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上冊封的欽差大人,專辦各種光怪陸離的案子,
可是他是第一次看到像她這麼荒謬的女人,
被無知的村民當成祭品獻給根本不存在的河神,
她不像一般女子只曉得哭,反倒想辦法逃跑,還帶他去救其他人,
他本以為兩人的交集會隨著案子偵破後結束,
怎料她竟威脅他若是不答應帶著她一起辦案,就要糾纏他一輩子,
既然如此,他就帶她回府……當丫鬟!她果真讓他驚喜連連,
除了做好分內事,打點和其他下人的關係,還每天晨跑練體力,
更讓他驚奇的是她居然懂點功夫,他將她的努力盡收眼底,
倒也縱容著她帶她一同去辦案,她分析起案情更是頭頭是道,
他明顯感覺到向來平靜的心湖因為與眾不同的她而起了波瀾,
卻只能隱藏這樣的心思,畢竟他還無法破解加諸於身的「詛咒」,
他不能連累她……
佟芯
喜歡看日劇、韓劇和日本動畫,得了一種沒有追劇就會死的病(但是都看不完)。
喜歡在寫稿時聽音樂,尤其是聽我愛的日本樂團和喜歡的動畫歌曲,放得越大聲就寫得越起勁。
把所有的浪漫因子都獻給寫小說這件事,現實中是個很務實,一板一眼,完全不浪漫的人。
最大的目標是出版一百本的書寶寶,現在正努力朝這個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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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趙晴希穿著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裙,活似古裝劇裡的村姑,此時她人被關在一間簡陋的茅屋裡,從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好幾個古人站在外頭,她知道自己這是穿越了,穿越就算了,糟糕的是她居然穿成了河神的祭品,茅屋外的那幾個村民,就是為了防止她逃跑在看守她,等著明天河神娶妻的祭典上將她獻給河神,讓她真想抱頭吶喊,有比她更慘的穿越嗎!
也因為擁有原主的記憶,趙晴希知道她穿來歷史上沒有記載的南風國,而這個村子叫梅來村,是四胡縣裡一個窮困的小村莊,每年一有風災,也就是颱風,就會鬧水災,村民的生活苦不堪言,加上迷信無知,他們竟求助於河神,連辦了兩年的河神祭典,每個月都獻上一名閨女。
她只要一想到那些當祭品的新娘都沉入河底化為白骨了,便不由得打起冷顫,她才不想被當成祭品丟入河裡淹死,對這種殘酷的祭典也是氣憤的,她想阻止村民們繼續這種荒唐無知的殺人行為。
趙晴希的父親在她國小就過世了,他是名警察,逮捕過許多壞人,是她最祟拜的人,所以她從小就很有正義感,也立志像父親一樣當個英勇的警察。
辛苦將她撫養長大的母親,雖然認為女孩子當警察太危險了,但知道她是想繼承父親的遺志,一路上也很鼓勵她,可惜她考上警大沒多久,母親便因為太過操勞病逝了,但個性開朗的她仍努力朝著目標前進,讀完警大,在基層待上幾年後,追隨父親的腳步進入刑事組,跟著前輩們一起辦案,替無辜枉死的受害者伸冤。
趙晴希穿越前最後的記憶是她在追捕某個犯了兩起殺人罪的兇嫌,兇嫌抓了民眾當人質,為了救出人質,她和一名前輩分工合作,由前輩引開兇嫌的注意力,她再出手相救,沒想到兇嫌另有幫手,從背後偷襲她,她就這麼和父親一樣死在嫌犯手中……
她摸了摸後腦杓的腫包,還泛著疼,原主就是不想被當成祭品才會逃跑,豈料摔了一跌,就這麼撞到頭死了,她因而穿到她的身上。
也因為這樣,村長命令村民們在外頭看守,將門鎖得緊緊的,連送吃的來都不會開門,只從釘有木條的小窗子的縫隙扔進來,對她防備得很。
不過她是不會放棄的,等她逃走後,她還要找官府拯救這個迷信的村莊!
趙晴希靠近窗子,看著幾個看守的村民,目光定在其中一位離她最近的男人身上,有原主記憶的她,很快知道這位大叔平常對她還不錯。
她可憐兮兮的朝他喊道:「洪大叔,放了我好不好,我上有爹娘要養,下有弟妹……」
「晴丫頭,妳是撞昏頭了嗎?妳爹娘早就死了,妳也沒有弟妹。」洪大叔一副她腦袋壞了的模樣瞅著她。
趙晴希想了想,還真的是,原主叫趙晴,今年二十歲,幾年前爹娘相繼染病過世後就成了孤兒,婚事也沒人安排,平日都是自己種野菜養活自己,過得很刻苦。
「那我爹娘死了,我更是孤苦無依的孤兒啊,我不想死……」
洪大叔心地不壞,也覺得她可憐,但也只能無奈的勸道:「晴丫頭,妳是河神大人選出來的,妳就認命吧,要不河神大人大怒,下次發洪水會死更多人的。妳這丫頭命苦,跟在河神大人身邊享福也是件好事……」
趙晴希雙手捉著木條,繼續說服道:「洪大叔,這世上並沒有河神!我被扔進河裡會淹死的,那些被當祭品的女人早就都死了……」
此話一出,洪大叔臉色一變,斥責道:「妳別再說這種對河神大人不敬的話,會受到懲罰的!」
她仍不死心的道:「洪大叔,難道你不覺得那些當祭品的女人很可憐嗎?在我之後還會有人犧牲吧,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大叔,你不是也有個女兒嗎?她今年十歲,等過了五年……」
洪大叔臉色一變,「閉嘴,別再說了!我再幫妳拿顆饅頭和水,妳多吃點。」
「洪大叔……」趙晴希還想叫住他,卻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她看向其他人,他們心虛的瞥了她一眼後便轉過頭,沒人靠近她。
趙晴希不禁一嘆,這些村民既可憐又可恨,明明知道送給河神的祭品只有死路一條,卻害怕得不敢抵抗,但她可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她才不想穿越重生後又慘遭淹死,她想活著!
