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風皇朝的人都知道,
轉戰商場,勢力自成一國的龔閥女王相貌無奇卻貪色,
更為滿足私慾而大舉廣納男寵,
偏偏她的男寵一個個都不是普通人,
讓人懷疑,這龔閥女王八成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強了他們……
哪個好事的亂傳緋聞,說他暗戀武狀元龔風華?
並沒有!他可是史上前途最被看好的將軍人選,
怎麼可能愛上那娘味十足,還在胸前裝饅頭的傢伙,
一個大男人竟惜肉如金,身受重傷也不肯寬衣讓人治療,
怪的是,明明傷的是身體,卻做出傷了腦子的荒唐事──
不顧他的個人意願,就這麼親了上來,害他也變得奇怪了,
最可惡的是,還來不及追究襲吻之責,
龔風華那傢伙竟主動辭官,跑去當龔閥女王的男寵,
還撂話「想讓我改變心意,你就得當我的男奴」……這像話嗎?!
綠光,理智至上,
偶爾會死腦筋的反省到自我毀滅,
偶爾又是個堅信樂觀的撒嬌鬼。
喜好發呆,尤其最近更喜歡了,呵~
討厭麻煩別人,可是又很會製造麻煩……
最初是因為愛看小說衍生出想創作的衝動,
如今則是想為自己寫出最讓自己感動的故事。
最近忙的事是努力陪阿娘一起玩平板電腦──
這很辛苦的,因為必須先玩熟練了才能教阿娘呀,
天可憐見,我是個3C白癡……
魯將軍:老子居然愛上胸部裝饅頭的娘娘腔?!
身為一夫一妻制的現代人,我猜現代女性應該都和我一樣,曾經想過為什麼只有皇帝可以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吧?雖然這其中有很多文化、政治及各方面的考量,但光以結局來講,就是非常的不公平,不過沒關係,這件事情就在治癒系天后綠光所帶來的創新系列「女王的男寵」中被推翻了!
在弋風皇朝的人都知道,龔閥女王相貌無奇卻貪色,因此大舉廣納男寵,可謂是女性的典範(?),而且她的男寵一個個都不是普通人,連武狀元龔風華也是她的入幕之賓,不過……真是如此嗎?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這龔風華人如其名的風華絕代,甚至兩度偷親當朝最被看好的將軍人選褚飛,偷了人家的初吻、拐了人家的心,接著就卸甲跑去當男寵,害褚非夜裡空虛寂寞覺得冷,只好藉故親自登門拜訪給人家機會調戲他,卻在這時意外發現龔風華那小子竟然……那麼娘娘腔在胸上裝饅頭!
看到這裡,相信各位讀者們已經發現這男寵的內幕其實大有玄機吧,可惜魯直的褚飛在男女之事上領悟力一向偏低,還當真以為自己好男風,在內心的小劇場中不斷天人交戰,卻口嫌體正直的開始偷看男風繪卷(裡面畫了啥,不用多做介紹吧),搞笑到害小編狂笑之餘,忍不住想對他說:「加油,好嗎?」
欲知~妖野性感的纖細男寵(女)要如何技擒傻得可愛的大將軍,就請大家別忘了在綠光10/5上市的女王的男寵之一《將軍奴》中,一起來為被吃乾抹淨還不知道的可愛將軍(男)加油打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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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識情滋味】
入秋的天候瞬息萬變。
一早還豔陽高照,到了中午就狂風大作,天色陰霾得像是隨時會落下暴雨。
風在他耳邊呼嘯作響,甚至吹動束冠上的瓔珞,打在臉上有些發痛。
他腦袋要是夠清楚,就該先到御東殿找照霆,可是那抹鮮豔的紅彷彿佔滿所有色彩,讓他轉不開眼。
「褚非,你在幹麼?」
弋風皇朝二皇子弋照霆,踏出讀書的御東殿,直睇著站在外頭發呆的表弟。
「那個孩子是誰?」他指著那抹紅問道。
