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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哈啾！」大清早起來，陳墨就連續打了幾個噴嚏，這是一種很不好的現象。而等他看到手上的運氣戒指時，更是嚇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已經移到黑色區域的指標，他很費解的眨眨眼睛。
好像昨天晚上指標還在中界線，怎麼一夜之間就移到黑色區域去了？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的他，立刻將目光投向房間的角落——幾個電器妖怪正和薰兒在那裡竊竊私語，不時還發出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看到陳墨轉頭望來，F4立刻若無其事的作鳥獸散，只留下薰兒還咬著拇指發呆。
陳墨狐疑的看著他們，直到確認並沒有什麼情況之後，這才猶豫著拿起報紙。當然，身為小市民的他從不看政治新聞，娛樂八卦版面才是他的最愛。
「我的！我的！」可還沒等他看到標題，鍋鍋突然尖叫著飛了過來，直接將整份報紙都吞了下去。
陳墨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從什麼時候起，鍋鍋開始喜歡吃報紙了，難道他以為這樣可以提高文學素養嗎？
「老大，其實鍋鍋最近打算吃素，所以先從報紙開始吃。」在鍋鍋有些心虛的目光中，諾諾跳出來替他解圍。
陳墨疑惑的看著他們，但還是放棄了嚴刑逼供，轉而拿起遙控器。
卻見車車撲過來拔掉電源插頭，一臉肅然的看著他。
「幹什麼？」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陳墨不由得摸了摸臉，直到確定沒有變形或是長什麼東西後，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車車已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正色道：「老大，我真的看錯你了！正值國家危難之際，餐館更是風雨飄搖之時，你不去店裡關心慰問蓉姊，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娛樂消遣？」
「神經病！現在才早上六點好不好，蓉姊都還在裸睡呢！」陳墨轉頭看了下時間。這幾個傢伙難道瘋了？
正當他要插上電源，幾個電器妖怪就很有默契的搖搖頭，滿腹哀怨的長嘆一聲，「沒義氣啊沒義氣！老大，你果然有異性沒人性，居然想跑去投奔嘉迪了。」
這麼說著，本本還立刻打開電影「大話西遊」，裡面的鐵扇公主正對至尊寶幽幽表白，「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現在新人勝舊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算我怕你們了！」陳墨舉手投降，終於站起身來出門。再被他們說下去，他就成千古第一負心人了。
而看到他放棄看電視，幾個電器妖怪不由得鬆了口氣，恨不得立刻放鞭炮慶祝勝利。
可是這時候，陳墨卻又推門走了進來，「等等，為什麼我要一個人出門，你們幾個也過來！」
「啊？」幾個電器妖怪面面相覷，剛剛到了嘴邊的歡呼又吞了回去。
只不過看到陳墨的狐疑目光，他們幾個也不敢推辭，只能乖乖的跟在後面出門。
諾諾倒還算是有聰明才智，趁著走過薰兒身邊的機會，低聲道：「薰兒，那妳就自己去賣吧，地址我剛才已經給妳了哦！」
「好啊！」薰兒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卻很快咬著拇指疑惑道：「但是，到底要賣多少錢才好呢？十五萬塊夠不夠啊？」
「十五萬？開什麼玩笑！」諾諾差點昏倒。這小鬼真是敗家女啊。
權量了霉運和餐館的需求，他低聲道：「本來賣個幾百萬也沒問題，可是老大萬一因此倒楣⋯⋯好吧，一百五十萬是底價，然後妳看情況再貴一點！」
緊接著，看到陳墨轉頭望來，諾諾立刻若無其事的搖晃離開，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哦，賣得貴一點！」重複著這句話，薰兒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可是⋯⋯」但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咬了咬拇指，眨了眨可愛的大眼睛，「可是，貴一點是貴多少啊？」
 
常金牙今天的心情很好，尤其當他看了今天早上的電視新聞之後，更是爽得想放聲高歌。
作為南城黑市的古董走私商，他很少接到像今天這種大買賣。昨天晚上十點，一個自稱「諾諾」的中年男人打電話過來，聲稱會在隔天送兩塊極品翡翠過來，就是現在珠寶展覽上的那兩塊極品翡翠！
實際上，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常金牙下意識就懷疑對方是不是腦子壞了。
開玩笑，那可是南城歷年來保衛最嚴密的珠寶展覽，就連幾個成名已久的國際大盜都望之卻步。而這個從沒聽過的「諾諾」先生，有什麼本事敢說自己偷到翡翠，而且說得好像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樣？
但是一覺醒來，晨間新聞已經向他證明了這個事實。
正因如此，常金牙的心情自然也變得很好。不過唯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搶劫翡翠的並不是普通人類，而是幾個稀奇妖怪。
「管他呢！既然他肯來賣翡翠，就說明這筆生意可以做。」出道多年，也不是沒見過怪事，所以常金牙在最初的疑惑之後，還是悠然自得的點起雪茄，向身旁的幾個壯漢點點頭。
「都打起精神來，等做完今天這筆生意，今晚就把翡翠和那些古董一起裝箱！這一次，老子要是不敲那個托馬斯幾千萬，就不在南城混⋯⋯」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動作就定格了——在他前方的空氣中，一個穿著粉紅睡衣的小女孩竟緩緩浮現出來。
幾個壯漢保鏢駭然後退幾步，卻又立刻本能的拔出短槍，倒好像他們在瞄準一個殺手，而不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呼！終於讓我找到了！」看都沒看那些短槍，薰兒揭去額頭的隱身符，蹦蹦跳跳的走到辦公桌前。
