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時空相距三百年
也阻隔不了我倆相識相戀
她前世一定造了很多孽,這輩子才會碰上這麼個麻煩老闆,
玩穿越就算了,居然還和康熙的九皇子調換身分三個月?!
這該死的男人處處使喚她,稍有不從便威脅要扣她薪水,
讓她氣得七竅生煙,差點犯下弒殺皇族的大罪,
許是她的殺氣讓他警覺,他開始學會尊重,並對她溫柔寵溺,
她生日時,他送上紅酒玫瑰;她生理期時,他親自替她熬藥,
甚至董事長指責她辦事不力,他也跳出來為她解圍,
從清朝的高傲皇子搖身一變成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好男人,
看著他種種體貼舉止,她冷硬的心逐漸柔軟,
可隨著三個月期限逼近,她認清兩人之間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他終究得回去他的時代,繼續當他的九阿哥,
而她也必須回到正軌,做回她的總經理祕書……
屁啦!這是誰規定的?既然他無法留下,她就跟他走!
千尋
一個普通再普通、平凡再平凡不過的女子。
活著的唯一目的,是追逐快樂。
喜歡被人喜歡,討厭受人討厭,
努力讓自己Nice,不願與人結下惡緣。
但生活中難免不平、難免挫折,
能幫助我的,唯有換個角度思考而已。
常常認為上蒼之於人類最好的禮物是腦子,
思考讓我解脫困境、讓我豁達大度,
想像讓我的心自由飛翔,幻想讓我感覺幸福,
因此我喜歡寫字,寫心、寫夢、寫希望,
寫下所有在現實裡辦不到的夢想,
更寫著所有我想告訴別人、也告訴自己的思想,
很開心能當個文字工作者,
很高興能在文字的世界裡,自在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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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原則上,溫柔是個好人,不單是她自己認為,許多朋友也經常誇她是個好人。
既然是好人,就該有好報,對不?
理論上是的,這樣也比較符合社會的正義公理,但實際上……理論往往只在課本上出現。
怎麼說呢?
溫柔媽和溫柔一樣都是好人,年輕時當護士,是那種不會對病人發脾氣、口氣溫和、態度誠懇、專業體貼又負責任的好護士。
出社會之後,她賺的第一筆錢不是替自己治裝,而是拿來給弟弟繳學費,對家庭,她無私奉獻。
她在二十八歲那年嫁給溫柔的爸爸,據說溫柔爸性格Nice,為人幽默風趣,對溫柔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都不錯,是整個家族都投下贊成票的好男人。
但人心隔肚皮,溫柔還沒出生之前,溫柔爸趁著溫柔媽上大夜班的時候跑了,當溫柔媽回家,驚覺溫柔爸的衣服鞋子、刮鬍刀……所有屬於溫柔爸的物品通通不見了。
一開始溫柔媽試圖安慰自己,溫柔爸不是落跑而是出差,雖然她比誰都明白,沒有男人出差會把家裡衣櫃搬空;她也想過,是不是溫柔爸被壞人綁票?但她心裡明白,沒有綁匪會體貼到幫肉票準備行李。
她請了兩個星期長假,在家妄想著溫柔爸只是一時衝動,等了兩個星期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到溫柔爸的公司,這才曉得溫柔爸已經離職。
更糟的在後頭,一直以為自己是已婚婦女的溫柔媽,突然發現配偶欄裡沒有溫柔爸的姓名,跑去戶政事務所求證,才曉得溫柔爸並沒有辦理結婚登記,而此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事已至此,溫柔媽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將錯就錯,強忍無助恐懼的把孩子生下來,當個快樂的單親媽媽;二是把孩子拿掉,把錯誤抹除,人生重新洗牌。
前面說過,溫柔媽是個好人,所以她無法選擇後者,只能把孩子生下來。
她很努力不讓溫柔心中存恨,用了很多的親情來彌補孩子缺少的父愛,她以為透過自己的努力,可以成為單親媽媽楷模,並且和女兒相互扶持,一路到老。
可是,不管在奧運場上或其他地方,變化永遠拿冠軍,而計劃只能敬陪末座。
溫柔十歲那年,一場車禍奪走溫柔媽的性命,轉眼間,她變成育幼院的收容對象。
幸好溫柔舅記掛溫柔媽的恩惠,把她帶到南部鄉下。
現實不是韓劇,溫柔舅和舅媽並沒有虐待她,只不過,他們自己的孩子也一大窩,就算想給溫柔關愛也是力不從心。
沒關係,溫柔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即使沒有補習班老師的幫忙,功課表現仍然一級棒,她明白寄人籬下應該有怎樣的表現,即使沒人誇,至少不會遭罰。
在鄉下生活最害怕的是什麼?是左鄰右舍、三姑六婆的閒話,尤其對一個父不詳的孩子來說,那些閒言閒語宛如洪水猛獸。
因此懂得察言觀色的溫柔養成好強倔傲的脾氣,她事事都要做到完美,絕不服軟低頭,她每天對自己說過最多的話是「加油」。
這樣的脾氣很吃虧,但她寧可吃虧,也不教旁人說自己一句不對。
這樣的童年很苦悶,幸好她認識比自己小三歲的田蜜。
她們都沒有媽媽,兩人因背景相當,相知相惜、相憐相愛,培養出深厚交情。
溫柔沒見過爸爸,心情好的時候,幻想爸爸愛媽媽,但祖父母嫌貧愛富,用溫柔母女的性命威脅他娶富家千金、繼承家業,媽媽傷心欲絕,帶著她默默離開。為了保全她們,爸爸只好妥協,可婚後爸爸才發現富家千金有不孕問題,目前,他正在茫茫人海中尋覓母女兩人的消息。
