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漫漫,餘生相伴。
莫小碗:韶光易逝,紅顏易老,一輩子這麼長,我怕你變心……
裴遠:一輩子太短,下輩子、下下輩子,無論哪生哪世,妳都只能屬於我!
藍海E91301 《食光漫漫》卷一
當初讓斷腿的捕頭大人謊稱是她娘失蹤多年的弟弟,
莫小碗承認,是她心思不純,可她也是被逼無奈啊,
誰讓她爹被人誣陷,下了大牢,
村中有名的潑婦藉著小事就想霸佔她家的屋子,
就在她急得手足無措之時,他二話不說跳出來,
穿上捕頭服、挽個刀花,再說個兩句話就輕鬆保住她家,
他還教她如何救出父親,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
為此,她到處幫廚賺肉食,就為了餵飽挑嘴的他,
他也投桃報李,每日飯後就教她識字,讓她由衷期待這時光,
只可惜好時光易逝,他的手下找上門來,
她才知道他竟是京城那位殺人不見血的裴大魔頭……
藍海E91302 《食光漫漫》卷二
裴遠坦白自己是錦衣衛指揮使,也允諾會到她家提親,
怎麼等他執行任務回來,她家人的反應卻跟他想的很不一樣——
她娘亂點鴛鴦譜,急著將她和別人送作堆(他是哪裡比別人差?);
她奶奶送老母雞給他,只為攀他這座大靠山(他只值一隻雞?);
而她這個當事人更絕,雖然他之前未以真面目示人,
但她也不該任由那些蒼蠅們在她身邊亂亂飛,惹他大吃飛醋,
逼得他不得不對她撂下狠話——
一,乖乖回家等他上門提親;二,他直接跟她生米煮成熟飯?請選擇!
藍海E91303 《食光漫漫》卷三(完)
莫小碗發現婚後的裴遠就像變了個人,臉皮變得更厚更無賴,
把欣賞她出浴當享受,替她畫眉當樂趣,
沒臉沒皮的樣子簡直讓他高大威武的形象瞬間崩塌,
可再如何,他還是那個凶名在外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帶她上館子吃飯,意外牽扯出一樁大案,
讓他僅有的三天婚假還得撥出一點時間給公事,帶隊去抄家,
更害得他才剛收假,下衙回家途中就遇到刺殺……
多虧她給他求的護身符替他擋了災,她卻心難安,
正好他頂下一家食肆讓她做東家,她便努力做、認真做,想著以後好養他……
葉東籬,八零後生人,
自由散漫的射手座女子,荊楚人士。
有點懶,有點饞,還有點愛做夢。
理工科畢業,本職工作同外語相關。
喜歡讀書,古今中外來者不拒,上學時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泡圖書館,
畢業後回顧一番,發現大學裡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竟是啃完了圖書館所有的小說。
愛好旅行,閒暇時漫遊四方,宜然自得,
尤其喜歡名勝古蹟,走在小橋流水的古街上,彷彿穿越時空般奇妙。
尤其愛寫古代文,對於古代文的偏愛,
現在想想,大約源於從小對金庸小說的酷愛,
女漢子的心底一直藏著一個仗劍江湖的武俠夢哩。
浮生若夢,夢若人生,寫文就是織夢,願意做一個造夢師,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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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撿個捕頭回家
正值初夏時節,遠山如墨綠草如茵,山路上晃晃悠悠下來一頭黑色的毛驢,驢背上馱著一個紮著雙髻的綠衫少女,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小圓臉尚帶著幾分稚氣,十分可愛。
莫小碗抬頭望向天邊,那兒烏雲密佈似乎要下雨,她心裡暗叫不好,拿草鞭在黑子背上敲了一下,催促道:「快些走,再不走咱們都要變成落湯雞啦!」
黑子用蹄子不滿地刨了一下地,傲慢又悠閒地埋頭啃草。
莫小碗有點心急,她翻身下來,拉著繩子使勁地將黑子往前拽,誰想黑子就是不買她的帳。
一人一驢正對峙著,黃豆般大的雨滴就「滴答」落了下來,鑽進莫小碗的脖頸裡,一陣冰涼,讓她猛地打了一個哆嗦。
她轉頭看見路邊一個破廟,對黑子叫道:「我不管你了,你要是想淋雨,就待這兒過年吧!」
黑子這驢並不蠢,只是倔,慣是不聽話。
說罷,莫小碗轉身一頭衝進破廟裡,饒是這樣,衣裳還是打濕了許多,濕答答地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這時她聽到外頭一聲驢叫,探頭一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原來黑子也跟著她跑進了破廟,一個轉身又探著腦袋去啃簷下的青草。
雨簾如幕,大約一時半會停不下來,莫小碗只能在廟裡待著,四下打量,看到一個木頭墩子,靠著破敗的神龕坐了下來。
她雙手抱著膝蓋,輕輕歎了一口氣,清澈烏黑的大眼睛裡浮起幾許擔憂,今天騎驢去縣城,是為了探望關押在縣城牢房裡的爹。
去年年底,她爹因為木工好,被推薦去給縣老爺家做亭子、修籬笆,工錢比村裡頭豐厚,連弟弟上學堂的束脩都交上了。
對莫家來說,這本是一件好事,可半個月前的一天晚上,村長突然跑來告訴她,說她爹被縣老爺關進了大牢!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她娘聽了之後,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腫。
後來她陪著娘親,跟著村長一起去縣城一趟,大概搞清楚她爹到底為什麼被關進去了。
原來黃縣令有個漂亮的小妾秦姨娘,秦姨娘指控她爹大半夜地偷偷進了她的房間,偷走了縣老爺的一件絲綢寢衣。
莫小碗本不相信她爹會做那種事情,可村長說,眾人去搜的時候她爹正穿著縣老爺的絲綢寢衣,大剌剌地坐在自個住的雜物房裡呢,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狡辯,她爹就被扔進了縣衙的監獄。
若是偷了旁人的,關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出來了,可偏偏莫老實偷的是黃縣令家的東西,又惹惱了黃縣令最心愛的小妾,且莫老實老實了一輩子,就只會埋頭幹活,沒攀上過什麼權勢人物,這下什麼時候能出來可就難說了。
莫小碗去探過幾次監,每次都會給她爹帶些好飯好菜,她爹身子硬朗,雖然面有菜色看起來倒也平靜。
她也問過莫老實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莫老實說,一覺醒來床底下就多了件絲綢寢衣,他瞧著好看就穿起來了,誰知道衝進來一堆人把他給逮了。
她爹的話她自然是信的,可人家縣老爺只信小妾的話,她也沒轍。
莫家沒了主心骨,一家人還是要吃飯,好在弟弟莫小瓢年前已經交了束脩,上學堂的錢不用愁,她娘要照顧弟弟、奶奶和家裡頭的雞鴨狗子,沒功夫做別的,養家的事情便落到她的頭上,而她替人幫廚,家裡種菜、養雞,節省些日子倒也能過。
只是想到倒楣的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獄,莫小碗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她看著那尊斑駁又慈祥的佛像,起身跪在佛像跟前祈求,「求佛祖保佑我認識一個有權勢的人,請他幫忙說句話,讓縣老爺把我爹放出來吧,求祢啦!」
說罷,她彎腰叩下去,隱約聽到一聲「嗯」。
莫小碗嚇了一跳,立刻從地上彈起來,圓圓的眼睛瞪著佛像,激動地說:「祢……祢答應了?」
「呃……」
又是一聲輕吟,莫小碗才隱約分辨出這並不是什麼佛祖的聲音,倒像是人聲。
她循著聲音轉到佛像後頭,發現居然有個人躺在那兒!
