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幻鑰K1101
妖魔殿主系列《妖魔殿主之幻の卷》
出版日期
2011/05/10
數量
NT. 200
優惠價: NT. 158

迦冥徹天與生俱來的幻術之能,是連同族都懼怕的力量。
讓人活在天堂或地獄,全在他一念之間。
他利用幻術掌管魔界刑罰,在妖魔中樹立殘酷的形象;
但沒人知曉,他其實很厭惡這種操控人心的力量……


這回,他奉命前往人界執行任務,
偽裝成陰陽師麻倉綾的未婚夫,
沒想到這個善良的少女不僅不受他幻術影響,
還「利用」他的力量去幫助人、讓人獲得快樂!
她的無心之舉救贖了他壓抑千年的罪惡……
讓他即使要與天界那群神祇、天使為敵,
也要定她做自己的專屬新娘!

辛律
五月十七日出生的金牛座,現居台中
人生從玩遊戲到製作遊戲,從看戲劇到創作劇本,
從讀小說到寫作小說,充滿美夢成真的驚喜。
酷愛輕鬆喜劇與帶有神祕色彩、奇幻元素的題材。
對提姆波頓「聖誕夜驚魂」的傑克相關商品毫無抵抗能力。

 

無論妖魔或人類,在愛情面前,莫不俯首稱臣!

一個是降妖伏魔一把罩的少女陰陽師。
一個是能操縱人心的千年俊美妖魔。
該是宿敵的兩人,因妖魔殿主迦冥徹天前往人間出任務,偽裝成少女陰陽師的未婚夫而有了交集,始料未及的是,他強大的幻術竟對這美麗少女無效,身份還被當場揭穿!
為什麼呢?
在魔界有個關於愛情的「傳說之印」,這個印記,在傳說裡是一個契約,當妖魔在尋得自己的真愛時,就會在對方的身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也是印證自己真心的一種證明。
嗐!怪只怪當年的百鬼夜行,他這以幻術掌管魔界刑罰的幻之殿殿主,幹麼吻了人家純淨的小女孩咧!
給你猜喔,那妖魔殿主迦冥徹天到底是怎麼烙下「傳說之印」的?
 A、在女主角麻倉綾的脖子上種草莓。
 B、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C、紳士的在她手背上一親。
想知道答案是哪一個嗎? 
而明知人魔相戀,難以善終,然而愛情來了就是來了,有什麼道理可言!這對禁忌戀人,原是天地不交,如何否極泰來?
歡迎翻閱《妖魔殿主之幻の卷》本書內容,即可謎底揭曉。
霓幻鑰最新奇幻羅曼史「妖魔殿主」系列《妖魔殿主之幻の卷》
辛律 為你獻上陰陽師與妖魔的禁忌之戀,5/10用深情撼動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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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店的貓耳少女——妖魔篇
「今天的天空是紅色的。」
「要是水氣足夠,說不定會下一場血雨呢。」
「不過,這樣的景色都看了幾千年⋯⋯喔不,說不定有上萬年了,還真是令人厭倦。」
「這種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除了殺戮與征戰,似乎也沒什麼多大的作用,唔⋯⋯頂多是能讓那些沒用的小妖崇拜,讓我們粉絲團的人數增加而已。」
「唉⋯⋯無奈啊無奈!」最後的這一句話,同時從幾張嘴中吐出。
偌大的奇異古堡外,幾個令妖魔鬼怪聞風喪膽的大人物,正在無病呻吟。
「再這樣下去,老子我都要得憂鬱症了!」一個陰柔的美形男說著與外貌不符的粗魯話語,蹺著的二郎腿抖啊抖。
「要不,我們去人界找點樂子如何?」貓妖莉莉絲說著,尖利的指甲在身下的花崗岩上刻出「人」這個字。
幾名魑魅魍魎眼睛一亮,似乎都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咳咳⋯⋯」突然,一陣輕咳自後方傳來。
所有妖怪、鬼魅都如臨大敵的亮出武器——是誰?居然能悄無聲息的接近他們?
「不錯嘛,反應動作挺快的!」來人露出笑容,頭上的貓耳動了動,人轉瞬間就來到了他們中間,挑了塊大石頭坐下,「我似乎聽見有人要去人類世界啊!」
魑魅魍魎們苦著一張臉,收回武器,一一坐回原本的位置,心中同時想道:怎麼會這麼巧?他們才想密謀蹺班,就被逮個正著,也太沒天理了吧?
「怎麼?難道我聽錯了嗎?」寞蕊的貓耳又動了動,「難道我的『浮華之耳』不靈光了?」
幾個妖怪連忙搖頭,七嘴八舌的為自己澄清,生怕被看起來嬌滴滴、實際上擁有強大力量的少女誤會。
「好了好了!」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轟炸,寞蕊皺起眉頭,連忙制止他們繼續吵鬧下去,「你們要去人界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皆來自古老的種族,想必會遵守世界應遵守的規矩!」
「當然了!」見出遊有望,塊頭最大的狼人庫奇拍著結實的胸膛保證,「寞蕊殿下,我們幾個的為人您還不清楚嗎?我們保證純觀光不惹事!如果您不放心,我們幾個還可以定期到您在人界的古董店報到,幫您顧店也不成問題!」
其他幾名妖怪、鬼魅點頭如搗蒜,就怕他們美麗的寞蕊殿下會反悔,不讓他們幾個離開這無聊的鬼地方,出去體驗一下人界的繁華。
寞蕊的視線一一掃過幾人的臉,最後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嗯⋯⋯既然你們這麼有心要為我分憂解勞,這樣吧,我有另外的任務要交給你們!」
「殿下,這個任務應該不會太難吧?」
「對你們來說,當然是輕而易舉啊!」寞蕊笑了笑,輕輕觸摸著掛在胸前的鑰匙——霓幻鑰被她碰觸,立刻散發出耀眼的七彩光芒,「據說由那個閻皇統治的魔界,其中的六大妖魔殿主最近紅鸞星動,我的藏書室裡正好缺少妖魔的戀愛史⋯⋯
「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鉅細靡遺的把他們的戀愛故事記錄下來,好讓我藏書室的妖魔區能多放點書,別都盡寫一些歷史演進或是戰爭叛亂,人家會以為妖魔都是殘忍又暴力的喔!」
美形的吸血鬼吞吞吐吐的說:「殿下,這樣不太好吧⋯⋯人家談戀愛我們幹麼去當電燈泡?」
寞蕊瞇起眼睛,「當然要偷偷進行啊,哎呀,以你們的能力要隱匿行蹤和氣息應該不成難事吧?在你們『觀光』回來之後,我要在藏書室看見『妖魔殿主』全系列故事,就這麼說定嘍!」
少女動了動貓耳,身影就這樣平空消失在眾人面前。幾名妖怪和鬼魅面面相覷之後,默契十足的聳肩攤手。
「哈哈哈,不過是當狗仔挖祕辛,這個任務簡單、簡單。」
「喂,話是這麼說,可別忘記要戴墨鏡去,避免被閃到了!據說那個世界的妖魔行事高調,談起戀愛來應該也超高調才是!」
笑語隨風遠揚,幾名妖怪早已不見蹤影,紛紛前去窺探六大妖魔殿主的戀愛過程了⋯⋯
楔子 櫻花夜
「喀嚓!」
枯枝被踩斷的聲響劃破寂靜的夜空。
和室房內,小女孩倏地睜開杏圓雪亮的大眼,她屏住呼吸,注意著外頭的動靜。
「喀嚓!」
又一道斷枝聲,在這鴉雀無聲的暗夜中顯得格外響亮,然而,屋內其他的人依舊熟睡著,只有小女孩一個人屏氣凝神地注意著所有的風吹草動。
 
丸竹夷二 押御池
姊三六角 蛸錦
 
開始了。
小女孩將棉被拉至頭上蓋住,粉嫩的小手緊握住五芒星狀的護身符。
縹緲的歌聲自遠方傳來,幽幽地迴盪在空氣中,這是不屬於人間的聲音,也是一般人聽不見的聲音。
隨著歌聲越來越近,空氣中開始瀰漫一股夾雜著腐臭的血腥味。「喀嚓喀嚓」的聲響也越來越頻繁,在暗夜裡交織出驚悚的氛圍。
今晚,便是一年一度的「百鬼夜行」。
 