常金牙微微變色，但他還是保持著一個黑道梟雄的風度，鎮定的沉聲問道：「閣下⋯⋯還未請教，不知您有何貴幹？」
「咦，你們不是要買翡翠嗎？」薰兒疑惑的看著他，但還是把懷裡的木盒子往桌上一放，順手打開盒蓋，「好重哦！大叔，諾諾說你會出高價買這兩塊翡翠的，你可不能騙人哦！」
已經顧不得回答這個問題了，當盒蓋被輕輕開啟的瞬間，常金牙就被翡翠的光芒吸引了目光。
一開始，他有些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塑膠的，畢竟很難想像，像這種價值連城的東西，那個諾諾竟會隨手交給一個小女孩來處理，即使這是一個懂得法術的小女孩。
可是很快的，常金牙就推翻了自己的疑惑，因為這兩塊翡翠無法造假，僅僅是那種光芒就無法偽造。
顫抖著輕輕撫摸翡翠，他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咬牙道：「您⋯⋯您打算賣多少？差點忘了，要不要先給您來杯茶，也許咖啡更好？」
「不要！薰兒喜歡哈根達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險些讓常金牙被口水嗆到，之後幾個保鏢也只能乖乖跑出去買冰淇淋。
十幾分鐘後，看著吃得滿臉冰淇淋的薰兒，常金牙終於猶豫問道：「還未請教，這兩塊翡翠，您打算賣多少錢？」
「嗯啊⋯⋯諾諾說，要貴一點！」全神貫注的和水果冰淇淋搏鬥著，薰兒隨口的一句話，卻讓常金牙心中一緊。
然而，看著光芒閃耀的極品翡翠，他還是忍著心痛咬咬牙，緩緩伸出一根手指道：「那麼，您看這個價錢如何？」
「不行！」稍稍抬頭看了一眼，薰兒立刻搖搖頭。
「這價錢真的不低了。」常金牙吃了一驚，頓時苦著臉道：「老實說，這兩塊翡翠是贓物，我要出手也要冒著風險！」
「起碼要一百五十萬！」薰兒可不理會這種藉口，氣呼呼的嗔道。
「那怎麼行，一百五十萬也太貴了！」常金牙很苦惱的皺起眉頭，但下一秒卻瞪大了眼，「您剛才說多少？一百五十萬？美金？」
這一刻，常金牙徹底石化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的極品翡翠，就賣一百五十萬美金⋯⋯開玩笑！就算是質量比這低很多的翡翠，也要賣到幾十萬美金！
可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頭，薰兒很迷惑的眨眨眼睛，嘟囔道：「美金？美金是什麼？諾諾說，要台幣，上面有小朋友的那種。」
「噗！」正在喝茶鎮定心神的常金牙，徹底把茶水都噴了出來。
顧不得形象，他直接撲上去抓住兩塊翡翠，仔仔細細的從裡到外檢查一遍，直到確定這東西是真品才勉強鬆開了手。
然而越是這樣，他腦子裡越是一團亂，怎麼想都不想通原由。真的沒道理啊！就算是銷贓也不會便宜到這種地步，除非對方有些⋯⋯
「對了，我有附加條件！」果然緊接著，薰兒就遲疑著舉起手。而很有趣的是，聽到她的這句話，常金牙倒是放鬆許多。
這一刻，在無數焦慮目光的注視中，薰兒的清脆聲音迴盪在房間中，「薰兒要冰淇淋，再給我二十個香蕉船！」
 
吉祥餐館今天的氣氛很悶，當然這種壓抑的氣氛顯得很正常，如果葉蓉帶著一群服務生大跳草裙舞，那倒說明她們被刺激得瘋了。
實際上，葉蓉保住店面的進展並不怎麼順利，僅僅看她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樣子，也知道情況如何了。
「錢不夠⋯⋯兩年訂金，起碼也要一百萬！」有氣無力的長嘆一聲，她真的無計可施了。
林琳她們雖然竭力不想流露情緒，但那種憂心忡忡還是很明顯。換句話說，過了今天餐館就要暫時關門，而她們都要集體失業了。
「放心吧！我已經幫你們想好了出路。」看到眾人的憂慮表情，葉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又轉身去打電話了。
陳墨看著她的背影，也只能無奈嘆了口氣。他是很想幫葉蓉，前提是得沒有使用異能就會倒楣的限制。
「我們，還是不要給蓉姊添麻煩了。」詭異的寂靜中，林琳無奈搖搖頭，轉而拿出報紙找工作。
只是才翻了幾下，她驚訝的抬起頭來，滿面愕然道：「你們看，昨天晚上居然出了這種事情！報紙上說，一群電器妖怪襲擊了珠寶展覽，搶走了兩塊極品翡翠！」
「噗！」正在喝茶的陳墨，直接進化為噴泉，茶水噴出了老遠。
顧不得理會眾人的驚訝目光，他直接搶過報紙匆匆瀏覽，然後，他的面容開始扭曲，看樣子隨時都會進化為魔王。
林琳她們面面相覷，忍不住問道：「陳哥，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有人要有事了！」惡狠狠的吐出這幾個字，陳墨抄起一把榔頭，怒氣沖沖的走出店門。
林琳她們看得目瞪口呆。看陳哥這種小宇宙上升的樣子，莫非是打算去搶銀行什麼的？
「都給我出來！」隨著陳墨的低喝聲迴盪在小巷中，幾個電器妖怪都畏畏縮縮的現形。
看著滿面殺氣的陳墨，他們四個很有默契的點點頭，突然同時大笑道：「今天天氣真好，老大，我們去看馬戲團表演吧，那裡有沒有穿衣服的老虎和漂亮美女！」
「好啊！我還可以送你們去看惡魔，而且保證沒穿衣服！」最初的憤怒之後，陳墨已經恢復了笑吟吟的表情，但這種笑容卻更令幾個電器妖怪心驚膽戰。
靜默了幾秒，諾諾很心虛的喃喃道：「老大，其實我們也是想幫蓉姊。」
「少來！對了，那兩塊翡翠呢？」陳墨理都沒理他，直接追問翡翠的去向。
諾諾很無辜的眨眨眼睛，猶豫道：「賣了⋯⋯賣給了黑市的常金牙，他說出一個好價錢！」
「好價錢？幾千萬？」聽到這個消息，陳墨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也許自己獲利越多就會越倒楣。
幾乎在同時，只聽得清吟聲驟然響起，李治的身影已平空出現在小巷中。與之前的和善態度相比，此刻的他卻是滿面怒容，周身靈力有若實質的逼來！
「我知道，我馬上就處理這件事！」明白他要責問什麼，陳墨直接封了他的話，跳上車車飛馳離去。
幾個電器妖怪蹦蹦跳跳的跟在後面，倒讓李治錯愕，害他事先排演了好幾次。
怔了許久，他才無奈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傢伙倒是真識趣⋯⋯早知道是這樣，我就坐計程車來了，白白浪費了靈氣！」
陳墨此時已一路飛馳，只是還沒等他轉出街口，就看到薰兒提著一大袋冰淇淋回來。