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記起爸爸是外婆口中的「夭壽膨肚短命吉仔」,然後一陣火氣上來,狠不得把天底下男人全撕成碎片,塞進狗肚子裡。
田蜜比溫柔更衰一點,她不但知道自己爸爸是姓啥名誰,還知道他有多小人、多惡劣。
田蜜爸先是拐走年方十八、涉世未深且清純無知的田蜜媽,逼得田蜜的外公外婆只能掏錢辦嫁妝,接下來利用田蜜媽對愛情的無怨無悔,讓她自動把嫁妝全數貢獻出去,讓田蜜爸有足夠的資金創業。
待事業有成,田蜜爸便開始玩小三,然後寵妾滅妻,把田蜜媽搞成憂鬱症,田蜜媽在北部舉目無親,只好帶著女兒回娘家。
若干年後,田蜜媽和外公外婆相繼過世,田蜜北上找老爸,沒想到他用一頓晚餐就把她打發。
事情發展至此,田蜜知道父親不能依靠,毅然決然斷了連絡。
沒想到田蜜大學剛畢業,田蜜爸竟找上門,表明他的事業岌岌可危、因此要把她嫁給有錢人,好挽救自己的老年生涯。
田蜜聽了火大,決定新仇舊恨一塊報,在媒體面前光明正大地逃婚,而身為死黨的溫柔當然要助她一臂之力,便駕著車從婚禮現場載走田蜜,並且把她藏到自己的頂樓加蓋小公寓。
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錯!故事正要從這裡開始。
溫柔先送田蜜回家換下婚紗,而後到超市買菜,準備慶祝田蜜成功踹她老爸一腳。
沒想到,被載回家的田蜜一打開門,竟發現溫柔家裡有位從清朝穿越而來的帥大夫,兩人在屋內展開第三次世界大戰後,溫柔回來了。
經過一陣手忙腳亂,兩人終於靜下心聽取帥大夫賀彝羲的說法,雖然溫柔聽得頭昏腦脹,但她很快就相信對方的說詞和身分。
田蜜卻嗤笑兩聲,臉上寫著—— 只有頭殼壞去的女人才會相信這種荒謬言論。
可溫柔不是頭殼壞去,她之所以相信,是因為她有一個頭殼壞去的老闆。
她的老闆叫做顧鎧焄,二十八歲,他的帥不會比穿越大夫差,只不過兩個人的典型不同。
白衫大夫帥得斯文、帥得陽光、帥得有教養,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是位品格端正、心理正常的優質男人。
而溫柔老闆卻是帥得陰、帥得柔、帥得邪氣罪惡,屬於有點性格扭曲、脾氣變態、心理不正常的男人。
說起她家老闆顧鎧焄,家財萬貫、風流多情,雖然畢業於知名大學,但對於公司業務卻一竅不通,是個百分百的門外漢。
所有人都以為他大學唸的是財經管理,事實上,他在大二那年就轉戰歷史系。
他不會做生意,不會企劃,甚至連公文上的專業字眼都看不懂,卻又必須進入家族公司打拚……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需要一個能幹優秀的助手,只好央求在一流大學任教的舅舅,從應屆畢業生當中選出佼佼者。
於是溫柔雀屏中選。
從此之後,她的職位是祕書,但做的卻是總經理的工作,又因為追求完美的性格,她不允許工作出現瑕疵,於是一次次開出亮眼的成績,使原本爛泥扶不上牆的顧鎧焄在公司裡讓人刮目相看。
別人不知道自己兒子有幾兩重,身為父母的董事長和董娘還能不瞭?
於是在董娘的鄭重託孤……呃不,是託付下,溫柔身兼祕書,還成為顧鎧焄的貼身保母,負責督促他勤奮上進。
溫柔的工作量,三人份;工作時間,不但二十四小時備戰;工作內容,族繁不及備載。
要不是顧鎧焄經常在暗中補貼她薪水,她早就扭頭不幹了。
溫柔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好勝心強、自尊又驕傲的好女人,因此她做得一天比一天好,好到讓董事長、董娘把她當成媳婦人選,顧鎧焄則把她當作親密戰友。
公司裡不少同事羨慕她的運氣,也有嫉妒心強的在背後嚼舌根,說她麻雀變鳳凰、祕書變總娘。哇咧,不知道他們究竟哪隻眼睛看見溫柔身後拖上幾根長羽毛?
當然對於不時支付自己紅利的顧鎧焄,溫柔當然不討厭,但喜歡、暗戀?那倒不至於,雖然他又帥又有錢,符合大部分女子的擇偶條件。
若妳問溫柔為什麼不喜歡一個多金好男人?她會回答妳:妳不覺得每天研究古墓構造的男人,基因構造有毛病?妳不認為開口之乎、閉口者也的男人,腦漿需要送進洗衣機洗一洗?
如果妳的包容力真有這麼大……那好吧,假設你們約會時,他帶妳去看木乃伊展,視線對著妳的時間是三分鐘,對那具枯黑焦瘦的木乃伊卻能戀戀不捨地看上三個鐘頭,如果這樣妳還會愛上他的話,溫柔真的無話可說。
顧鎧焄的瘋狂行徑在去年達到頂峰,他認識了一個怪人,怪人撞怪人、撞出熊熊大火,溫柔對此定義為物以類聚,也叫瘋狂是種集體性活動。
兩個怪人,一個對歷史瘋魔、一個對科學起肖,兩人湊在一起愛得沒日沒夜,深怨相見恨晚。
之後顧鎧焄從對方手中買下一部時光機,沒有經過人體實驗、只是純粹的科學概念,他就大方付出一大筆金錢,並且親身試驗。
第一趟旅程,目的地秦朝。
他消失一個星期,為掩護他,溫柔只好獨自到法國出差,把一份該由總經理簽下的合約書給簽定。
顧鎧焄回來後,滿心得意地同溫柔分析自己的旅遊日記,他覺得自己不只開拓了視野,還認定這才是真正的幸福人生。有一就有二,於是他再度讓溫柔掩護他,這次的目的地是唐朝,預計十日往返。
因此聽了帥大夫的話,田蜜覺得荒謬至極的「穿越」,溫柔卻毫不懷疑地相信,並且,認定是那位科學怪傑,在顧鎧焄的秦朝七日遊成功凱旋後,便將時光機量產,準備大賺一筆,卻不知道她那個不牢靠的老闆操作有誤,意外將一位清康熙年間的太醫給帶回來。
再次強調,不是溫柔頭殼壞去,是她的老闆有問題。
溫柔和賀彝羲好不容易說服田蜜相信穿越之後,董娘的電話來了,以往端莊賢淑、溫婉大方的董娘,居然在電話那頭像瘋婆子似的放聲大哭。
整通電話中,除了哭聲外,溫柔只聽到一個訊息—— 顧鎧焄瘋了!
若不是董娘哭得異常沒形象,溫柔還想調侃她幾句:總經理已經瘋好多年,身為娘親的您,怎會到現在才發現?