弋照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啊,那是前幾天進質子府的龔家人。」
「龔家人?」褚非低吟。
他和照霆為表兄弟,加上他爹是驍勇善戰的鎮國大將軍,所以儘管並非皇族,但他卻得以和諸皇子平起平坐,一起習字學武。
「進質子府的有兩個,站在外頭這個,是年紀稍長的龔風華。」
褚非聞言,一雙桃花眼微瞇。
那抹紅看起來很纖弱,血般鮮紅的紅紗捻金絲長衫,襯得那孩子臉色極為白皙清透,那雙狹長美目炯亮有神,似乎無所畏懼。
儘管年歲尚小,但看得出來,再過個十年,她必定風華絕代,奪人心魂。
「龔家人……她就是龔家的下任女王嘍?」他問。
龔家龔閥在弋風皇朝,是極為特殊的一個組織。
據說百年前,在這片中原之土,最鼎盛的皇朝為曳宿,主事者歷代為女王,卻在十九代時鬧雙胞,導致當時的曳宿皇朝各擁一主,後來因為某個原因,其中一個女王支持當初身為曳宿皇朝四大諸侯之一的弋家為帝,於是曳宿皇朝,正式分裂為弋風和婁月。
自此,龔家的主事者仍稱女王,但不管政事,反倒組成龔閥,只管商事,百年過去,龔閥商旅足跡遍佈每個國家,勢力龐大到教弋風皇帝極為在意。
後來的皇帝便要求龔閥必須像婁月和其他小國一樣,將繼承人送進宮當質子,以維持彼此之間的平衡。
「不是,他是男的。」
「嗄?」
「褚非,你忘了,龔閥下任女王,身子骨很差,直到現在還出不了房門,所以這回才會讓兩個龔家的遠親進質子府。」
「可……」怎麼可能?她根本是女的吧!
一雙飛揚濃眉都快要打結,褚非想也沒想地朝那抹紅邁去。
「褚非,你要做什麼?」
他快步走到那抹紅面前,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瞪著對方。
瞧,濃眉外加一雙深邃美目,可以想見等她長大,會是多魅惑眾生的美人眼,再瞧那挺翹秀鼻,還有嫣紅小嘴……
龔風華神情不變地瞅著他,唇角微勾,笑意盈盈。
他心頭突地咯噔了下,正要開口,卻見對方朝他身旁頷首。「龔風華見過二皇子。」
嗓音尖細……這分明是姑娘家的聲線吧,重要的是,自己是死人嗎?這麼大一個人就在她面前,她沒看見?
「照霆,你騙我,她根本是姑娘家,要不然聲音怎會這麼尖?」他惱聲問道。
龔風華微揚起眉,對他的觀感瞬間變差。自己初進宮,識得的人並不多,原是打算等著弋照霆為兩人介紹,沒想到這人一開口,就像是對自己極為不滿似的。
看他的衣著打扮,富貴逼人……八成是某大臣府裡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袴子弟,一點結交的意義都沒有。
「褚非,風華才十歲,這嗓音很正常。」弋照霆低笑。
「十歲?」褚非倒退兩步,不死心地再前進兩步,皺眉打量著龔風華好半晌。「十歲長這麼高?」
誰家的小孩,才十歲就可以跟他長得一樣高?他今年十五了耶……
「十歲長這麼高的,也不是沒有。」弋照霆往表弟肩頭一搭,安慰著,「別擔心,你很快就會長高的。」
褚非兇狠瞪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照霆不過就大他幾個月,可卻高了他快要一顆頭……
「太傅說了,男人到了二十歲都還會長高的。」弋照霆用力地拍拍他的肩。
「我才不在乎這個,你不要以為我很在乎!」他堅信,自己一定會長高的,況且男人重要的是能夠保家衛國,身高根本不是重點,而眼前的重點是—— 「喂,把衣服脫了!」
他不信這傢伙是個男人,絕對不信!
龔風華苦笑,帶點為難,彷彿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奶奶的,這表情真讓人手癢啊!褚非惱火地伸手拉扯對方的衣衫。
「褚非!」弋照霆趕忙阻止,「你在幹什麼?!」
「我要脫他衣服!」混蛋竟敢用那種表情虛應他,他非扒光他不可!
