢想,他感動之餘,只想再次展現自己對她深刻的愛意。
「好!朕不僅要為你們作主指配良緣,也想喝兩位的喜酒,屆時朕一定親自到場祝福。」
「謝主隆恩!」
 
一場轟動全國的婚禮熱鬧地舉行,莫紫菁想揚名立萬的心願跟著達成,頌天王朝第一位狀元娘子,普天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圓了夢想,也贏了人生。
她終於明白陶子雋曾說過的,人生有時可以貪心一點,夢想大一點,努力去追,終有兩全其美的時候。
二進洞房,望著掀起大紅蓋頭的他,她的心境與前次截然不同,這回,她是發自內心感到幸福。
人生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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