但她還算有良心,畢竟董娘對自己有知遇之恩,更何況母子連心,她沒雪中送炭已經不應該,怎還能落井下石?於是,她匆匆回答,「夫人請別擔心,我馬上過去。」
就這樣,她丟下剛逃婚的死黨,和穿越三百年的賀彝羲,開著快車前往老闆的豪宅。
門鈴剛按下,董娘已飛快替她開門,一看見她,董娘彷彿遇到救命浮木,雙手緊緊拉住她不放。
「怎麼辦?柔柔,鎧焄不記得我了,他居然問我是誰!妳老實告訴我,他最近有沒有出車禍?有沒有被誰打到腦子?他怎麼可能不記得我?雖然他常和他爸爸吵架,可他明明最心疼我這個媽啊……」
董娘丟出一大串問題之後,抱住她繼續放聲大哭。
「夫人別擔心,您又不是不知道,總經理最喜歡鬧您了,記不記得上次,他還假裝自己是秦始皇,口口聲聲說朕。」
上認老闆回到現代後,有兩天的脫腦期,說話古裡古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得到精神病。
「對哦,我想起來了,他還喊過我娘,嚇得我腳軟。柔柔妳說,要不要帶鎧焄去看看精神科?」
「夫人放心,我已經帶總經理去看過了,醫生說總經理沒問題,只是對歷史太著迷,就像有許多孩子沉迷電玩,分不清現實和虛擬之間的差異。」溫柔胡扯一通,試圖安撫董娘。
「這樣啊。」她拍拍胸口,深吸口氣。「沒事就好。柔柔謝謝妳,要不是妳在他身邊,我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柔柔,我全靠妳了。」
靠?靠什麼?她眼皮抽了兩下。
董娘握住溫柔雙手,雙眼閃閃發光,嘴角噙著詭異的笑,那表情像是鱷魚盯上獵物,帶著幾分讓人膽顫心寒的掠奪表情,只差沒嘿嘿兩聲,說:我看妳還能躲到哪裡去。
「夫人別這麼說,這是我分內的事。」
溫柔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急欲逃命去。
「又來了,妳那麼聰明怎會聽不懂我的話?別跟阿姨裝傻,這兩、三年我和董事長看得清清楚楚,妳和鎧焄是再適合不過的一對,真不曉得兩個人在磨蹭什麼,怎不快點把好日子訂下,也好讓我們做長輩的少擔點心。」
適合?她怎會和一個對千年古屍比對自己還感興趣的男人適合?她搖頭,倒退兩步。更何況……阿姨?一陣惡寒陡然升起。什麼時候她和董娘有了親戚關係?
「我明白,妳在鄉下長大,性格保守,不懂得主動追求男人,可妳也明白鎧焄對感情這種事就是不開竅,得靠妳多花點心思。」董娘又把她的手包進掌心裡,輕拍幾下。
她只能乾笑兩聲,肩膀不自覺聳兩下。
「其實妳對鎧焄所做的一切,我們心知肚明,如果妳對鎧焄沒意思,怎會幫他這麼多?唉,我們鎧焄肚子裡有幾點墨、能做幾分事,當爸媽的哪會不知道?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如果不是妳,他和董事長早吵翻天,連父子都做不成,柔柔,我們真的很感激妳。」
她搖頭,表情尷尬到不行。
其實……不需要感激的,她做的每件事都有豐厚的報償,而她是那種可以為金錢下地獄的女性,所以她做這些,真的理所當然。
見溫柔遲遲不語,董娘瞠眸下定決心。
「不成,再這樣磨蹭下去,事情沒個結局。我回去跟董事長說,放妳和鎧焄三個月的有薪假,不管你們要出國或去哪裡玩都可以,我只要妳做一件事—— 趕快和鎧焄生米煮成熟飯,最好盡快懷一個顧家的金孫回來,別的不敢講,我們家鎧焄是個負責任的人,到時我們一定替你們辦個盛大婚禮。」
董娘越說越興奮,溫柔的雞皮疙瘩就越冒越多,心臟越來越難以負荷,她連忙漾出燦爛假笑,說:「夫人,要不您先回去,我進去看看總經理的狀況後,再請他打個電話給您?」
「沒錯、沒錯,瞧我糊塗的,妳快進去看看鎧焄,我先回去,過幾天再來看你們。記得哦,三個月、九十幾天,一定要好好珍惜,別浪費。」
溫柔傻笑著把董娘送出門,關上門那一刻,逸出一聲嘆息,把帶來的行李往沙發一拋,雙眼死死盯向顧鎧焄的房間。
他的豪宅相當大,扣掉公共設施後,室內坪數還有一百五,除客廳、書房、寢室、廚房這類「正常化」設備外,還有一處打通兩個房間,裡面專門擺放古董文物和時光機的八十坪空間。
客廳裡有張全家福照片,除了顧鎧焄還有他大姊、二姊、兩個姊夫和爸媽,那是董娘硬逼顧鎧焄掛上去的,如果有自由選擇權,他絕對會掛上自己和秦皇島的合照。
溫柔拍拍隱隱作痛的後腦勺,想起董娘口中的顧家金孫,猛搖幾下頭,暫時不願意面對老闆大人。
她先往那個八十坪的空間走去,果然沒錯,時光機已經回到原定點,她往前靠近,摸摸時光機的門,門上還有一點殘存的熱氣。根據上回經驗,他回到家至少好幾個小時。
她看見艙裡有個楠木箱子,這回他從唐朝帶回來什麼?楊玉環的畫像、李世民弒兄弟的刀?她揚揚眉頭,暗自嘲笑。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溫柔不介意得罪老闆,於是她爬進時光機、打開木箱環釦,拉開箱蓋,瞬間,她的眼睛被金光閃閃的首飾閃盲了眼,先發呆十秒鐘,再用二十秒讓視線重新聚焦。
黃金耶!顧鎧焄總算開竅,沒去帶尿壺碗盤或刀劍,而是拿回一錢六千塊的好東西,不錯、不錯,出發前的小叮嚀,他總算有給她聽進去。
對咩,要古董作啥?何況又是一堆沒埋過土、看不出老態的古董,價值有限啊,還是黃金最好。
滿足了貪婪的眼睛,溫柔把木箱蓋關上,一轉身,卻發現儀表板上面的數據有異。奇怪,怎麼還有這麼多殘留電力?唐朝距離現在有點遠,照理說來回一趟,電池裡的電至少要用掉八成,怎麼會還留下一半以上?
視線往左邊望過去,當她看到上頭顯示「清朝」時,心緊了一下。不對,老闆明明要去唐朝,怎會跑到清朝去?難道是機器出現問題,還是臨時改變想法?
不會吧?難不成是機器出錯、把老闆腦袋撞壞了?
思及此,溫柔快手快腳爬下時光機,往顧鎧焄的房間走去。叩叩,敲兩下門,她沒等老闆做出反應,搶先一步打開門。
兩人視線相接,臉上都帶著幾分錯愕。
顧鎧焄剃了個清朝頭,長長的辮子留在身後,他身穿嶄新的青色長袍,頭戴圓帽,帽子中間鑲著一塊翡翠,足蹬皂靴,腰束錦帶,比起他的現代裝扮,這身古裝襯得他那張萬人迷的臉更帥,只是……穿成這樣回來,是想炫耀嗎?
如果是的話,他一定瘋了!回現代至少要先把衣服換過來,假使機械故障、沒回到出發點,而是平空出現在馬路上,至少不會被當成瘋子。
同時,男人也在審視溫柔。
臉龐不算姣美,但眉宇間帶著些許英氣;她的嘴唇很紅,長長的頭髮盤在腦後梳個清爽的髮髻;她有點瘦,但兩條裹在長褲裡的腿修長筆直;身材還不錯,頸線很美,而他最欣賞的,是她那雙黑得發亮、像是鑲了墨玉的眼眸,裡頭彷彿盛滿智慧。
她嘴角似笑非笑,眉毛微微上挑,盯住他,一語不發。
「姑娘……」
他挺喜歡她這號表情。
女人看見他通常只有兩種表情,一是害怕,二是害羞,但不管害怕或害羞,眼神都不敢直接對上他,沒想到這位竟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且眉頭還緊擰著,一副自己該給個說法似的。
有意思!