她再次試著想打開門,從她被關在這裡之後,她已經試過好幾次了,但大門真的被鎖死了打不開,茅屋裡頭她也都仔細看過了,沒有其他出入口,她完全逃不出去。
不,她一定要逃走!趙晴希眸底迸出堅定的光芒。
明天她會被用來祭拜河神,到時村民們勢必得將她帶出去,她再趁那個時候想辦法開溜好了,這些村民們手無寸鐵的又沒有槍,憑她的身手,她才不怕打不過他們。
趙晴希在心裡做好了盤算,接著便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梅來村長年水患,村民們普遍過得不富裕,但幸好地處通往幾個大縣城的要道,平日總會有許多旅人、商隊經過,村民們靠著擺攤做生意或者開旅店,勉強能維持生計。
悅來客棧是梅來村裡最好的客棧,稱不上富麗堂皇,但建了兩層樓,還掛著大招牌,看起來還頗有大客棧的氣勢,住客幾乎都是外地人。
此時,在悅來客棧的二樓,有個身形頎長、穿著青袍的男人負手而立,從二樓的窗子俯看著下方的市集,那張清俊好看的臉面無表情,一雙冰冷的眼眸波瀾不興。
「大人,屬下查到了。」
聽到背後傳來聲音,男人徐緩的轉過身,微微掀唇,「說吧。」
去打聽消息的有一行人,為首的護衛畢恭畢敬的道:「大人,被捉的姑娘叫趙晴,是村裡無父無母的孤女,被關在西邊的一間茅屋裡,外頭有好幾個人看守著,打算明天巳時拿她祭河神,還有,祭祀的地點也找到了,據說村民都會把祭品迷暈後放在小舟上,順水流入一個洞穴裡,那個洞穴據說就是河神住的地方……」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張地圖,向前呈上。
青袍男子名叫嚴官泓,是當今皇上冊封的欽差大人,專門查辦像河神娶妻這種怪力亂神的案件,他接過了地圖,攤開在桌上仔細的看著。
護衛又道:「大人,這梅來村很愛賺外地人的錢,卻很有防心,明著問這河神祭典的事,村民們都是一概否認的,不過屬下遇到一位大嬸,她的女兒在一年前被挑中成為祭品,她至今對這件事仍頗有怨恨,才能打聽出一些事來。
「大嬸說,這祭典已經持續兩年了,是由當地的地保王員外主持,王員外是前兩年來赴任的,他來了沒多久,便找來法師說是河神大怒,村子裡才會常常發生洪水,必須辦祭典才會平息。村民以他馬首是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尤其是村長,對王員外可巴結了,而河神住的山洞很神祕,聽大嬸說,連村民們都不敢隨意進去,就怕冒犯了河神。」
嚴官泓聽完,冷嗤一聲,他犀利的盯著地圖上的那個洞穴道:「我倒要看看這洞穴裡藏有什麼祕密,拆穿河神的真面目。」
這個河神娶妻的案子是他臨時接的,有個官員的女兒一個月前在這村莊裡失蹤,說起來是件不光彩的事,那個官員千金和長工私奔卻不幸失蹤,長工跑回去求救,口口聲聲說那千金是被村民當成祭品獻給河神。
官員起初不相信,但又覺得長工沒有理由騙他,於是他們先是找上四胡縣的縣令求助,卻被縣令斥為無稽之談,那官員只是個九品按察使司獄,官階比縣令小,也不敢如何,只好親自到村莊裡找人,可惜都沒有下落,卻也感覺到這村子帶有古怪,村民像在隱瞞著什麼,後來是聽說他專門查辦這種離奇的案件,特別拜託他幫忙。
人命關天,又剛好嚴官泓手上沒別的案子,便應承了。
花了幾天時間,他們一行人在三天前快馬來到梅來村,佯裝商人住進悅來客棧,嚴官泓讓手下分頭調查,終於打聽出有用的消息。
梅來村地屬偏遠,縣令管不著那麼遠的地方,都是由當地地保充當村民和縣府溝通的橋梁,看來那個王員外大有問題,風災水患不如實稟報縣府,竟迷信的找來法師舉辦祭典,這是太過愚蠢,還是背後有什麼陰謀?
嚴官泓是辦過許多詭異離奇的案子,但他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事,而且最後他也都證明是人為操作,人心反倒比妖魔更可怕。
幸運的是,明天就是一個月一次的河神祭典,這會兒查到祭典時辰和河神洞穴的地點,他趕得上救出準備當祭品的姑娘,先前的祭品或許都不在人世了,連那位官員千金存活的機會也相當渺茫,不過能救一個算一個。
嚴官泓對屬下吩咐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馬上找到這個洞穴,弄清楚洞穴裡藏有什麼,查探有沒有活口,一定要避免打草驚蛇,待明天祭典開始,人被送進洞穴後,再一舉把姑娘救出來,將所有涉案的人都一網打盡,來個人贓俱獲。」
「是!」
嚴官泓細看著地圖,思索後道:「看來要進這洞穴得泅水,我也一塊去。」
「大人,這太危險了!」
「是啊,也不知道洞穴裡面有什麼……」護衛們急忙反對。
「身為欽差大人還怕什麼危險,別說了,快去準備!」嚴官泓沉聲道。
護衛們聽了,不敢再多說,退了下去。
嚴家代代為官,尤其嚴官泓的祖父和父親在大理寺擔任大理寺卿,可說是深受皇上的重用,到了他這一代,皇上也有意讓他傳承父職,可是他卻拒絕了,只想查辦像河神娶妻這樣光怪陸離的案件,皇上拗不過他,只好順他的意,封他為欽差。
嚴官泓會對怪奇案件如此執著,全因為在嚴家有個男丁活不過三十歲的可怕毒咒,在這三年內,他的大哥和兩名堂哥都在滿三十的前夕意外身亡,且至今仍查不到原因,成為懸案,而今年他已二十九,再三個月就滿三十了,他是下一個被詛咒的人……
他向來不信邪,篤信證據辦案,會請求皇上讓他調查這些奇怪的案件,也是因為他想解開那個毒咒之謎,他深信只要解開各種離奇難破的案子,總有一天,他也一定能捉出藏在那毒咒之下,真正殺害他三名兄長的兇手。
趙晴希原本決定趁著隔天一早村民們將她帶出茅屋之際,伺機打倒他們逃走,但她忘了一件事,原主平常只吃野菜裹腹,瘦得不成樣,壓根沒有力氣,她揮出的拳頭都成了繡花拳,跑沒幾步就氣喘吁吁,很快就被捉個正著。
接著,她被餵了藥,期間她雖拚命的掙扎,卻敵不過捉住她的大嬸們的力道被強行灌藥,沒多久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她有知覺時,彷彿睡了一頓好久好久的覺,她先是感覺到光芒,陽光熾熱的曬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好熱,接著她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她的眼前依然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她的眼皮沉重得睜不開,四肢也動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是她體內的藥效還沒全退嗎?