四綾佛 高松 萬五條
雪鞋 叮叮噹噹 魚架
 
聲音已經來到屋外,小女孩口中開始唸著父親告訴她的咒語,五芒星狀的護身符隨即發出淡淡的光芒。
不過屋內的其他人,依然沉睡著。
 
六條七條走過後
過了八條就是東寺道
最後便是九條大道⋯⋯(註1)
 
歌聲漸漸遠去,直到四周恢復原本的靜謐,小女孩才將棉被拉下。
「呼!」又安然的度過一年,她心想。
然而,正當她準備安心入睡時,空氣中突然竄入的一股陌生氣息,又讓她再度睜開眼。
這是異於剛剛「百鬼夜行」的氣息,雖非神聖的靈氣,卻格外清澈純淨。
前所未見的現象讓小女孩心中的好奇心升起,顧不得父親禁止她外出的叮嚀,起身穿好和服,飛快的朝屋外奔去。
她尋著氣息來到一棵茂盛的櫻花樹下,在被狂風掃落的花瓣雨中抬頭,樹上的景象令她一怔。
樹梢上坐著一個發著淡淡銀光的鬼,在看不見月亮的黓黑之夜格外醒目,那白色的長袍隨夜風飄揚,藍紫色的長髮揚起詭譎的弧線,好似頭髮本身就有生命一般。
而鬼修長的手指正掐著一個青面獠牙的妖怪。
「殿主,請您饒了⋯⋯」
一語未畢,妖怪臉上便露出痛苦的神情,鬼的手指看起來並沒有用力,然而妖怪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激烈掙扎著想從鬼的手上逃脫,最後,卻還是消散在黑夜中。
小女孩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完全忘了顧及自身的安危,腳像生根般定住。
鬼自然發現了她。
細長的紫色眼眸對上她潑墨般的清靈大眼,這一刻,她感覺到時間霎時凍結,世界彷彿只剩他們與不斷飄落的花瓣一般。
以隱約透露出悲傷與哀愁的眼凝望她許久,鬼終於打破沉默,輕巧地來到小女孩面前,並且俯身將臉湊近她。
「這麼晚了,小朋友要乖乖在床上睡覺,才不會被『鬼』抓走喔!」鬼戲謔地開口,朝小女孩漾開一個令她終生難忘的笑容,同時,她從他身上聞到一股迷人的槴子花香氣。
小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這異常俊美的鬼。
鬼,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忘了今晚的一切,趕快上床睡覺吧!」語畢,鬼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一陣狂風隨之颯颯吹起,如瀑布般傾洩的櫻花瓣遮去她的視線,待一切歸於平靜,鬼已經平空消失。
這一年,小女孩五歲。
 
註1 取自日本京都的童謠「皮球歌」。
第一章 守護者
又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
麻倉綾放下手中的筆,將已經完成的祈福符咒疊好。她轉頭望向窗外的櫻花樹,長長一嘆。
「唉⋯⋯櫻花⋯⋯」
一雙紫眸又無預警地躍入她腦海裡,伴隨著那勾魂的笑容,以及令人不忍的悲傷神情。
她不禁納悶,自己為何總是不斷想起五歲時,「百鬼夜行」那一晚所見到的鬼?
那個擁有瞬間讓同類消失的可怕力量,但散發的氣息卻又出奇地令人感到安心的鬼。
鬼在她額上的那一吻,並沒有讓她忘了當晚的一切,反倒烙下一個淡紫色的印記,也在她的心中烙下一個永難忘懷的記憶。
能忘記多好?
能忘,她就不會一直惦記著那似會勾魂的笑容及薄唇;能忘,她就不會一直在意那紫色眼眸中若有似無的悲傷與哀愁;能忘,她就不會一直思索著,為何在她看到那一幕後,鬼卻沒有殺了她?
能忘⋯⋯也就不會平白無故看著櫻花,心中便升起許多的不解與惆悵了。
尤其是額上的紫色印記,可讓她好生困擾了一陣子。
麻倉綾的手下意識的撫向額頭。
那之後,怕父親看到印記會發現她偷溜出去,於是她將母親送給她的翠玉做成頭飾,藉此遮掩,也幸好印記就像是用普通畫筆畫上去一般,並沒有發出任何妖氣,才讓她得以一直隱瞞到現在。
否則,她真無法想像,被父親發現她在「百鬼夜行」時偷跑到外頭的話,會引起多大的騷動。
「唉——」只是她平靜的心湖總會因為想起那個鬼,而泛起淡淡的漣漪。
「主人救我⋯⋯」細弱的聲音打斷麻倉綾的思緒,一顆圓滾滾的白色小毛球平空出現,「咚」的一聲掉到她懷中。
麻倉綾將小毛球抱起,看見那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委屈的淚水。「小玥怎麼啦?是不是小寅又欺負妳?」
「嗚嗚⋯⋯對啦!大壞蛋昊寅又欺負人家了。嗚嗚嗚⋯⋯」
「好⋯⋯乖⋯⋯乖⋯⋯小玥不哭喔⋯⋯」像是在哄小孩般,麻倉綾將懷中這顆名叫卯玥的小毛球抱至臉上磨蹭,接著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麻倉家,是自平安時代便存在的陰陽師世家,責任是觀測天地間陰與陽的變化,解讀地理消長與森羅萬象,占卜吉凶,為人類避凶解禍。
而麻倉綾則是麻倉家這一代裡年紀最小的女兒,雖然在她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及眾多堂兄、堂姊,但她卻是幾代來擁有最好靈力潛質的人,即使論順位應該是由哥哥麻倉勝擔任繼承者,卻因哥哥靈力不及於她,於是長老們一致同意,決定讓小小年紀的麻倉綾成為未來家族的繼承者,背負起沉重的責任。
在這個被視為德高望重的名門世家中,她的童年過得並不算幸福,與生俱來的力量讓她容易受到鬼靈的侵擾,甚至幾度危及生命,加上小小年紀就成為麻倉家的繼承者,更讓本家以外的親戚私下產生排擠她的舉動。
所幸麻倉綾的父親和哥哥都非常疼愛她,只是再嚴密的保護,也會有疏漏的地方,麻倉綾總在父親與長老看不到的角落中,被那些堂兄與堂姊欺凌著。
陰陽師的宿命及家族的生長環境,造就了麻倉綾淡然的個性,萬物各自有相,生者恆生,滅者自滅,看透了宇宙萬象運行的軌跡,也讓麻倉綾少了怨恨與執著,而多了份她這個年紀的小女生所不該有的豁達。
「小玥!」
「咚!」另外一團紫色的小毛球從天而降,他看見躲在麻倉綾懷中啜泣的卯玥,十分不以為然。
「哼哼!愛哭鬼,又在跟主人告狀!」
「我才不是愛哭鬼!」卯玥哀怨地轉頭,睨了昊寅一眼,「還不都是因為你,老是愛欺負人家⋯⋯哎呀!痛痛痛,放手啦!」
她的話還沒說完,昊寅又開始扯著她最近才長出來的白色小翅膀,似乎很好奇之前圓滾滾的一團小球怎麼會多出這兩片玩意兒。
主人說他也是靈獸,為什麼他就沒有長出這怪東西?不過⋯⋯昊寅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同於卯玥,他紫色的毛上倒是多出了幾條黑色紋路。
「小寅!」麻倉綾一把拎起他,將他拉離卯玥。
她看著眼前的兩隻靈獸,感覺太陽穴有些隱隱作痛。
靈獸雖是麻倉家特有的守護獸,卻並非每個麻倉家的人都會擁有,通常只有靈力較高的人,在出生之時才會有一隻靈獸出現守護。而在麻倉綾這一代,她更是唯一一個擁有靈獸的人。
卯玥,就是麻倉綾出生時來到她身邊的守護獸。雖然有時看起來,倒比較像是麻倉綾在守護她。
而昊寅則是麻倉綾五歲那一年,在「天祭」時遇到的靈獸。
她還記得那時,大人們都在忙著「天祭」的事情,她一個人很無聊,跑進森林裡閒晃,正巧看見昊寅被一隻齜牙鬼攻擊而奄奄一息,情急之下,她立刻朝齜牙鬼唸出一串偶然在術書上看到的伏鬼咒,成功擊退齜牙鬼,救下昊寅。
在那同時,也驚動了正在準備「天祭」的大人們。
麻倉綾的聰穎與資質在那次的事件中被發現,沒多久就被選定為麻倉家的繼承者,開始接受一連串的訓練。
昊寅則成為她第二隻守護獸,雖然,依舊比較像是麻倉綾在守護著他。
對於這樣的現象,哥哥麻倉勝曾笑著對她說:「守護獸也是有小時候,只是別人的守護獸都是長大了才來守護主人而已。像綾子這樣可以跟守護獸一起長大,也是不錯呢!」
唉⋯⋯她是不介意跟守護獸一起長大啦,只是這兩隻靈獸打一開始就沒好好相處過,鬥嘴爭吵不說,沒事就愛打架,最近幾年卯玥開始打不過昊寅,只好常常跑來跟她哭訴,她真的很像在照顧兩個小孩子。
現在回想起來,遇到小寅也是在五歲那一年「百鬼夜行」過後不久,那可真是多事的一年呢!
「主人,妳看昊寅啦!拉得人家的翅膀好痛。」說著,卯玥無力地將頭埋入麻倉綾懷中,語氣越來越虛弱。
最近她好容易疲累喔!卯玥心想,又開始想睡了⋯⋯她緩緩閉上眼睛。
「小寅,不可以這樣,快跟小玥道歉。」
「可是⋯⋯」昊寅想要辯解,但一看到麻倉綾眼中的堅持,知道自己狡辯無用,才不情願的改口,「好啦!小玥對不起啦!我以後不會再欺負妳。」
「這樣才乖嘛!」麻倉綾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受到稱讚,昊寅紅著臉,表情很不自在。
「不過只有道歉還不夠,今天晚上要紮祈福草人,罰小寅去撿艾草回來。」
「好啦!」反正就算不是處罰,他也還是會幫主人去撿艾草,也還是會再找機會欺負小玥,沒辦法,誰叫小玥長得越來越可愛了嘛,想不去鬧她都很難!昊寅暗地裡壞心的想著。
 