「叫我姑娘?你到底還要玩多久?你已經把夫人給嚇壞了,如果不想被送精神科的話,請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口氣冷淡中帶著幾分熟稔親暱。
她懂顧鎧焄、顧鎧焄也瞭解她,朝夕相處三年,愛情沒有,但友情多少有那麼幾分。
對兩人而言,他不光是她的老闆,還是她的同袍、朋友、拍檔,只有他順利,她才會一帆風順,所以他們有默契,知道彼此的底線在哪裡。
而通常當她擺出這張臉的時候,他就該知道適可而止。
確定女人不怕自己,男人益發覺得有趣。
勾起邪魅笑臉,他歪著頭,柔聲道:「我不是顧鎧焄。」
「對,你『當然』不是。」她加強嘲諷語氣,左手橫腰、右手靠在左手腕上,兩根手指頭不停的輕敲下巴。「讓我想想,上次回來你是秦始皇,這次呢?看這身打扮……是清朝人,你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帝吧,哪位呢?順治、康熙、雍正還是乾隆、嘉慶?你千萬別說自己是溥儀,那個皇帝太窩囊。」
「妳說什麼?」
他們大清將會出現一個窩囊皇帝?這怎麼可能!他們愛新覺羅氏有最優秀的血統,定會在歷史上創下了不起的豐功偉業……
他還沒在心底驕傲完,只見溫柔又自顧自的往下說。
「我說,」她放下手,站直身體。「旅行結束了,請練練收心操,過去幾天,我已經幫你把哈佛經濟和企業管理的課程抓下來,好好認真學習如何做生意吧。夫人回去之前說,要放我們三個月長假,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裡脫胎換骨,讓董事長和另外兩位經理對你刮目相看。」
另外兩位經理指的是他的姊夫們,他們一心想取代他成為董事長的接班人,有野心不是壞事,但覬覦董事長位置,對她這位未來董事長祕書而言,其心當誅。
男人微微一笑。
她是他見過最多話的女人,偏偏她講的又不是東家長、西家短,一堆子沒腦廢言,而且口氣和他師傅很像,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他注視著她,眼底又添上幾分趣味。
見他對自己的話不回應,溫柔拉下臉。自己在不耐煩什麼?他的不長進和玩物喪志是天生的,如果他不是這種態度,怎顯得出自己的出類拔萃,而得到上司的看重?
算了,別計較董娘的急Call,就當額外加班吧。
揉揉僵硬的表情,溫柔恢復祕書該有的態度,輕聲問:「吃過飯沒?」
「沒。」待她問起,他才發覺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溫柔點點頭走進浴室,替他放水、準備盥洗用品,再回到衣櫃前,幫他把衣物備妥好,堆在桌前,認分地說:「水已經放好了,先去洗個澡,我去做飯,等吃飽後,打個電話給夫人讓她安心。」
丟下一串話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關門前一刻,她旋身把頭探進屋內、提醒道:「記得,把你的假髮拿掉。」
等她關上門,他笑了。
真有意思的女子,她肯定是顧鎧焄口裡那位聰明能幹、優秀卓越的女祕書。
顧鎧焄說:有溫柔幫忙掩護,別說在現代待三個月,就算三年也不會有問題。
好吧,如果她真有顧鎧焄形容的那樣聰明,他就不說破自個兒的真實身分,看她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自己不是顧鎧焄,只是……她的名字叫做溫柔,可行為脾氣卻半點都不溫柔。
是的,他並不是顧鎧焄,他是康熙的九子愛新覺羅.胤禟,他和顧鎧焄交換身分,在彼此的時代裡生活三個月。
原本顧鎧焄設定時空之旅的第二站是唐朝,卻不知道在哪個步驟中出現差錯,居然降落到清康熙五十一年他的王府別苑裡。
據顧鎧焄的說法,這次他的運氣沒有上次好,上回時空穿越降落時,周遭空無一人,雖然必須背著行囊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卻也因此有充足的時間將時光機藏妥在山洞中。
這回降落在王府別苑,讓別苑的僕婢們驚嚇不已,尤其平空出現的時光機嚇得他們一面奔逃、一面叫著妖魔鬼怪降世。
幸好見多識廣的他出現,幾聲斥喝鎮壓住魂飛魄散的下人們,但所有人都躲得老遠,唯有他鼓足勇氣走向時光機。
同時間,顧鎧焄打開艙門走下時光機,兩人一照面皆是大驚。
同樣的面如冠玉,同樣的俊朗不凡,同樣的桃花眼和薄唇,他們像看見鏡中的自己一般,更教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的手臂處都有一顆黑痣,試問:這種現象要怎樣才能說清楚?
穿越者是顧鎧焄,很清楚自己會碰到什麼樣的狀況,因此沒被嚇傻,反而很快運用最簡單的邏輯,解釋自己的來到以及原本的世界。
而他胤禟是個商人,各種難以想像的狀況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像下人們那樣,而且他向來對於新鮮事保持著高度的好奇心,很快地,就接受了顧鎧焄的說法。
他先找間房把顧鎧焄的時光機收妥,接下來兩人便徹夜長談,這一談,不得了,他們認定彼此是自己的前世今生,因為他們的靈魂有著高度的共通性。
之後,除上朝外,兩個人成天膩在一起,什麼話都聊,不管是彼此的生活、身分,或是喜愛嗜好……
顧鎧焄用隨身攜帶的電腦教會他使用,並讓他見證以科技聞名的未來世界——打開檔案,裡面有溫柔搜羅的上千張照片,汽車、飛機、捷運、高樓大廈、電燈、電影、電視、電梯……無數的先進用品,顧鎧焄耐心地向他解釋每項東西的名稱、用途及使用方法,因此他對未來並不陌生。
當時顧鎧焄還笑說,溫柔搜羅這些照片,是想,如果老闆被古人當成妖魔鬼怪時,可以藉由照片替自己證明並非鬼怪而是來自未來。顧鎧焄還認為她多此一舉。
為了好玩,他讓顧鎧焄換上皇子服飾,代替自己上朝、在兄弟朋友和管事間周旋,而自己扮成貼身小廝,時刻在耳邊提醒,顧鎧焄把九皇子扮演得很好、也很過癮。
同樣的,他也對未來世界與科技瘋狂著迷,恨不得能一遊現代,這時,兩人腦海裡竟同時浮上一個念頭—— 互換身分!