看到他出現，薰兒立刻歡快迎上來，舉手清脆呼道：「爸爸，薰兒很能幹呢，薰兒剛剛賣掉了⋯⋯唔！」
沒等她喊出來，陳墨立刻堵住她的嘴。開玩笑，這裡可是大街，要是隨便喊上一句的話，只怕警車在幾分鐘後就呼嘯趕來了。
顧不得周圍民眾的詭異目光，他連忙將薰兒扯到一旁的角落裡，低聲問道：「薰兒，妳把翡翠賣給常金牙了？」
「嗯啊！賣了一百五十萬哦！」簡簡單單的一句回答，頓時讓陳墨踉蹌搖晃，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四個電器妖怪。
被他視線這麼一掃，諾諾頓時連連搖頭，大聲道：「老大，因為怕你倒楣，所以我們就賣得便宜點，不用謝了！」
「我還要感謝你們？」這一刻，陳墨只能淚流滿面的仰天長嘆。
然後，他立刻抓起諾諾喝道：「快點打電話給常金牙，就說這筆交易取消，要他把翡翠還回來！」
可是這一次，電話卻怎麼都打不通了，看起來對方已經關掉了手機。
「老大，不如我們去報警？」看到陳墨苦惱的樣子，鍋鍋猶豫著提醒。
「好主意！」陳墨點點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警察問起交易對象，常金牙就會把薰兒供出來，薰兒的畫像就被貼得⋯⋯嗯？薰兒，妳有什麼話要說？」
沒等他說完，薰兒在旁邊眨了眨眼睛，拉著他的衣服道：「爸爸，薰兒剛才隱身去那個大叔家的時候，好像聽他們說什麼今晚交易古董⋯⋯」
「妳是說⋯⋯」陳墨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
這麼看起來，常金牙在得到翡翠之後，就立刻去找人交易了，而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交易雙方都會使用新的手機號碼。
換句話說，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找到常金牙，除非知道⋯⋯
「薰兒，妳知道他們在哪交易嗎？」抱著最後的希望，他彎腰問道。
在他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薰兒先是搖搖頭，可在陳墨心頭一沉時，她才猶豫點頭道：「薰兒好像聽到，有個大叔說要開車去漁人碼頭⋯⋯」
話音未落，陳墨已直接跳上車車，呼嘯著消失在夜風中。
諾諾他們幾個躲在置物箱裡，低聲嘟囔道：「老大，就算我們現在找到常金牙，他也不會還我們翡翠的！」
「直接搶回來，連那些古董一起搶回來！」緩緩戴上遮擋面貌的安全帽，陳墨輕輕揮了揮手，「我們把翡翠和古董一起還掉，至於那一百五十萬就捐給育幼院⋯⋯總而言之，這筆錢不能動！」
「搶回來？」一聽到「搶」這個字，鍋鍋頓時興奮的跳起來，「老大，我喜歡！你放心，我會很敬業的，連小褲褲都不留給他們！」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兩般皆下品，不如來搶劫！」昏暗的夜色中，鍋鍋在漁人碼頭的貨櫃上，如此詩興大發的朗誦道。
幾個電器在他旁邊連連點頭，由衷讚道：「好詩！好詩！果然是李白再世。」
「滾！」陳墨覺得很頭大。什麼時候做強盜的，也開始流行吟詩作對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這附近一帶已處於諾諾的消音保護中，所以就算他們幾個發酒瘋也不會有人發現。
而在距離此地大約兩百公尺外，常金牙正和一個外國男子率眾進行交易，想必那就是他所說的托馬斯了。
稍稍寒暄之後，托馬斯開始仔細檢驗貨物，那是一批價值不菲的古董，裡頭還夾雜著兩塊極品翡翠。
而趁著難得的空暇，常金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轉身向身旁的兩位中年道士笑道：「王道長、林道長，今天真是辛苦兩位了！」
說起來，因為是從疑似妖怪的生物那裡買來翡翠，所以做事向來謹慎的常金牙，經人介紹，請了這兩位道士來助陣。
聽到他的話，那位滿面鬍碴的王道長拍拍胸口，大有王霸之氣亂放的架式，「常先生放心，我們師兄弟行走江湖幾十年，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至於他的那位林師弟，則是一身的剽悍氣息，連連附和道：「沒錯，老常你不用怕，不就是幾個妖怪嗎？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叫他們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你們兩位真的是道士嗎？」常金牙聽得直翻白眼。這兩位以前莫非是混黑道的，怎麼看起來比我還流氓。
當然了，腹誹歸腹誹，他倒是也稍微安心了幾分，轉身走回到托馬斯身邊。
對方剛好已經驗完貨，操著不太熟練的中文，豎起拇指讚道：「常先生，這次的古董很好，尤其是這兩塊翡翠⋯⋯那麼，就按照我們事先說好的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麼說著，托馬斯已輕輕打了記響指，他的保鏢立刻奉上一個密碼箱。
常金牙眉開眼笑，連忙張開雙手去接。
但就在這交易完成的剎那，怪異的尖銳笑聲驟然響起，迴盪在整個漁人碼頭的上空。
「該死！」常金牙臉色大變，本能的縮到兩名道士身後。
而他的那群保鏢顯然速度更快，剎那間就同時拔出短槍，對準這尖銳笑聲的來源。
此時此刻，在數十個槍口的聚焦中，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正跳上貨櫃，大搖大擺的唸著，「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路過⋯⋯靠，我還沒唸完！」
呼嘯而出的子彈織成火力網，如同狂風暴雨般向鍋鍋襲來，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悲鳴聲響徹，鍋鍋頓時慘叫顫抖著，在槍林彈雨中緩緩倒下。
然後，就像那些革命烈士一般，他又掙扎著稍稍躍起，卻再度砰然砸在地上！
常金牙和托馬斯他們面面相覷，卻又不禁鬆了口氣。幸好，比想像中的容易多了！這隻蠢妖怪，簡直沒腦子沒防禦力，還不如路邊的阿貓阿狗！
可是緊接著，令人很無言的事就發生了！
在眾人下巴差點脫臼的表情中，剛才還死得很淒慘的鍋鍋，居然又慢慢的爬起來，而且哈哈大笑道：「各位，我演得怎麼樣？你們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要不要再來一次？」