「叮鈴⋯⋯叮鈴⋯⋯」
長廊上,由遠而近傳來鈴響,一股淡淡的檀木薰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兩道身影恭敬地跪坐在麻倉綾房門外,紙門慢慢被拉開。
「綾子小姐,齊明大人來了。」兩名式神,必恭必敬地朝麻倉綾鞠躬,白皙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這是服侍麻倉綾父親——麻倉齊明的兩個式神,檀香及串鈴聲就是從她們身上傳來。
「綾子。」式神的話語剛落,麻倉齊明就走了進來,長袖隨手一揮,式神便隨著兩團火焰消失於空氣中。
「父親大人。」麻倉綾欣喜的投入父親的懷中,為了祈雨的儀式,她已經有好些天沒見著他。
「最近過得好嗎?」任由女兒依偎在自己懷裡撒嬌,麻倉齊明寵溺的撫著她的長髮。
麻倉綾的母親在她八歲那年過世了,而自那時開始,怕父親擔心,她總是盡力展現自己開心的一面,小心翼翼地將煩惱與悲傷隱藏起來,長久下來,讓她在外人面前顯得早熟而獨立,最多只會在父兄面前偶爾撒嬌。
身為父親,麻倉齊明當然看得出來女兒的轉變,但深知女兒脾氣的他,明白不管他說什麼,都無益於改變女兒這樣的行為,只好將規勸化為更深的父愛,守護著愛女的成長。
「再好不過,而且在長老的教導下,綾子的術法又有一些成長了唷⋯⋯」愉快地分享著自己連日來的成果。
同時,她細心的從父親的臉上瞧出他極力隱藏的疲態。
「父親大人,祈雨的儀式進行得如何?」麻倉綾關心的問。真希望儀式趕快忙完,這樣父親大人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暫時告一段落,相信再過不久,應該就會降下今年來的第一場雨。」
麻倉綾起身,在白皙透著翠綠紋路的瓷杯裡斟滿香茗之後,遞給父親。
伸手接過瓷杯,麻倉齊明先是將杯子端至鼻前,嗅著自茶葉中散發出來的香氣,才輕啜一口,頓時,清甜的味道自舌尖傳至喉頭,再慢慢回甘,將他連日來的疲憊洗去不少,心情亦放鬆下來。
「不是單純的乾旱,對吧?」麻倉綾臆測著。
「咳⋯⋯咳⋯⋯綾子,妳該不會是⋯⋯」
一句話,險些讓麻倉齊明嗆著,他口氣帶有些許責備,因為為了女兒的安危,他交代過在穢氣充斥的這個月中,她都不可以出門。
「我沒有跑去偷看,只是從父親大人的神情猜出來罷了。」她連忙澄清,「祈雨儀式才不會讓父親大人這麼疲累,所以綾子才想,一定是跟除魔有關。」
她慧黠地朝父親眨了眨眼,惹來麻倉齊明一陣輕笑,但隨即又眉頭深鎖起來。
是啊,本以為單純的乾旱,原來是有魔物在背後作祟,因此也多花了些精力在除魔上,只是,天運走到了太陰,相對也削弱所有守護結界的力量,相信魔物退了還是有可能再來。真是惱啊!
「唉——要是妳哥哥擁有妳百分之一的靈力就好了⋯⋯」麻倉齊明長長一嘆。每當面臨這種需要強大靈力支援的時刻,他就格外遺憾自己的長子只是個「平凡人」。
或許比起一般人而言,勝十分聰穎沉穩,成熟與體貼的程度比起妹妹綾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在交易買賣與管理上也有過人之處,但因身在麻倉家,靈力代表一切,除此之外,再多其他長才也無用武之地。
麻倉綾沒有答話,只是微笑看著父親。她明白父親大人對於哥哥的愛絕對不亞於她,這一番話不過是一時感嘆抒發情緒罷了。
「父親大人⋯⋯」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父親的神情,試探的問:「再過不久,我就滿十五歲,是不是⋯⋯該讓我進行晶魄的守護儀式了?」
聞言,麻倉齊明一怔,半晌,才轉頭望向天空,陷入沉思中。即使他已經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但握著茶杯的手還是微微顫抖著。
幾年了?他自問。以為自己在經過這些年後,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當這個話題再度被提起時,瞬間的衝擊還是讓他亂了陣腳。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裡重現,每一個片段,都是沉痛萬分的回憶,要是可以,他真的衷心希望綾子一輩子都別再提起這件事,但是他知道這是逃避不了的,就算他不提,綾子不提,麻倉家的長老們,也不會容許守護儀式繼續耽擱下去。
「綾子,妳真的決定了嗎?」他長長一嘆。
「嗯,這是我應該做的。」麻倉綾十分肯定的點頭,她想幫父親分憂解勞,擔起身在麻倉家應負的責任。
「那就跟我來吧。」麻倉齊明站起身,率先踏出門外。
既然一切都是早已決定好的事,他也不再多說什麼,雖然愛妻當初就是因為守護晶魄而喪命,但時運至此,魔道猖橫,也只好早些讓綾子開始行使她的使命⋯⋯
尾隨在父親身後,麻倉綾靜靜地走過長長短短迂轉的迴廊,兩人最後在一扇厚重的銅質大門前站定。
麻倉齊明抬頭望著門上的五芒星家徽,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沉重。
許久後,他才長聲一嘆,自袖中抽出了兩道咒符,口中喃喃唸道:「青龍召來、玄武召來。」
咒符在低沉的施咒聲中隨著火焰化成兩道人形,一個是被青焰圍繞的青龍,另一個則是泛著黑光的玄武。
「主人。」
「主人。」
「守著大門,不許任何東西靠近。」麻倉齊明命令。
「是。」
在部署好青龍跟玄武兩大式神後,他再度唸起咒語,眼前的銅質大門應聲緩緩開啟。他領著女兒走入門內,穿過一段幽暗的長廊,來到盡頭的圓形大廳。
除了一個些微高起的小平台與地上發著淡淡光芒的五芒星外,這個大廳已經沒有其他的擺設,四周充滿著結界,是麻倉家不為人知的隱密祭壇,也是「晶魄.無」脫離上一任守護者的身體後所藏放的地方。
麻倉齊明走至五芒星中央,再度唸出咒語。
半晌,一顆透明的魄石浮現於五芒星中央,泛著銀色與淡藍的光芒。
那便是「晶魄.無」。
據聞,自古存在「光」、「闇」、「無」三大晶魄來維持三界的平衡,前兩者各擁有光明與黑暗兩種力量,而「晶魄.無」則是擁有把所有事物還原的力量,可將一切事物歸為「無」。
「晶魄.光」為天界所擁有,「晶魄.闇」為魔界所擁有,存在於人間界的「晶魄.無」則一直為麻倉家守護。
而麻倉家的繼承人麻倉綾,就是被長老們選出的下一任晶魄守護者。
「綾子,妳真的不後悔守護這晶魄?」手裡握著晶魄,麻倉齊明的手顫抖著,他突然覺得這晶魄冰涼得嚇人,「妳應該知道,守護這晶魄用的是⋯⋯性命。」
縱使不該,他還是私心的希望女兒可以拒絕這使命,只要她開口拒絕,即使困難,他還是會為她向長老請求更換守護者。
「我要守護它,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就像她母親為了晶魄奉獻一樣,麻倉綾堅定地說。
深知女兒執拗的個性,麻倉齊明不再開口,望著手中的「晶魄.無」,不禁回想起妻子為了這顆晶魄而喪命的往事。
自從妻子為保護晶魄喪命後,麻倉家一時無法決定下一任守護者,於是長老們用盡一切力量在這裡張起結界,本想暫時阻隔晶魄的靈氣外洩,防止那些妖魔找上門來,只是沒想到結界的力量竟然支撐了幾年。他本來還希望這塊晶魄如果能這樣就待在結界裡,或許就不需要守護者。
只是,他亦明白,由於「晶魄.無」本身的能力所致,結界慢慢被吸收淨化而越來越薄弱,除非將晶魄放入守護者的軀體中,否則等到結界消失,「晶魄.無」的靈氣就會再次散發出來,吸引無數的妖魔前來搶奪。
許久,他才低嘆,「唉⋯⋯好吧,等會兒沐浴完畢,妳必須在這五芒星陣內待上七日,七日後,我會和長老們開始進行儀式。」
麻倉齊明走向前,緊緊的將女兒擁入懷中。當她決定成為「大人」,擔負起陰陽師的職責之後,就得開始受麻倉家嚴謹家規的束縛,一切以蒼生福祉為重,在此之下,親情的力量能做的,就顯得很單薄了。
「齊明大人,我要在這裡陪主人。」一路上跟隨著他們進來的昊寅開口。
「我也要。」卯玥也跟著說。
「妳湊什麼熱鬧嘛!」
「我不管,人家也想要待在主人身邊。」離開主人太久令她害怕,而且她本來就是主人的守護獸,她才覺得昊寅是硬湊熱鬧的咧。
「卯玥本來就是綾子的守護獸,這個時候理所當然要待在綾子身邊,至於昊寅⋯⋯」麻倉齊明看向一旁鬥嘴的兩隻靈獸,在瞧見昊寅身上的黑色紋路之後,眉頭輕皺。「昊寅這麼神勇,就跟青龍和玄武守在門口吧,儀式前夕,一定會有很多妖怪來侵擾。」
是他多心嗎?麻倉齊明暗忖,這紋路似乎未曾在任何靈獸身上見過⋯⋯
「也可。」昊寅不再討價還價,雖然很想待在主人身邊,不過保護主人這個任務也還算讓他滿意。
 