「喂!」她伸出食指戳一下,似乎戳到了他的大腿,衣服下面的肌肉倒是硬邦邦的。
見那人沒聲響了,莫小碗心裡發慌,擔心他是不是死了,便大著膽子去探了探鼻息,感覺到還有氣,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那人躺在陰暗的角落裡,莫小碗看不清樣子,想了想,便壯著膽子把人翻了過來,第一眼就被他胸前的「捕」字吸引了目光。
他是捕頭?
黑底紅邊的長衫,帽子上斜插的青花翎,腰上掛著的腰牌,以及落在一旁的朴刀,無疑,這人是個捕頭!
莫小碗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在縣城裡看到的捕快大人們威風的身影,那傲然的身姿和上揚的下巴,就是縣太爺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她雙眼發亮,佛祖顯靈啦!
莫小碗心裡一陣激動緊張,仔細檢查了這位捕頭大人的傷勢,發現他額頭上有少許血漬,是碰傷,看起來並不嚴重,可是當她檢查到腿的時候,那被鮮血浸潤的膝蓋看得她冷汗直流,這、這是斷了嗎?
「喂,你醒醒?」她推了推那捕頭,但他只哼哼兩聲,並沒有醒過來。
她想著,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廟後頭有座大山,要是他一直這麼躺著,半夜給野狼啃了如何是好?
這時外頭的雨已經停了,黑子在到處找她,噴著焦慮的鼻息尋到了她跟前。
看著眼前的男人,莫小碗咬了咬牙,決定先把人搬回去再說!
她雖是個女孩子,但日常砍柴挑水農活做的多,力氣不小。
見她去扛捕頭,黑子似乎也看出她的意圖,轉身就要逃遁,虧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韁繩。
莫小碗費了老大力氣,終於將男人丟上了驢背,她握著韁繩的手一直輕輕顫抖著,等治好了這個捕頭,爹就可以出獄啦!
人太沉,驢太慢,等莫小碗走到村口的時候天都黑了,地裡幹活的村民早已收工回家。
她撿了一條竹林小道往家裡走,畢竟姑娘家撿了一個大男人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見左近無人,她拉著驢進了院子,手腳麻利地將男人丟進柴房。
柴房的角落裡擱著一張沒用的木板床,她收拾出來後,又進屋悄悄拿了一床舊棉絮給鋪上,加了床破床單,便將男人弄了上去,最後給他蓋上一件破薄被。
做完這一切,她也出了一身汗,不料剛從柴房出來時便碰上了自家奶奶。
「妳爹怎麼樣啦?」莫奶奶拄著拐杖問,一雙銳利的小眼睛盯著她上下打量,彷彿在審視著她的異樣。她雖然六十了,眼睛卻還是很好。
莫小碗還沒想好怎麼告訴家人這件事,心虛地假裝拍了拍袖子,說:「他還好啊……跟上次一樣。」
「好才有鬼!在牢裡頭的人還能好?」莫奶奶尖刻地說,反正不管莫小碗說什麼她都是不信的。
莫小碗癟了癟嘴,「我說的是真的嘛。」她爹是個吃苦慣了的,如今在牢裡,倒也跟外頭沒太大差別。
「吃不好睡不好,還能好嗎?」莫奶奶悲傷地歎氣,「我苦命的兒,命衰喲!」說完拄著拐杖進了自己屋子。
莫小碗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轉身進了堂屋,就見她娘站在堂屋的燈前。
她娘姓花,村裡人叫她花大娘,見閨女進了屋,她便問了幾句牢裡頭的情況,聽說丈夫還算平靜心裡略安一點,她擱下手裡的針線,又把桌上的菜給閨女熱了熱讓她吃,便繼續縫書包。
桌上有兩個青菜、半碗糙米飯,都是自家地裡種的。
自打莫老實進了牢房,家裡少不得將僅有的積蓄都拿出來打點,如今日子逐漸著緊。
莫小碗吃著飯,看著油燈下埋頭縫衣服的娘,想著該怎麼開口跟她說捕頭的事情,哪想她還沒開口,她娘的眼淚就「滴滴答答」掉了下來。
莫小碗忙問:「娘,妳怎麼了?」
花大娘抹了抹眼淚,道:「我一想到妳爹就難受。妳爹就這麼關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因為莫老實這件事,一家人幾乎都被逼到絕望的境地,這種沒有希望、看不到頭的日子,真真難熬。
「娘,我……我想到法子了。」莫小碗決定跟她娘說實話,擱下筷子,湊到她娘耳畔說了一通。
花大娘大吃一驚,「這……這樣行嗎?」
「一定行的!」莫小碗雙眼發亮,信心十足地道:「我在縣裡看到過那幾位捕快大人,縣太爺都給面子的,如今咱們救了這位捕頭大人,他總得替咱們說幾句好話。要是真管用,爹不就出來了嗎?」
聽了她這話,花大娘心中緊張又激動,緊張的是,這位捕頭大人不知道是什麼脾性,會不會瞪大眼睛凶人;激動的是,丈夫似乎真的出獄有望了。
「可是……」她又猶豫起來,「要是村裡人問起來,咱們家這一屋子女人,怎麼多了個男人?這叫我怎麼說?」
「叫舅。」莫小碗靈機一動,「對外頭就說是我的親舅舅。這事就咱們兩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不告訴,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煩。」
花大娘想起婆婆那雙懷疑又尖刻的小眼睛,不由得心中惴惴,可一想到這或許是解救丈夫的唯一希望,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她跟著女兒到了柴房門口探頭看了一眼,卻不敢進去,「我怕生人,妳……妳且照看他一陣子。」匆匆交代了幾句,便躲回了自個屋子。
莫小碗點頭,她瞭解自家娘親的性子,便是草裡的螞蚱蹦出來也能把她嚇得淚眼汪汪,何況一個不知來路的陌生男人?所幸她也不指望她能幫些什麼忙。
想到這捕頭大人的腿斷了,莫小碗有些幾分擔心,去了廚房拿了油燈,又端了一盆熱水進了柴房查看。
開了柴房門,裡頭十分安靜,她想這捕頭大人應該還暈著,沒有醒過來。
她將油燈擱在一旁的木墩上,淡淡的黃色光芒照在他身上,她覺得他便是躺著,看起來也分外高大。
在破廟的時候她忙著救人,也沒看清楚對方長什麼樣,這時心中升起好奇,便伸手撥開他的額髮,這一看竟不由得愣住了。
這人長得好清秀,微黃的膚色,長挑墨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菱形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倒是比隔壁村的教書先生還好看些。
她記得在鳳頭縣城裡見過的幾個捕快似乎沒一個長這樣,她開始懷疑眼前這人不是鳳頭縣的捕頭,可他穿的分明就是捕快的衣服……正疑惑間,她聽到一聲低吟,一低頭便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深若幽潭的眼眸,黑水晶一般的眼瞳綻放著熠熠的光彩,此時蒙著一層淡淡的水氣,彷彿清冷湖面上氤氳的白霧,迷離而動人。
如果說他的五官只是普通好看,那麼這雙眼睛就是化腐朽為神奇的點睛之筆,讓他整張臉都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莫小碗還來不及欣賞這雙眼睛,那雙眼倏然一冷,宛如冬日裡凝結的寒冰,看得人背心一涼。
一隻鐵鉗子般的手驀地緊緊扼住了她的咽喉,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她的小脖子就能被他擰斷。
「你……你恩將仇報……是我救了你……」她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男人微微瞇起眼,打量著周遭的一切,定定看了她一眼,眼裡露出一絲鄙夷,終於鬆開了五指。
莫小碗大口喘著氣,呼吸終於順暢了!