當雙眼看不見時,四周的聲音便變得格外清晰,趙晴希聽到風聲、水聲、鳥叫聲,還有她聽不懂的語言,疑似是法師在唸經。
祭典已經開始了?
「河神大人,請保佑梅來村所有村民平安……」
趙晴希看不到,卻可以想像村民跪拜河神高呼的畫面,覺得真是愚昧迷信至極,他們全成了害這些無辜女子枉死的幫兇。
儀式過後,村長放聲高喊道:「放舟!」
聽到這句話,趙晴希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一艘小舟上,小舟順著水流往前動了起來,速度並不快,但因為她什麼都看不見,恐懼因此又放大了幾分。
她在心中命令自己快點動起來,偏偏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半睜開眼,視線卻有些模糊,她隨即又閉上眼。
一會兒,她的手腳終於可以動了,不過離藥效完全退去還需要一點時間,她還沒有力氣從小舟上爬起來,依舊只能躺著。
小舟順著水流繼續往前移動,當趙晴希再次睜開眼時,她能看清楚四周了,此時小舟順著水流進入一個洞穴裡,很快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趙晴希感覺到四周瀰漫著一股陰冷的氣息,比起洞外,氣溫下降了許多,鼻息間嗅到陰冷潮溼的氣味,令人覺得不舒服,洞穴裡有蝙蝠、蟲子,以及不知名的生物生存著,她不時聽到振翅聲和許多奇怪的聲響,還有什麼東西爬過她的手指,她忍住不尖叫出聲,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終於,她體內的藥效都退去了,她馬上坐了起來,做出防備的姿勢,但是動作又不敢太大,就怕會翻船。
這艘小舟到底會漂到何處呢?
趙晴希感到惶然無助,她只能待在舟上什麼都做不了嗎?
沒多久,她注意到前方有光亮,進而發現石壁上每隔幾尺便放置了一盞燈,她也看清了身上的衣著,原來她穿著一件大紅嫁衣,難怪她會覺得爬起身時有種沉重的感覺。
這根本就是喪服吧!趙晴希厭惡的脫下嫁衣,幸好裡頭還穿著她原本的衣裳。
隨著小舟又往前移動,她終於看到山洞的盡頭了,在那兒有幾道人影,那究竟是人是鬼呀?
不管如何,趙晴希都不想被載往那裡,真的成為祭品,天無絕人之路,她一定要逃走才行!可是這艘是順著水流前行的,她不可能往反方向划,要怎麼逃?
看來……只能那麼做了!
她早在能視物時就快速仔細的觀察過四周環境,兩旁山壁都有凸出來的石塊,要跳到上面是可行的,在山壁上還有著大小不一的洞穴,她想她可以藉由這些洞穴通往外面。
趙晴希不浪費時間,看準距離,她拎起裙襬一跳,剛好跳到凸出的石塊上,一轉身,她就見小舟很快地順水往前流,她則背部貼著山壁走,慢慢進入距離最近的小洞穴裡。
她原本以為小洞穴裡也會是一片烏漆抹黑的,沒想到竟是別有洞天,這個山洞被人徹底開鑿過,可以連接到其他洞穴,山壁上都掛著燈,不怕看不到路,她索性取起其中一盞燈。
趙晴希怕迷路,另一手還拿起石頭在山壁上做記號,在洞穴裡鑽啊鑽,近距離的看著那艘小舟漂到了岸邊,有幾個人盯著小舟看,大驚失色的嚷嚷著她人不見了。
她看清楚了,那不是鬼,是梅來村村民!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村民扮演河神的?
趙晴希才不想被捉到,立刻往反方向逃,當經過一個很大的房間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房間也建得太華麗了吧,就像皇宮一樣富麗堂皇,這得花上多少錢啊?
不過……那是什麼?
她疑似看到了手銬和血跡,可是她沒時間確認,因為另一端已經有人追來了,她背貼著山壁躲了起來,看到他們跑走才鬆了口氣,卻也一時不察碰觸到機關,山壁登時裂開一道縫,她掉了進去。
「痛死了……這是什麼地方?」
趙晴希揉揉摔疼的屁股,當她抬起頭看清四周的景象時,不禁倒抽一口氣。
那是一大片的花田,一朵一朵桃紅的花豔麗的綻放著,她從沒見過這種花,而且很香,散發出幾近妖媚的香氣,香氣裡似乎還夾著一股味道……
趙晴希急忙摀住鼻,是腐臭味,她往花叢裡察看,在看到一地散落的白骨時嚇了一跳,跳往另一端也見到白骨,整個人瞬間發毛,不過她跟前輩們去過兇殺現場,也看過法醫驗屍,所以很快就沉住氣。
這個地方有問題!
她憑著當刑警的本能,仔細搜尋起這一片花田,很快地,她發現還有幾具骨骸以及已經腐爛的屍體。
這些屍體該不會就是被當成祭品枉死的女人們吧?
趙晴希想到她在洞穴裡看到的村民,還有在剛剛那個房間裡看到手銬和血,她更加堅信,這河神祭典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內情。
她同時也發現,在腐爛成塊的屍體旁開的花異常鮮豔,這些屍塊就像是成為這些花的養分……一冒出這個想法,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天啊,她差點成為這些腐肉之一!
在腐屍裡,只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才剛要開始腐爛,尋常大熱天屍體早就腐爛生蛆了,趙晴希心想大概是這洞穴裡的氣溫偏冷,屍體不易腐壞,她推測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約半個月至一個月。
她再看向其他幾具白骨和腐爛的屍體,雖然她不是專業的法醫,但憑著一年來的經驗,她推斷得出這幾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都不一樣,相隔了一段時間,這代表這些祭品是按照順序死亡的嗎?只要有新的祭品出現,舊的祭品就會死去?
