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1709
不婚大丈夫終回《小B女孩》
出版日期
2012/07/01
數量
NT. 200
優惠價: NT. 158
天知道他嚷嚷著要結婚、要娶老婆多少年,
信用卡隨女友刷,鮮花、名鑽、燭光晚餐一樣都不少,
到頭來仍是被狠狠拋棄,還得讓好友虧說肉慾男活該被甩,
他哪有!只是剛好他喜歡的女人都「胸懷大志」而已……
內在美、內在美,難不成要他選擇那童顏貧乳的社工小姐嗎?
別逗了,對她出手才真像個慾求不滿的色男人咧!
但不可否認,逗弄她的確會讓人上癮,
把握關鍵字:小、矮、扁,嬌小的她肯定會衝上來海K他一頓,
這凶猛無比的小女人,面對他人卻是滿懷愛心、關心、同情心,
他曾見過她奮不顧身的勸導不良中輟生早早回家、
勇敢地闖進施工工地,只為規勸無家老人離開危險區域,
幾次與死神擦身而過,都是他及時救下她,
她那我為人人的大志總讓他擔心,恨不得將她緊緊鎖在身旁……
糟糕,他不會真的喜歡上這只有B Cup的女孩了吧?
寄秋
星座:愛恨分明的天蠍。
最愛的休閒活動:看鬼片,從中找樂子。
最愛的食物:牛肉麵。
最討厭的季節:寒冷的冬天。
個性:天不怕,地不怕。
高中三年所有老師的評語──「樂觀而不進取。」
(秋仔說:人生在世不爭不求,盡自我本分就好。)
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業,秋仔自許要寫到不能寫為止,
而寫作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秋仔樂於接受一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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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嗚……不、不要,嗚……不要再打了,痛……好痛,不要打我……我會被你活活打死的……嗚……」
屋裡角落邊,一身淤青未退,又添新傷的少婦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低嗚著不敢哭得太大聲,怕激怒拳腳直下的丈夫。
她的手臂和大腿內側滿是掐痕和煙頭焦跡,一大片原本嫩白的肌膚幾乎體無完膚,沒有一處不是滿佈著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尤其是她臉上的青青紫紫更為駭人,眼窩處也腫得嚇人,充血的左眼紅得快滴出血,嘴角有血絲淌流,一口牙打落了好幾顆,嘴裡盡是鮮紅。
可是眼前身形壯碩的男人仍不放過她,又是巴掌,又是拳頭的狠狠落下,甚至還狠踹了她好幾腳,好像他打的是路邊的野狗,不是為他持家育兒的妻子。
「妳還躲什麼躲,妳是老子買來生孩子的,我想打就打,妳想躲到哪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會死,我會死的……你……嗚……不要再打我了,會死人的……你放過我吧……」
「囉唆,老子就是看妳不順眼,今天不把妳打殘了,老子不痛快!」哼,女人不打不乖,要打了才會聽話。
「不要再打媽媽了,媽媽很痛,爸爸你出去!你一喝酒就發瘋打人……」
一名小男童衝了過來,用著沒力氣的手推打比他強壯二十倍有餘的大男人。
「滾開,小雜種,誰准你護著這個下賤的女人,老子喝兩口酒你也敢管,看老子連你一起打……」站都站不穩的男人渾身酒氣,一把推倒年僅五歲的兒子。
「不要打小榮,你要打,打我,我讓你打,不要把氣出在孩子身上。」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少婦一心護住幼兒,邊哭邊承受丈夫的拳打腳踢。
「好呀!你們母子……嗝!連心……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現在還聯手反我,看來是打得太少不知痛,老子一次教你們規矩……」他一口灌了大半瓶米酒,滿臉紅得像關公。
本來是小聲的啜泣,隨著男人不留情的揮拳,女人、小孩的哭聲漸為淒厲,暗夜裡,顯得特別驚悚,令聞者不忍。
此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下重過一下,彷彿要把門板拍穿,伴隨怒不可遏的女子高聲警告。
「周大通,你立刻把門打開!要不然我直接報警處理,告你傷害、殺人未遂、家暴和虐童,送你吃牢飯——」
第一章
這喧鬧的街頭閃爍著七彩霓虹,高高掛起的招牌在夜幕低垂下更顯耀眼,燈紅酒綠蠱惑著都會中的男男女女,藉由酒精的麻痹暫時擺脫工作上的煩悶。
「夜舞」PUB一如往常的熱鬧,柔和的燈光伴隨著動感舞曲,進進出出的客人熟門熟路的走動,向酒保點了一杯酒後便自行找個座位坐下。
以往在小週末夜晚,總會瞧見四個各有特色的型男坐在吧檯邊,人手一杯,高談闊論,意氣風發的引人注目。
其中一人像壞掉的唱片跳針似的,老是重複喊著——「我要結婚,我要娶老婆……」令聞者為之莞爾,不禁投以好笑的目光。
不過今日倒是反常的平靜,雖然還是相同的四個人齊聚一室,卻不見昔日「招蜂引蝶」的風流,反而一個個眉心深鎖,略帶悒鬱,似有解不開的難題正困擾著他們。