「這裡是陳家村,我叫莫小碗,我事先聲明,是我救了你,你不能再那麼對我。」莫小碗鼓起勇氣對男人道,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
男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動了動腿似乎想站起來,可他略動了動腳,便緊緊蹙起了眉頭,劇烈的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腿已經斷了。
「你是捕頭嗎?」莫小碗在一旁好奇地問。
男人眼眸微轉,點了點頭。
見狀,莫小碗心裡浮起希望,可她又有幾分疑惑,撓頭問道:「那為何我沒在鳳頭縣的縣衙見過你呢?」
男人微怔,隨口道:「隔壁縣的。」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
「啊……噢……」這語氣帶著濃濃的失望,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果然看到她肉嘟嘟的腮幫子鼓起,圓圓的小臉上寫滿了失望。
「這裡有大夫嗎?」他問。
莫小碗搖頭道:「村裡沒有,要去縣城裡才有,不過我可以幫你接腿。」
男人一聽,面露詫異,「妳會接腿?」
她認真地點頭道:「給我家驢子接過。」
見男人危險地瞇起了雙眼,莫小碗立即解釋道:「我接的還不錯哦,你瞧瞧我家黑子,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呢!」
男人冷哼了一聲,道:「我自己接!」
聞言,莫小碗瞪大了眼睛,自己接?怎麼下得去手啊!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這人還真下得去手,而且手法乾淨俐落,在她準備好白酒、紗布和木棍之後,他就麻利地把自己的斷腿給接上了。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想雙腿恢復正常,莫小碗估摸著他至少得休養兩三個月,以她家的境況也養不起,最好的法子便是寫信給他的家人,讓家裡人過來將他接回去養傷。
「我沒有家人。」當莫小碗問起的時候,他十分乾脆地回答。擦完臉,他順手將髒毛巾扔到她懷中,命令道:「我餓了,拿些吃的過來!肉要精的,我不吃肥肉,雞肉牛肉不拘,但我不吃魚。各色時蔬來幾樣,記著,我不吃胡蘿蔔,另加一碗牛尾湯。」
莫小碗不禁瞪大了眼睛,這位可真是大爺啊!
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她將他從破廟裡救回來,腿也接上了,現在他性命無憂,卻將她當下人使,這樣頤指氣使的命令人,以為這裡是他家嗎?還要吃肉,她家連肉末都沒有好!更別提什麼牛尾湯了,她連喝都沒喝過好嗎?
莫小碗生氣了,誰都知道,她莫小碗真生起氣來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雙手扠腰,圓嘟嘟的小臉上因為生氣浮起了紅雲,氣哼哼對床上的大爺道:「雖然說您是捕頭,可我也沒義務給您供吃供喝。咱們小門小戶,要吃要喝可以,請給銀子!」
雖然眼前這人曾經掐過她脖子,可是她不怕,吃飯給錢天經地義,如今她家也窮得叮噹響,這般呼來喝去的,真當她是泥做的嗎?
看著向他伸出的小肉手,男人微微怔了一下,默了默,縮回手似乎在掏錢,然而掏了半天,硬是一文錢都沒掏出來,眼底不禁浮起幾分惱怒來。
莫小碗見狀,立即後退好幾步,生怕他惱羞成怒又伸手掐她脖子。
「這裡可是陳家村,我一叫,左右人家都會過來的哦!」她警告他。
「我的刀呢?」他問。
莫小碗嚇得吞了一口唾沫,他萬一是想剁了她,她可不會蠢得給他遞刀。
「你……你想幹麼?」她顫聲問。
「將刀抵給妳,先拿飯菜過來!」
莫小碗鬆了一口氣,她眼角瞥到扔在角落的朴刀,趕緊走過去將刀抱在懷裡,回頭對他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說罷便一溜煙地跑了。
男人望著消失在門口的小村姑,眼眸漸漸陰沉,他伸手從懷中貼肉處摸出一枚象牙白的腰牌,腰牌邊緣纂刻著蟠龍紋,中間刻著「錦衣衛指揮使裴遠」,修長的五指將腰牌緊緊攥在手心,眼底浮起一絲冰冷的殺意。
莫小碗氣哼哼地在廚房準備食物,她將朴刀藏在廚房角落的柴草堆下面,斷然不能讓那人找到。
她倒不是貪圖這朴刀,這朴刀能值幾個錢?她是擔心那人真惱了,真動起刀來可就不妙了。
從火炕裡撿了兩個溫熱的白薯,又熱了一碗粥,提心吊膽地端進了柴房。
進來時,她看到男人雙手抱胸靠在牆邊,安靜地閉著雙眼,淡黃的暖光照在他臉上,凌亂的髮絲落了幾根在眼前,他濃眉墨黑、羽睫如扇、下頷精緻,竟給她一種「誰家英俊兒郎」的錯覺,畫面莫名地有些賞心悅目。
聽到響動,裴遠驀地睜開眼,寒光射過來時,嚇了莫小碗一跳,她趕緊收神,將食物端到他旁邊。
「只有這些。」
裴遠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也沒說什麼,伸手拿著白薯吃了起來。
莫小碗與他一直保持著十步遠的距離,他那隻鐵鉗子似的手讓她心有餘悸。
他應該已經餓了許久,但吃起東西卻不像農村的村漢,他不緊不慢地吃著,氣度悠然,吃的明明是白薯,倒像是吃著大宴一般。
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莫小碗驀地想起明兒還要起早去幫廚,她得早點休息,不然明兒若是遲到了,可得挨一頓罵了。
轉身要走時她想起一件事,家裡頭都是女人、孩子,無端多出個男人,傳出去也不知道村裡人會怎麼說。
至於他那柄破朴刀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吃白薯、睡柴房也夠抵些日子,再說他的腿斷了,又沒親戚,便是再討人厭她也做不到就這麼將他扔出去,如此想了一遍,她咬了咬牙,看來還是得認親戚。
「你如何稱呼?」她問。
裴遠冷冷望著她,沒有回答,空氣一時凝滯。
莫小碗只好自問自答,「這樣吧,你若是想在這養傷也不是不可以,我就叫你一聲三舅,出去別人也不會亂想。你一定記住哦,你跟我娘是打小失散的,現在才認的,是嫡親的三舅!」
裴遠聽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時莫小碗又補了一句,「我娘姓花,以後我們就叫你花三舅!」說完,看他眼神裡隱忍著一股想揍人的衝動,立即識相地逃出了柴房。
柴房的門被關上,裴遠懊惱地揉了揉額角,「花、三、舅?」真難聽!