如果她的推斷沒錯,那麼這具已經死亡至少半個月的屍體,或許就是上一個祭品,那個從外地來的千金小姐。
趙晴希和原主的記憶同步,知道在一個月前,村子裡來了一名外地姑娘,聽說是個住在悅來客棧裡,出手大方的千金小姐,若是在一個月前成為祭品死去,這具屍首極有可能是她……
不過,當她彎下身仔細察看這具屍體後,否定了這個猜臆。
因為她發現這具屍體沒有耳洞,指甲也剪得短短的,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她還在死者掌心發現明顯的繭,那是長年幹活的最好證明,所以這不是那位千金小姐的屍首。
那麼,那個千金小姐人呢?她是不是還活著呢?倘若她還活著,她會在哪裡?會在這山洞裡嗎?趙晴希思考著。
這具屍首上頭有各種受虐的傷口,這說明祭品很有可能不會馬上死去,所以那位千金小姐或許還活著,只是被藏在某處……
趙晴希望向四周,一股出於刑警的直覺,讓她認為那位千金小姐有可能在這個山洞裡,但究竟是在哪兒呢?
「姑娘,妳在哪裡?若妳有聽到就發出聲音,我會救妳出去的!請告訴我妳在哪裡?」趙晴希敲打四周的山壁。
她是因為山壁裡的機關誤打誤撞進來的,她想那位千金小姐或許就被藏在某個機關裡。
砰、砰……
雖然聲音很微弱,但趙晴希確實聽到敲打聲傳來,她很快循著聲音來源跑去,卻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趙晴希靜止不動,接著又聽到輕輕的砰的一聲,她倏地睜大眼眸。
「妳在裡面嗎?妳撐著點,我馬上救妳出去!」
她拍打山壁想找出機關,卻愕然發現這不是山壁,反倒像是用木板做的隔間,敲下去是空心的,她更加確定裡面藏了人,可是門在哪裡呢?
「在這裡!居然跑來這裡了,快!快捉住她!」
毫無預警的,另一邊山壁被打開了,好幾個村民衝進來要捉趙晴希,她只好先往她掉進來的方向跑去。
「快!追!」
要是以往,趙晴希自恃腳力好,肯定能甩開追兵,但是現在,她實在很痛恨這副跑沒幾步便腿軟的身體,很快就被追到了。
她試圖反擊,偏偏是繡花拳頭,又沒力氣使出過肩摔,打沒幾下,被其中一個村民從背後捉住頭髮,感覺頭皮要被撕裂了,她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惡狠狠的罵道:「混帳王八蛋!快放開我!」
「臭丫頭,不乖乖當祭品居然還想逃!讓我們一群人疲於奔命的找妳!」其中一人走到她面前,兇惡罵道。
趙晴希認出了這個人是在她剛穿越來時威嚇她不准逃,還命令村民看守她的梅來村村長,她怒不可遏的道:「村長,是你!你居然謀害自己的村民,演出這河神娶妻的騙局!先讓祭品順水載來這個山洞後再將人凌虐至死,最後將屍體拿來做那些花的肥料,你們這些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村長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祭典結束後他就趕來山洞裡接祭品,沒想到人不見了,舟上只剩一件嫁衣,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捉到人,卻不想被她知道那麼多事,看到了這一片花田。
其他村民表情也都相當錯愕。「這是怎麼回事?以往下的藥都夠重,讓我們好辦事,這次怎麼那麼早醒來,又被她逃走,找到這個地方?」
村長咬牙哼道:「看到了無所謂,反正最後都會死,她出不去的。好了,快點把她帶進房裡關著,看好她,我們還得為晚上的洞房花燭夜做準備呢,可不能再有差錯了。」他死瞪著趙晴希警告道:「臭丫頭,妳別想再耍花樣,乖一點,讓主子開心點,才不會死得太快!」
趙晴希聽出所謂的河神大人是他們的主子扮演的,但她此時無暇追問或猜測那個主子是誰,她只知道她不僅救不了那位千金小姐,她的小命也難保,真過了洞房花燭夜,她一定會死的!
她死命掙扎,偏偏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們,硬被拖著走。
她想起那些屍體,充分體會到死亡前的恐懼,她也會被先姦後殺,被各種刑具虐待,再扔進花草裡當肥料吧?
完了,她真的死定了……
就在趙晴希分外絕望的這一刻,她聽到咻的一聲,壓制住她的重量消失了,緊接著傳來哀號聲,她定睛一看,就見一條長長的黑色長鞭將人捲起來重重一摔,一連摔了好幾個人,轉眼間,村長和那幾個村民狼狽的摔成一團。
她這是獲救了?
趙晴希抬起頭,想看看救她的人是誰,當目光在對上一名手執長鞭的黑衣男子時,她震撼得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第2章
那是個非常冷的男人。
趙晴希從沒見過這種全身散發出冰寒氣場的男人,年紀差不多三十左右,有著相當清俊的五官,稱得上是美男子,他還是個衣架子,一襲黑色合身勁裝,將他寬闊的肩、瘦削卻結實的頎長身軀展露無遺,那半溼的黑髮、手執著長鞭的模樣,更增添幾分迷人又強勢的氣場,只可惜這男人太面癱了,而且冷冰冰的,毫無親和力可言。
似乎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嚴官泓目光銳利的掃向她。
趙晴希嚇了一跳,吞了吞口水,連忙說道:「多謝先……不,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嚴官泓凝視著她的冰寒眸底閃爍著不悅。「妳為何要擅自逃走?我早就布署好了要救妳,妳不該逃走的,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他這是什麼話,說得好像她逃走有錯似的,她哪裡曉得他會來救她,當然要自救啊,真是莫名其妙。
等等,他為什麼要救她?他究竟是誰?
被摔飛在地上的村長和村民們全身骨頭都快散了,跑都跑不動,只能像蟲子般往後爬,村長更是大聲的嚷著救兵,「你、你是哪兒來的?來人啊!快來人把他捉起來啊!」
嚴官泓居高臨下,冷冷的睨著這些人,隨即村長口中的「來人」來了,卻都被一個個黑衣人五花大綁著,推到了村長面前。
「這、這是怎麼回事?!」村長難掩驚恐,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闖進來的,又是什麼時候捉住他的人?