往左、往右、飛上、落下、轉圈⋯⋯往左、往右、飛上、落下、轉圈⋯⋯
「我說小不點,你不累嗎?」斜倚在柱子旁,玄武意態闌珊的看著昊寅重複這些動作幾十次,這個小靈獸不累,他看到都累了。
「我在巡邏呀!要是有不長眼的鬼怪敢來作亂,我就可以立刻把他打跑!」昊寅作勢向前揮拳,並生氣道:「還有,不要叫我小不點!」
「哈!哈!」不理會他的抗議,玄武大笑,「就憑你也想要保護綾子大人,你不知道,那些妖怪都長得齜牙咧嘴,張開血盆大口就可以⋯⋯:吼!一口把你吞掉!」
他跳到昊寅面前,張牙舞爪嚇唬他。
「玄武,別鬧了。」一旁的青龍開口,持續保持著警戒。儀式前夕理應會有許多的妖魔被靈氣吸引而來,甚至想藉機搶奪晶魄之石,但這七日來卻連隻小鬼都沒有,氣氛平靜得很詭譎。
「主人。」
「主人。」
「齊明大人。」
身穿白色的儀式之服,頭戴長帽的麻倉齊明朝大門走來,他身後跟著修、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長老,兩名式神和昊寅立刻恭敬行禮。
「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這七天來很平靜。」青龍恭敬地回答。
「平靜嗎?」麻倉齊明沉思了一會兒,為了謹慎起見,還是自長袖中再抽出兩張咒符,口中喃喃唸道:「朱雀召來、白虎召來。」
另外兩名式神,隨即出現在眾人眼前。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防萬一,請你們務必守護待會兒的儀式。」這塊曾經掀起許多腥風血雨的晶魄,他不相信在經過幾年後的今日,會變成乏人問津的石頭,恐怕,一切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是。」
「齊明大人,昊寅可以進去陪在主人身邊嗎?」連著七天沒見到主人跟小玥,他挺想念她們的。
「昊寅,待會兒的儀式很重要,請你繼續在這裡保護綾子。」
他對昊寅身上的黑色紋路顧忌未除,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這裡的每個人,請務必都要謹慎。」轉向其他人,麻倉齊明的神色嚴峻。
「是。」
邁開步伐走進門內,他身後的傷門長老突然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傷門長老,你沒事吧?」修門長老關心地問,傷門長老的臉色看起來似乎有點蒼白。
「我沒事。」微笑拒絕攙扶,傷門長老刻意後退了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一行人穿過長廊,來到圓形大廳。
「父親大人。」麻倉綾正跪坐在五芒星中,長髮整齊的垂落,身上同樣是一身純白的儀式之服。
「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只是小玥睡著了,我叫不醒她。」
「暫時把她放在一旁吧。」麻倉齊明以眼神示意一旁服侍的式神將卯玥抱至五芒星陣外,白絨絨的毛球依舊熟睡著。
「綾子,待會兒我會將晶魄嵌入妳的心臟之中,妳要謹記,從此這顆晶魄將與妳的生命同在,當晶魄被取出時,也就是妳的生命告罄之時。」
「嗯,我知道。」她自式神手中接過清泉飲下,在五芒星陣中坐定,緩緩閉上雙眼。
「開始吧。」他站上主祭者的位置,八門長老亦環繞著五芒星陣各自站定。
麻倉齊明手持長杖,隨著口中的咒語揮舞,速度越來越快,接著,「晶魄.無」在五芒星陣中浮現,麻倉綾的胸口也跟著發出淡淡光芒。
「吼!」
就在準備將晶魄嵌入之時,傷門長老突然大吼,自他口中吐出一口烏黑的瘴氣,臉部頓時變得猙獰萬分,接著就像獵豹見著獵物般,飛快地朝晶魄衝去!
糟糕!在外頭佈下重防,卻疏忽了敵人暗藏在內,這些妖魔竟聰明的附身在長老身上。麻倉齊明心頭一驚。
「快阻止他!」唸了一半的咒語被迫停止,麻倉齊明因為咒語反噬而吐血,其他長老見狀衝向前,卻完全阻擋不了發狂的傷門長老。
就在傷門長老快觸碰到晶魄的同時,突然一陣狂風颳起,傷門長老硬是被風給衝開。
「卯玥!」
在危急時刻醒來,甦醒後的卯玥,已經由一團小毛球轉為靈獸的完全體,變成一隻美麗白皙的獨角獸。她揮動著翅膀,擋在晶魄與主人面前。
麻倉綾則趁機將晶魄握入手中。
「吼!」傷門長老狂吼,蓄勢再度向前衝,他的眼中此刻只有對晶魄的執著,無視於阻擋在前的卯玥,他一掌擊向麻倉綾——
「主人!」聽到騷動急忙趕進來的昊寅及四神,在見著這一幕時卻只能焦急的大喊,來不及阻擋。
「綾子!」
就在麻倉綾瘦小的身體即將挨上這來勢洶洶的一掌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天際,叫聲卻是來自於傷門長老。
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自她額上閃出,傷門長老被光芒反彈倒臥在地,在這同時另一道低吼聲響起,昊寅竟也在紫色光芒中轉為完全體。
他急速衝向傷門長老,一口咬住他的頸項,將附身在長老身上的妖魔拖出。
「你是⋯⋯」原來掙扎著的妖魔在看見昊寅額上的紋路時,不禁呆住。這個印記不是,不是⋯⋯「饒命啊!殿主⋯⋯」
妖魔還沒說完,昊寅已經一口將他吞食乾淨。
「小寅⋯⋯」麻倉綾也不禁一愣,因為他額上的紋路,竟跟她額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主人,妳沒事吧?」他想要靠近她,卻被麻倉齊明擋下。「齊明大人⋯⋯」
為什麼齊明大人要拿著長杖指著他,他做錯了什麼事嗎?他只是想要保護主人而已。
「你果然不是靈獸。」昊寅渾身散發出來的邪氣,儼然是一隻魔獸。
「父親大人!」
「綾子,退下。」
「父親大人。」她上前緊握住父親的長杖,生怕他攻擊昊寅,「我知道小寅是魔獸,可是他並沒有惡意,他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也一直在保護綾子啊!」
「魔獸?你們在說什麼,誰是魔獸?是在說我嗎?」昊寅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綾子⋯⋯」
「小寅也是你看著長大的,父親大人應該知道他的本性並不壞。」
「綾子,魔獸終究是魔獸,之前他只是還沒覺醒。」
「父親大人,」麻倉綾擋在昊寅面前,「剛剛小寅覺醒後,也只是想著要保護綾子不是嗎?而且傷門長老也是因為小寅才獲救的呀!」
她看向一旁的傷門長老,他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女兒說的他都明白,麻倉齊明有一絲動搖,他看向眾長老們,用眼神詢問他們的意思。
「齊明大人,還是先完成晶魄的守護儀式吧。」傷門長老開口,因為他的疏忽才造成儀式的中斷,他現在只想盡快將這個錯誤彌補回來。
「嗯,齊明大人,先完成儀式吧。」其他的長老也一併附和。
「四神。」
「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隨即在五芒星陣外張開守護結界。
八門長老也站回定位,麻倉齊明再次揚起手中長杖,口中喃喃唸著咒語,「晶魄.無」便慢慢沒入麻倉綾的胸口,從此與她的生命緊密結合。
「父親大人,小寅⋯⋯」不顧因儀式消耗過多體力而開始產生的暈眩感,麻倉綾一心只掛念著昊寅的安危,她拉住父親的衣袖。
「我可以饒過昊寅不死,但他必須永遠被關在結界中。」閉眼沉思半刻,麻倉齊明做出決定。
這已經是身為一個陰陽師最大的讓步。
「四神。」
「是。」
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隨即圍繞在昊寅四周,將他帶往囚禁牢獄。
麻倉齊明隨後在囚禁牢獄的地上畫下五芒星陣,將昊寅的四肢鎖上貼滿咒符的鐵鍊,更謹慎的在牆壁四周也佈滿束縛咒。
如此大費周章,只因昊寅身上散發的魔之氣,比他這一生所見過的任何魔物都要來得強大!
第二章 未婚夫
三年後
 