「噗！」這一次，常金牙差點把心肝脾肺腎都噴出來了。
沒等他怒喝著開口，幾十名保鏢立刻瘋狂射擊，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恐懼。
但這一次，鍋鍋再沒有任何回避，搶在槍林彈雨到達之前張口。只見青光驟然閃耀，呼嘯狂風以他為中心，在瞬間形成龍捲風四散衝擊！
霎時，前排的十幾名保鏢只覺得身體一輕，不受控制的騰空而起。
幾乎在同時，一道雷霆毫無徵兆的轟落，在人群中央來了個遍地開花！
而沸騰的塵埃還未落定，一輛道奇戰斧更是呼嘯馳來，冒著槍林彈雨強行撞入人群！
倒楣的托馬斯剛好擋在前面，只來得及尖叫一聲，整個人就呈拋物線完美落海！
「無量天尊！」就在此時，怒喝聲驟然響起，那兩名中年道士終於一起出手。
伴隨著兩人的沉聲唸咒，數十道符咒飄飄灑灑的騰空，化為地水風火諸般法術，從四面八方一起逼迫而來。
車車衝撞得煞不住車，直接撞入符咒的攻擊範圍，頓時尖叫一聲向後疾退，「車燈！我的車燈！圈圈你個叉叉，我的車燈很貴的！」
「靠！」要不是正處在緊張戰鬥中，兩名道士非要一起翻白眼不可。
不過眼見車妖氣勢為之一滯，他們兩個也頓時精神大振，當即又聯手射出數十道符咒，看那種揮霍架式好像是來敗家的。
五色光芒彌漫之中，那些保鏢也終於找回勇氣，紛紛在常金牙的呼喝下重新開槍，倒讓鍋鍋和車車有些手忙腳亂了！
「豈有此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一片混亂中，鍋鍋暴怒大喝，猛然騰空而起，「天地無極！萬法歸宗！百鬼東來，妖法西出⋯⋯」
如此喃喃自語著，他在空中持續膨脹，就如同必殺技來臨之前的集氣動作。
那些保鏢吃了一驚，忙不迭的向後退去，就連兩名道士也做出防禦姿態。
可就在這一刻，看似剽悍的電鍋突然呼嘯一聲，召喚著道奇戰斧掉頭飛奔，「快閃！」
「這樣也行？」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楞了許久才大呼小叫的追上去。
兩名道士自然跑得最慢，不到片刻就落在隊伍最後面。然而就在他們兩個氣喘吁吁的腹誹時，突然聽到一道聲音從後方傳來，「咦？小姐，妳怎麼沒穿衣服？」
「沒穿衣服？」出於男性本能，兩名道士齊齊轉頭望去，就連那些保鏢也邊跑邊回頭看。
但他們立刻失望了，那裡只有一台筆記型電腦，它的螢幕正播放著經典韓劇「藍色生死戀」！
一瞬間，奇特的青色光芒閃耀而過，正在播放的韓劇畫面突然化為波紋，有若實質般的洶湧而來！
根本來不及做出防禦，距離最近的兩名道士被同時擊中，僵直在原地。
幾秒鐘後，他們突然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面目扭曲的彼此對視著。
與此同時，筆記型電腦中的「藍色生死戀」繼續播出，男女主角正含情脈脈的對視著，然後⋯⋯
下一刻，全場的觀眾都瘋掉了！
因為在他們的視線中，王道長與林道長竟然也學著男女主角，深情款款的擁抱在一起，然後來了一個浪漫到不能再浪漫的法國式熱吻。
蒼天啊！大地啊！那可是兩個滿面鬍碴的中年男人啊！他們這麼擁抱在一起，舌吻得吱吱作響，陶醉其中⋯⋯
這一刻，常金牙淚流滿面，恨不得把眼睛挖掉！幾十名保鏢也臉色發青的仰望蒼天，覺得這時候怎麼不來道天雷，把所有人都徹底劈成飛灰？
「所以，這就是本本的幻覺攻擊？」而在不遠處，當陳墨看到這邊的激情表演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隨著青芒輸入的進化，向來只能當凶器使用的本本，也終於獲得一種幻覺攻擊能力。
只要一擊得手，被攻擊者就會陷入電視劇的虛幻場景中，隨著劇情做出很多類似本能的舉動。
當然了，也不是每一次的幻覺攻擊都能奏效，前提是對方的意志力要夠薄弱，或者要處於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就像這兩個道士，因為他們完全沒有提防，所以才會被本本順利偷襲成功！
實際上，本本原本是打算直接放Ａ片的，可是考慮到觀眾的心理承受能力，陳墨還是堅決否定了這個提議。
現在看起來，這個否決很正確，否則這裡的所有人就不是嘔吐，而是集體投海自殺了！
但即使如此，震撼效果也強到不能再強！眼看著本本有調整播放方向的趨勢，常金牙他們頓時尖叫飛奔，恨不得再多長幾條腿出來！
「站住！全部都不許動！」緊接著，隨著諾諾的一聲暴喝，所有的逃跑者立刻識趣撲倒，「哪個敢再逃一步，我們就放Ａ片⋯⋯不，我們就放『情深深雨濛濛』了！」
於是，全場密密麻麻跪倒一片，人頭攢動的情景何其壯觀。
說起來，常金牙他們這些常年混黑道的，又有哪個是怕死怕流血的？
可是，有些東西真的比死更可怕，比如一場床戲，一場男人之間的床戲。
「我的！我的！全部都是我的！」緊接著，不等陳墨吩咐，鍋鍋就蹦蹦跳跳的張開口，先把所有的古董和翡翠都獨吞了。
當然了，出於現實生活的考量，他也不忘順便打劫那些嚇得渾身顫抖的。
所以幾分鐘後，以常金牙為首的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一條小褲褲。而他們的西裝、墨鏡、錢包、武器等，都已經落到鍋鍋手裡。
可即便如此，鍋鍋還顯得不太滿足，所以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
「不！不能再脫了！」察覺到對方不懷好意的目光，幾十個大漢立刻捂住重點部位，滿臉楚楚可憐的表情。
「夠了！」陳墨終於忍不住搖搖頭，出面阻止鍋鍋。常金牙他們頓時痛哭流涕，只差五體投地大喊一句「英雄」了。
「不過⋯⋯」可是緊接著，他們就「英雄」不出來了，因為陳墨已從懷中取出一疊符咒，「你們還想保留小褲褲的，就把這張符咒吞進去——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只是希望你們保守一些祕密！」
「這是什麼？」常金牙看著閃爍光芒的符咒，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你不用問，只需要從此忘記這件事就行了。」陳墨笑吟吟的看著他們，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當然，如果誰不信邪的話，也可以大聲說出來，然後⋯⋯」
聽到這種話，幾十個男人不禁面面相覷，忍不住整齊打了個寒顫。
但還能怎麼辦？猶豫許久，他們還是走上前來，苦笑著拿起符咒往嘴裡塞。