這一刻他已經認為這傢伙是男的,一個姑娘家才不會這麼失禮!但不給他下下馬威,他就是不甘心。
「褚非!」
龔風華從頭到尾,只是看著他,然後搖頭失笑。
如自個兒所料,他不過就是個魯莽又無智無勇的笨蛋。
「照霆,你瞧見了沒?這傢伙瞧不起我!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那帶著嘲諷的神情徹底激怒了他。
「褚非!」弋照霆乾脆趕著另一個人。「風華,進去質子府裡!」
「是。」龔風華微欠身,臨走前不忘多看褚非一眼,輕嘆一聲走進質子府。
那忍讓的諷笑和囂張的背影,像把火般燒斷褚非的理智。
「我要宰了他!」
「褚非……」弋照霆不由得嘆氣。
「他最好別再讓我見到,要不然我一定打得他哭爹喊娘!」
褚非立下重誓,然而,才隔天,兩人就在御東殿狹路相逢。
這回,龔風華身邊多了個個頭小上許多的男童。
「子凜,來,我向你介紹,這位是褚非,鎮國大將軍的兒子。」弋照霆拉著小男童過來。「褚非,這位是另一個龔家人,龔子凜。」
褚非微揚眉打量,覺得對方就是小小一隻,怪可愛一把的,一雙眼又大又圓,那張小嘴一打開—— 「褚非哥哥長得真是好看。」
這話教他心花怒放。「子凜啊,乖孩子,和那傢伙……截、然、不、同吶。」他故意把字咬得重重的,挑釁似地看著某人。
龔風華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那神情有著超乎年紀的世故老成。「子凜,別靠得太近,笨病會傳染的。」
「你說什麼?」褚非瞇起眼,懷疑自己聽錯,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糟,才十五歲,怎麼聽力就比我家長老還不濟?」龔風華皮笑肉不笑。
褚非氣歪嘴,手指微顫的指著他。
「咦,褚非哥哥已經十五歲了,怎麼才跟風華一樣高?」龔子凜沒心眼地說。
他張大眼,「啪」的一聲,理智再度斷裂。「混蛋龔家人!我要宰了你們!」本以為這小傢伙挺可愛的,結果原來跟那傢伙是一丘之貉。
「褚非!」弋照霆啼笑皆非地將他攔下。「別生氣,他們沒有惡意。」
「沒有才怪!」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很痛快是不是?
他不是長不高,只是時機未到而已!等著瞧,有一天非要他們一個個仰他鼻息不可!
然,老天卻像在跟他作對似的,和皇子、其他質子一起讀書習武,如此晨昏相伴,他的身高沒抽長,而龔風華卻像是一夜一寸地長,整個身形變得好修長,但更令他不平的是,這傢伙是文武皆通。
非但讀到讓太傅認可他不用再來御東殿,就連武學師傅都對他讚賞有加,不管拳、棍、槍、劍,甚至是射騎,他全都駕輕就熟,就連兵法佈陣,也是一點就通。
面對如此強敵,褚非收斂起王孫公子特有的傲慢脾性,比旁人更加努力學習,只要是龔風華會的,他也要一併學成。
他誰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那個娘們一樣的傢伙。
至於身高,每晚抱著兵書入睡之前,他總是一再地向老天祈求,至少……不能輸龔風華太多!
五年後
弋風皇朝三年一次的武舉,由民間好手一對一應戰,單戰論勝負,勝者才能晉級,最終選出十二人進圍場,和其他的武官子弟比試。
眼前熱風灼烈,弋風的六月天異常酷熱,讓應試著莫不滿頭大汗,只穿著半臂應戰。
就連向來講究穿著的褚非,今兒個為了比試,也特地挑了極輕巧的玄紗半臂,就連中衣都給省了。
倒是有一人,渾身包得密不透風。
「小稚,你是瘋了不成?」褚非走近,劈頭就沒好話。
打從知道龔風華表字為「稚」之後,他從此叫他小稚,狀似親暱,實則是種嘲諷,像是嘲笑他幼稚。
龔風華微抬眼,對上那張不論何時看到自己都沒什麼好臉色的俊顏,似笑非笑地說:「這可糟了,竟被個傻子說瘋呢。」
「你說誰是瘋子?」他瞇起眼,桃花眼戾氣橫生。
「就看誰在回話了。」龔風華聳聳肩看向遠方。
「你別以為我真不會對你如何。」
「好害怕。」龔風華哈哈笑著。
褚非深吸口氣,忍住掐死他的衝動。
忍住……他非要忍住不可,就算要痛扁他,也是在圍場上。
他保持風度,不與他一般見識,再看向他一身交領錦衣,腰間革帶更顯他身形瘦削,但束起的長髮卻讓那張臉更顯絕美俊魅。
男的……隨著年紀漸長,這傢伙的眉眼確實較偏男相,儘管嗓音不若一般少年那般低啞,卻相當醇柔悅耳。
「小稚,你知道為什麼我直到今年才參加武舉嗎?」他故意問。
「因為你今年才長高?」
「……」為什麼這傢伙一開口就讓他這麼想扁他?褚非狠狠地瞪著龔風華。
好歹是朝夕相處了五個年頭,為什麼就算自己偶爾放下身段,小稚還是不買他的帳?小稚可以和質子們相處融洽,甚至也結交了些大臣之子,卻唯獨對他時而冷嘲熱諷?