「災禍離去,福祉降臨,明明亦復明⋯⋯」
「噹啷!」靜謐的空間中,只有長杖上的鈴鐺隨著咒語規律的發出清脆聲響。
四周的火焰在微風裡輕晃,神聖而莊嚴的祭壇中,麻倉綾身著白色的祭祀之服,頭上戴著長帽,她的神情嚴肅,黑眸閃著熠熠光芒。
離守護儀式過後三年,麻倉綾已十八歲,雖然必須等到二十歲的成年禮後才能正式繼承麻倉家,但她的能力早足以擔當重任,於是被長老們選為今年「天祭」的主祭官。
祭壇上擺放著琳瑯滿目的祭品,除了其他的輔祭官和侍僕外,祭壇周圍滿是誠心祈求未來一年能平安的百姓。
「天祭」完畢,麻倉綾示意侍女們將貢品分送給百姓。
「綾子,辛苦了,妳也已經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麻倉齊明微笑道。
拿下長帽,她走下祭壇,捨去接送的轎子,隨父親一同步行回麻倉家。
「跟父親大人比起來,綾子要學習的還多著呢!」攏了攏長髮,麻倉綾對自己的能力很謙虛,縱使父親這一兩年來已經慢慢的把事情都交予她來處理,但對她來說,父親依舊是最令她敬重的陰陽師。
「有件事,父親想跟妳談談。」麻倉齊明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或許是因為女兒凜然的個性,在她開始守護晶魄之後,注意力便完全放在提升自己的能力上頭,以至於這些年來,他們父女間的交流總是在教授陰陽術中打轉,三年晃眼即過,他才突然驚覺女兒早已到論及婚嫁的年紀。
「是什麼樣的事情讓父親大人這麼難以啟齒?」聰明如她,當然感覺到父親的異樣。
「過兩天會有重要的客人來訪。」麻倉齊明清了清喉嚨,「是土御門家。」
「土御門家?」
土御門和麻倉家一樣,都是自平安時代以來的陰陽師世家,不似其他只想獨自坐大、鞏固勢力,以及排他性強的陰陽師世家,土御門和麻倉家的關係十分良好,共同為蒼生福祉盡力,同時也是最為人敬重的兩大世家。
「綾子,妳已經十八歲,再過兩年就要接管麻倉家了。」麻倉齊明停下腳步,「長老們的意思是想介紹妳跟土御門家的公子認識。」
「聯姻嗎?」不難想像這是兩家長輩想要藉著成為親家,讓彼此關係更緊密的手段。
「綾子如果不想,父親會向長老們回絕的。」能結為親家是再好不過,但如果綾子不願意,就算長老們再堅持,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一定會力抗到底。畢竟綾子為了麻倉家已犧牲太多,這次事關終身幸福,他說什麼也不讓步。
「土御門家的二子今年二十三,跟妳的年齡相近,兩天後會跟著妳壬海伯父一起過來,到時會介紹你們認識,如果綾子不喜歡這樣的安排,父親也可以去拒絕。」
「不,沒關係的。」她知道父親的難處,這樣的安排一定是長老們的意思,「做個朋友也無妨。」只是,她的印象中,土御門家這一代不是單傳嗎?長子土御門長川也已經結婚多年,何時出現個二子?
「綾子,這些年來真的是辛苦妳了。」麻倉齊明突然望著天空有感而發。
不論是身為女兒或是身為麻倉家的繼承者,綾子的表現都近乎完美、無法挑剔,別人欣羨她年紀輕輕就能夠掌握大權,卻鮮少人注意到她的辛苦與背負的責任有多重。
身為父親,對於這一切瞭然於心,固然驕傲有女如斯,卻也更心疼她。
 