至於那一邊還在熱吻的兩個道士，也在車車和諾諾的全力壓制中，被強行餵了兩張符咒，然後他們又開始了無止境的熱吻。
而為了不讓他們追上來，車車把他們的車子一併撞入海裡。
「好了，收工！」幾分鐘後，伴著陳墨點起一根煙，車車驟然揚起前輪，帶著呼嘯聲絕塵而去。
諾諾從置物箱裡鑽出頭來，疑惑問道：「老大，剛才那是什麼符咒，是薰兒給你的誓言符咒？」
「有那種東西嗎？」陳墨輕輕摘下安全帽，給出了一個會令常金牙吐血的理由，「其實，我是晃點他們的，這樣才能避免他們來找麻煩！因為我雖然戴著安全帽，可是薰兒卻被他們看見了，所以⋯⋯」
第二章　相煎何太急
並不知道這個騙局，在漁人碼頭的微涼夜風中，幾十個大漢還神情緊張的跪在那，等著符咒生效——最可怕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符咒有什麼用，也沒人敢冒險試上一試。
詭異的寂靜中，常金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猛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喂，我們怎麼回去？」
「⋯⋯」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而且也確實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車已經落海，而眾人都赤條條的只剩下內褲，而且最糟糕的是，漁人碼頭距離市中心將近十幾公里遠！
此時此刻，常金牙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為什麼自己要把交易地點選在這麼偏遠的地方？
「難道，真的要跑回去？」一想到幾十個大漢裸奔的壯觀場景，常金牙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很懷疑自己有沒有這樣做的勇氣。
但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引擎聲再度響起，那輛原本已經飛馳而去的道奇戰斧，竟又燈光閃耀的行駛回來。
「不要！不要殺我！」常金牙登時面色蒼白，他已經想到了殺人滅口的場景。
可是出乎他的預料，當道奇戰斧急速旋轉離去的同時，一張五百元面額的鈔票也隨風飄落，緩緩落在眾人面前的塵土中，「拿去坐車！向東步行兩百公尺，有一個公車站，末班車十五分鐘後到！」
這一刻，在常金牙他們的盈盈目光中，這個戴安全帽的男人直接進化成天使。
顧不得多說什麼，他們連忙抓起那張鈔票，發瘋似的往公車站跑去。
只是剛剛跑出幾十公尺，感受著夜風吹來的冰涼感覺，常金牙突然一個緊急煞車，張開雙臂喝道：「等等！士可殺不可辱，我們怎麼能這麼出去？」
一瞬間，幾十名保鏢肅然起敬，心道：老大不愧是老大，果然是寧死不屈，寧折不彎⋯⋯
沒有理會他們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的敬佩，常金牙擺出一個沉思Pose，沉吟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先想清楚，要怎麼才能不丟臉的出去，而且還要讓所有人敬佩我們。」
不得不承認，要做到這一點很難，但被稱為黑道智商最高的常金牙，又怎麼會被這種小事難倒？
於是幾分鐘後，港口外的寬闊馬路上，就出現了相當壯觀且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幕——
在眾人集體聚焦的目光中，一群赤裸大漢登場亮相，他們抬頭挺胸的踏步前進，同時揮舞手臂齊聲大呼，「支持綠色環保⋯⋯拒絕動物皮草，從我做起，人人有責！」
「好強悍！」幾個路人面面相覷，先是有種捧腹大笑的衝動，隨即卻又肅然起敬。
而且，有幾個熱血青年都已脫掉衣服，毅然決然的加入到隊伍中來。
到了最後，就連公車司機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直接省掉了常金牙他們的車資——換句話說，常金牙白賺了五百塊，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有成就感！
「我決定了，我真的決定了⋯⋯」看著周圍高山仰止般的敬佩表情，常金牙只覺得熱血沸騰。
在幾十名保鏢很不祥的預感中，他突然用力揮了揮拳頭，「明天起我們停業一個月，就這麼裸奔去各大城市⋯⋯支持綠色環保！支持世界和平⋯⋯」
「我倒！」幾十名保鏢哀叫一聲，同時撲倒在公車上。
當公車行駛經過漁人碼頭的時候，他們也忽略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在微波蕩漾的海面上，一條觸手搭住水泥板，被車車撞進海裡的托馬斯，就這麼緩緩浮上來。
「妖怪？」沉浮在冰涼的海水中，托馬斯微微沉吟，看著碼頭上的打鬥痕跡。
然後，他皺起眉頭，用觸手撥通了手機，「老闆，那批古董和兩塊翡翠⋯⋯是，我會留在南城尋找，還有您交代的那件事，我已經有點眉目了！」
 
拋開托馬斯不提，也忽略正在公車上淚流滿面的常金牙他們，陳墨已駕駛著車車，風馳電掣的經過展覽廳門口。
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引擎聲，王君安正在和幾名刑警交流案件進展，而從整個房間被煙霧籠罩的狀況來看，顯然眾人的心情都鬱悶到了極點。
「妖怪？你確定那真的是妖怪？」刑警隊長林磊苦惱的揉著太陽穴，怎麼都不敢相信這種事。
可是他真的不得不信，無論是前段時間出現的牛妖，還是昨天晚上的電器，都證明了妖怪的存在。
有那麼一刻，林磊突然有了個想法——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龍組該多好，那就不用他們這些普通警察來幹活了。
然而，龍組是不存在的，所以林磊還是苦惱的皺起眉頭，尋找著少得可憐的線索。
「林隊長，我記得那幾個妖怪有留言。」保全隊長王君安突然抬起頭，遲疑道：「從他們的留言來看，好像是什麼福坊街的四大吉祥物？還有，最初推進來的是一輛電動車⋯⋯」
「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了轄區員警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林磊轉頭望向角落裡的女警，「木雲警官，福坊街是妳的轄區，那麼這件事就辛苦妳查一查了。」