第二章 柴房裡的男人
一早,外頭雞鳴狗叫,黑子在院子裡拉著嗓子嚎。
莫小碗便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踏出房門,家裡的兩隻狗立即湊過來,兩隻狗是母子,都是一身黑,大的腦門上一個大白點,小的一個小白點,兩隻狗叫「大點點」和「小點點」。
花大娘起來餵驢和雞,莫小碗就進廚房做一家人的早飯。
人都只能吃雜糧稀粥過日子,兩隻狗自然也吃不到什麼好的。莫小碗將南瓜剁了,煮了一鍋子南瓜粥就算是一家人的早餐,狗兒也跟著一起吃南瓜粥,倒是吃得很歡。
花大娘悄悄地在柴房外頭看了一眼,見那人安靜地躺著,似乎還沒醒,拉了莫小碗問:「妳昨兒問了吧?是鳳頭縣的捕頭吧?跟他談好了嗎?」
看著親娘滿是期待的臉,莫小碗實在說不出打擊她的話來,「是……是的,我跟他說好了,咱們叫他花三舅,是娘失散的弟弟。」她還抱著一絲希望,或許這位鄰縣捕頭跟鳳頭縣的捕頭認識也說不定,說一說也許還有戲。
花大娘高興地點頭,「成!只要能救妳爹出來,怎樣都成。」
莫小碗沒理會她娘,倒是從門縫往裡望了一眼,心裡納悶,外頭驢狗雞叫的這麼歡騰,這人怎麼還睡得這麼沉?
她從廚房端了南瓜粥進了柴房,那人依舊沒醒,她細細看了一回,發覺他臉上發紅,試探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由得嚇了一跳。
「發燒了?」他的額頭是燙的,雙眼緊閉,沒有清醒的跡象。
她心中一驚,意識到他會發燒應當是腿傷引起的,須得清熱解毒的藥才行。
藥她自然是沒錢買,但附近山上卻很多,小時候家裡人有個頭疼腦熱的,爹都會帶她一起去山上採藥。
「小碗,美嬌來叫妳了!」花大娘在外頭叫道。
隔壁的陳美嬌比她大兩歲,時常跟她一起給人幫廚,村裡誰家辦個紅白喜事,總要擺上幾桌宴席,便需要一些有廚藝的女子去幫忙,這個時候幫廚工錢也格外多些,若是遇上殷實人家辦的流水席,除了工錢豐厚,還能拿些好菜好肉給家裡人吃。
莫小碗不禁皺了皺眉頭,望著床上昏沉的人,若是她今兒去幫廚,恐怕這一整天都回不了家,若放著這人這樣病著,到了晚間也不知道會變成個什麼樣子,可她現在不出去幫廚,且不說沒了收入,還會招來一頓罵……
正為難間,外頭響起了陳美嬌不耐煩的聲音,「小碗,妳再不走,我可不等妳了!」
想了想,莫小碗探出腦袋,對外頭喊了一句,「美嬌,妳先去吧,我待會再去,有點事!」
陳美嬌聽了有點生氣,一跺腳,轉身就自個走了。
莫小碗覺得不能將他丟在這兒不管,毅然回屋裡拿了一個背簍和鋤頭往外走了。
花大娘瞧見她,以為她去幫廚,還疑惑地說:「哎喲,怎麼去幫廚跟上山似的?」
莫小碗腳程快,到了臨近的小山上尋草藥,尋了半天,她在山腳下找到了一些野菊花、蒲公英和地丁草,想著能放家裡備用,便多挖了些,順便摘了半簍子野菜回家煮粥。
到了家裡,花大娘正在煮中飯,瞧見她分外詫異,「酒席這就辦完了?不包中飯的?」
莫小碗點點頭。
花大娘不由得皺了眉頭,道:「還真是個慳吝人家,我記得原先妳去幫廚,人家都包了午飯和晚飯,有時還能拿些肉食回來,這家倒好……」
莫小碗沒有理會她娘的嘮叨,先進柴房看了一眼,那人果然還在沉睡,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只覺得越發地燙了,她趕緊去灶臺上煮藥。
花大娘這才察覺異常,問了一句,「妳這是在煮藥?誰病了?妳病了嗎?」
莫小碗便道是柴房那位病了。
花大娘一聽,滿臉憂愁,「妳說他腿都斷了,要是熬不過去,死了可怎麼辦?咱們是要擔責任的啊!到時候別說救妳爹了,咱們還得擔著一個殺人的罪名,不如咱們趁著天黑,偷偷地將他抬出去,叫他自生自滅……」
她娘還在嘮叨,莫小碗已經將滾好的藥湯給盛了出來,麻利地裝進碗裡,又盛了一壺,留著下頓喝。
她正端著碗要出去,迎面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莫小碗面前,嚇得她差點將藥灑出來。
「誰要死了?」莫奶奶一雙銳利的小眼睛緊緊盯著莫小碗和她娘,花大娘一看婆婆出來立即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我三舅。」莫小碗知道瞞不住精明的奶奶,索性直接說出來,「我三舅昨兒晚上尋到家裡頭,可是摔壞了腿,這不,今兒一早發燒,我正給他端藥呢。」
「妳哪裡來的三舅?」莫奶奶的聲音又尖又細,雙眼裡滿是懷疑,「妳娘不就一個弟弟嗎?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老三?妳這是矇我年紀大呢!難不成趁著我兒子坐牢,妳們這一個兩個的都反了?」
莫小碗和她娘對看一眼,心知老太太不好糊弄。雖然她爹叫莫老實,性格也真的老實極了,偏偏她奶奶一把年紀了比誰都精,村裡上到誰家丟了牛、誰家娶了媳婦,下到哪家丟了針線、哪家地裡多收了三五斗,全都逃不過老太太的眼睛和耳朵。
花大娘一臉誠懇地說:「娘,是真的,我小時候三弟走丟了,如今他跟家裡人相認了,特地過來看我,也看看他外甥,偏偏下山的時候把腿給摔了,這不,發著燒呢。」
聞言,莫奶奶只冷笑一聲,道:「把腿給摔了還能找到這兒來?騙鬼呢!」
莫小碗忙道:「不是他自個來的,昨兒村東邊的陳大爺給送過來的,送到院子門口就走了,不信妳去問問陳大爺。」