挽起長髮,在頭上簡單的纏了個髻,加上幾支銀釵點綴,麻倉綾一改平時的樸素裝扮,並在小巧的臉蛋撲上淡淡的粉。
她接著起身,讓侍女為她穿上繡滿櫻花圖案的和服。
「綾子小姐,壬海大人和公子已經在西邊廂房等候。」
「我知道了,告訴父親我馬上就到。」
「是。」聞言,式神轉身離去,「叮鈴」作響的串鈴聲漸行漸遠。
梳妝完畢,麻倉綾起身前往廂房。走在蒼蒼鬱鬱的石子林道上,她的心情稱不上緊張,面對幾乎已經被安排好的婚姻,她沒有排斥,也沒有怨懟,過慣了平靜的生活,順著注定的命運,從此結婚生子並做好陰陽師的職責,也無不可。
只是對於素未蒙面的未來夫婿,她多少有些好奇與想像。
在廂房前站定,麻倉綾低身跪坐下來,幾綹自然垂落的髮絲將她的身影襯得更加嫵媚動人,她低著頭,讓式神將紙門拉開。
「呵呵,綾子都長這麼大了。」清朗沉穩的聲音來自於土御門壬海,他看著麻倉綾的身影,眼神裡有著十足的滿意。
「是啊,壬海也有五年沒有見到綾子了吧?」
「伯父好。」麻倉綾輕聲問候,依舊低著頭,走至父親身旁坐下。
「呵呵,綾子真的是長得越來越標緻了。綾子,這個就是二子,土御門長津。」土御門壬海笑著為兩人做介紹。
「綾子,問候長津公子。」麻倉齊明亦帶著笑意開口。初見土御門長津,對方俊逸的外表加上翩翩風度,讓他很滿意,若是綾子也有意,這將是一段良緣吶。
「長津公子⋯⋯」麻倉綾緩緩抬起頭來,但當視線落在土御門長津身上,原欲出口的話語卻在見著了他之後梗在喉嚨。
是他?!
那俊美的面容絲毫未變,勾魂的薄唇依舊帶著笑意,只是一頭藍紫色的長髮轉為烏黑,整齊的束在身後。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看來綾子對二子似乎很有感覺。」飲了一口茶,土御門壬海笑道。
感覺啊,這是什麼樣子的一種感覺呢?麻倉綾說不上來,還未能從震驚中拉回。從五歲開始在她腦海中抹不去的身影,她原以為再也不可能遇到的鬼,竟然出現在面前,而且成為土御門家的二子?!
「讓長津跟綾子單獨出去走一走吧,有我們在,他們也不好聊天。」急著促成兩家的親事,土御門壬海建議著。
「綾子,妳就帶長津公子到後頭的櫻花園逛逛吧。」對於這門親事,麻倉齊明當然也樂見其成。
似沒聽見父親的話,麻倉綾還處在呆愣中,久久不語。
「咳⋯⋯咳⋯⋯綾子。」麻倉齊明輕咳,藉此喚回她的注意力。
「是⋯⋯是,父親大人。」真是的,她失態了。
櫻花園裡,正值午後風起之時。
一前一後,兩個人靜默地漫步在滿是花瓣的小道上,土御門長津幾乎是自顧自的走著,後頭的麻倉綾必須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看著他那高過自己將近半截身的魁梧背影,她覺得自己似乎從那看起來十分愜意悠閒的步伐中,嗅出了一點不耐煩的味道?
「當家父告知今天的拜訪及用意之後,我一直在腦中想像綾子小姐的樣子。」土御門長津終於打破沉默,他解開長髮,任其隨風飄揚,一改在長輩面前恭敬嚴謹的態度。「綾子小姐比我想像中美麗許多,真可說是⋯⋯驚豔。」
麻倉綾沒有答腔,也沒有因為他稱讚的話語而露出欣喜之情。
她的思緒不禁回到五歲時,她想說服自己土御門長津只是碰巧跟那個鬼長得相像,然而他身上傳來的淡淡槴子花香卻提醒著她,別自欺欺人。
在面前飄揚的長髮,讓她向來平靜的心起了陣陣漣漪。
見麻倉綾依舊沉默不語,土御門長津有些窘迫,低頭細聲抱怨一番後,兀自說著,「也早就聽聞綾子小姐的許多事蹟,知道妳是個厲害之人,跟處在土御門家養尊處優、毫無成就的我截然不同⋯⋯」
頓了下,深邃的眼眸悄悄瞄向身後的麻倉綾,似乎期待著她總該對於自己這句話有所反應了,但等了幾秒,美麗的女子卻依舊一臉淡定。
土御門長津只好轉回目光,斂去眸中浮現的無奈神色,繼續說:「再加上我的個性不拘小節,實在委屈才貌雙全的綾子小姐,聯姻之事,著實是我高攀不起。」
無法違抗父親的命令,又不想惹上麻煩,他乾脆趁著只有兩人的時候暗示對方,若由女方開口拒絕這門婚事,應該也比較不會損了她的面子吧?可希望她能聽明白才好。
「相信以綾子小姐的身份,多得是⋯⋯」土御門長津本想迅速交代完,好了結這門如大禍降臨的親事,直到長髮突然被拉住,才迫使他停下腳步。
他轉頭看向麻倉綾,驚訝於她大膽突兀的舉動。
「你的頭髮原本不是藍紫色的嗎?」手中握著他的黑色長髮,她似是在喃喃自語,卻讓土御門長津有如被雷轟著一般。
「妳⋯⋯」紫色眼眸警覺地瞇起,首次正視著麻倉綾。
她怎麼會知道他頭髮的真正顏色是藍紫色?
麻倉綾潑墨般的晶亮雪眸一瞬也不瞬地迎上他的視線,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無懼與澄澈,清楚的映出自己的倒影。
是因為麻倉家血統的靈力,所以可以識破他的偽裝嗎?土御門長津思忖著。
不可能,如果是的話,為何麻倉齊明與土御門壬海等眾人都可以輕易地被他欺瞞過去?他對自己施展的幻術還有這起碼的自信。
可,又為什麼⋯⋯
彷彿又回到五歲那一年,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對方,時間再度靜止了。
風依舊颯颯地吹著,卻飄不進兩人之間的世界,直到一片櫻花花瓣淘氣地閒躺在麻倉綾的青絲上,連接起十數年前的畫面,土御門長津才猛然記起他曾經見過她。
那股絲毫未變的清靈氣質從記憶深處浮現——原來她是那個小女孩。
他輕笑出聲,伸手撫去她秀髮上的花瓣,釋然多於訝異,他的語調輕鬆,像是被識破偽裝已不再是一件重要的事。
「原來是妳!怎麼,妳沒忘記那晚發生的事情嗎?」
暗暗欣喜於他竟然記得她後,麻倉綾搖頭。就是忘不了才會這麼困擾嘛。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成為土御門家的二子?」她心中有太多疑惑,包括五歲那時的事情。
「我是來找東西的。」
面對她毫不修飾的詢問,土御門長津有一瞬間的怔愣,似乎對於對方的直接感到不太習慣,短暫停頓後,故作輕鬆的回了一個答案。
「找東西?」
「是啊,找東西。可以⋯⋯放開我的頭髮了嗎?」修長的手指了指還被她握在手中的黑色長髮,土御門長津語帶戲謔地開口,這次倒是真的讓他成功轉移話題了。
「對⋯⋯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舉動,白皙粉嫩的臉頰染上兩抹嫣紅,像是會燙手般,她趕緊放開他的頭髮。剛剛是一時情不自禁,才會伸手握住這老是挑撥著她心弦的髮絲。
「呵呵,妳臉紅的時候還挺可愛的。」雖然身份被識破,但他也因此不用再擔心會被這意料外的聯姻給束縛住,而影響到他此行的任務。
麻倉綾知道他不是人類,應該就不會想要嫁給他了吧?
「那一年,為什麼不殺我?」沒想到沉積在心底十幾年的疑惑,有可以問出口的一天。
「在陰陽師的眼中,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見人就殺的凶神惡煞嗎?」土御門長津再度輕笑。「況且,這麼可愛的小女孩,任誰都下不了手的。」
她還是如他當年所見,有著純潔無瑕的靈魂,這也是為何自己會對她留下印象的原因,當年雖然被她瞧見不該看的場面,但沒殺她滅口,一來是他不濫殺無辜,二來是對自己幻術的信心,反正他能輕易抹去這件事。
只是他的幻術似乎失靈了!
十三年前也好,這次也罷,他的幻術一而再的對她起不了作用,這對他而言,可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土御門長津認真的盯著麻倉綾,思索可能的原因,他的視線卻讓她覺得不自在。
「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沒有,只是很納悶。」
「納悶什麼?」
「納悶我的幻術為何對妳起不了作用。」他直言不諱。
「會不會是因為⋯⋯」她額上被他烙下的印記,免除了他所施展的幻術?但這個答案卻解釋不了為何十三年前她同樣不受影響,既然解釋不了,只好作罷。
「想到什麼嗎?」
「沒,我只是在想,你一定很厲害。」
「怎麼說?」
「否則不會連我父親跟壬海伯父都中了你的幻術,還有這麼多的人,要持續施展大範圍的幻術並不容易。」她的語氣有著佩服。
「妳不怕我嗎?」這倒讓土御門長津感興趣了。