有時習武練字之後,他會找來幾個賞心悅目的宮女伺候,也讓小稚嚐嚐這尊貴的享受,但他卻嗤之以鼻;有時特地尋來不凡的寶貝借他賞析,他卻不屑一顧……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
褚非走近,用身高的優勢壓迫著他。「我去年就長得比你高了。」如今,他已經高過他半顆頭了。
「恭喜。」龔風華由衷道:「真忍不住替你捏把冷汗呢。」
他閉了閉眼,覺得這人真有惹惱人的好本領。抿了抿唇後,努力地擠出笑意,不讓自己受他影響。「我會選擇今年開始參加武舉,那是因為你要到今年才有應試資格。」
「這樣也好,要是你只落得一個武榜眼,人家也才不會笑你。」
「什麼意思?」
「有我在,你拿得到武狀元嗎?」龔風華哼笑道。
那漾在白裡透紅面容上的笑容明明是好看的,可看在褚非眼裡卻刺眼得很,就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瞪著那纖細的頸項,他心想,自己只需用單手,肯定就能把小稚掐死。
龔風華笑容可掬地又說:「反正你當了那麼久的手下敗將了,就算這回再輸給我,人家也不會笑你,頂多是說你運氣不太好,和我同期應試罷了。」
「誰是你的手下敗將?」
「不就是你?」
「你腦袋壞了是不是?我射騎贏過你!」拳、棍、槍、劍,他贏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但論射騎,不是他自誇,他贏小稚太多次了。
「五樣只贏了一樣,果真是武榜眼的命。」龔風華搖頭嘆氣。
褚非眼角抽搐,真的很有掐死他的衝動。
「主子,咱們先走了吧。」項予忍不住開口。
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不能再忍受主子被人欺負下去。身為貼侍的他,照理應該跟龔風華好好地理論,問題是,他試過了……慘到極點。
龔風華那張嘴就跟砒霜一樣毒,他被毒得啞口無言,無臉見人。
所以,在主子被傷到面上無光之前,趕緊帶他離開,才是上策。
褚非抿了抿嘴,正打算先離開一步時,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
「褚非,你又在惹風華了?」
「我又不是吃飽撐著。」他沒好氣地回頭。
「比試就要開始了,你別打擾人家。」弋照霆咧嘴笑道,往他的肩上一搭。
「我打擾?」他不禁揚聲,睨了龔風華一眼,這才發現他臉上浮現異樣的紅。剛剛就覺得他的臉有些紅,但現在仔細一瞧,好像不太對勁。「喂,小稚,你很熱嗎?」
龔風華瞧也不瞧他一眼,視線盯著圍場對面。
褚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便見婁月質子婁戰耒又戲弄著龔子凜,手上不知拿著什麼,嚇得龔子凜抱頭鼠竄。
「婁月的質子,真是學不乖。」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弋照霆咂了聲,便朝對面走去。
龔風華見狀,正要隨著離去卻被一把力道扯住。「幹麼?」神色不變地回頭。
「你……」
「喂,客氣點,我家主子好歹是鎮國大將軍之子,你這態度要是換作他人,輕則掌嘴,重則……」
「那麼,拿掉鎮國大將軍之子的光環,他還剩下什麼?」
項予聞言,不禁摸摸鼻子,默默退到一旁,想假裝自己根本沒開口說過話。
「可以放開我了嗎?」龔風華依舊神色不變,但隱約可看出有些不耐。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褚非低問。
龔風華聞言一愣。
「你……不要緊吧?」褚非碰著他,發現他的指尖竟透著一股寒意。
這狀況實在是太奇怪了……自己熱得渾身是汗,他怎麼可能還透著冷意?