更稀奇的是,他們的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女人。
不是無人主動示好,明著邀約、暗裡挑逗,鎖定他們為一夜情對象,甚至視為明日金主,未來的長期飯票,使出渾身解數好引起他們的注意,但是……
唉,這群高喊「不婚」的精英分子正煩惱「娶不到」老婆,不婚口號早成明日黃花,現在不想結婚的是親親女友,她們異口同聲地說:「結婚有什麼好,單身萬歲,不婚女子是新時代主流。」
「阿陽,你不是老嚷著要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步入禮堂,今兒個怎麼不喊了?怪不習慣的。」少了個瘋子在耳邊叫嚷,喝起酒來都不痛快。
喝著悶酒的秦弓陽沒好氣地橫睇一眼。「喊得再多也娶不到老婆有什麼用,現在的女人都很膚淺,只想享福,整天逛街刷卡花男人的錢,卻一點也不肯幫男人分憂解勞。」
「喲!想開了呀!歡迎加入『不婚俱樂部』,當個不受拘束的不婚大丈夫。」夏桐月舉杯一敬,調侃好友的「幡然醒悟」。
秦弓陽心情惡劣地一瞪眼,不發一語的一口乾盡杯中酒。
「我看他是又失戀了。和美麗高䠷的空姐女友分了?」收了心的花花大少風間徹取笑著。以他的經驗判斷,某人的第N次戀愛又宣告失敗。
顯而易見的事實。幾乎無例外的,每回這頭發情中的熊肆意談笑時,便表示他戀情正盛,信誓旦旦這一回絕對沒問題,他一定能結成婚,娶得如花美眷。
可是他的信心一再受到打擊,只要涉及「婚姻」兩字,那些嘴上說愛他愛到至死不渝的女友們溜得比誰都快,一句「以後再聯絡」就無下文了。
而他呢,一間建築公司的大老闆往往淪為被拋棄的下場。
秦弓陽一肚子火氣的重哼一聲。「你知道她分手的理由是什麼嗎?居然是我太寵她,把她寵得太依賴我,失去獨立自主能力。」
「嗯,是很瞎。」嘴角微勾的柳清羽說出眾人的心聲。阿陽的確滿倒楣,老遇上表裡不一的投機女。
要嘛錢,不然是相貌,再則是床上功夫,這年頭的女人精得很,有利可圖才肯費心,否則玩起來比男人還野。
不過這也是現今社會的常態,合則來,不合則分,誰也不勉強誰,要在一起先約法三章,遵守彼此的遊戲規則。
想他自己以前也是抱持著這種心態和女人交往,不動心也不用心,以為給她們全然的自由便是一種尊重,沒想到報應就來了。
一想到剛考到醫生執照,還在醫院值晚班的親親女友,柳清羽嘴角的笑意微微下垂,形成一道苦中作樂的弧度。
他的第七次求婚——慘敗。
「什麼叫我太寵她?她拿我的副卡買蒂芬妮項鍊時,怎麼不嫌我寵她了?還一直問我項鍊好不好看,說她更期待我送上五爪心形鑽戒。」她暗示得那麼明顯,他豈會聽不出來。
「等到你媽出現,她的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吧!」多麼寫實的生活,準婆婆是一座跨越不了的高山峻嶺。
一提到含辛茹苦、打小相依為命的母親,秦弓陽的護短展露無遺。「我媽說的也沒錯呀,要她省點花有什麼不對?將來嫁到我們秦家要操持家計,一個皮包三十萬要她負擔一半是勤儉持家的第一步,老婆太敗家會導致夫妻感情失和。」
他不是捨不得她花錢,錢再賺就有,他不嫖不賭,花費有限,錢不花在老婆身上還能給誰。
問題是,她們都將他當提款機看待,不管他是不是在上班、有沒有空,心血來潮便「魯」他陪她們逛街,然後一、兩百公尺長的商店街逛一圈,他荷包頓時少了十來萬。
她們享受著當女朋友的嬌寵,卻不肯陪他回家和母親吃頓飯,三催四請仍一堆藉口,只想鮮花、禮物和燭光晚餐,不願為兩人的未來盡一份心力。
「秦媽媽真是睿智呀,老人家的見識值得推崇。」只是有哪個女人不在心裡腹誹,不想吐出到嘴的肥肉。
一個空服員的薪水頂多七、八萬,若是勤奮點,多飛幾趟,資深空姐也才十萬左右,買下超出所得的名牌包是仗著男友有錢,不削他一頓對不起自己。
若要她自己付錢,恐怕怎麼也買不下手。
「清羽的話我認同,若你的女人老想從你口袋掏錢,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你該問問她為你做了什麼,愛一個人是為他著想,而非掏光他。」像他家那位律師小姐除了奴役他外,還是會不時帶些「補給品」上門為他加油打氣——雖然下廚做飯的人總是他。
夏桐月眼底有著濃濃愛戀,即使他愛的女人是一頭慵懶睡獅,他仍甘之如飴地為她做牛做馬。
「哈!你們別認為秦大呆是受害者,他根本是自作自受,活該成了冤大頭。想想,他歷任女友哪個不是前凸後翹、身材惹火,上圍壯觀到無法一手掌握?一個有戀乳牛症的傢伙哪能看得見皮相下的真性情。」
風間徹半是提醒半是規勸的續道:「阿陽,用你裝滿稻草的大腦好好想一想,你的女友們有誰不是D罩杯以上?你用三圍挑人,她們何嘗不是看男人口袋的深度來決定對象,如果只是單純的玩玩無可厚非,外表美醜的確影響甚劇,但你想要的是伴你一生的結婚對象……」
「你不是想說我以貌取人吧!」秦弓陽有些不高興的陰鷙著一張臉,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成員。
那是巧合,剛好他喜歡的女人都是同一類型,高䠷、豔麗、身材豐滿……呃,等等,他似乎有某種癖好,專挑胸大的……不會吧……他偷偷地抹汗,有點心虛。
「你是。」
「肉慾男。」
「嚴重戀乳症。」
三個男人毫不猶豫的射出一箭,射中他來不及回防的心窩。
秦弓陽大受刺激的臉黑了一半,悶聲不吭地喝下第三杯、第四杯……酒氣醺紅了他不甘心的眼。
「不過你也用不著沮喪,我們沒比你好到哪去,你想娶娶不到,我們是女朋友不嫁。」閱女無數的浪子卻栽在一名「女鬼」手中,說出去也不光彩。