知道他不是人類,知道他的幻術不容小覷,卻仍舊可以這樣平和無懼的和他說話,向來知道他能力的人,不是恐懼敬畏就是盡量想遠離,她的態度對他而言,是很新鮮的體驗。
尤其她又只是個人類柔弱女子。
「不怕,因為你不是壞的鬼,不,不能稱呼你為鬼,你應該是上級妖魔吧?」雖然此刻他的妖魔之氣隱藏得極好。
除了比想像中健談外,土御門長津就跟她五歲時的印象一樣,渾身散發著澄澈、令人心安的氣息,讓她能夠沒有顧忌的跟他交談。
「也不擔心我對伯父及土御門家的人不利?」
「真要下手,你早就做了,不會等到現在。」麻倉綾走至池塘邊,望著水中的倒影。「相信只要找到你要的東西,你就會悄然離去,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不留下任何痕跡。」思及他終將離開,她竟沒來由地惆悵起來。
「妳很特別,既美麗又聰穎。」他衷心讚賞,短暫接觸就可以如此瞭解他的行事作風,很不簡單。「身在麻倉家,當真埋沒妳的才華了,妳沒想過要反抗嗎?」
若非被禮教及家規束縛,以她的聰明慧黠,生活應該可以很多采多姿,連身為妖魔的他都看得出來她背的責任不輕,連婚姻都由不得自己。
「不,我並不後悔身在麻倉家。」她緩緩搖頭,「要不是麻倉家的血統,我也就沒有靈力可以幫助別人,畢竟,並不是所有的妖魔都同你一般,對人類如此友善。」
「妳很善良。」他下了結論。
穿梭於千古蒼穹之間,他見過眾多的陰陽師,卻沒有一個像她一樣完全沒有私心,全然只為別人著想,將陰陽師的職責當成畢生的使命。土御門長津不禁對她產生一絲佩服。
「其實你也⋯⋯」麻倉綾轉身,卻沒料到他就站在身後,兩人過近的距離讓她反射性想要逃開,一後退,腳卻踏空,身體往池塘倒去——
「小心!」土御門長津迅速伸手將她拉回,她順勢倒入他的懷中,只是一個舉動,卻迅速形成曖昧的氛圍,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放開主人。」
隨著憤怒的斥責,一隻純白的獨角獸翩然而降,隔開他們兩人。她怒視著土御門長津,渾身充滿敵意。
「小玥,長津公子不是壞人,剛剛我險些掉入池塘,公子只是想救我。」是她的錯覺嗎?小玥似乎很討厭土御門長津,莫非是因為小玥已經察覺到他是妖魔?
「主人,妳沒事吧?」卯玥擔憂的問。
「我沒事。」她的呼吸有些紊亂,不只因為剛剛險些掉入池塘裡,還包含土御門長津抱著她所帶來的震撼。「小玥去看過小寅了嗎?」為了讓情緒平復,她趕緊轉移話題。
「嗯,我剛剛從昊寅那回來,主人要去看他嗎?」
「長津公子,介意我帶你去個地方嗎?」憶起昊寅身上的紋路跟她額上的印記。或許小寅本是屬於土御門長津的,如果是的話,就讓他將小寅救走吧,她不願見小寅繼續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牢獄中。
土御門長津點頭,「以後叫我長津就好,不用太生疏。」
他本就不愛那些繁文縟節,身份被識破後,更不需要維持土御門家貴族公子形象,於是趁機順水推舟,要她將稱謂改了。
而他對於眼前這經過多年,依舊能維持純淨靈魂、個性率真謙卑的小女孩,好感正一點一滴的在累積中。
麻倉綾帶著土御門長津穿過花園及假山,來到囚禁昊寅的牢獄中。
「小寅。」
聽到熟悉的叫喚聲,昊寅高興地抬頭,只是興奮的神情卻在見到麻倉綾身後的土御門長津時,不禁一愣。
相較於昊寅的錯愕,土御門長津一反先前淡漠有禮的態度,薄唇揚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中有股失而復得的欣喜。
「小波波,我好想你喔——」他喚著昊寅的語氣十分親暱,但是刻意拉長的尾音卻讓昊寅感到毛骨悚然。
無視於他神情中透露出的驚嚇,土御門長津邁開步伐,好整以暇的朝他走去。
「小心結界!」麻倉綾焦急喊道。
碰到這些結界,對魔物來說,就像是碰到利刃一般,非死即⋯⋯傷⋯⋯呃⋯⋯
可土御門長津卻完全無視於結界的存在,直接踏入五芒星陣中,毫髮無傷。接著,他熱切的環抱住昊寅的頸項。
麻倉綾錯愕,訝異於父親辛苦佈下的結界,竟然對他起不了作用。
「你⋯⋯」昊寅身體一僵。
「小波波,我可終於找到你了,為什麼當初你要一聲不響的離開呢?你一走,我好寂寞喔!」土御門長津將俊容湊向他,有些怨懟。
「你當然會覺得寂寞⋯⋯」昊寅翻了個白眼。當初就是受不了每天被捉弄,他才會逃離他的魔掌。
憶起那段悲慘的回憶,他不禁在心中長嘆。
打他離開娘胎,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喚土御門長津為主人。撇開主人一心血來潮,就愛為他別上蝴蝶結,穿上可愛的衣服、鞋襪,打扮成玩偶娃娃不談;他還會沒事就突然覺得自己是一隻小鳥,想在天上飛,不然就是突然中邪似的開始喵喵叫。
更慘痛的記憶是,主人最愛玩躲貓貓遊戲,自己躲在那大到不像話的房子裡,要他去找他,而他總是在那數不清的房間與走不完的長廊中繞到頭暈,每開一道門,就有不同的「驚喜」。
不是像見鬼了看到無窮無盡的沙漠,就是突然有洪水朝他沖來,還有火山爆發、滿是毒蛇猛獸的森林,不然就是突然一腳踏空,掉進無底的深淵⋯⋯
他淒厲的慘叫,似乎帶給主人無比的樂趣。
雖然魔獸和靈獸一般,擁有一生只認定一個主人,忠貞不二的天性,但他當時小到連自己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就已經依循著求生本能,毅然決然的逃離,足見土御門長津的可怕。
為什麼要再讓他遇到他呢?嗚嗚嗚⋯⋯
「小波波,你有沒有很想我呀?」土御門長津伸出修長的手,在昊寅頭上搓揉著。
原本想要躲開的昊寅,在瞧見對方眼神中透露出「你敢躲開就死定了」的訊息後,只好無奈的乖乖接受蹂躪。
「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唉⋯⋯我這個主人真失職,沒有在你成長、最需要人陪的時候,待在你身邊。」
就是沒有你待在身邊,我才能平安無事的長這麼大啊!遇到綾子主人之後,他彷彿在天堂重生一般,每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哀怨的看向麻倉綾,用眼神無聲的發出求救的訊息,土御門長津已經摟到他頭皮發麻啦。
昊寅是陪著她成長的靈獸,麻倉綾馬上讀懂他的心聲。真是糟糕,小寅似乎不是很樂意與長津公子重逢,這⋯⋯
「小波波——」土御門長津拉起一條綁住昊寅的鐵鍊,滿臉疑惑。「你怎麼會被這種細繩子困住呢?」
這寫滿咒語的鐵鍊當然鎖不住他,是他自己不願意掙脫。昊寅內心回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欺負對不對?」土御門長津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不不不!他在這裡的生活好得不得了。
「你一定是在這可怕的牢獄內,每天被凌虐⋯⋯」
他以前的生活才是被凌虐啊!
「沒關係,小波波不怕,我這就把你放出來。」語畢,土御門長津握著鐵鍊的修長手指泛起淡淡藍光。
「住手!」昊寅終於開口,焦急的阻止他的動作。
「小波波⋯⋯」怎麼了嗎?土御門長津不解。
「是我自願留在這裡的。」
這個結界其實一點束縛的能力都沒有,只是逃離這裡,他就看不到綾子主人,不能待在主人身邊,自由對他而言,也就沒有多大的意義。
「長津⋯⋯」本欲讓昊寅重獲自由,但看到昊寅的反應,麻倉綾開始猶豫是不是可以放心的讓土御門長津帶著他離開。
正當她想要詢問昊寅的意思時,一股強烈並帶著血腥味的穢氣突然竄入麻倉家,繫著警戒結界的鈴聲立即「噹噹」作響。
麻倉綾焦急地轉身往外跑,土御門長津亦跟了出去。
「小波波,待會兒我再來救你唷!」臨走前,朝昊寅送出一抹微笑,卻讓他感到頭皮發麻,全身不受控的顫抖了一下後,才稍微恢復冷靜。
「小玥,保護主人的安危。」察覺出是一股非同凡響的妖氣,昊寅機警地站起身,沉聲交代。
「我知道。」沒有遲疑,白色的獨角獸隨即消失在一片光芒之中。
對於土御門長津離去時的話語,昊寅心想:你快走,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還有,離綾子主人遠一點⋯⋯
 