「我知道！」沒有多餘的回答，坐在角落裡的女子微微點頭，甚至連這三個字的聲調也接近相同。
實際上，這是位相當美麗的女子，不過很少有人會一直凝視她。
因為她的面容蒼白如雪，好像多年未見陽光；而且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沒有生命的布娃娃；更重要的是，她的明眸雖然非常漂亮，但給人的感覺就是空洞，很深邃的空洞。
也正因如此，王君安在稍稍看了一眼之後，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木雲接著平靜問道：「然後呢？如果查到他的話，要直接殺掉嗎？」
「這真的是警察嗎？」王君安和一群保全面面相覷，不禁覺得這個笑話很冷，冷到令人毛骨悚然。
而在房間的另一邊，林磊已經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想起了幾個小道消息。如果那可以相信的話⋯⋯或許這位木雲警官在抓到嫌犯時，真的會在對方頸上輕輕一割⋯⋯嗯，這算是一種職業習慣？
「好吧，那麼我們先來談論，如何安撫市民的緊張情緒。」林磊拍著雙掌轉移話題。
然而就在他準備拿起一份文件時，保全小林突然跌跌撞撞的衝進來，結結巴巴道：「隊長！林警官！那兩塊翡翠⋯⋯那兩塊翡翠，回來了！」
「什麼？」眾人吃了一驚，霍然站起身來。
小林也知道解釋不清，乾脆直接拉起他們往門外跑，等到眾人看見展覽廳門口的東西時，很整齊的「啊」了一聲！
空空盪盪的平地上，莫名多了幾口箱子，而那兩塊翡翠正在箱子上面，在陽光照射下散發著微光。
「⋯⋯」眾人彼此對看著，都懷疑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
怔了幾分鐘，還是林磊首先反應過來，緩步上前拿起翡翠壓著的字條，那上面寫著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昨天晚上的事，純屬開玩笑，原物奉還，另外贈送若干利息！
「利息？」當林磊喃喃自語的時候，展覽廳負責人已經捧著幾件古董，難以置信的顫抖起來，「我的天！這是正宗的唐三彩，還有宋代汝窯⋯⋯」
這一刻，展覽廳負責人突然有了個瘋狂念頭：如果讓這兩塊極品翡翠再丟失一次的話，會不會有更多的利息？
眾人呆若木雞時，木雲突然輕咳著，打破了現場的寂靜，「林隊長，我還要調查嗎？」
 
「從今天開始——不許打劫、不許詐騙、不許泡美女、不許打電話、不許去偷內衣⋯⋯」趁著回程的空檔，陳墨一口氣道出幾百個「不許」，只差說不許說話、不許走路了。
鍋鍋他們不由得滿肚子牢騷：那我們還能幹什麼，去學那個F4開演唱會嗎？
無視他們的抗議，陳墨在家門口放下他們，又騎著車車到餐館去。
薰兒正在門口玩跳房子，見他到來立刻來個八爪纏功，嬌嗔道：「爸爸⋯⋯薰兒想了很久，薰兒好像做錯了呢！」
遭到如此可愛的攻擊，陳墨的滿腹怒氣頓時消失無蹤，當下從懷裡取出一支棒棒糖遞過去。
於是乎，薰兒立刻忘記內疚，開始認真的和棒棒糖展開搏鬥。
只不過吃得不亦樂乎的同時，她也沒忘記舉起粉嫩的小手，「薰兒下次一定賣貴一點⋯⋯」
「哇咧！」剛剛走進店內的陳墨，差點踉蹌摔倒，好在他及時扶著門站好。
葉蓉正在櫃台後面打電話，看到他進來也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麼看起來，老闆娘的釣凱子計劃很不順利。想想也是，這年頭凱子雖然很多，但是肯犧牲自我一個、幸福千萬家的，就真的沒有多少了。
「明天，就到期了！」抬頭看了看漸漸昏暗的天色，葉蓉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苦澀，卻又難得的主動倒了杯茶給陳墨。
老實說，在她那種古怪目光的注視中，陳墨覺得很不習慣，「蓉姊，妳能不能換個方向聚焦，我知道我很英俊⋯⋯」
「我是不是很糟糕？」突然之間，她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
陳墨有些意外。莫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怎麼蓉姊突然之間就自我懺悔了？
不過，在葉蓉逼問的目光下，他還是嘆了口氣，「還好啦！其實妳除了野蠻市儈小心眼愛吃醋⋯⋯當我沒說過！」
有那麼一刻，葉蓉看起來就要爆發了，但她最終還是緩緩低頭，輕輕吐出了「對不起」。
在陳墨懷疑自己聽力出問題的時候，葉蓉卻又抬起頭來，低聲道：「我知道，我很糟糕⋯⋯可是，我只是想守好這家餐館！」
「我明白！」陳墨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當然明白，明白葉蓉在吉祥餐館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也明白她的野蠻和精明都是無奈之舉。
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要在這個城市裡撐起自己的事業，要去面對各種勢力和不懷好意的凱子。很多時候，不是自己想要變得野蠻市儈，而是生活逼迫其不得不改變！
「算了，不演愛情劇了！」感受著手背上的溫暖，葉蓉臉上忍不住泛起紅暈，一邊又趁著抬頭的機會，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下一刻，那個熟悉的葉蓉又回來了，而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本存摺。
「給我的？」看著遞到面前的存摺，陳墨不由得一怔。
「作夢吧，我幹麼給你錢？」葉蓉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輕聲道：「這本存摺裡有五十萬塊，是我目前全部的積蓄了！你看著辦，取出來分給林琳她們，然後你自己也留下一點吧！」
「那還不是等於給我嗎？」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又把存摺推回到她面前，「好啦！不要搞得像安排遺囑一樣！只不過是沒了店面而已，我們想辦法再去找一家，實在不行擺路邊攤也行！」
「路邊攤？」葉蓉不禁很無語的看著他，可是沒多久，她眼睛一亮，喃喃自語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有道理，以我的美貌再加上小墨墨你的廚藝，我們兩個雙劍合璧，相信兩個月內就可以一統南城路邊攤⋯⋯」