有了共同計劃後,兩人更是「如膠似漆」,他們彼此提醒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情,顧鎧焄告訴他,溫柔可以相信;而他則替顧鎧焄留下小星星,他最忠心的貼身小廝。
接下來,就是顧鎧焄教導他如何操作時光機。操作時光機並不困難,它有自動定位、自動導航、自動駕駛系統,只要學會設定時空、目的地就行。
待一切塵埃落定,他帶著顧鎧焄去找自己最好的朋友賀彝羲。
雖然他對自己充滿了自信,但到現代生活並不容易,他希望能夠有人在身邊幫襯,顧鎧焄不斷保證,只要有溫柔在,絕對沒有人能看得出破綻,但他是那種每件事、每個計劃都要安排到零失敗的男人,自然要替自己多做準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賀彝羲不願意和自己走一趟未來,只好讓顧鎧焄把賀彝羲送出府。關上門,胤禟坐上時光機,再次複習操作過程。
他發誓,他絕對沒有誤觸到任何按鈕,可是時光機居然自動開啟?受到驚嚇的他,企圖從時光機脫身時,卻發現全身竟動彈不得,好像被千根萬根細絲線給綑綁住,同一時刻,時光機的門正緩緩關閉。
他更沒想到已經離去的賀彝羲會去而復返,進屋時看見他的驚慌失措後,心中一急、便要搶上來救他,接著只見眼前一道閃光,後來的事,他全然不知。
再次清醒,他已經在這裡。
屋裡空無一人,他花了數個時辰去探險,過程中有順利也有不順利的部分,但他按照顧鎧焄教會自己的,一一試驗、演練,居然讓他弄懂不少東西的操作方式。
他學會打開冰箱找東西吃,他弄懂了牆壁上那些按鈕與電燈之間的關係,只要壓下電風扇上的黑色按鈕便會出現涼爽的風……
在那位瘋狂尖叫的中年太太出現之前,他正試著操作電腦,電腦很麻煩,幸好他之前碰過,因此沒花太多時間便打開不少檔案。
他不認識中年太太,看見對方,自然會下意識發問:「請問夫人找誰?」
沒想到一句再簡單、再正常不過的話,竟引來她的放聲大哭,她抱住他的頭,哭號問:「孩子,你怎麼了?是不是被古董裡的精怪纏身?媽不是叫你不要玩那些陪葬品嗎?它們很陰的……」
她哭了老半天,哭得他頭昏眼花,不過也終於明白對方是誰。他不發一言,直到她離開房間,他才鬆口氣、繼續玩電腦。
他並不知道顧鎧焄的母親會打電話召來溫柔。不管怎樣,顧鎧焄最信任的祕書出現了,而且是個相當有趣的女人……望著溫柔的背影,他越來越期待未來的三個月。
第二章
自詡聰明的胤禟,在無數次的錯誤中,終於學會洗髮精、洗面乳和沐浴乳的使用方法。在皺過眉頭,認定現代人吃飽撐著,連洗個澡都要搞那麼多古怪名堂後,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那些瓶瓶罐罐孕藏了三百多年的人類智慧。
洗過澡,胤禟走進廚房,見溫柔還在瓦斯爐前忙。
凝睇她的背影,胤禟淺笑。
現代屋子比起古代的平宅莊園,實在是小得匪夷所思,但每個房間的設計卻令人驚豔不已,不管是浴間、客廳或寢居,都舒適明亮又潔淨,讓人打心底讚嘆。他還沒學會使用顧鎧焄所說的數位相機,待他學會,就把每個景兒給拍下來,回去後弄幾個這樣的房間來住。
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食物香,溫柔並沒有像府中廚娘那樣,揮汗如雨、滿身油膩,做頓飯像行軍打仗,反而是嘴裡輕哼著歌曲,炒個菜像跳舞,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好像做菜不是件工作而是項藝術。
一個蝦醬炒空心菜、一盤蒜酥鱈魚、幾顆紅油炒手再加一碗筍片魚肚湯,她將瓷碗裝滿拌入松子的胚芽飯,一起放進托盤裡,準備端進客廳。
她知道顧鎧焄習慣一面吃飯、一面看電視。照理講,吃飯態度這麼隨便的人應該不挑食,可他不但挑食,而且挑得很無賴,菜葉切太粗不吃,魚不夠鮮甜不吃,味道太鹹、太淡、太辣、不辣……通通不吃,換廚子的速度和換床單一樣快。
這兩年她的廚藝精進得如此之快,原因無他,誰教她有一個機車老闆。
除廚藝外,顧鎧焄挑剔的東西也不少,衣服要名牌、手工要細、要強調美感,住的要名設計師的作品,車子非法拉利不開……他對生活細節的要求,好像他前輩子是某王朝的某王子。
王不王子她是不確定啦,可敗家子肯定絕對是,顧鎧焄花錢如流水、半點不眨眼,他脾氣溫和、不與人為敵,向來只與錢作對;她溫柔可不同,脾氣SOSO,獨獨特別善待金錢。
他們的性格天差地別,只有天真善良的董娘會以為他們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的絕配。
轉過身,她發現老闆站在門邊。是餓壞了嗎?還是穿越一趟古代,粗飯陋食的日子過得太辛勤?
如果這樣、那再好不過,就讓古代生活好好磨練他少爺的脾氣和味蕾,免得他有事沒事要她磨練廚藝。
「吃飯了。」
溫柔丟下話便從他身邊走過,沒拿正眼看他,走進客廳擺好碗筷後,她走到電視機前面,打開抽屜找出遙控器,輕輕一壓。
跟在她身後的胤禟看了一驚,直盯著螢幕上正在打鬥的人群,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害怕劍氣傷及自己。
但見溫柔若無其事走到沙發前面坐下,他才想起這就是、就是……想起來了,電視機!原來這就是無論顧鎧焄怎麼形容,他都沒搞懂的機器。
拉開笑容,他坐到溫柔身邊,視線再離不開那個扁扁的方形盒子。
溫柔遲疑地打量靠自己很近的老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是因為那條貼在後腦的假辮子?
下意識往旁邊挪挪,她把遙控器擺在老闆的右手邊,讓他自己選臺,可他沒轉別臺,就著她挑的節目、兀自看得津津有味。
那是重播過幾百次的神鵰俠侶,畫質都有些爛了,他居然還看!
「你要看這個?」
「對。」他想也不想便回應。
溫柔聳聳肩。真的很怪,不過她不打算勉強他。
她和顧鎧焄的相處是這樣的,她不強求他,因為她清楚,世界上最難的事有兩件:一是別人從口袋把錢掏出來;二是把自己的思想塞進別人腦袋。
因為艱難,溫柔只選擇前面那個。
鼓勵老闆在生意上用心是她的職責,所以她會說幾聲,尤其在董事長和董娘面前,但絕不嘮叨。他願意用心,是他擔了好處,他不願意用心,是他命中注定與商場無緣,強求無用。
可他不用心、總經理該做的事還是得完成,怎麼辦呢?