嚴官泓取出襟口裡的令牌,上頭的字樣讓人嚇得腿軟—皇上的御賜令牌。
「欽、欽差大人……」
村長與一干村民膽子都快嚇破了,紛紛跪在嚴官泓面前。
嚴官泓收起令牌,冷冷地道:「這山洞我都繞遍了,有幾個房間還真是金碧輝煌,像宮殿似的,不過河神大人倒是沒看到,只找到這個……」
他使了個手勢,身邊的手下馬上呈上一本畫簿,他當著村長的面掀了開來,裡面繪有一張張美人圖。
「聽說河神會透過法師欽點每個月的祭品,這本簿子裡畫有每戶的閨女,簡直像後宮選妃。」他又接過刑具看了看,嘖了一聲,「這也是河神用的?河神的嗜好還真特別,本官倒想一會,請河神大人出來吧。」
由於擔心打草驚蛇,嚴官泓並沒有領著屬下從山洞正面進入,而是從另一頭悄悄潛水而入,花了一些時間將山洞裡徹底盤查一遍,發現裡頭建有河神的宮殿、寢殿,幕後的主使者簡直真把自己當成神了,在寢殿裡還有各式各樣的刑具和血跡,看來是用在祭品上的,很明顯的,祭品能夠活命的機會實在渺茫。
他哪兒請得出河神……村長看到嚴官泓找到的畫簿和刑具,額邊的冷汗直冒。
嚴官泓冷視著村長道:「本官請不到河神大人一見嗎?那看來要請法師作法才見得到了,無妨,本官早已派人去請法師來一趟,要是再見不到河神大人……」他眼眸一瞇,迸出戾光,「那就砍了法師的手腳來祭河神,直到河神大人現身。」
村長聽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都要斷手斷腳了,裝成法師的那個人還敢不把他和主子供出來嗎?
他馬上磕頭求饒,「大人,根本沒有河神大人,會舉辦這個河神祭典,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大人問什麼,小的都願意招!」
嚴官泓見村長投誠了,直截了當的問:「你奉命行事的主子以河神為名,捉這些無辜女子當祭品享樂,你這個梅來村村長幫著他找女人,你也是共犯,不如說出那些女子的下落,也許可以減輕罪刑。」
「那些女子……」村長也想說啊,但一想到那些屍體被棄置的地方有著什麼,話就像是卡在喉嚨,說不出來,「小的……不知道……」
這人是在怕什麼?嚴官泓深思著,覺得不太對勁,「不敢說嗎?還是那些女子都死了?」
村長低著頭不說話。
「這位大人,還有一人活著!」趙晴希搶著開口,在知道這個男人是欽差大人時她驚了下,覺得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吧,一穿越來就能被欽差大人所救,方才他在問案,她不便插嘴,這時才想到這件要緊事。
嚴官泓望向她,像是這時候才想起她還在這裡。
她就那麼沒有存在感嗎?趙晴希咬了咬牙,有些不滿的道:「我知道還有一人活著,我逃走後,誤觸了山壁的機關,掉進一個奇怪的洞穴,發現裡面還有一個活口,如果不快點去救她她會死的!」
嚴官泓狐疑的瞅著她,質疑她這話的可信度。
趙晴希急切的道:「是真的!我沒有說謊,我可以帶路!」
嚴官泓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若是有活口當然是最好的,姑且信她一回。「那走吧。」
趙晴希大喜,立刻往前跑,可是才跑了幾步就感到頭暈,腳步一頓,大概是從昨天被折騰到現在,又沒吃早餐,疲憊一下子襲來,但是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累,強打起精神,抬起腳又往前跑。
嚴官泓讓一部分手下留下來看守村長等人,其餘人隨他去。
趙晴希沿途有做記號,很快地找到那面山壁。「人就在裡頭,等等,我找一下機關……」
她對山壁摸了又摸,敲了又敲,山壁卻怎麼都不動,她想起當時她是靠著山壁休息,誤打誤撞才進去的,於是她重新演練一遍,將背貼著山壁,往左往右的磨擦著,嘴裡咕噥道:「快點開門呀!」
嚴官泓蹙著眉頭看她。
「我不是在抓癢!」趙晴希看出他眼裡的鄙視,強調道:「是真的,裡面真的有人……」
突然間,門開了,她差點掉下去,嚴官泓眼明手快的捉住她的手臂,待她站穩後鬆開她,大步走進去。
這是什麼地方?
看著眼前一大片的花田,他難得露出吃驚的表情,沒想到洞穴裡會有這種景觀。
趙晴希慶幸沒再摔痛屁股,跟在他後頭進去,忙不迭地往左邊走,指著其中一片山壁道:「大人,這裡是用木板做的,裡頭是空心的,人就在裡面。」
嚴官泓走了過去,敲了敲山壁,確實是空心的,也找到了門,發現很難打開後,他乾脆拔劍破門,果真見裡頭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嚴官泓看過畫像,確定這名女子就是那個官員千金,身上到處是被虐打的痕跡,他連忙蹲下身替她把脈,見脈象相當微弱,他馬上扶起她,在她背後灌入內力,好讓她可以撐下去。
接著,他對著屬下命令道:「快!她得馬上看大夫,不能讓她浸到冷水,把她放在前面那艘小舟上,從後面推,用力划出洞穴!」
「是!」
「太好了!」趙晴希看到這名姑娘獲救了,終於鬆了口氣。
嚴官泓疑惑的轉向她問道:「妳怎麼知道這裡面有人?」
趙晴希指著眼前的一片花田,「因為屍體。」
聞言,他往花田的方向踏去,看到有好幾具屍骨和屍首散落在花田裡,方才他急著救人沒注意到,難怪他總覺得花香之中混雜著一股奇怪難聞的味道。
趙晴希跟在他後面走來,又道:「我把所有屍體看了一遍,有的化為白骨,有的是屍塊,而且每一具屍體的腐化程度都不同,我猜測她們是依照送來的順序被殺死的。」她指著地上唯一完整的屍首,「這具屍體是最近死的,洞穴裡的溫度低,屍體可以保存半個月至一個月不腐爛,我原本猜是在我之前那名祭品的屍體,但據我所知,那位姑娘是外地來的千金小姐,這具屍首沒穿耳洞、沒有留指甲,手心還長繭,所以我才會猜測那位千金小姐還活著,至於我會知道她在那個木板裡,是因為我聽到裡頭傳出了敲打聲。」
嚴官泓聽著她的分析推測,一句句都十分合理,但讓他大感意外的是……「妳一個姑娘家怎麼懂這些?妳不怕死屍嗎?」
一般姑娘家看到這些屍首只怕早就嚇哭了,她怎麼能這般冷靜,還能夠頭頭是道的分析?
趙晴希本以為說完後會讓他大為欽佩她,卻被他這麼一句話給問倒了。
是啊,她一個村姑怎麼懂這些?太讓人起疑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好不容易想出個理由來,「呃……因為我死去的爺爺曾經當過仵作,他教我的,呵呵……」
他應該不至於會特地去調查她爺爺是不是仵作吧?