「不關你的事吧。」甩開他的手,龔風華哼笑著,一副他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有時間管這個,不如找你家拿過武探花的七品貼侍陪你對打個幾回合,教你一點祕技,免得待會一上場,就被我打得屁滾尿流。」
「喂,你……」
「告辭。」龔風華一轉身,逕自朝圍場對面走去。
褚非瞪著他的背影,一股無明火他胸口燒得發燙。
「這龔風華真不知好歹,也不想想自己不過是個質子,竟敢如此目中無人,主子要是心裡不快,倒不如讓小的……」項予努力地一張老實臉扭曲得異常狡詐。
「項予,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你要是敢找人找小稚的麻煩,你就死定了。」褚非斂下長睫警告。
他不解極了。「主子,話不是這麼說的,實在是那傢伙真的太不識抬舉!」
「他再怎麼不識抬舉,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就好比我爹再風光,那也是我爹自個兒的榮耀,不是我的。」褚非頓了頓,瞇緊桃花眼道:「我警告你,別老是抬我爹的名字出來唬人,我很不爽。」
小稚說的一點都沒錯,拿掉鎮國大將軍之子的光環,他一無所有。
真想得到什麼,他就得靠自己爭取,要不然頂了再多祖蔭,也不過是個虛名。
「可是……」
「沒有可是!」
「……喔。」
「還不過來陪我練拳?」
「是。」
項予嘆著氣,心想待會到底是要實打,還是虛著應打,可這虛實之間,實在是很難拿捏。
打重,怕主子堪不住,下手輕了,主子又要翻臉……話說回來,不是他要誇自家主子,可他家主子真的不像王孫公子,沒有半點氣焰,更是賞罰分明,待人又厚道……就不明白龔風華那傢伙為什麼老是要跟主子針鋒相對?
更不明白,主子明明碰了那麼多的軟釘子,為什麼還老要找他聊天?
比試第一關便是射騎,騎著快馬跑,舉弓射向百步外的十個靶,依射中位置評分,而拳、棍、槍、劍其他比試,則分為四回合對打,站在紅圈內,看以幾招將對方逼出圈外予以計分。
圍場邊早就聚集不少人潮,其中不乏皇子和大臣們。
尚未輪到比試的人,就在紅圈外等候唱名。
此際已是下午時分,天色陰霾,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空氣悶得教人快受不了,上場比試的人不覺多了幾分煩躁,出手也顯得更加凌厲,似乎想要趕緊結束比試。
褚非站在紅圈外,沉著眉眼。
此刻在紅圈內與人對打的,正是龔風華。
而這場對戰實在是弔詭得教他皺起眉。
他和小稚對招的次數多得不勝枚舉,小稚的實力有多強悍他是最清楚的。
然而眼前的小稚竟陷入苦戰。
臉色緋紅、汗流浹背不說,腳步也虛浮得古怪,就連一開始的射騎,也離奇的出現一次的脫靶,完全失了水準。
糟的是,小稚的對手出手非常狠戾,彷彿要置人於死地一般—— 就在龔風華一個腳步不穩,對手執劍逼向咽喉之際,褚非嚇得向前一步大吼道:「喂!」
然,說時遲那時快,龔風華一記下腰躲過一擊,立刻回身橫劈,對方為了閃避往旁一跳,結果卻跳出紅圈之外。
褚非這才明白,原來他是以退為進,在對方鬆懈時再予以痛擊。
「停!勝負已現。」場邊的應試官舉旗喊道。
褚非立刻衝進紅圈裡,一把撐住龔風華。「你沒事吧?」
龔風華粗喘著氣息,不解地看著他。
真是搞不懂褚非這個人?他們明明時而針鋒相對,但褚非此刻臉上的關心是那般真誠,彷彿他們不是競爭對手而是朋友。
說不感動是假的,弋風皇朝表面上待他們這些質子為貴客,心裡其實瞧不起他們,不然就是想利用他們來拉攏他們背後的勢力。
在這種環境長大的褚非還能夠真誠待人,實屬不易,儘管仍然有些紈袴子弟的不良習性,比如戲玩宮女、炫耀寶物。
「褚公子,最後比試一刻後就要開始,先放開龔公子吧。」應試官走進紅圈內道。
「我要求最後比試明天再進行。」褚非道。
龔風華微蹙起眉。
「為什麼?」
「因為他身體不舒服,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沒好氣地指著龔風華。「我和他是最後應試者,我有權要求明天再比吧。」
他剛剛算過了,小稚的分數和他旗鼓相當,最後肯定要再加試一場。
「這個嘛……」應試官面有難色地沉吟著。「稍等一下,我去問一下是否可以延期。」
應試官一走,龔風華輕推開他,站直身後問:「為什麼要等到明天?」
「勝之不武。」他沒好氣道。
這場比試,雖說是採取積分,但卻是分組比賽,他很清楚自己被分到一堆爛蝦軟蟹的那組,而小稚則被分到幾乎都是武官子弟的那組,可以想像他應戰得比自己艱辛許多。
他甚至懷疑,根本就是有人在操縱抽籤,要不然怎會這麼巧?