很簡單,她幫顧鎧焄去談合約,合約簽成了,他給她一筆合理價錢;她幫他簽文件、提出會議重點,他也給她一筆錢;他嘴饞,她為他做飯;他穿越,需要她隱瞞……任何事都有其價位,而這些錢,不在她的基本工資裡面,一個月結一次帳,名曰紅利。
這樣懂了嗎?顧鎧焄和她是很好的上司與下屬關係,她為他的事分憂,他替她的存款簿解愁,她願意為他上刀山、下油鍋,重點是他給予「合理的價位」,而不是董娘誤以為的「愛情」。
這輩子,她的愛全給了一個人,以前他的名字叫做蔣中正,現在改名字叫臺灣帝雉或四個小孩。
她等著老闆把飯吃完,心想既然他沒事,洗過碗後就回家吧,單獨把田蜜和賀彝羲放在家裡,她有些不放心,因為田蜜對於穿越這回事仍然半信半疑。
可左等右等、等得她雙眉皺起,都不知看過多少次手錶,老闆的飯卻還剩下一大半。什麼時候他吃飯速度變得這麼慢?他看的還是武打片呢,小龍女和金輪法王正在屋頂上搶黃蓉的女兒,這麼驚險刺激的畫面,還沒辦法增進他的進食速度?
她嘆了口氣,關掉電視。
「妳做什麼?」胤禟滿臉的無辜與不解,好不容易融入劇情,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能不能請你專心吃飯,等你打完電話,我要早點回家。」她非壓著他打這通電話不可,否則董娘那裡難交代。
「妳不留下來?」他驚訝問。
他的廚娘、婢女、幕僚……所有為他所用的人,全都住在自己的王府裡啊。
「我為什麼要留下?」
如果董娘堅持送他進精神病院,她留下多少能替他解圍,但現在西線無戰事,她留下做什麼?聽他的清朝遊記?行,但董娘說了,她有三個月的有薪假,要她聽故事,等銷假上班時再說。
他直覺回答,「因為我是妳的主子,妳靠我吃飯。」
這句話可將她惹毛了。溫柔雙手環胸,撇過臉望著他,思考要不要真的帶他走一趟精神科。「你在古代待太久,腦子壞了嗎?」
主子?哈哈,他居然說自己是主子耶。
她以為他們是共生關係,互利互生,他滿足她對金錢的貪婪,她替他解決兩個姊夫帶來的隱形危害,但他現在居然稱自己是主子……
「妳是什麼態度?」胤禟也惱火了。下人居然罵主子?這世界反了嗎?
她用兩根手指頭拉開兩邊嘴角,欠扁笑意中飽含諷刺意味。
從來—— 沒有人敢這樣對他,他是堂堂的九皇子,是這個無知女子的主子!他指著她,指責的話就要說出口。
溫柔搶快一步到他身邊,手貼在他的額頭,好半晌才說:「果然發燒,等等,我打個電話給老闆的娘。」
她現在同意董娘的話,他的確是瘋了。低下頭,溫柔在包包裡面找到手機。
想起那位哭號聲讓人頭皮發麻的中年夫人,胤禟的心臟一陣緊縮,立刻奪下她的手機。「妳要做什麼?」
對於手機這種新興產品,他極其熟悉,顧鎧焄借他玩過好幾回,只可惜在沒有發射臺的古代,手機打不出去,他無法接聽。
「請『主子』的母親過來,我認為,『主子』需要看醫生。」
看見她挑釁的目光,他皺了皺眉,試探地問:「妳在恐嚇我?」
「恐嚇『主子』?我不要命了嗎?好怕、好怕,我好怕啊……」
她亂演一通,瞪住他為難的表情,好半晌,嗤笑一聲,決定放他一馬。
沒好氣地坐到沙發另一端,溫柔拿起電話撥通顧家大宅,是董娘接的。胤禟沒見過電話,不知道它的功用和手機差不多,聽見溫柔和董娘對話,他眼睛一瞠,帶著些許心慌,他真的很不願意面對那位夫人。
溫柔先是安撫董娘幾聲,一再向她保證老闆沒事後,才把電話交給他,她以眼神示意,逼他接過。
胤禟僵硬著聲音,勉強對電話那頭說:「我沒事。」
他只說三個字,電話那頭便像倒珠子似的哇啦哇啦爆出一大串,他雖預料電話那頭會出現人類的聲音,但乍然一聽仍受到驚嚇,然而在驚嚇過後,眼底漸漸浮上一層對未來科技的由衷讚佩。
溫柔凝睇他的表情,不解那份怪異。
電話那頭終於說完,他放下電話,她點頭道:「吃飽後把碗放進洗碗槽,清潔阿姨明天早上會過來處理,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還是要走?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胤禟怒氣升揚中……突地,與顧鎧焄的對話從腦中跳出來——
「不是我誇我們家溫柔,她是無敵女金剛,什麼事交給她準沒錯。」
「天底下有那麼厲害的女子?」
「這個時代沒有,在我們那裡可不少。」
「她沒有弱點握在你手中,你怎麼讓她對你效忠?」
顧鎧焄笑著回答,「誰說沒有,溫柔是威武不能屈,貧賤容易移的女性,要威脅她,最好的武器不是權威或暴力,而是金錢。」
腦子轉幾圈,飛快尋找和溫柔相關的訊息,挑出有利於自己的部分,然後……殲滅敵人!
胤禟隱下滿臉怒容,氣定神閒地揚起一抹陰邪笑臉,風流的桃花眼向她望去。
「我依稀記得,上個月的紅利還沒有結……」
右手握住門把、已經打開屋門的溫柔身形一頓,猛然回頭,對上他惡意視線。
她搖頭,臉色鐵青。
他點頭,滿面桃花。
她再搖頭,眼角帶上兩分恐嚇。
他再點頭,輕鬆愉悅的表情上寫著:我不怕。
好吧,他不怕,她怕了、真的害怕。任何人可以和她開任何玩笑,唯獨錢的部分不行。
「你不可以。」
「不可以?我以為這是身為主子的權力。」
「那是交易,我已經完成該做的事情,雖然還在你的戶頭裡,但那是我的錢,你不可以侵佔。」
胤禟揚眉,一雙風流美目對上她的焦慌。呵,心頭忍不住得意啊。「那妳要不要試試看,如何把妳的錢從我的口袋裡面挖出來?」
溫柔咬牙切齒、青筋暴露、眼底凶光向外射出。她雖不語,但表情寫明—— 我是瘋狗,你敢再過分,我就要撲上去生吞胡虜肉、渴飲匈奴血。
她越氣、他越樂,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變態,但現在,他為自己的變態感到光榮。
「做人的道理不是這樣的。」好不容易,她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
「道理是有權有勢的人說了算。」他指指自己。真是抱歉,恰恰好他是那位有權有勢的人。
溫柔吸氣、吸氣,再吸氣,企圖把空氣吸光光,讓他缺氧而死。
看著她的隱忍與掙扎,他心頭感受到一股無可言喻的痛快。
人生第一回,他不是用自己的身分或長相讓女人對自己臣服,那份成就,豈是快樂二字了得。
「怎樣?決定好了嗎?還想要回家?」胤禟分明已經從她的表情看出結論,但還是惡意地測試她的骨氣。
溫柔聰明、有才智、有學歷、有外貌、有膽量,她的人生樣樣不缺,獨獨缺了那麼兩分骨氣……
她不怕當炮灰,不怕犯顏直諫,但她怕她可愛的錢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吞下憤怒,她指著他的臉說:「好,你非常好!」
她在心底OS:就不要哪天需要我,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她發誓、她保證,他吃掉她三個月假期,她一定、肯定、絕對要他付出代價!