莫小碗心裡清楚,她奶奶雖然耳目很靈,但思想十分守舊,她三十守寡,多年來為了名聲從來不跟男子說話,讓她去問陳大爺,她定然也不會去的。
莫奶奶聽了,一臉猶豫,神色半信半疑。
花大娘又道:「娘,我弟弟是捕頭呢,說不準在衙門有點薄面,或許能幫幫小碗她爹。」
聽到這話,莫奶奶的眉眼緩和下來,問了一句,「他現在住哪兒?」
「柴房。」
「好好照看著,到底是親戚。」說著,她拄著拐杖往柴房去。
莫小碗見她朝裡頭瞥了一眼,看到對方捕快的服飾後眼底浮起一絲亮光,然後轉身進了堂屋。
看來奶奶這一關是過了,莫小碗不禁鬆了一口氣。
端著藥進了柴房,將藥餵給裴遠喝了後,燒開始慢慢退下去。
花大娘趁著裴遠沉睡,這才敢探頭進來看一眼,但馬上又縮回腦袋進自個廚房忙了。
他的額頭上還有血汙,褲腿上也有許多泥土和汙血,莫小碗是個愛乾淨的,看著就覺得不收拾不行,可一來他昏睡著,二來他是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多歲,若是要給他收拾褲子,她不得替他脫嗎?
莫小碗撓了撓頭,感到十分為難,可若是不收拾,自己著實看不下去,想了想,她靈機一動,腦中浮現一個好主意。
她出了柴房,到廚房燒了熱水又端了進來,還去拿了一套父親的乾淨衣裳。
這男人顯然比她父親要高大許多,不過這個時候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拿著剪刀在男人的腿邊比劃著,想著該從哪裡下手。
他摔斷的位置在膝蓋處,現在已經綁上了紗布和木棍,總歸是不好移動的,如今看來只有從大腿處剪開褲子,將下面的都剪了,給他剩一條乾淨的短褲。
對於這個計畫莫小碗很是滿意,覺得自己是個小機靈鬼。
她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正對著他的大腿準備下手,突然聽到頭頂一聲低喝,「妳在幹什麼!」
莫小碗一驚,轉頭一看,對上那雙寒意凜然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幾分憤怒和羞恥。
她恍然意識到,從他的角度看,似乎自己是打算……閹了他?
「我沒有……」她慌張地扔開剪刀,「我沒有要閹你,我只是想脫了你的褲子……」
莫小碗捂臉,這話越描越黑了,她從指縫間偷看那人的臉色,他的臉果然黑得跟墨水一樣。
「我不是要非禮你……」她又解釋,偏生嘴笨,總解釋不清楚,「我……真的不是要脫你的褲子……」
裴遠的目光掃到一旁折疊整齊的乾淨衣服,眼底的寒光漸漸消散,「妳要幫我換件乾淨衣裳?」
莫小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扶我坐起來。」他向她伸出手臂。
莫小碗一呆,他的聲音沒有昨晚那麼低啞,低沉好聽,還帶著幾分韻味,比村子裡那些漢子們的聲音順耳多了。
「快點。」他眼底浮起幾分不耐。
「哦。」莫小碗連忙扶他坐起來。
裴遠喝了藥之後出了一身汗,現在精神看著比之前好,只是力氣有些不濟,他坐穩之後,道:「剪刀拿來,我自己來。」
莫小碗趕緊遞上剪刀,他低頭看了看,若是剪成了一件短褲,著實難看,下面還得露出半截白先生的腿,叫這丫頭看去到底吃虧。
他將剪刀丟給莫小碗,蹙眉道:「拿著妳的剪刀出去,我自己來!」
聞言,莫小碗求之不得,天地良心,她從來都沒存著偷看他的心。
她飛也似的逃了出去,順便給他帶上了木門,出來後,她想著這病人倒是好招呼,什麼都能自己動手做,自己也能省下不少心。
院子裡的雞見她出來,都圍過來咕咕叫著,她便去廚房抓了些野菜葉子灑在地上,大雞小雞們歡快地吃了起來。
這時她突然聽到柴房裡傳出「咚」的一聲響,她嚇了一跳,急忙到了柴房外頭,想從門縫偷看,又覺得不妥,正遲疑著,便聽到裡頭人叫了一聲,「丫頭!」
莫小碗這才推門進去,第一眼,差點沒把她笑彎了腰,那男人就滾在地上的稻草上,褲子脫了一半,被綁著木棍處卡住,硬是脫不下來,大約是折騰間就從床上滾下來了。
裴遠的膚色微黃,這下黃裡透著紅,顯得狼狽不堪,幸虧他還有一件裡褲,不然真給莫小碗看光了。
看他這樣,莫小碗忍不住笑了,但也有些尷尬,她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
「還不快扶我起來!」裴遠的語氣帶著幾分威脅、幾分嫌棄。
莫小碗撇撇嘴,這人就是態度不好,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她關上木門,畢竟這情況不能叫娘和奶奶看到,被她們看到,還不知得嚇成什麼樣子。
木門一關,屋子裡的光線便暗了下來,莫小碗到了裴遠身旁,正打算扶他起來,不想卻摸到他胸前。
他此時已經脫去捕快的外袍,裡頭是一件白色綢緞中衣,微微敞開的領口裡露出勁實的肌膚,莫小碗一不小心手便摸到那兒去了。
裴遠懊惱喝道:「妳幹什麼?」
手下一片滑溜溜的溫熱,莫小碗趕緊收回手,連聲道:「對不住,我、我看岔了……」
真不能怪她,柴房就一個小窗戶,光線朦朧,她哪裡看得清楚,且方才那溫熱光滑又有彈性的手感,著實讓她臉上發燒。
她第一次接觸到一個男人的身體,感覺有些怪異。
她重新將手伸到他胳肢窩下面,幫著他起身坐到床上去。
那綢緞摸起來十分涼滑,莫小碗心裡有些納悶,捕頭的日子這麼好嗎,都穿起絲綢了?