一臉無奈的風間徹說得有氣無力,不似以往火力全開,大送教人無法招架的迷人秋波。
他的一番辛酸正是其他兩人的痛處,明明有論及婚嫁的另一半,卻因為她們遲遲不點頭,他們也只好拈酸吃醋的耗著,名不正、言不順的眼睜睜看著心愛女人被不知死活的臭男人追求。
這就是活生生的現世報呀!沒人料得到一時興起的不婚論調,竟成了今日最痛的枷鎖。
「哼,起碼你們還有結婚對象,而我……呿,女人太可恨了,我三年……不,一年內不再交女朋友了,我要發憤圖強當冰山酷男。」對,他要開始拒絕對他有所圖謀的敗金女,不再任人予取予求。
結婚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瞧瞧他這幾個朋友多狼狽,前些日子還高調地說要多玩幾年,不急著找死地步入戀愛墳場,結果,現在一個個自食其言,硬往墳墓裡挖坑。
所以,他不嚷嚷了,反正姻緣天注定,該是他的怎麼也跑不掉,不是他的,求也求不了。
秦弓陽故作灑脫的大放厥詞,可心裡在滴血,他很想把一年之期改成三個月,大丈夫何患無妻,就怕胯下的小弟弟憋不住,憋成內傷。
只是他沒臉收回大話,厚實胸膛往前一挺,硬ㄍㄧㄥ著。
夏桐月嗤笑地拍拍他肩膀。「下回把眼光放低點,別盡挑三十四F,有時你錯過的A級貧乳可能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A……A級貧乳?」秦弓陽驚恐萬分的伸出黝黑大掌一看,再慢慢縮成掌心大小……平的。
「不一定要明豔動人、嫵媚婀娜,小家碧玉也有清蓮之姿,用心體會皮相下的靈魂,有雙清澈眼眸的女人肯定差不到哪去。」柳清羽不否認他是先注意到女友水靈雙眸,進而動心。
風間徹更毒的給了番忠告,「你的身體糜爛到得愛滋的程度,乾脆找個剛斷奶的小妹妹來淨身,說不定有昇華當神的機會。」
「你、你們……沒一句好話呀!卯起來詛咒我是不是?!」什麼朋友,居然猛落井下石。
娶不到老婆已經夠鬱卒了,交往六個月的女友又因母親的一句話而跑了,現在還得面對好友們的消遣取笑,這口悶氣他哪還噎得下去。
酒量好、酒品不太好的秦弓陽,怒瞪了好幾眼,火大的丟下喝了三分之一的酒杯,一副「老子不爽」的怒容,橫眉豎眼地走出人聲鼎沸的PUB。
他不是氣得離席,而是想出來吹吹風,透口氣,暫時冷卻一下,免得真和好友們拳頭相向。
都市的天空看不見星星,只有半殘的彎月高掛空中,取笑人間的紛擾。
仰起頭,看了看不甚明亮的月亮,一小簇火光點亮一張剛毅臉龐,深吸口氣,輕吐,淡淡煙草味瀰漫在空氣裡。
倚著牆的秦弓陽微閉目,一口一口抽著煙,讓煩躁的思緒放空。
可這片寧靜卻被粉碎,屬於變聲期的鴨子破嗓讓他不自覺地皺起眉,表情不快地望向聲音來源處。
驀地,漫不經心的眼神變得銳利,直直盯著身形矮小的男孩背影,又看了眼明顯與他對立的一群少年。
霸凌嗎?
「妳有完沒完呀!少來管我們的閒事,我們不用回去讀書日子還不是照過,妳沒事來找麻煩是什麼意思,真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軟柿子不成?」
咦!中輟生?
懶得管閒事的秦弓陽彈開抽了一半的香煙,打算走回店裡和好友會合。這些毛沒長齊的小鬼愛怎麼鬧事是他們的事,他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只是當一道清脆的女孩嗓音揚起,正要抬起的腳倏地止步,他頭大的注視那個留著一頭短髮,他以為是男孩的女生。
坐視女孩子被欺負他真的做不到,還是先留在現場暫觀其變,一旦有事發生,他再出手「調停」。
「周大明,你只剩半學期就能畢業,為什麼不好好地唸完書,再忍耐也就這段時間了。」拿到文憑,將來找工作也方便。
「少囉唆,我就是不愛唸書怎樣,妳一天到晚跟前跟後的,看了就礙眼。」又不是他媽,管那麼多幹麼。
「我是為了你們好……」老是打電動、泡網咖,大好青春都教他們虛晃了。
染了金髮的男生用力推她一下。「少說大道理,真要對我們好就拿點『摳摳』來,我們缺錢上汽車旅館開房間……」一群少年曖昧地邪笑,一邊挖鼻孔,一邊點頭附和,看得大眼妹想飆髒話,一手一個捉住他們狠K。
「你……你們……」連她也敢推,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病貓不成。
「妳踩到我了,小妹妹。」看情勢不對,秦弓陽急忙驅前扶住她,卻被她一腳踩住痛得他齜牙咧嘴,但為了男人的面子,他忍著沒痛呼。
開玩笑,他可是來英雄救「妹」的。
小、妹、妹——
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驀然瞠張,燃燒著似怒火又似羞惱的熊熊火焰,亮灼了一雙充滿朝氣的清澈大眼。
挪開腳的同時,岳冬希惱怒地抬起頭,看到的不是一張男性臉孔,背光中,她只能注意到對方的高大體格,而她整個人完全被巨大黑影籠罩住。
她的脾氣一向很好——她自認如此。
踩到別人,她理所當然要道歉,可是每一個人都有個他人不能碰觸的逆鱗,而她這輩子最大的痛處就是外表和……身高。
「你說是小妹妹呀!大熊先生。」可惡,沒事長這麼高幹什麼,害她仰得脖子好痠。
「大……大熊先生?」他長得像……熊?!
下意識摸摸看了三十年的臉龐,秦弓陽訝然地顰起眉。
「踩到你是我不對,不過你的熊掌往哪擱,放錯位置可是會構成性騷擾的。」他是木頭不成,她都這麼明白的提醒他還不放手。
「性騷擾?」他一臉困惑地俯視不及他肩高的女生。那張稚嫩小臉有沒有滿十七啊?