嚴官泓點點頭,信了她的說詞,尋常女子是不會懂這些的,但若有具備經驗的仵作教導就不一定了,看來這女人膽子不小,難怪敢獨自逃走。
「唉,其他當祭品的女人都死了,真是太可憐了……」趙晴希憐憫的嘆息。
那位千金小姐被丟放的小隔間又小又暗,都會得幽閉恐懼症了,那個幕後主使者是故意要讓她絕望的等死,真是個變態,要是再晚一點,只怕只能找到屍體了。
嚴官泓辦過太多命案,已經司空見慣了,命令護衛們將這些死屍拖出去,好準備讓家屬藉由她們身上的衣物或飾品來認屍,好好的安葬,對死者才是最好的。
接著,他朝她開口道:「姑娘,既然妳已經平安脫困了,就不該再留在此地,快跟著我的屬下離開吧。」
趙晴希卻像沒聽見,盯著花說道:「對了,大人,我發現這些花會吸收屍肉當養分,你看,在屍塊旁邊的花開得特別大朵、特別鮮豔……」
她摀住鼻,那濃郁的香氣又飄入她鼻子裡了,加上屍臭,融合成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
嚴官泓原本就覺得這種鮮豔的花很眼熟,聽她這麼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這是紅罌花。」他曾聽說過用腐肉來滋養紅罌花,花會生長得更快、更漂亮。
「紅罌花?」趙晴希聽都沒聽過。
「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毒花。」
「天啊,毒花,不早說!」她立刻往後退了好幾步。
嚴官泓看她嚇成這樣,冷冷的道:「放心,這花本身沒毒,是莖有毒,通常會被製成毒丸、毒粉供人吸食,吸食的人會因此產生幻覺,久了會上癮,經年累月下來五臟六腑會損壞,在律法上,種毒者是唯一死罪。」這麼一來,村長不敢說出屍體藏在這個地方倒也說得通了。
他也是在這時才仔細打量趙晴希的五官,發現她長得還挺清秀的,一雙眼水汪汪的,有幾分柔美,難怪會被看上成為祭品,但除此之外並沒有特別之處,可正是多虧了她才找到紅罌花田,也因她的緣故救出了官員千金……或許是她運氣不錯吧。
「還真是可怕的毒花……」趙晴希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裡喃喃的道。
忽然,她晃了下,本以為是地在晃,後來才發現是她頭暈,原本就極為疲憊的她,濃郁的花香更讓她感到身體不適,她又是一晃,眼前的男人變得模糊不清,接著眼前一黑,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當趙晴希睜開眼睛時,就見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眼前還有張陌生大嬸的臉,直衝著她笑。
「姑娘妳終於醒了,妳昏睡了大半天呢。」
她昏倒了?趙晴希想起在山洞裡聞到花香感到頭暈的事,原來她後來昏過去了。
她急忙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看四周,問道:「請問這裡是……」
「這是客棧,嚴大人差了我留在這裡照顧妳。」
「嚴大人?」趙晴希想起了那個面癱,看來他人還不錯,會將她安置在客棧,還找個大嬸來照顧她,她睡了這麼一覺,精神好多了。
「嚴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爺!多虧了嚴大人戳破河神的謊言,才能找到我女兒的屍首……」大嬸心一酸,嗓音不由得有些哽咽,「我的老伴很早就不在了,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好不容易養大了,卻慘遭毒手,真不知她生前受了多少凌虐……」
原來這位大嬸是受害者的家屬。趙晴希安慰道:「大嬸,妳女兒一定去投胎了,將來過得很好的,妳就不要再傷心了,要不她會不放心的。」
大嬸拭著淚,點頭道:「說的也是,村長、王員外還有所有涉案的人,都被嚴大人捉起來了,我女兒一定能放下不甘和怨恨去投胎的。」
「這件事和王員外也有關係?」趙晴希又問。
大嬸怨憤的回道:「王員外就是這樁案子的主使者!他仗著自己有錢,又為官府辦事,竟找人假冒法師,說只要獻上祭品給河神,村裡就不會再發洪水,藉此強佔他看上的女人,村長為了從王員外手上拿到錢,助紂為虐幫他欺騙村民,這兩人真是無惡不作,害死那麼多閨女,判他們十個死罪都不夠!」
趙晴希總算知道這案子的來龍去脈,王員外真是可惡透頂,幸好已經捉到他,不會再有無辜的女人犧牲了。
「瞧我說了那麼多,姑娘妳都餓了吧,桌上有一籠包子,是要讓妳醒來後吃的,」大嬸一邊說著,打開了蒸籠。「啊呀,糟糕,都冷了,我去讓小二換籠熱的……」
「沒關係,這樣就能吃了。」趙晴希看到包子,想起她好久沒吃東西,肚子還真的餓了,趕緊下床,拿了一個就往嘴裡塞,這包子實在比那乾硬的饅頭好吃多了。
「慢慢吃,別噎著了。」大嬸熱心的為她倒了茶。
「謝謝大嬸。」趙晴希喝了口茶,又拿了第二顆包子吃,剛好她的視線對上櫃子上的一面鏡子,猛地想起一件事,她到現在都還沒看過原主這張臉,她邊吃邊走到鏡子前,映出一張秀氣典雅的臉蛋,她有些驚豔的道:「長得還不錯嘛,只是臉色太蒼白了,多吃點會比較好。」
大嬸覺得她的舉止真奇怪,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塞入她另一隻手裡。「對了,這是嚴大人給妳的賞金。」
「賞金?」趙晴希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打開錢袋一看,裡頭有一些銀子,她不知道這是多少錢,但挺重的。
大嬸笑道:「這裡有十兩,大人說,能救出那位外地姑娘是妳的功勞,這是賞妳的。聽說妳爹娘都死了,妳可以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當然,若能找到好對象嫁人是最好的。」
聞言,趙晴希的耳邊轟隆隆一響,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
她在現代已經死了,回不去了,她只能在這個國家努力的活下去。
但是,她除了做生意和嫁人,難道沒有別條路可走嗎?