扶著他到床上後,她正要出去,卻聽他說:「妳別出去了,進進出出的,不嫌麻煩?」
莫小碗一怔,呆呆地望著他,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背過身去!」他命令道。
莫小碗皺了皺鼻子,只得背著身,靠牆站著,彷彿被先生罰站面壁思過的學生。
不一會兒,裴遠似乎換好了衣裳,道:「洗好了就給我拿回來,一件不能少。」
莫小碗轉過身,嘟起嘴,將髒衣裳扔進盆子裡,氣哼哼地道:「說的好像我會將你的衣服拿去當了似的,又不值幾個錢。」
裴遠瞇了瞇眼,眼底光芒閃過。
見狀,莫小碗立即識相地閉了嘴巴,但她還是不服氣地揚起下巴,「捕頭了不起啊?捕頭還不是要我給你洗衣裳?你要是學會好好說話,也許我能考慮讓你多住幾天。你要是一直這樣,少不得被我掃地出門!」說完,不等他瞪眼,她一溜煙地就跑了。
「倒是溜得快!」裴遠微微瞇了瞇眼,這小丫頭看著呆呆的,倒是不算笨。
洗了臉,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渾身舒暢了許多,裴遠轉頭望了一眼一旁木凳上擱著的湯藥,依稀記得他昏沉之間是這丫頭一口一口將湯藥餵給他喝的。
他雙手交疊靠在牆邊,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很糟糕的空間,只見牆角堆滿了柴草和雜物,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吱吱」叫聲,似有活物在竄動,然而他蓋的薄被上雖有幾個補丁和破洞 ,卻很乾淨並不骯髒,還帶著太陽和青草的氣味。
裴遠抹了一把臉,手裡便多了一張薄薄的皮子,這是他易容的人皮面具。
這人皮,是真的人皮,從人的身上活生生剝下來的皮,做面具以假亂真,最好不過。
幾點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原本微黃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彷彿璧玉一般透明,他垂下眼,重新將面具戴了回去。
他此次被人偷襲,滾下山坡爬進了破廟躲藏,如今斷了腿,倘若被人發現真實身分,處境會更加危險。
想到這,他微微瞇起了眼睛,心裡浮出幾個疑問,殺手是在夜晚下的手,只是他易容成捕頭的時間很短,應該沒有人看過他易容後的樣子,那麼一定是有人洩露了他的行蹤。
那個人會是誰?這個陳家村距離他跌落的山坡有多遠?那些人會找過來嗎?
外面很熱鬧,不是雞飛就是狗跳,還有驢子嘶嚎、麻雀爭吵,同他曾經所在的地方,彷彿兩個天地,他所在的那個地方常常是安靜的,靜得沒有人敢咳嗽一聲,靜得滴漏的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北鎮撫司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並不清楚,也管不了,他必須在雙腿恢復前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這時外頭響起小孩子的哭聲,聽著也就六七歲的樣子,隔著薄薄的木牆,響起他熟悉的聲音,是那丫頭的。
「小瓢,你怎麼回來了?」莫小碗一臉驚訝地望著抹著眼淚的弟弟,他這個時候應當在學堂上課啊。
莫小瓢哇哇地哭,彷彿委屈極了,「姊,有人打我,我就還了手,先生說我打架,把我攆出來了!」
花大娘和莫奶奶聽到哭聲都趕了出來,作為家裡的小心肝,花大娘和莫奶奶瞧著莫小瓢哭成這樣,心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兩個人都圍了過來,一個撫著他的背,一個擦他的眼淚,紛紛替他抱不平。
「先生怎麼這樣不分是非?你傷著哪裡沒有?讓娘看看!」
「這不是欺負我孫子嗎?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事情!」
莫小碗聽得一頭霧水,問:「你打你同學了?他傷的如何?」莫小瓢瞧著上下乾乾淨淨的,一點傷都沒瞧出來。
「他……」莫小瓢有點心虛,瞅了他姊一眼,抽了抽鼻子說:「他、他沒怎樣,就是下巴、下巴脫了……」
莫小碗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的鼻子氣道:「你把人家下巴給打脫了,怪不得先生趕你出來!莫小瓢啊莫小瓢,你倒是下手輕點啊!」
莫小瓢氣惱地昂起小下巴,瞪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道:「誰讓他說我爹是賊!我爹不是賊,我也不是賊兒子!」說罷,撥開他奶奶和娘,一甩小書包,氣哼哼地跺著腳進了屋。
莫小碗懊惱地道:「年紀小小,氣性倒是挺大的!」
莫奶奶嚷著跟進了屋,「我的寶貝,讓奶奶看看,有沒有哪裡被人打到了?」
花大娘歎了一口氣,「這下可怎麼辦?妳弟弟都成賊兒子了,妳爹在縣衙大牢被關了這麼些時候,若是再不從牢裡弄出來,咱們一家都要成賊窩了。」
隔著木牆,外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柴房裡,裴遠一手撐著腦袋,一手輕輕地敲在腿上,覺得有幾分意思。
他十幾歲開始做錦衣衛,偵破案件不勝枚舉,案子到了他手裡立刻迎刃而解,如今這家人看起來遇到不小的麻煩。
花大娘拉著莫小碗到了牆根,瞅了柴房一眼,低聲問:「妳……三舅怎麼樣了?能去衙門說句話嗎?」
「娘,妳別急,他腿還沒好呢。」莫小碗知道娘親心焦,但這件事急也急不來,那傢伙脾氣大、性子冷,她可不能惹毛了他,得一步一步來。
「妳先問問有沒有門路,也好叫娘放心啊。」
莫小碗只得點頭,「行,我今晚給妳答覆。」
花大娘吁了一口氣,讚了一句,「好孩子。」
第三章 潑婦鬧上門
柴房門口,莫小碗看了一眼手中的兩個雞蛋,這是從雞窩裡剛撿的,家裡的雞蛋除了留給莫小瓢和莫奶奶補身體,其他都是用來賣錢買糧食的,現在她捨了幾個雞蛋,成敗在此一舉。
玉米窩窩頭和雞蛋被擱到床邊的木墩上,居然還有一碗野菜蛋花湯,裴遠瞟了一眼,挑了挑眉,比起昨晚的兩個白薯,這伙食顯然改善了許多。
他看了莫小碗一眼,雖然是個村姑,卻是難得的眉目清秀,一身水綠色的衫子,身材不胖不瘦,十幾歲的少女,紮著烏黑的雙髻,臉龐還是肉嘟嘟的,烏黑清透的大眼睛眨起來忽閃忽閃,鼻子上幾點小雀斑,顯得有幾分可愛。
見他看過來,莫小碗臉上立即擠出笑容,「這是今兒的中飯,你應該餓了吧?」
裴遠自然不能承認他餓了,只不過肚子適時地「咕嚕」叫了起來,他看似淡定地伸手拿起了窩窩頭。
「說吧,有什麼事求我?」咬了一口窩窩頭,他的態度依舊傲慢。
莫小碗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就被他看穿了心思。
她忐忑地握著雙手道:「其實我想問問你,你是鄰縣的捕頭,那你認不認識鳳頭縣的捕頭呢?」
看著她滿眼的期盼,裴遠啃著窩窩頭,毫不猶豫地打破她眼底那一絲期待。
「不認識!」
這話一出,就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那一絲希望的火花生生破滅,裴遠看得清楚,饒有興味地彎起了唇角。
「你能不能好好想想,也許有案子來往,也許曾經打過交道呢……」
「沒交情!」他慢悠悠地剝著雞蛋,斬釘截鐵地說。
剝去了雞蛋殼,他咬了一口,發覺味道竟然十分不錯,這農家的新鮮雞蛋,比起他從前吃過的所有雞蛋都美味,也或許只是因為現在他餓極了。
見這人如此傲慢和冷酷,莫小碗生氣地拿走另外一個雞蛋,說:「我弟弟還沒吃雞蛋呢,這個留著給他吃。」
裴遠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雞蛋,冷笑道:「妳不就是想救妳爹嗎?」
莫小碗一愣,「你怎麼知道?」
裴遠冷哼一聲,從她手中拿回雞蛋,道:「院子裡說話那麼大聲,我又不是聾子。」
「那……你可有……」
未等她說完,裴遠便冷冷地道:「妳家的事與我何干?」
莫小碗氣得直翻白眼,見過壞的,沒見過這麼壞的,吃了她的雞蛋,竟還敢說與他何干。
這時,外頭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
「莫小碗,妳給我出來!」
冷不防地被點名,莫小碗心裡叫了一聲不好,完了,這是主人家打上門來了!