胤禟涼涼地應了句,「毋須強調,我明白自己有多好。」
拳頭握緊,她這輩子沒這麼恨過一個人。「水至清無魚,人至賤……無敵!」
她狠狠瞪過他,然後當著他的面進入他的房間,甩上他的房門。
砰!落鎖。
溫柔向床鋪走去,短短三步後,她恨恨地搔亂一頭長髮。她的包包還在客廳沙發上,她換洗的衣物也在裡面,可要她再打開門走出去,面子要往哪裡擺呀?
她對著空氣虛晃好幾拳,把滿肚子火氣給洩掉一些,才走到衣櫃邊。
在這屋子,她替顧鎧焄拿過幾百次換洗衣服,第一次,她替自己找衣服。她很故意,挑一件他剛買的昂貴襯衫,以及未開封過的CK內褲,再找出新的盥洗用品,是他要她留下來的,好啊,她留,別後悔就成。
胤禟應該介意溫柔上下不分、喧賓奪主的,但他不;他應該憤怒她罵自己賤的,但他不,只要她肯留下……
思緒停在最後兩個字,為什麼非要她留下?什麼時候他變得這般膽小?穿越時要求賀彝羲相陪,穿越後,他又拖著一個弱女子在身邊。
難道穿越把他的膽子變小了?
不!驕傲地抬頭,他急急否認自己的膽怯。他不是顧鎧焄,不會去依賴一個女人,就算她再精明能幹。
他只是對這個世界太陌生,但他相信情況會漸漸好轉,只要多適應幾天,他就會明白獨自在這個世界生存沒有那麼困難,再多給他幾天,他就能不害怕且過得自在。
嗯,再多給他幾天,凡事起頭難,今天只是第一日。
他坐回原位,拿起遙控器審視半天,壓下標著電源的按鈕,螢幕上有畫面出來了。
瞧,他可以的,他不必依賴任何人,留下溫柔不過是為了……所有的主子身邊都需要一個傭人。
得意的眉微翹,邪魅的鳳眼微揚,他的自負重新在臉上張揚。
拿起碗筷,繼續被打斷的晚餐。他不得不同意,溫柔的手藝非凡。吃過晚餐,他沒把餐具端到洗碗槽,因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關掉電視,轉頭,他發現溫柔留在沙發上的包包。
在他的世界裡,隱私權尚未被重視,而屬下連性命都是主子的,所以一個包包……他挑挑眉毛,不認為自己翻出來查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胤禟把包包裡所有的東西全倒在桌上,先研究皮夾半天,還是搞不懂裡面一張張厚厚的小卡做什麼用,不過對於零錢包的拉鍊設計,他很感興趣。如果能把這種發明帶回清朝,肯定可以大發利市。
當他用原子筆在萬用手冊裡寫出字時,雙眼簡直大放光彩。這太厲害、太偉大了,人類的進步太讓人驚訝!
手機、鑰匙、發票、充飢用的零食、化妝包……一個不大的袋子居然可以擺這麼多東西?了不起。
他打開一捲衣服,那是溫柔的睡衣,不是性感型的,但也是無袖上衣加短褲,雖然他早被顧鎧焄精神訓練過好幾回,不過光是想像這種輕薄短小、隱約可窺見女子身材的睡衣,他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對個古人而言,可愛睡衣已經足夠刺激中樞神經,所以當他翻到集中托高的胸罩和小內褲……平地一聲雷轟上他的心,心臟瞬間卜通卜通亂跳,呼吸一陣喘過一陣。
他不認為主子看屬下的東西有什麼不對,但是……嚥下口水,他像小偷似的飛快將衣服捲回一團,連同其他被翻出來的物品,用最快的速度塞回包包裡,欲蓋彌彰地將包包放回原來的地方。
腦子裡想著非禮勿視,他把目光定在牆壁上的全家福照片,可是才不過短短十秒,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滑到溫柔的包包上,溫柔穿著胸罩與小褲褲的模樣跳進他的腦海……
不!他一驚,飛快把視線再度定回照片上,他背禮記、複誦中庸,把記得的詩詞通通翻出來默唸一遍,但是不知不覺間,當他再度發現時,他的眼光又落在那個包包上……真可惡、太可悲,聖賢之言居然敵不過幾塊小布料?
食色性也?是誰說的,給九爺站出來!
溫柔在床上不停翻來翻去,嚐盡失眠的滋味。
是她認床還是性格太貧賤?二手的三千塊床墊,她一躺上去就睡到不知天堂地獄,卻在顧鎧焄這張幾十萬且符合人體工學的高級床墊上鬧失眠。
唉,她肯定是被顧鎧焄氣爆了,才會睡不著。
真奇怪,老闆明明知道惹熊惹虎,就是不能惹到很不溫柔的溫柔祕書,今天是怎樣,熊心豹子膽大降價,讓他不管會不會翻天也要拚死嚐幾下?
就不怕她撒手不管,日後也在企業裡的地位一落千丈?
難道是走了一趟古代被古人洗腦,覺得花錢的主子地位很崇高,決定回來後徹底檢討他和祕書間的「主僕」關係?