「拜託你別學鸚鵡講話好不好,我說一句你就接話尾,我站得很穩,不需要你扶我。」人家說個大無腦,他肯定是最佳寫照。
聞言,他看了自己的大手一眼,隨即有些納悶手感……很好。「小妹妹,對大人說話不要太嗆,深夜問題多,平安回家最好。」
套用孫叔叔的臺詞,一群國中生像聽到笑話,一個個不屑的發出嗤笑聲,有人還笑得挺不直腰。
看得一頭霧水的秦弓陽不曉得他們在笑什麼,瞟了一眼,又看向眼前的短髮女孩。
「我也知道深夜問題多,所以我正在處理問題,請你不要插手。」岳冬希用忍耐的聲調說道,不想一時失手賞他兩記鍋貼。
除了深具豐富的愛心、服務熱忱和耐心外,對於專業的壓力挫折處理和情緒管理……沒錯,課堂上全教過了,她還是個拿滿分的高材生,高普考第一名,她一定能忍住不動粗——只要他不再叫她小、妹、妹!
「小妹……」也許她的目光太犀利,秦弓陽怔愕了下才又開口,「我是說妳該回去了,小孩子要早點睡才長得高……」
他話還沒說完,那群衣著隨便、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青少年爆出大笑聲,好像他說了什麼有趣的事逗樂了他們,這讓他有點不爽。
「我、已、經、成、年、了,大叔。」她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吐出。
什麼,她有十八歲?!秦弓陽心裡訝異,表情滿是不信,神色複雜地落在她看起來很平的胸前。
「你在看哪裡?」岳冬希忙護胸,神情不快地後退兩步。
看她快退到不良少年身邊,他長臂一伸,拉住她細如竹竿的手臂。「妳有B罩杯嗎?」
他這句話一出口,全場一片靜默。
然後——
「哈哈,B罩杯,冬希姊,妳好小喲!」
「哈哈,冬希姊,妳真的有B罩杯嗎?我看是A吧!」
一陣哄笑聲讓自認脾氣是聖人級的岳冬希氣紅了臉,兩頰散發出的熱度足以熔毀一座城牆。
但更無言的是秦弓陽本人,他原本想說:「妳有十八歲嗎?」誰知脫口而出,卻是好友前不久植入腦中的一句話。
其實他比誰都想收回那句沒大腦的話。小女生胸部大小關他什麼事,他被桐月的論調影響,腦子裡一度出現「A級貧乳」四個字。
而她,雖然看得出隆起的弧度,可是和他過去交往的女友們一比,真的是小了很多,搞不好他一手就能罩住……
突地,他心頭一驚,十分驚慌地抽了口氣。沒想到他居然是個變態,剛剛腦海中竟一閃而過她不著衣物的畫面。
太……太下流了。
「周大明、陳志揚,你們兩個給我閉嘴,不准笑!還有你……」岳冬希憤然拉下比她高壯的男人衣領,讓他能直視著她。「我二十四歲了,是成年人,不是小、妹、妹——」
嗡——嗡……他耳膜內迴震不斷。「妳……」
「我怎樣?」他要敢再說她小,她絕對會讓他好看。
「嗓門真大。」她吼得他快耳聾了。
「……」大……不是小,就是大,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欣喜的感覺,只覺得被人從背後捅三刀。
「青木瓜燉排骨多吃無害,應該還會長大……」啊!他在說什麼,怎麼盡繞著胸部問題打轉,人家「長不長大」和他沒關係……「呃,我不是說妳小,多做按摩還是會變大……」
秦弓陽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嘴很笨,狗嘴吐不出象牙,那雙小鹿斑比般的純淨水眸一瞪他,他就越說越錯。
「先生,如果你沒事的話請站遠點,我相信你有比關心我胸部大小更重要的事要辦。」她皮笑肉不笑地指指他身後的PUB,要他滾回去喝他的酒。
她是氣昏頭了才會有此舉動,若是平常,她絕不鼓勵喝酒文化,甚至是竭力制止的,畢竟酒後失控的事件頻傳,造成無數家庭的悲劇,她現在手上處理的案子便是酒駕肇事所釀成的不幸,雖然對方賠了一筆錢又入監服刑兩年,但是失去的人命卻挽回不了。
一個人的疏忽造成兩個家庭的破碎,夫死妻隨,留下重病的老母和尚未成年的兒女,誰該為他們的將來負責?