「妳家真是熱鬧!」裴遠靠著牆,悠閒地剝著手中的雞蛋,看好戲道:「有點意思。」
莫小碗白他一眼,真是救了一隻大尾巴狼,早知道就讓他給山裡的同類叼走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是躲不掉的。
院子門口,一個胖胖的婆娘雙手扠腰站著,她穿著石榴紅的繡花夾衣裙子,一臉的驕橫霸道。
她這一嗓子將隔壁家的人也喊出來了,陳美嬌靠在牆邊看熱鬧,瞧見這位,打抱不平地說:「我說張嬸子,今兒沒去幫廚的也不止小碗一個,妳怎地巴巴的罵上門了?」
這位胖婆娘正是今兒辦酒席的張家大媳婦,張家辦孫子的抓周宴,正主正是她剛滿周歲的兒子。
莫小碗正打算忙完手頭的事情便去張家道個歉,沒想到人家先找上門了。
張家算是陳家村的大戶,同是異姓人家,他們莫家在陳家村處處被人當作外鄉人看待,可張家就不同了,張家祖上有做官的,聽說如今還有人在京城,也不曉得是做什麼的,但只要聽說有人在京城,那便是大大的榮光。
更何況張家家境殷實,在陳家村是數得上的人家,不然怎麼一個抓周宴便開了二十來桌酒席呢?張家人在陳家村是說得上話的,陳家村的人也對張家人分外客氣。
酒席上願意去幫忙的女人不少,平日少了一個兩個都不打緊,莫小碗覺得回頭道個歉便行了,反正她沒拿工錢也沒拿喜餅,想來主人家不會太在意。
這件事到底她有錯在先,莫小碗賠笑道:「張嬸子,不好意思,我一時有急事,沒來得及趕過去,小碗今兒在這裡給妳說句對不住。」
張大媳婦冷哼一聲,一雙綠豆似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哎喲,如今你們莫家可是有臉面了,上趕著的錢不要了?這是在哪裡發財了?要我說啊,妳家自打出了個賊,一家人都寡廉鮮恥,說話不算話,把自己的臉踩在腳底下啦!你們這一家子怎麼還有臉住在陳家村呢,還是趕緊搬走得了,別汙了村子的名聲。」
這一句句罵得叫人聽著火氣往上直竄,花大娘在屋裡聽了,這才明白原來莫小碗今兒沒有去酒席上幫廚,又想到柴房裡的捕頭病了,一下回過神來,明白莫小碗是上山採藥去了。
她聽了這話替女兒委屈,也替莫家委屈,她走了出來,對張大媳婦好聲好氣地道:「張大媳婦,話可不能這麼說,誰家還沒個急事了?只是家裡頭有人病了,不得不上山採藥,一時間沒趕上妳家的酒席,也不是咱們願意的,可妳這會不止罵了我家小碗,還連我們一家子都給罵了呢。」
張大媳婦哈哈大笑,揚起下巴道:「我罵錯了嗎?我告訴妳,你們莫家如今在村子裡的名聲都臭了,且不說妳家閨女這事,妳問問妳那寶貝兒子他在學堂裡都做了什麼?他是怎麼被先生趕出來的?他打了誰家的兒子!」
莫小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弟弟打的是張大媳婦的兒子,怪不得她氣勢洶洶地罵上門。
和親娘對看了一眼,彼此都知道這下麻煩了,兩件事情攪在了一起,張家有錢,張大媳婦又凶悍,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莫小碗道:「有一說一,張嬸子,我弟弟打了妳兒子,行,咱們賠禮道歉,醫藥費咱們賠妳。說起酒席的事情,往日裡缺一兩個幫廚的都不是事,我一沒拿訂錢、二沒拿喜餅,妳可沒什麼損失。」
牆邊陳美嬌插嘴幫她說話,「沒錯,妳家酒席那辦得可叫一個熱鬧,半點麻煩沒有,妳可不能為這件事找小碗的麻煩。往日裡村裡辦酒席,哪次不是差三五個,也沒見有誰家登門罵的!」
「有那麼容易嗎?」張大媳婦雙眼一翻,揚起手臂道:「醫藥費你們當然得賠,五兩銀子,一個子都不能少!我還要叫整個村裡人知道妳莫小碗沒有信用,我倒要看看以後還有誰家敢請妳!」
花大娘一聽,氣得雙眼發紅,眼看著淚珠就要滾出來,她扯著莫小碗的袖子低聲道:「五兩銀子?咱們家哪裡拿得出五兩銀子啊!」
莫小碗冷哼一聲,「張嬸子,妳這是趁機訛詐!前陣子村裡的陳大強也是摔落了下巴,去鎮上看大夫,人家大夫『吧嗒』一聲就給安回去,前後只花了三十文,如今妳要我家五兩銀子,妳昧心不昧心?」
「陳大強是什麼人,我兒子又是什麼人?妳居然敢拿那個蠢蛋跟我兒子比,我兒子將來是要做狀元郎的!」
她指著莫家的宅子,說:「別跟我說妳莫家沒錢,想當初你們初到陳家村的時候,住的可是人家的牛棚,這大屋子是怎麼來的?是不是偷出來的有誰知道?要我看,妳家裡拿不出什麼錢來,可這屋子也值得幾個錢,妳今兒不給足銀子我就不走,吃飯睡覺,妳家伺候著!」說罷,她一屁股坐在院子口的條凳上,蹺起二郎腿,抱著胖胖的兩隻胳膊,一臉的無賴樣。
莫小碗算是明白了,這潑婦仗勢欺人,怕是盯上她家屋子了,口氣也挺大的,五兩銀子就想扒拉走她家的屋子。
想當初他們一家從北方逃難過來,到了陳家村,見這裡氣候好便決心留下來。
初來時一家人無依無靠,住在人家的牛棚靠給人放牛維生,她至今還記得每日早晨都會聞到一股牛屎味,幸虧她爹木工做得好,攢了好幾年才終於買到一個破屋子,又花了兩年將屋子修好,才有了這個宅子,這宅子是莫家的根基,絕對不能動!