「我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咧！」陳墨翻了翻白眼。那我們每天都要和警察游擊戰，十幾個人一起逃跑的場面肯定很壯觀。
可是看來，葉蓉好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甚至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不如就這麼決定了，我先去找個繁華地段，再做幾套制服。」
「吱！」尖銳的煞車聲驟然響起，也打斷了她的路邊攤計劃。
在兩人疑惑的表情中，雜遝匆忙的腳步聲響起，其中還夾雜著喝罵粗口。
陳墨的反應極快，只楞了一下就撲出去抓住薰兒，將她和葉蓉一起推進廚房。
幾乎在同時，數十名古惑仔已提著鋼管、西瓜刀殺到。
包紮得像個印度阿三的何能夾在中間，指著餐館大聲喝道：「就是這裡！他媽的，居然敢在我的新車上動手腳，給我拆了這家店！」
「沒問題！何哥您瞧好吧！」伴隨著嘶啞的聲音，全身布滿刺青的光頭男揮了揮鋼管，重重踩熄了煙蒂。
同一時間，數十名古惑仔就如潮水般湧來，看這架式每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淹了吉祥餐館。
葉蓉在廚房門縫裡看到這一幕，恨不得掄起兩把菜刀衝出去，可薰兒卻拉住她，嬌嗔道：「阿姨，不用擔心，爸爸很厲害的！」
「厲害？就他那風吹就倒的身材？」葉蓉翻翻白眼，心道：幾十人衝過來，除非陳墨把紅內褲穿在外面才行。
可是話音未落，就見陳墨重重一拳砸在門口石雕上。
被這巨大聲響嚇了一跳，數十名古惑仔不由得一怔，暫時停住腳步。
只是他們面面相覷之餘，卻也不明白這個小白臉在幹什麼。拿拳頭去撞石雕，難道他準備自殘嗎？
「啪！」就在此刻，看似完好無損的石雕上，突然出現一道微小裂縫。
在眾人驚駭目光中，石雕開始緩緩的崩裂破碎，竟在片刻間散為滿地石屑。
老實說，就算拿把鐵榔頭去敲，要敲成這種粉碎的狀態，怕也是要花上幾分鐘的。
「怎、怎麼可能！」光頭男驚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點奪眶而出。
何能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看他那肥肉顫抖的樣子，似乎很想衝上去檢驗石雕，看看那是不是石膏做的。
而在廚房裡面，葉蓉也已經看得打了個寒顫。墨墨原來這麼深藏不露，怎麼平日裡都不還擊？
「不怕死的就來！」在一群人石化風化加火化的表情中，陳墨若無其事的轉動著手肘，頗有武林高手的風範。只不過，眾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位高手的臉部肌肉正在輕微扭曲，看起來疼得要命。
靠！做人果然不能裝酷啊！看著已經紅腫的手腕，陳墨意識到自己又倒楣了一次。他剛才演戲演得太投入，輸出電能擊碎石雕的時候，用的力量稍微大了一點點⋯⋯
當然了，痛歸痛，敬業精神還是要有的，所以他依舊保持著高手風範，而且學李小龍勾了勾手指。
很可惜，他的召喚魅力顯然不夠，數十名古惑仔不但沒有向前，反而整齊的後退幾步。
「撤！撤！」幾秒鐘的停頓之後，光頭男突然尖叫一聲，扔下鋼管飛也似的逃掉，數十名古惑仔頓時作鳥獸散。
何能在後面看得急了，忍不住跳腳罵道：「混蛋！混蛋！你們逃什麼逃，他才一個人而已，圍毆就能幹掉他了！」
「毆你個頭，老子的命不是拿來玩這種危險遊戲的！」回過頭來比了下中指，光頭男在瞬間就轉過街角。
片刻間，熙熙攘攘的吉祥餐館門口，就只剩下滿地的鋼管，以及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胖子。
微涼的夜風輕輕拂來，何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看著對面那個帶著微笑緩步而來的年輕人，他臉色蒼白的後退幾步，勉強擺出一個攻擊架式，「別、別過來！別看我胖，我可是螳螂拳第六十五代正宗傳人！」
「⋯⋯」陳墨看著胖得像頭豬的何能，忍不住腹誹了那位當代掌門人。收門徒就收門徒，幹麼收這麼一個死胖子，難道是螳螂拳的分支肥螳螂？
「怕了吧！」看到他停住腳步，何能頓時長舒一口氣。
可是還沒等他慶幸，陳墨又從容不迫的靠近幾步，微微笑道：「螳螂拳？好啊，那你就螳螂給我看⋯⋯圈圈你個叉叉，別說你是螳螂了，信不信我今天把你打成螳螂、屎殼郎和蟑螂三合為一？」
「嗷！」彷彿受到極大侮辱似的，何能終於在此刻暴喝一聲，抬手踢腿擺出進攻姿勢。
陳墨倒是想不到對方還有戰鬥勇氣，不由自主的提高防備。
只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卻見那正擺出高手姿態的何能，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哀求道：「老大，我錯了！我認輸行不行，您老人家就放我一馬吧！」
「我暈！」任憑陳墨想到種種狀況，突然看到這反差極大的一幕，也不由得腳步一個踉蹌。
話音未落，何能卻早撲了上來，恭恭敬敬的把錢包和零用錢全部掏出來，淚流滿面道：「老大，您全拿去吧，我身上就這麼多了⋯⋯對了，我口袋裡還有兩枚硬幣，不然您全拿走吧！」
「難道我看上去很像打劫的？」陳墨忍不住摸摸下巴，心道：我這幾天到底怎麼了，先是被人叫爸爸，現在又被當成劫匪。
可他剛剛想到這裡，就看到薰兒從餐館裡跑出來，二話不說衝到何能面前，睜著大眼睛緊緊盯著他看。
何能情不自禁的摸摸臉，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變帥了。
緊接著，薰兒皺起眉頭，咬著大拇指道：「大叔，你臉上有妖氣⋯⋯難道你最近遇上妖怪了？」
 
「斬妖除魔？就我們幾個？」雖然已經坐在雷府花園中，但陳墨還是感到有些不安。
他看了看身旁的葉蓉，又看著正在布置陣法的薰兒，不禁覺得這更像是野餐聚會，而不是什麼斬妖除魔的光榮之旅。
三個小時前，因為薰兒發現了妖氣，原本會變成圍毆演出的一場鬧劇，突然就朝著詭異的方向急速扭轉。
顧不得多說什麼，鼻青臉腫的何能爬起身來，立刻匆匆打電話給老闆。
二十分鐘後，堪稱南城首富的雷震竟親自驅車趕來，竭力邀請薰兒和陳墨往別墅除妖，態度恭敬得像見到頂頭上司。
而事情的真相，也確實如薰兒所判斷的那樣——這位富商的家裡，確實鬧了妖怪，而且是一隻窮凶惡極的豬妖。