經她一提醒,他才想起喝了一半的酒,正想返回店裡喝個盡興,但……「等一下,妳要做什麼?」
見她直直走向滿臉不遜的小鬼們,他有一咪咪不放心。
「厚!你又走回來幹什麼,我正在喬事情,你別來打擾我。」岳冬希不耐煩地揮手驅趕,希望他能識相點,別害她這一晚又做白工。
「喬事情……咦,妳是不良少女?」他看了看她規規矩矩的打扮,真是人不可貌相。
「去你的不良少女,我是社工,你這頭瞎了眼的熊,是沒看到我胸口別的證件嗎?」她氣憤難當地挺起胸,扯著別在衣服上的識別證。
起伏的胸……不,她的證件——社會服務工作員岳……唔,字太小了,看不清楚。「真的很小……」
下一秒,秦弓陽錯愕地睜大眼,臉上熱騰騰的兩巴掌新鮮得很。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她真的受夠了。
「妳、妳幹麼打我?!」天呀!真痛,她手勁真大。
「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做了什麼,你當女孩子都好欺負嗎?」一直說她小,兩隻熊眼直盯著她胸口瞧,她哪裡小了,只是不夠「壯觀」而已。
「我哪有……」明明他才是被欺負的可憐男人,老是被豔如牡丹的女友們給拋棄。
「少裝出無辜的表情,你們這種人我看多了,我……啊!周大明你給我站住,不許溜,陳志揚,你沒駕照,快下車——」居然想趁機溜掉,門也沒有。
見她輔導的青少年就要開溜,岳冬希眼明手快的發揮短跑選手的速度,狂跑了一百公尺才追上剛發動的機車,一把抽出插在上頭的鑰匙。
她的行為非常危險,她自己也清楚,可是她實在不能放任這群孩子離開她的視線,因為一旦她沒有拉住他們,接下來將是一連串來不及後悔的墮落。
但是她沒想過,那些口裡喊她「冬希姊」的孩子們已不再是孩子,稚氣猶存的臉上早染上社會劣習。
「妳這個臭女人,叫妳別管我們妳聽不懂是不是,真以為妳是救世主想拯救我們!」氣憤不已的周大明掏出瑞士刀,上上下下的甩晃著。
「大明,你奶奶還在家裡等你,她很擔心你……」老人家等的不過是孫兒的平安,她剩下的唯一依靠。
「少煩我,鑰匙拿來,不要見血才甘心。」一提到疼他的奶奶,周大明眼中閃過一抹痛苦。
「大明……」
「岳冬希,妳夠了喔!別再大明大明的喊,周大明要跟我們去『死亡公路』軋車,軋完車後還有好康的等著他,他才不會跟妳回去咧!」
一群人叫囂著,噓聲不斷,嘲笑岳冬希的不自量力,同時擺出她奈何不了他們的勝利手勢。
「陳志揚,你才節制點,等你爸爸從大陸回來,我一定……」要他好好地管束你。
「要告狀是吧!妳去說呀!我才不在乎,反正他在意的只有大陸工廠和他養的小三,我跟我媽的生活輪不到他來管。」他冷笑地吐了口痰,顯然扛出他父親反而引出他的反彈,更加的憤世嫉俗。
「你……」
「小心,妳靠得太近了!」
一抹銀光閃現,岳冬希不敢相信向來膽小怕事的周大明竟會向她揮刀,她震驚地沒想到要閃開,眼看刀子就要劃破她細嫩的小臉,一股強大力量忽然從後面將她拉開。
第二章
「妳是活膩了還傻了,看到刀子來,不會閃呀!要知道命只有一條,沒了就沒了,哭爹喊娘也沒有用,現在的小孩個個無法無天,妳拿命開玩笑,是以為他們只是說說就不敢砍妳嗎?這麼愚蠢的想法從何而來……」
一個使力,秦弓陽拉開怔愕中的小女人,隨即一腳踹過去,機車如骨牌效應般倒了一排,幾個不良少年圍上,他反手一個手刀,橫掃兩腳,一群仗著人多勢眾的小鬼也就全趴了。
霎時之間,哀叫聲四起,沒有一個人爬得起來,臉上皆帶著驚懼之色,不敢相信他的身手這麼好,既快且狠,根本不給人反擊的機會。
可他在大展拳腳功夫之後,第一件事不是先教訓眼前的小兔崽子,而是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教訓不知死活的社工小姐。
他慶幸沒回PUB繼續飲酒,就算她兇巴巴地趕人仍站在原地不走,要不然他準會良心不安,後悔沒及時救下她這條小命。
「我告訴妳,人要有自知之明,別以為自己是九命怪貓,怎麼殺也殺不死,找死也要看場合,別在我面前——」
「先生貴姓?」
「我姓秦,」他從訓話中抽空回答她的問題,「妳可以喊我秦恩人,妳這條命是我救下的,妳……」以下是兩千零六十四句訓言。
「我姓岳,岳冬希,要不要我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他也太會唸了,宇宙霹靂無敵第一長舌男。
腦中思緒「啪」頓了下,他眼神古怪地瞄了眼她的身高、幼齒到不行的長相,以及……有些營養失調的胸部。「我沒有殘害國家幼苗的習慣。」
「我說過,我二十四歲了,不是十四歲,你一雙賊眼在看哪裡。」嫌棄她長得矮?明明是他太高了。
以東方人的標準來看,一百五十六公分的身高不算太矮,再穿上十公分的高跟鞋也算修長。
可在一百八十六公分高的秦弓陽跟前,她真的是很小一隻,他一個巴掌比她的臉蛋大,更別提肩寬是人家的兩倍,往前一站就是一座十分有分量的高山。
兩人體型懸殊,娃娃臉的岳冬希大腿沒人家手臂粗,嬌小的身子又單薄得很,感覺對方只需要伸出兩根指頭就足以推倒她。
光看對比,會以為小綿羊遇到大野狼,不用逃了,只有等著被吃掉的分。
但事實上是女生氣勢比較強,她兩手扠腰,一臉怒色地瞪著多管閒事的男人。因為他的插手,害她無法在自己輔導的孩子面前做出好榜樣,以暴制暴絕對是被禁止的。
「又看不到……噢!妳幹麼踩我腳?!」他說的是實話,他的眼光一向只停留在D罩杯以上……
呃,等一下!不會被桐月說中了吧?!他之所以會娶不到老婆,且每每「遇人不淑」,是因為他以「罩杯」取人,只看外表不重內在?
有腦子但不常思考的秦弓陽第一次思索好友的「諫言」,他稍作回想,似乎交往過的女友們都有個共同特質——胸大。
想到此,他不自覺地冒汗,原來他真是膚淺的傢伙,只重視覺感官,看不見宜室宜家的好女人,十個女友九個跑,一個說做朋友比當情人好,姻緣路走得坎坎坷坷,怪誰!