「不給!」尖細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莫小碗一轉頭,看到自家奶奶拄著拐杖、冷著臉出現在堂屋門口,「這是我莫家的宅子,誰都甭想搶去!」
張大媳婦轉頭看向莫奶奶,輕蔑地說:「哎喲,老太太出面了,敢情妳還藏著銀子呢,不要房子可以啊,妳現在拿出五兩銀子,我拿了就走人!」
莫奶奶死死地瞪著她,彷彿能瞪出個窟窿。
莫小碗和花大娘都望著莫奶奶,心裡疑惑,莫非老太太還藏著體己錢不成?
誰想莫奶奶乾瞪了一回,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門檻上,「沒錢!要我的房子,就從我屍首上踩過去!」
莫小瓢也氣憤地衝出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妳有本事就抓我回去!欺負我家裡人算什麼!」嚇得花大娘一把將他拉住。
張大媳婦得意極了,伸出手,指著一家人罵道:「一家子從上到下都是沒臉沒皮的,一輩子受窮的鬼!」
花大娘被她這話臊得面紅耳赤,捂著眼睛已經哭出來了。
莫小碗緊緊皺了眉頭,轉身進了屋,從她床底摸出三十文錢,出了房門,天女散花般一把扔在張大媳婦的身上,道——
「天底下是有公理的!嘴巴長在妳身上,妳以為妳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我家裡沒錢,房子也不能動。我的名聲我不在乎,妳儘管四處說去,市面上安個下巴三十文,這裡是三十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妳要便要,若不要,想在這裡吃喝拉撒睡也行,只要妳能在這條凳上安家,咱們不怕!我倒要看看,是妳的臉皮厚,還是我莫小碗的臉皮厚!」
這番話落下,一家人都呆呆地望著她,平日沒見她嘴巴這般利索過,今日倒是吧啦吧啦的一堆話,還挺神氣的。
莫小碗真的生氣了,氣得臉頰紅通通的,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這麼訛詐人不要臉的。
張大媳婦也吃了一驚,平日裡莫老實一家都挺老實的,本以為這一家子軟蛋,沒了主心骨更加好欺負,誰想一群軟蛋裡頭居然冒出一根硬骨頭來。
她看中莫家的宅子好久了,前段日子張家要建新宅,請了城裡頭有名的風水師傅過來,風水師傅看完了整個村子,最後告訴她,不用建新宅子了,莫家宅子風水最好,這宅子裡將來可是要出誥命夫人的。
聽了這話,她心裡便如同有貓在撓一樣,癢癢的,今兒好不容易找著藉口,總得撕開一條口。
張大媳婦捏下沾在臉上的一枚銅錢,冷冷笑了一聲,「莫小碗,想不到啊,平時看著憨憨的,嘴巴倒是挺利索!行,這話可是妳說的,妳給我等著!」說著,銅錢也沒撿,轉身就氣哼哼地走了。
花大娘呆住了,扯了扯女兒的袖子,疑惑地說:「她這就走了?錢也不要了?還會回來嗎?」她的確有點怕這女人,這張大媳婦橫行陳家村,沒聽說她吃過虧。
莫小碗氣哼哼地道:「回來又怎樣?她要真敢在條凳上安家,我拿掃把伺候她!」
陳美嬌靠在牆頭,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小碗威武!我實話跟妳說,妳今兒沒去,人家廚娘問都沒問一句,哪有張嬸子說得這麼誇張。哦,還有,我娘方才瞧見她兒子了,下巴早就給安回去了,好好的呢,真是閒得無聊,純粹找碴!」
聽她這麼說,莫小碗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但她方才瞧著張大媳婦的架勢,並不像是要善罷甘休的樣子,只是他們一家人在村裡從來都本分,她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張大媳婦這麼不依不饒的。
花大娘扶著莫奶奶從門檻上站起來,莫奶奶看了小碗一眼,歎了一口氣,一句話沒說就進自個屋去了。
花大娘曉得她的心思,想當初莫奶奶也是個要強的,可如今年紀大了,家裡也窮,所謂人窮氣短,兒子坐了牢,到最後靠著一個小丫頭撐著家,她心裡難受。
花大娘以為危機過去了,出了莫奶奶房間後想勸莫小碗幾句,可見她臉上還氣呼呼的,便也不好多說些什麼,轉頭看見氣呼呼的兒子,想著他先生還生著他的氣,又頭疼著該怎麼把他重新送回學堂,心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外頭幾個女人鬧翻天,裴遠在柴房裡,隔著牆聽得耳朵疼。
他掏了掏耳朵,現在總算清靜些了,他也想不到這村裡女人罵起人來跟刀子刮肉似的,厲害得很,更沒想到,莫小碗看起來憨憨的,居然還挺能說的。
柴房門推開,女孩進來了,臉色並不好。
她是進來收拾碗筷的,見玉米窩窩頭都吃乾淨了,蛋花湯也喝完了,她頭也沒抬,將他剝下的雞蛋殼掃進碗裡,端著碗就要出去。
「等等。」
裴遠喊了一聲,莫小碗停下腳步,紅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事?」
裴遠挑了挑眉,這是什麼表情?
「妳比看起來要聰明。」
莫小碗一愣,這是什麼話,她怎麼聽著不對味?誇她聰明,意思是她看起來很笨嗎?
她撇了撇嘴,鬱悶道:「那又怎麼樣?」
「妳覺得她會就這麼算了?」
莫小碗想不到他居然會問起自家的事情來,悶悶地道:「張家媳婦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聽說她跟人爭吵扯皮從沒輸過,若說她會就這麼算了,我不信。」
裴遠的眼底浮起一絲讚賞,再問:「妳覺得她會如何?」
莫小碗歪著腦袋想了想,「這個我可真想不出來,大約會再找幾個女人過來一起鬧,」她哼了一聲,「她來便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她嗎!」
「沒妳想得那麼簡單。」裴遠眼底浮起一絲狡黠之色,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若他猜得沒錯,那女人後面應當還有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