而何能正是因為時常出入雷府，所以才沾染上妖氣。但是和他一比，雷震身上的妖氣又更加明顯，用薰兒的話來說，都可以直接當妖怪斬掉了！
可見那隻豬妖還真的很厲害，或許實力不會比金角牛妖差多少。不過很有趣的是，當陳墨問起這隻豬妖的具體情況時，原本一臉正經的雷震，突然變得非常尷尬。
「那個，還請您保密。」直到被追問得急了，這位富商才猶豫的低聲道：「實不相瞞，被豬妖騷擾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女兒雷瑩！」
「咦，難道要上演豬八戒傳了？」陳墨忍不住低聲道。
「沒錯，就是一頭豬！」不知道陳墨在想什麼，雷震憤憤的跺了跺腳。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原本即將出嫁的女兒，突然間就被一隻豬妖迷惑，整日連房門都不出。
他最初並不相信那是妖怪，不過等他看到保鏢被一頭豬追得呼天搶地後，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正因為如此，這位南城首富被逼得急了，終於不惜重金酬謝，將能請到的奇人異士全部請來。
可問題是，這種病急亂投醫的情況下，又能夠請到什麼樣的人物？
比如此刻，雷府的花園裡擠滿了幾十人，雖然這些「高人」大都奇裝異服、神情高深莫測，可是雷震心裡也明白，其中大多數都只是拿來充場面的。
街頭賣大力丸的李三、路邊摸骨算命的瞎子陳、自稱能讓勺子彎曲的異能者，再加上幾個暴力肌肉男⋯⋯
事實上，就連這些「高人」自己也沒什麼信心，只是考慮到那筆非常豐厚的賞金，他們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前來。
那位賣大力丸的李三就說了，「妖怪雖然強悍，可萬一我突然人品大爆發⋯⋯」
當然，自己的人品爆發是一方面，如何讓競爭對手的人品不爆發，這也很重要。
所以雖然豬妖還沒出現，這些奇人異士已開始互相排擠，恨不得直接大放王霸之氣，把敢和自己搶賞金的傢伙震死在當場。
此刻，陳墨身旁就站了三個壯漢，看他們那種拚命展現肌肉的做法，頗有殺敵於無形的風範。
陳墨摸摸下巴，覺得等會除妖的時候，可以考慮站在這三位仁兄身後喊加油——什麼叫天然肉盾，這就叫天然肉盾，而且還會移動！
「那麼，就拜託諸位了！」實在是看不下去這種鬧劇，雷震在隔著門和女兒交談幾句後，終於雙眼微紅的躬身行禮，「總而言之，只要能幫我除掉那隻豬妖，我願支付二十萬酬金！」
二十萬！彷彿已經看到鈔票從天而降，眾人一聽之下頓時雙目放光，紛紛拍著胸口信誓旦旦。
陳墨卻淡定的笑了笑，輕輕搖頭道：「雷先生，我們不需要酬金，但吉祥餐館的事⋯⋯」
「當然！」雷震立刻會意的點頭道：「何能已經和我說過了，這沒有問題！」
「萬歲！」聽到這個承諾，正在畫符的薰兒立刻抬起頭來，舉著小手歡呼，「大叔，那除妖的事情就交給我好啦！薰兒已經帶了全套符咒過來，買十可以送一，保證有售後服務，而且三個月內包換！」
「⋯⋯」如果不是何能攙扶著，雷震大概已經踉蹌倒地了。
相較之下，那些奇人異士聽到這番話，卻是頓時肅然起敬，頗有當場膜拜頂禮的架式！
看看人家小姑娘，連除妖這種古老行業都能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簡直堪稱是改革的急先鋒了！
「天地良心，不是我教的！」而看著葉蓉的懷疑目光，陳墨只能無奈攤開雙手，「我聽說，薰兒的爺爺每次除妖前，都會說這一整套廣告詞，所以薰兒聽多了就學會了嘛！」
「人才啊！」葉蓉忍不住豎起拇指讚嘆，「薰兒，有機會一定要介紹妳爺爺給我認識，我要和他交流宰客經驗！」
這都什麼跟什麼來著？雷震認為自己再聽下去就要吐血了，連忙抬手向眾人告辭，又邀請葉蓉一同離開。
考慮到自己幫不上忙，葉蓉只能勉強點頭，但她還是顯得憂心忡忡，「墨墨，如果沒有把握⋯⋯看什麼看，我才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薰兒！」
這番話的語氣雖然很強悍，不過話語中的那種關心，卻是連白痴也聽得出來。
可是在眾人的妒忌目光中，陳墨卻若無其事的聳聳肩，笑吟吟的揮揮手，「安啦，我都說我逃得很快了。而且，就算我沒妖怪跑得快，難道還沒他們跑得快嗎？」
「他們？」看著周圍那群偷聽者，尤其注意到某個胖子之後，葉蓉終於輕輕舒了口氣，「那就好，我想你總能比胖子跑得快吧！」
「靠！」正豎起耳朵偷聽的一群奇人異士，登時有種吐血的衝動，沒想到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實際上，被當作參照對象的唐裝胖子，已經忍不住走過來，氣呼呼的拱手問道：「敢問幾位，不知誰是真正除妖的？」
這胖子其實又肥又矮，哪怕在額頭刻上神仙兩個字，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可有趣的是，雷震對他的態度卻挺恭敬的。
聽出這詢問中的火藥味，陳墨知道對方誤會自己來搶生意，不禁微笑著搖搖頭。
只是還沒等他回答，薰兒就自告奮勇的挺起胸膛，清脆道：「薰兒會除妖，薰兒會用符咒！」
話音未落，胖子立刻翻了個白眼，臉上的肥肉輕輕顫抖，看樣子是在忍著笑。
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說什麼使用符咒，只怕是傷到自己的機率比傷到敵人的更大。
實際上，陳墨倒是很想反駁，不過等他想到薰兒的往常傑作時，卻發現他沒立場反駁了。
倒是葉蓉有些忿忿不平，低聲嘟囔道：「小女孩又怎麼了？一個死胖子擺什麼架子，不過就在城隍廟前擺攤算命嘛，我還懶得光顧呢！」
「噗！」正在喝茶的胖子，大概是被葉蓉說中，頓時將滿口茶都噴了出來。
雷震見氣氛尷尬，連忙站出來打圓場，「陳先生，我來為您引見，這位林德先生是玄道宗門下弟子。玄道宗的上代掌門李治先生，道法深遠為人清正，我早年也曾受過他的恩惠！」
「噗！」這次將茶水噴出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滿臉古怪之色的陳墨。
林德正擺出世外高人的姿態，見狀不禁怒道：「陳先生，我宗雖然不大，但也不容得旁人侮辱！你擺出這副姿態，難道是對我宗李掌門有什麼看法？」
「你誤會了，我只是震驚而已，沒想到玄道宗竟有如此高手！」陳墨想起了李治那張古板面孔，也只能無奈的拱手道歉。
只不過看著以師門為傲的林德，他真的很想問上一句：道法深遠？為人清正？那請問你對夜總會有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