「我又不是酒店上班的小姐,為什麼要袒胸露背讓你看,你這人是品格有問題啊?!」當她沒長眼喔!看不見他一雙熊目老往她胸口飄。
專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喂!小妹……」一記橫瞪掃過來,秦弓陽沒好氣地改口,「我說社工小姐,妳對救命恩人做人身攻擊是不是說不過去,沒有我出手,這會妳可得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
「……謝謝你……」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致謝,畢竟他說的是實情。
「就這點誠意?」他故作不滿地顰起眉,逗弄她發火的過程非常有趣,教他欲罷不能。
「不然你想怎樣,要我三跪九叩首?」岳冬希口氣不善,雖然她很努力想擺出好臉色。
誰也不想有意外發生,她剛接下周大明這個案時,他才十三歲,甫喪親,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她花很多心力輔導他,讓他打開心。
誰知在她以為漸入佳境,打算循序放手時,一群高年級生見他獨來獨往便群起欺負,不時勒索恐嚇,有時還拉到暗處拳打腳踢。
為求自保,他慢慢地和陳志揚那票中輟生走得很近,常常夜不歸宿四處胡鬧,讓家人憂心不已,緊急求助。
這是她的過失,沒及時發現他的異常,她理應負起責任導正他的行為。
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年前喊她冬希姊的靦覥男孩,今晚竟會持刀衝向她,意圖發洩不滿情緒。
她不是嚇得動不了,而是太痛心,無法相信自己疼了一年多的弟弟,竟會想傷害她。
秦弓陽乾咳了數聲,連連揮手。「免了免了,我還沒死,用不著又跪又磕頭,剛才那樣活動一番有點餓,請我吃頓宵夜解酒吧,我今晚喝得有點多。」
一聽,岳冬希鼻子一吸,嗅了嗅。「的確喝很多,酒味很濃,飲酒的人不能開車。」
「是呀,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政府的宣導我記得一清二楚。」秦弓陽沒說他一向當那宣傳詞是個屁,照樣開車上路。只不過他懂得節制,不曾喝到爛醉如泥,保持清醒是他飲酒的第一原則。
不喜歡欠人人情的岳冬希看了看他高大身材,嘴巴微扁的輕握手心。「我只請得起陽春麵,外加一顆滷蛋。」
「陽春麵……」還真陽春。
「有意見嗎?」她一個月薪水也才三萬出頭,偶爾又忍不住自掏腰包接濟她輔導孩子的家裡,常常得勒緊褲帶過日子,沒法請大餐。
看她一副不吃就拉倒的兇樣,秦弓陽笑著說:「沒意見,沒意見,吃麵好,清淡又有飽足感。」
天曉得他多久沒吃過路邊攤了。自從父親過世後,他被迫從男孩一夜之間成長為男人,一方面要顧及功課,一方面得在工地進出學習,繼承父親留下來的「天地建設」。
為了不讓人看輕,欺負他年幼,他硬是咬牙撐起瀕臨倒閉的公司,大場面的交際應酬一樣不少,出入盡是豪華飯店、高級餐廳,凡事親力親為,他用越挫越勇的毅力及實力證明他是父親的驕傲。
什麼吃麵好,清淡又有飽足感,他乾脆喝水算了。岳冬希在心裡小小地腹誹。「我要先帶他們回去,放他們在外面遊蕩太危險了。」
是那群小鬼危險還是路人危險?秦弓陽雖然笑著,但冷冽的眸色一掃龜縮的少年們一個個震懾得打顫。「我請朋友幫忙送。」說著他撥起手機。
「朋友?」她愕然。
不一會,PUB裡走出三個長相不凡的男人,他們朝門外的秦弓陽勾唇一笑,不客氣地朝他的背捶了幾下,接著問明小鬼們的住處,各自拎兩、三個離開,不理會他們不痛不癢的掙扎。
五輛機車就這樣被丟置路旁,無人聞問。
這一幕讓岳冬希看傻了眼。她規勸了老半天,又和男孩們周旋了一夜,兩條腿走得快廢了仍不見成效,結果這麼容易就擺平了?
說不上是什麼感受,有些五味雜陳,不禁懷疑自己的付出和收穫不成比例,她還是不夠強悍。
「走吧,我餓了。」秦弓陽大手往她頭上一揉,柔軟髮絲令他愛不釋手。
她斜眸一睨,跟上他的腳步。「你的朋友不是人口販子吧,他們保證會將人送到家?」
「秦始皇的秦,弓箭的弓,陽光的陽,我叫秦弓陽,我用我的人格擔保,我和我的朋友都是良民,社會上數一數二的精英,是女人眼中的績優股。」他的意思是要她張大眼,別把好人當壞人。
「人格……」這隻大熊先生有人格可言?
看出她眼裡充滿不信任,他接著說:「我有正當職業的好嗎?我是……」
「對不起,打擾一下,第一,我不是你相親的對象,你用不著解釋你從事何種工作;第二,我相信今晚過後,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她想自己應該沒那麼倒楣,男人太嘮叨會令人倒胃口。
秦弓陽再度無言,瞇視著從他手中搶走鑰匙的小B女孩。
相親?!她想多了吧!他的菜是高䠷豔麗的女人。
而她,身高就先不合格了,五官則算清秀,眼睛大而有神,很生動,很會說話似的,可惜和他偏好的冶豔型差太多,他哪吃得下肚。
「大色熊,不要再看我的胸部,你到底要羞辱我幾次才甘心。」他居然眼露憐憫,大有同情之意。
咦,他又看了嗎?明明是勾不起他慾望的小籠包,怎麼他的視線老是落在那上頭。「有一種調整型內衣具有集中功能,妳可以買來試一試。」希望她還有得救,不然就真的太可憐。
「我、沒、錢。」以為搬出口袋空空的理由他會就此打住,沒想到……
「喔!那我買幾件送妳好了,已經先天不良,別讓它們一直後天失調下去,很可憐的。」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秦弓陽的出發點是搶救平胸女的造山活動,但是很該死,一番好意從他嘴裡冒出來成了人身攻擊。
「你要送我內衣?請問你用什麼身分送,我的男朋友還是老公,你這頭大笨熊沒長腦嗎?這種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你的羞恥心到哪去了。」她只是衣服穿得寬鬆,但一點也不平好嗎!
「我是一片好意……啊!怎麼又踹人……」還挑他小腿脛骨……痛呀!