她從小就立志當警察,就算是為了在這個國家存活下去,她也不想違背本意去做別的事,她還是想當警察,不想輕言放棄。
趙晴希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問道:「大嬸,嚴大人現在還在村子裡嗎?」
「嚴大人也住在這間客棧,好像還有些事情要調查,會多留幾天……」
趙晴希一聽,立即放下手上的包子,衝出房間。
「姑娘,妳上哪兒去啊?」大嬸在後頭叫喊著。
趙晴希衝出房間後才想到她忘了問大嬸他住在哪間房,不過無妨,她馬上從店小二口中問到了,在二樓的廂房,但有護衛看守,閒雜人等不能靠近,店小二聽她說是為了答謝大人的救命之恩,便讓她以送茶水為由跑一趟。
提著茶水,趙晴希沒有受到阻礙的靠近了房間。
此時,護衛正在房裡向嚴官泓稟報要事—
「大人,屬下這一追查下去,發現王員外的幾處私人土地都種有紅罌花,且都很隱密,不仔細勘查根本看不出來,就跟梅來村的一樣。」
嚴官泓正在書寫上報朝廷的信件,把這一段寫進去後,擱下了筆。「聽說販賣紅罌花的下線遍布全國,沒想到王員外會是其中之一,還在這小小的村莊栽種紅罌花。」待墨乾了,他將信折好,放入信封。「找個人快馬加鞭送這封信,我等朝廷派人來再走。」
五年前有人從異域引進紅罌花栽種,這可是足以禍國殃民、動搖國本的毒害,皇上龍顏大怒,下令定要捉住那個興風作浪的人,可惜目前還查不到幕後主使者究竟是誰,只能藉由捉到負責種毒、販毒的下線繼續往上查,看能不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
而嚴官泓向來只查辦怪奇案件,不碰其他案子,但既然他在查案中發現犯人與紅罌花有關,當然得一併報上朝廷,還得順便調查紅罌花的栽種地,好待負責查辦此案的官員前來進行交接。
剛好他也派人去通知四胡縣的林縣令一聲,這兩天得等林縣令來見他,他倒要聽聽林縣令怎麼說,這樁死了二十餘人的命案在他的縣裡發生,他為何都不知情?連薛司獄去求助他協尋女兒時,也傲慢的置之不理,到時他會命林縣令將功抵罪,輔佐前來的官員好好調查紅罌花一案。
嚴官泓是皇上冊封的欽差大人,是個四品官,七品的縣令哪敢擺官架子,想必用爬的也會爬來。
「屬下馬上去辦。」護衛收妥信,開門要踏出去,剛好和趙晴希撞個正著,當她是可疑人物的嚷道:「妳在外面做什麼?是在偷聽嗎?」
趙晴希無辜的眨眨眼道:「這位大哥,我是來替嚴大人送茶水的。」
嚴官泓看到來者是她,向屬下吩咐道:「讓她進來,你去辦你的事。」送信一事最為要緊,可不能有任何耽擱。
「是。」屬下馬上領命而去。
趙晴希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踏進房裡,將茶水放在桌上,倒上一杯,恭恭敬敬的道:「嚴大人,請喝茶。」
嚴官泓沒端起茶盞,瞧了她笑盈盈的臉一眼,「看來妳精神很好,沒有大礙了。」
「我是因為太疲勞才昏倒的,睡了一覺又吃了點東西,現在已經好多了。」她精神奕奕的回道。
他沒有再說話,這樣的沉默讓趙晴希顯得很尷尬,不知該如何說起。
嚴官泓看出她有話要說,便道:「有什麼事嗎?」
來了!她深深吸了口氣道:「嚴大人,我叫趙晴希,你救了我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感激在心,所以我決定從今天起要跟在嚴大人身邊,把我的人和我的忠心奉獻給嚴大人,好報答嚴大人的救命恩情!」
聞言,他臉色難看,辦過這麼多案子,他不是沒遇過這種以報恩為名投懷送抱的女人,卻從沒見過這種把話說得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害臊、不知羞恥的女人。
「不必……」
趙晴希知道他要拒絕,心急的打斷,「嚴大人,拜託讓我跟在你身邊辦案吧,有我當嚴大人的助手……也就是幫手,一定很快捉到犯人的!」
她想和他一起辦案?!嚴官泓萬萬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相當震驚。
「嚴大人既然給了我賞金,就代表這案子能順利破案,救出那位千金小姐,我是有功勞的,所以有我當幫手,對嚴大人來說是如虎添翼呀!」趙晴希邀功的道。
她相信只要待在他身邊當助手,就一定會接觸到許許多多的大案子,便可以像以前在刑事組辦案那樣,所以她打定主意要賴定他了。
嚴官泓聽得直蹙眉,面對這般荒謬可笑的話,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妳這話的意思是,妳靠著抓癢觸動機關,就能幫助我破案?」
「那不是抓癢!」趙晴希氣呼呼的反駁,但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馬上擠出微笑,「我承認能找到那個地方,運氣成分居多,但我也有憑實力,因為我正確的推測出那個姑娘還活著,她才能得救的。」
他沒有說話,在她看起來,他的目光帶有一絲不以為然,真讓她感到無力。
她嚥了下口水,再接再勵,毛遂自薦,「我聽說王員外是紅罌花的下線,或許我可以幫忙嚴大人調查……」
說出這話,也代表她承認了她剛剛在偷聽。
嚴官泓如鷹般的銳眸緊盯著她,盯得她都感到心虛了,他這才緩緩的道:「紅罌花有負責查案的人,不是我的案子。」
趙晴希尷尬了,只能硬著頭皮道:「這樣啊,那麼嚴大人若有新案子,可以讓我幫忙,我可以做很多事的,上山下海都行,我不怕吃苦的。」上一世當警察她也是從基層做起,她很刻苦耐勞的。
他忽然起身走向她,眸底閃著嘲弄的光芒,「趙姑娘,妳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才會說出這種不像樣的話。」
「什、什麼不像樣的話……」感受到他強大的氣場,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說話也有些結巴。
嚴官泓居高臨下的道:「就算妳爺爺是仵作,妳懂得一點驗屍的法子,妳還有一點小聰明,再加上運氣很好而立了功勞,但這並不代表妳可以異想天開、不自量力的學男人辦案。我給妳的那筆錢對妳來說是一大筆數目,把那筆錢當作妳的嫁妝,找個好人家嫁了,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途。」說完,他大步離開了房間。
趙晴希瞪大雙眸,氣得渾身發抖。
臭男人!居然因為她是女人就瞧不起她!
趙晴希當然知道在這個男尊女卑、封建保守的古代,女人說想辦案是一件多麼驚世駭俗的事,但是她更受不了這個男人傲慢自大的沙豬態度。
她是不會放棄的!