麻倉家大宅的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眾人所注目的,是人群中央一個戴著大斗笠的苦陀僧,他的腳下,趴著一個被繩子綁住的壯漢,壯漢正痛苦的喘著氣。
「我要找麻倉家最厲害的人!」手中的金剛禪杖重重頓地,一陣渾厚的大喝,把圍觀的民眾震離了一大步。
這名苦陀僧是個道行高深的人。麻倉綾來到門口,迅速打量一眼僧人之後,下了結論。
麻倉齊明和土御門壬海也已經來到門口,卻沒有出聲。前者看向自己的女兒,示意她小心處理。
「請問大師登門拜訪,不知有何指教?」看了地上的景象,麻倉綾白皙的小臉上頓時蒙上一層寒霜,口氣因此變得不是很和善。
這個苦陀僧是怎麼了?即使地上的人被魔物附身,終究還是人類啊!怎麼會像是對付害蟲一般地如此對待著他。
咦?這不是被魔界列為上級通緝犯的頭號要犯嗎?哈,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尾隨而至的土御門長津在心中漾開一抹若是被人瞧見肯定頭皮發麻的笑容。
「呵。」笑意未歇,在瞥見麻倉綾的神情後,他的笑容更加深許多。
他以為如麻倉綾這般淡泊豁達的性子,大概也只會有溫柔和善的表情,想不到她此刻的神情竟帶著不悅,看得出心中更是有把怒火在慢慢的燃燒著。
有趣,不枉他特地趕來看好戲!
「敢不敢跟我比賽,看看誰能把這個鬼除去?」苦陀僧睨著麻倉綾。
他走遍各地修行,也曾經與無數的高手較量過除魔,在聽說平安京的麻倉家有著領導陰陽師一職的地位時,便期待可以來此一較高下,豈料麻倉家似乎沒啥人才了,竟憑這小娃兒也敢站出來說話,也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
「驅魔是為了解救蒼生,不是讓你拿來炫耀自己的能力有多高強。」無畏於眼前這高出自己將近半個身子的苦陀僧,麻倉綾嚴肅的說。
「哈哈哈,廢話少說,妳不動手,就看我如何宰了這個魔物。」苦陀僧揚起法杖,對準壯漢的胸口準備刺入。
「住手!你這麼做,連這個人都會沒命的。」她趕緊衝上前去阻止。
「哼!他已經快被妖魔給同化了,救他也沒用。」苦陀僧的動作未歇,「不能堅定自己的意志而被妖魔附身的人,救了也是白救。」
他一把推開她,口中喃喃唸起咒語,就在法杖快刺入壯漢的心臟時,一道銀白色的光芒打向法杖,將他震開,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苦陀僧怒視著發出光芒的人,麻倉綾的雙手還維持著剛剛發出攻擊咒的姿勢。
「簡直是找死!」惱羞成怒,他將矛頭轉向她,抓起法杖就朝她衝過來。
麻倉綾不慌不忙地唸起咒語準備迎擊。
而後頭一直在看著好戲的土御門長津,在瞧見苦陀僧欲攻擊她後,俊逸臉上的笑容已然隱沒,掌中悄悄蓄起一股紫色的真氣,紫眸也染上薄薄的怒氣。
看見有人想對麻倉綾不利,竟讓他的心中生出一股不悅。
白色的光芒與苦陀僧的罡氣撞擊在一塊,爆發出來的耀眼光芒隨即散開成五道光束,將苦陀僧的四肢及脖子纏縛住,令他動彈不得,只能恨得牙癢癢的怒瞪麻倉綾。
頃刻之間,她不但抵擋住苦陀僧的攻擊,更化守勢為攻勢,成功將其制伏。
土御門長津將掌中的真氣斂去,嘴角輕輕的揚起一抹激賞的笑容。
哎呀!好一個麻倉綾,臨危不亂,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若非礙於身份,他一定當場鼓掌叫好。
「淨化心靈,邪魔除去⋯⋯」麻倉綾再度唸起咒語,這次換成倒在地上的壯漢開始痛苦呻吟。
隨著唸咒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壯漢的呻吟轉為淒厲的慘叫,他開始在地上打滾,原本圍觀的民眾紛紛害怕地退離十尺之外。
「喝!」一道白色光束擊向壯漢,他的面孔瞬間猙獰扭曲,口中吐著青色火焰,頃刻,一隻全身長滿鱗片的魔物自壯漢的身上分離開來,惹來圍觀民眾一陣驚呼。
看到如此驚駭的景象,大家理應成鳥獸散,逃命去也,但眾人仍然留下,他們信任的看著麻倉綾,好奇她接下來的舉動。
壯漢蒼白著臉,已經昏死過去,而那隻魔物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她,脫離人身後,他散發的邪惡氣息更加濃烈。
「綾子,這隻魔物就交給我來⋯⋯」怕麻倉綾應付不來,土御門長津想要上前接手,將妖魔擒回魔界。
「你快退下!」
魔物趁著他說話之時朝他們發動攻擊,麻倉綾趕緊推開土御門長津,另一手自頭上拔下四支銀釵,飛快甩出,竟精準地插入魔物的穴道,將他定住。
銀釵上散發著聖潔的白光,妖魔輕易地被制伏了。
「喝⋯⋯哈⋯⋯呼⋯⋯」魔物痛苦的喘著氣,「竟然落入妳的手中⋯⋯要殺要剮,隨便妳吧⋯⋯呼⋯⋯」
「生命都是寶貴的。」麻倉綾來到他面前,掏出一只寫滿咒語的玻璃瓶,唸動咒語,將魔物收入其中。「只要你好好修煉,就能淨化你的罪孽。」
已被一股吸力吸入,瓶中的魔物一臉錯愕,一旁的土御門長津也有同樣的心情。她的仁慈與善良,竟然是不分人類或魔獸!
麻倉綾將瓶子交給一旁的侍女,示意她將瓶子擺到麻倉家的五芒星陣裡,接著轉身解開苦陀僧身上的束縛。
「放著魔物不殺,妳會後悔的。」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拿起長杖,忿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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