「什麼好意?根本是不懷好意!你的女朋友受得了你的口無遮攔嗎?肯定不到三個月就跑了,因為熊嘴一張就得罪人。」
「六個月。」他板著臉,語氣低落。
「六個月?」什麼意思?
「我的前女友。」秦弓陽牙一咬,說出傷心事。
他不是不會痛,一開始也是看順眼才決定交往的,而且是將對方當未來老婆看待,一心一意朝結婚禮堂邁進,不管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可是和以前的戀情一樣的下場,最多六個月,她們便會找著各種藉口分手,並把責任推向他愛子如命的母親,讓他沒立場追究真正的分手原因。
聞言,岳冬希腳步頓了下,偏過頭仰視著他。「呃……你失戀了?」
「昨天剛被甩。」唉,習慣了,一年總會上演個兩、三回,他這輩子想娶到老婆真的比登天還難。
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身為社工的她,愛心忍不住冒出頭來。「你千萬別想不開,要振作,天涯何處無芳草,買醉絕對解決不了問題,你要相信你的她就在不遠處等你。」
「我不是……」借酒澆愁,只是一口怨氣不吐不快。
她一臉了解地拍拍他的臂膀,以社工立場安慰人。「真的,你很好,有男子氣概,又高又壯非常有安全感,你前女友甩了你是她的損失,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值得依靠的好男人……」看著那生動小臉不斷說著鼓舞人心的勵志言語,秦弓陽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專注的眼神直盯著她發光璨眸,心底竟因此熱暖起來。
好吧,他必須承認社工小姐還挺會安慰人的。
「我告訴你,人要相信自己才有希望,太陽天天從東邊昇起,它的光和熱普照每個人,不偏私……嚇!這……這是你的車?!」面對眼前的龐然大物,她倒抽了口氣。
他把眉一挑,朝她伸出手。「鑰匙。」
岳冬希看了看輪胎比她腰還高的車子,再瞧瞧一臉得意的男人,她徐徐地吐氣道:「我開車,喝酒的人不能碰方向盤。」
「妳確定?」
「呃……我確定。」不確定也不行,她堅決反對酒鬼上車道。
秦弓陽沒施什麼力地壓壓她頭頂。「我是說妳確定妳的小短腿踩得到油門嗎?這輛悍馬是依我的體格改裝,我怕妳踩不到,整個人滑到腳踏板……」
兩顆冒火的眼珠死命瞪著他,外加從鼻孔噴出的火氣。
 
「囡囡,回來了呀!」
晚歸的岳冬希怕吵醒熟睡的家人,刻意放輕腳步從客廳走向房間。
可不知是老人家淺眠,還是太擔心她而不成眠,每每她以為走得夠輕了,但睡在最偏間的奶奶總會出聲一問,好像她真聽出是誰的足音。
其實奶奶七、八年前就得了失智症,常忘東忘西的,家裡成員也記不得了,有時對著弟弟叫父親的名字,拉著他的手就說起他們姊弟不曾經歷過的小時候。
「奶奶,妳怎麼又還沒睡,天涼了要加衣,瞧妳穿得這麼少,要是感冒了怎麼辦?」岳冬希拿了件外套為奶奶披上,以防她著涼。
「妳沒回來奶奶哪睡得著,一個女孩子家老在外頭晃,以後會找不到好婆家,妳要聽話,不可以跟人亂來。」岳家子孫不能讓祖宗蒙羞,做出敗壞名聲的事。
「我在工作,不是做壞事,我去幫徐婆婆帶孫子回家。」她小聲的解釋。
「是春花呀!她那個孫子又皮又愛搗蛋,妳找著他就好好抽他一頓,小孩子不打不長進,像我以前呀,打你爸打得可兇了,他滿屋子跑給我追……」一講起古早事,老人家就眉飛色舞,忘了時間不早了。
「奶奶,我扶妳進房休息。」睡得好,才會健康,她希望奶奶長命百歲。
「妳喲!老是趕我去睡覺,自己的身體也不顧好,上回咳了一整晚,我聽了都心疼。」她的寶貝孫女吶!真捨不得。
「奶奶,那是姊姊,她氣管發炎,吃了幾天藥就好了。」奶奶又把她和姊姊搞混了。
「喔,是冬雪呀……那妳是冬希嘍!唉,瞧瞧奶奶的記性越來越差了。」她這腦子呀,越來越不濟事了。
走得蹣跚的朱仙女在孫女的攙扶下,緩慢坐上床沿,她沒直接躺下,背靠著床頭,兩眼微帶迷糊地看著眼前的孫女,想分辨她是哪個孫女。
岳家人口也很簡單,高齡七十的老奶奶,年過半百的媳婦,老人家雖生得多卻不見得人人孝順,就大兒子肯奉養她,並生育兩女一子承歡膝下。
可惜偏應了那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為人海派的岳家長子意外過世了,正值壯年的他把一身債務留給妻小。
其實,那也不是他欠下的,只是他那個人太講義氣,一旦朋友有難便立即伸出援手,也不管自己能力夠不夠,一句話全給扛下了。
幸虧好人有好報,雖然他做的是一堆教人搖頭的傻事,可在他去世以後,受過他幫助的朋友也義無反顧的相助。
所以他的妻小不致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賣了百來坪的大宅還債,改買三十坪不到的老公寓,一家老小總算還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
比較辛苦的是一肩扛起養育子女的岳媽媽,她那時也不過三十來歲,最大的女兒才十五歲,小女兒十二歲,七歲的兒子剛上小學,還有婆婆要奉養。
好在孩子們都很爭氣,不需要她操太多心,在校成績優異領獎學金,且自動自發地整理家務、幫忙照顧奶奶,減輕她不少負擔。
「奶奶不是記性差,是睡糊塗了,妳睡前的藥吃了沒?要不要我倒杯銀杏茶給妳潤潤喉。」岳冬希照例檢查一個月分量的藥盒,照醫生囑咐的盯奶奶定時吃藥,唯恐有所疏忽。