嚴官泓在梅來村多待了五天,等朝廷派來的官員以及林縣令來了,將事宜交接好,這才準備離開。
一上馬車,許是這幾天疲累了點,他感覺到太陽穴隱隱泛疼,閉目養神歇息,一時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待馬車行駛了一段距離,聽到坐榻底下傳出聲音,他倏地睜開了黑眸,低喝道:「是誰躲在我車裡,出來!」
椅榻下,有個人困難的爬了出來,正是趙晴希。
「妳何時上車的?」看到是她,嚴官泓大感意外。
在他拒絕她的要求後,這幾天她總會想辦法出現在他面前,讓他煩不勝煩,他便讓人把她擋得遠遠的,還以為她早放棄了,沒想到她竟上了他的馬車,她該不會是想……
「我趁著護衛沒有發現時上車的……我在椅子下躲那麼久,都腰痠背痛了!」被發現了,趙晴希也鬆了口氣,坐在對面的榻上,伸了伸懶腰,讓筋骨舒服點,一對上他那張嚴竣的冰塊臉,她不由自主又馬上坐正。
怪了,她這是在幹麼,為什麼要怕他?
注意到他正瞪著她手上的包袱,眉宇蹙得可緊了,她索性大方承認道:「嚴大人,我是誠心誠意想跟著你的。」
這幾天接近不了他,她並沒有氣餒,而是去打聽他何時啟程,馬上回家收拾包袱,要跟著他一塊走。
到了原主的住處,家徒四壁,屋頂還有個洞,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她便只帶上幾件換洗衣物。
臨走前,她告訴照顧她的大嬸她想到外地工作,分了一半的銀子給大嬸,要大嬸在她不在時,幫她打理原主爹娘的墓地,她佔了人家的身體,好歹得幫原主盡個孝道,才能放心的離開。
他果真猜對了,她想跟他一塊走!
嚴官泓冷冷瞪著她道:「我一點都不想多帶一個人,外頭風景挺不錯的,妳說是吧?」
他不會是想要把她扔出去吧?
趙晴希立刻諂媚討好的道:「嚴大人,你是欽差大人,何等光明磊落又正氣凜然,你不會小人的把我扔在荒郊野外吧?」接著她雙手合十,懇求道:「嚴大人,請帶我走吧,讓我有機會證明我絕對有資格成為你的助手。」
這女人真的瘋了!
嚴官泓心裡只有這句話,他走遍全國,辦過那麼多案子,卻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古怪的女人,簡直是個奇葩。
「妳知道妳這樣的行徑有多難看嗎?妳都不顧妳的名節了嗎?」他不客氣的說了重話。
名節可以當飯吃嗎?趙晴希雖然很生氣他這般看待她,但她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因為她很清楚,能遇上欽差大人的機會沒有第二次了,就算被他鄙視,說她厚臉皮、恬不知恥都無所謂,這可是攸關她的未來,她要捉緊這個機會。
再說了,她不想在這男人面前示弱,更不想服輸。
「不管如何,我都要跟在嚴大人身邊做事!」不過,她還是怕被他扔出車外,於是退而求其次,氣弱的道:「不然給我試用期吧,三個月就好……」
「試用期?」嚴官泓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兒。
趙晴希解釋道:「就是讓我跟在你身邊做事三個月,剛開始我的薪水……呃,我是說月錢,我可以不拿,只要包吃包住就好,三個月後你再看我的表現決定留不留我,嚴大人,你就考慮看看吧。」
對於她的提議,嚴官泓是完全不考慮的,他怎麼可能讓個女人跟在他身邊做事,別說男女授受不親,她又有什麼本事?她不過運氣好才能救出那位官員千金,之後要是在辦案過程中遇上危險,難不成他還得保護她嗎?當時在山洞裡要不是他救了她,她早就死了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她想跟著他辦案的念頭實在太荒謬了,就算有女捕快也是極少數,而且她們都受過特別訓練,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勝任的。
嚴官泓依然想將她扔出車外,當然,不是真的狠心將她丟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顧,而是讓屬下護送她回去。
「停車!」
趙晴希一驚,知道他是真的想將她攆出去,她堅定的道:「嚴大人,我不回去!我差點死在那個村子裡,我不想待在那裡,不想嫁人,一輩子埋沒在那個村子裡,我也有我想做的事!」
嚴官泓原本下一句話是要她下車,卻被她的話給震住了,他難以想像會從一個鄉下村姑口中聽到這番話,更沒想到她的表情會是這般堅定、毫不妥協。
在他身邊的女人,祖母、過世的娘親和爹再娶的小娘,她們都是端莊的,嚴府的丫鬟也都安分守己,那些曾用愛慕眼神看他的女人更是溫馴的,只有她有著這樣桀驁不馴的眼神,特立獨行得惱人。
趙晴希被他這麼看著,緊張到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到底成不成呢?
「嚴大人,要是你把我扔出去,我會……」她決定豁出去了,「我會一路跟在你身後,跟著你到京城,然後找到你住的地方,死纏爛打的纏著你不罷休!嚴大人,在你答應我的要求之前,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知道這麼做很像癡漢、變態,但她已經沒招了。
這個女人居然敢威脅他?嚴官泓俊容冷肅,半瞇起危險的銳眸瞪她。
好可怕……趙晴希嚥了嚥口水,硬是瞪回去,她的氣勢絕對不能輸。
但在他看來,她那像鬥雞般瞪著他的模樣,只讓他覺得好笑,突地,他念頭一轉,緩緩啟唇問道:「妳真的什麼事都肯做?」
趙晴希點頭如搗蒜。「是的,我什麼都肯做,我願意當嚴大人的跟班,幫你跑腿,再小的事都願意做,嚴大人你就儘管使喚我吧!」
嚴官泓扯起唇角,冷哼道:「那麼從現在開始,閉上妳的嘴,給我安靜點。」
「是……」唔,不能說話!她馬上摀住嘴,卻掩飾不了濃濃的喜悅之情。
她這是成功了吧?這三個月的試用期她一定要好好表現!
車外的護衛以為主子有事要吩咐,靠近窗邊一看,就見車裡多了個女人,不禁感到詫異。「大人,這姑娘是怎麼進到車裡的?」
「沒事,要馬夫繼續駕車。」
待馬車前進,嚴官泓輕輕的瞟過趙晴希,瞧她一臉高興的樣子,殊不知他心裡打的是另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