好狗膽!他要真敢這麼想,她一定把勞基法叫出來,狠狠給他炸一炸。
裸足下床,溫柔捨棄室內拖鞋,以免製造太大聲音,悄悄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往客廳裡探勘。
電燈沒關,老闆躺在沙發上熟睡,雖然沙發加長又加寬,但他那樣一尊龐然大物躺上去,還是得縮成一團。
她翻個白眼。明天就別落枕、哀哀叫,用主子身分逼她陪他去醫院。
她不打算和自己過不去,因為她痛恨醫院,自從母親車禍去世後,她與醫院結下仇恨。
為避免走一趟醫院,轉回房間,拿出枕頭棉被,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客廳,耳裡聽著他微微的鼾聲,原本板起的臉孔卸下兩分怨念。
她將冷氣調高兩度,抬起他的頭,在他頸間塞進枕頭,再幫他蓋上薄被,死死盯著他的臉,忍不住低聲嘮叨。
「睡覺不關燈,能睡得安穩嗎?笨蛋!成天搞那些古董能賺錢嗎?要是你肯分一點心思在事業上,那兩個姊夫怎敢看輕你?你對誰都好,就對我差,也不想想是誰在背後幫你,居然用錢威脅我?行,你最好對我再壞一點,從明天開始我就給你安排相親,一天跑五攤,就不相信三個月內不能把你推銷出去!」
她厭了、煩了、膩了,她應徵的是祕書不是保母,顧鎧焄對工作不感興趣就罷了,反正天底下的富二代又不是每個都青出於藍,可他也不能過度醉心於死人骨頭上,研究歷史不是罪,但把自己搞成生活白癡就太過分了。
想她一個二十五歲、有著大好青春的女人,竟成天不是在公司、老闆家,要不就是自己的爛公寓裡,她也想談一段戀愛,也想找一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啊,可是哪來的機會?上面那三個空間裡除了顧鎧焄,她沒有別人可以面對。
很無奈,但除了多瞪他兩眼外,她又不能把他抓起來過肩摔。搖搖頭,被吃得死死的溫柔關掉客廳電燈,收好桌上餐具,走進廚房。
到廚房給自己倒杯水,她一屁股坐在流理檯上嘆氣。
大家都以為自己和顧鎧焄是一對,可她怎麼看,都無法認同。
為什麼?他明明皮相好、家世優、性格也不壞,怎她就是看不上眼?
試問:公司裡的女職員,哪個不對他流口水?有多少女員工一進公司就把目標鎖定他?曾經有位新進員工發下豪語,三個月內要讓顧鎧焄在她床上躺平,這樣優秀的男人,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對他缺乏那麼幾分感覺。
因為兩人相處得太麻吉,她沒把他當成男性?因為他對她過度依賴,她覺得自己像他媽咪?還是因為他性情溫和,少了那麼點霸氣?
她承認自己崇拜英雄,但這裡不是亂世,英雄要往哪裡找?她是不是該降低標準,把董娘的話聽進去,好好利用這三個月假期,和顧鎧焄培養感情?
她不知道。
也許和顧鎧焄把條件談一談,說不定能說服他,只要娶自己進門,公司就有她一手支撐,他便可以更肆無忌憚進行自己的時空研究。從此,她有自己的事業,再不是替人作嫁,而老闆也可以一心一意沉醉於自己的志趣。兩人各取所需。
可這樣真的好嗎?她雖然現實又勢利,可以出賣所有來換取最世俗的金錢,但連婚姻都當成交易物,會不會勢利得面目可憎?
溫柔臉上露出苦笑。她在傻什麼呢?
她想要,老闆不見得願意,他是個幻想主義者,對於婚姻愛情,說不定還停留在童話故事的惡趣裡。
跳下流理檯,溫柔仰頭把水喝光,打開水龍頭,一面清洗餐具,一面想著,今天晚上田蜜和賀太醫會是怎樣的相處情形?
溫柔並不知道,在她轉身進廚房那一刻,胤禟就張開眼睛。
他並沒有熟睡,應該說,他從小到大就沒熟睡過。
這可以解釋為練武之人本就警覺,但也可以解釋成,自古天家子女最難保全,而風雲詭譎、腥風血雨的宮闈,恰恰是人間最森嚴,卻也最涼薄無情的地方,身處在那樣的環境,沒有人可以安穩睡覺。
他坐起身,手指滑過柔軟的枕頭和棉被,心微微泛甜。
顧鎧焄曾說過,他極依賴溫柔,溫柔在,便是天塌下來也不怕。
溫柔性格不溫柔,她不巴結主上、不曲意承歡,她沒把主子放在眼底,可卻把主子放在心底,在意他受涼,在意他餓否、睡得安不安穩……
溫柔的表現之於胤禟是種嶄新經驗。人們總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溫良謙恭,他只消一個眼色便教人順服心驚,但轉過身,沒有人會將他放在心上。
他從不奢求被下人放在心上,但溫柔的舉止卻讓他覺得,奢求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挑眉淺哂,一個惡意念頭浮上,他小心翼翼的離開沙發,用棉被堆出一個隆起人形,再悄悄地走進房間,裡頭是關了燈的。看來,溫柔堅信關燈才能睡好覺。
悄然一笑,他躺上床,拉過棉被將自己從頭到腳蓋起來。
等待……
溫柔洗好碗進房間,直接往床上躺去,才躺平就發覺不對勁,猛然側身,就著月光,她看見他的笑臉。
驚!她雙目圓瞠,張大嘴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你、你……」
他不是熟睡了,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她動作太大把他吵醒?她直覺想掀被下床,卻被一隻大手橫腰抱住。
吞了吞口水,她終於順利把話擠出喉間,「你幹什麼?」
「睡不著,想抱著妳睡。」他慵懶道。
「我還沒有缺錢到需要賣身。」她想推開橫在腰間的手臂,可是……他不是白斬雞嗎?什麼時候練出一身肌肉?她使勁推,推得小臉漲得通紅,也動搖不了他半分。
看著這樣的溫柔,胤禟不由得噗哧一笑。
「笑什麼?」她咬牙切齒。短短幾個小時,就被他氣得磨壞琺瑯質。
「雖然我在妳眼裡是個不上道老闆,但對於女人,我也不是完全不挑。」
啥米!這種話能聽嗎?是誰摸上誰的床,是誰對誰毛手毛腳,還敢說不挑!他就是挑過千山萬水,才挑中她這個上等貨的好不好!
她吸氣、吐氣,弄得胸腔動作加大,一時想不出半句話反駁。可起伏不定的胸口,卻讓胤禟想起那件讓人噴鼻血的胸罩。
「不要動,求求妳。」他低聲嘆氣,像受傷似的。
溫柔疑惑的看著他。又笑又嘆的,他病了嗎?還是受了傷?
「你哪裡不對?」她忘記他的手還在老地方,側過身,藉著昏暗的光線,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臉。
他的眉毛擰成一股繩,聲音極為隱忍,「沒有,求求妳,我保證什麼都不做,只要妳讓我抱著睡就好。」
難道他受的傷不是身體而是心靈,以至於性格大變?有可能,以前他從不敢勉強她、與她對峙的。
憂色浮上眉間,她輕聲的問:「如果你睡不著,我給你拿幾顆退黑激素,好不好?」
她每次出國回來,只要適應不來時差就吞兩顆,她不知道古代和現代有沒有時差問題,但……都是旅行,應該大同小異吧。
「不必,安靜一點就行,拜託妳。」
他咬牙,死命忍住下半部生理的偏激反應,不想把顧鎧焄的祕書啃了,萬一顧鎧焄回來後,她要顧鎧焄負責,他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的後世。
安靜一點?不反抗?不掙扎?在默默賣掉自己的白天之後,連自己的黑夜也要一併出賣?溫柔滿腦子紊亂,理智告訴自己,別理他,狠狠咬他一口、盡快逃生下床,但是他那句含著隱忍的「拜託」卻吞噬了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