到目前為止,失智症並無藥可治癒,只能定時吃藥延緩病情加重。
「別再給我吃藥了,吃了一肚子藥丸。我沒病,你們別老當我是病人,我身子骨硬朗得很,過兩天還要跟妳三嬸婆去爬山,餵山猴子。」她說得興高采烈,彷彿返老還童的孩子,等著要去遠足。
眉眼帶點疲色的岳冬希不忍心告訴奶奶,三嬸婆早在多年前的一場火災就去世了。
「好,不吃藥,妳快睡覺,明天一早到公園跳土風舞。」她掖了掖被子一角,好聲好氣地輕哄著。
「妳喔,年紀輕輕的,忘性比奶奶還大!我們不跳土風舞已經很久了,張老師教有氧舞蹈,妳看我最近的氣色是不是好很多。」她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的,嘴裡還喊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她好笑地親親奶奶的面頰。「是,奶奶是妖精,長生不老的蓮花菩薩,一群年輕小夥子都被妳迷得暈頭轉向,改口叫妳仙女婆婆。」
「呿,還吃奶奶老豆腐,我本名就叫仙女,這街頭巷尾的孩子們哪個不喊我仙女婆婆。」她神智清醒的說道,呵呵笑得開心。「對了,冬雪呢?怎麼感覺好久沒見到她了。」
聽奶奶提起長她三歲的姊姊,岳冬希仍不厭其煩的解釋著,「姊姊在高雄的醫院,她是護士。」
「對、對,冬雪要嫁人了,她要嫁給醫生,很好很好……我們家要辦喜事!」她的孫女要好命了,不愁吃穿的當醫生娘。
面對奶奶突如其來的「喜訊」,岳冬希先是一怔,繼而無奈的搖搖頭。老一代的觀念裡,就是醫生娶護士,護士一定嫁醫生。
可那是以前,現在的醫生忙得沒時間經營婚姻,雖說是高收入的行業,卻也無暇顧及家庭,若是另一半不肯體諒,還是難有圓滿。
而她姊姊的確和同醫院的醫生交往,但是對方不可能給她實質的名分,因為那位醫生已有妻小,結褵十五年,姊姊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她不只一次勸姊姊結束那段沒有幸福可言的感情,可深陷其中的人總是難以清醒,不傷得遍體鱗傷不願放手。
「奶奶睡了?」
剛掩上房門,身後傳來壓低的女聲。
「媽,妳怎麼也沒睡?不是跟妳說過好幾回別再等門了,我這麼大了,不會丟掉的。」她早就獨立了,懂得自己照顧自己。
「不管妳長得多大,在媽的眼中,還是那個剛學會走路的小丫頭,沒瞧見妳進門,心裡就是不踏實。」當媽的注定要擔一輩子心。
還在肚裡時怕生出不健康的孩子,既歡喜又不安的求神佛保佑,呱呱墜地後開始擔心小病小痛找上小孩。
好不容易一點一滴的拉拔大,又巴望著孩子成家立業,有個好歸宿。
岳冬希半帶撒嬌的摟著母親。「媽,妳就舒舒心嘛,別往肩上擔擔子,妳要是把自個兒累壞了,女兒我可是會很心疼、很心疼的。」
「妳就這張嘴巴甜,最會哄人開心,餓了吧!媽下碗餛飩麵給妳吃。」瞧她又瘦了,風一吹準倒下。
「我不餓,剛剛吃得好飽才回來,都快吐了。」她彷彿還聞得到小菜味道。
「咦,妳在外頭吃過了?」岳媽媽一臉訝異,端詳女兒的神情。
所謂知女莫若母,女兒的嘴叼是她養出來的,外面的餐食油膩又不營養,女兒寧可帶便當,也不願吃味精過重的食物。
當然省錢也是一個原因,一家五口有兩個人做正職工作,小兒子在餐廳打工,她自己則在家做些手工藝賣錢,雖然賺得不多,不過日子還算過得去。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生平安順心。
岳冬希神色侷促的乾笑。「朋友請客嘛!老推著不去總是不好意思。」
「是這樣嗎?那就趕緊去洗個澡,早點上床睡覺吧。」岳媽媽不疑有他,女兒怎麼說她怎麼信。
「是,馬上去!我快累翻了。」全身的骨頭好像不是自己的,痠痛不已。
「行什麼童子軍禮,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頑皮,妳這靜不下來的個性和妳爸爸最像,父女倆都是靜不下來的野猴,要是他還在……」想起早逝的丈夫,她不禁感慨萬分。
前一刻才拎著兩條肥魚說要加菜,誰知一眨眼人就走了,一波大浪打來,跳下海救人的身影就這麼淹沒在茫茫大海中,最後只打撈回已經冰涼的屍身。
一聽母親又提到父親,岳冬希不想母親感傷到難以成眠,連忙抱住她輕蹭,把話題轉開。「媽,小峰的成績單出來了吧,一定又是高分!過兩天我放假,我們在家裡煮大餐慶祝。」
「好,好,如果冬雪也回來的話,家裡就熱鬧了。」她呵笑著,眼角笑紋十分明顯。
母女倆開開心心地聊了一會,最後各自回房,畢竟時間已經不早了。
回到房間的岳冬希像電力用盡的玩具車,整個人呈大字形癱在床上,眼皮沉重到睜不開,她連澡都沒洗的沉沉睡去。
她在作夢。
夢中的她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比她還高的悍馬車,一雙小短腿怎麼也踩不到油門,令人感到氣憤的是,一旁還傳來宏亮的取笑聲。
下一個畫面,她很生氣的一直吃一直吃,把那個人的麵給吃光,飽飽的肚皮一拍走人,發誓再也不與營養過剩的熊男有任何交集。
但是,他為什麼在後頭追個不停?兩手直揮,不知在喊什麼。
算了,和她無關,睡覺最重要。
翻個身,一串不屬於岳冬希的銀灰色鑰匙從牛仔褲口袋滑出,掉落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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