龔風華徐緩調勻氣息,忖著褚非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場武舉分明是為了讓他勝出才會做出如此分組,甚至有人為了防止自己擊敗褚非,才在茶水中下毒……褚非不可能毫無所覺,但卻積極的替身為他最大競爭對手的自己,爭取公平的比試機會?
「就算勝之不武,但至少是拿到武狀元頭銜了。」雖然心裡對他已經改觀,龔風華嘴上不饒人道。
「喂,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他微惱地問。
他出身將門,又是皇親國戚,難免有些氣焰,但禮義廉恥,他都懂好不好。
「不……也許是我看走眼了。」龔風華低聲咕噥。
對自己的眼力極有自信,不認為自己會錯估人,但倒是錯估人心會變。
也許,這人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好,也許……這人是可以當朋友的。
「你說什麼?」褚非臭著臉問。
「我說—— 」
「兩位可以回去了,都督說了,明日殿上比試。」應試官走來宣佈。
龔風華看他一眼。「可惜了,你注定只能當武榜眼。」
那同情的目光教褚非好氣又好笑。「別太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不,你已經錯過機會了。」非常篤定。
「最好是。」
兩人對視而笑,頭一次嚐到惺惺相惜的滋味。
翌日,最後武舉應試是在啟樂殿進行,滿朝文武圍觀,而弋風皇帝則坐在寶座上等候。
由於殿中不得攜劍帶槍,只好挑了拳戰,看誰先迫得對方倒下,誰就勝出。
但信心滿滿上場的褚非,就在三招之內被打得跌坐在地。
瞬間,鴉雀無聲。
褚非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輸得這般難看,而且還是在文武百官,甚至在自己爹親面前,他又羞又惱,抬眼瞪著龔風華,卻瞧他笑柔了那雙狹長美目。
這是第一次,他朝他笑得這般愉悅,沒有半點譏諷,反倒像是認同他似的……霎時,那抹紅強烈地燙進他心底,也幾乎炫花他的眼。
「皇上,勝負已分,微臣在此宣佈,龔風華為武狀元,褚非為武榜眼。」五軍都督出列稟報,打破了滿殿沉默。
弋風皇帝這才回過神,忙道:「來人,授花綬。」
龔風華向前,一把將褚非拉起。「傻子,你在看什麼?」
「誰是傻子?」他有些狼狽地移開眼。
「看誰應話。」
「你!」他又怔住。
被羞辱,他該要氣惱,可一對上小稚那漾著笑意的眼,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再被他笑個一百次,也無妨。
在五軍都督的指示下,新科武探花也跟著進殿,依序站在殿上,由皇上親自授予花綬。
「武狀元龔風華,朕欽點為五軍都督的指揮使,武榜眼褚非,朕欽點為皇衛司庭尉,武探花莫求言,朕欽點為五軍都督的副指揮使。」
褚非聞言,眉頭微皺。
這分配……怎麼他這個武榜眼,官階還比武狀元高?庭尉是四品官,指揮使卻只是五品官。
「謝皇上封賜。」龔風華迅速雙膝跪下。
他和莫求言見狀,也趕緊跪下。
離開啟樂殿,褚非一把抓住他。「喂,難道你不覺得皇上……」
「龔風華見過大皇子。」龔風華回頭,卻是朝他身後作揖。
褚非轉身,果真瞧見大皇子弋謙廉徐步走來,便趕忙低頭作揖。
「風華,這是我答應的,要是你能夠拿到武狀元,就送你陶笛。」弋謙廉長相斯文儒雅,極具書卷味,噙笑時雙眼璀璨如星。
他將一個不到巴掌大的椎狀陶笛交到龔風華手中。
瞧龔風華開心得笑瞇眼,沒來由的,褚非心底有點火。
「多謝大皇子。」
「不用謝,我也不過是依約行事罷了,至於這個……」他從懷裡取出一只蝶形玉珮。「這是仙寧恭祝你成了武狀元的賀禮。」
仙寧?不就是小公主……
褚非一怔。約莫兩年前吧,娘還在世時,他陪娘進宮探視皇貴妃,曾見過仙寧公主,那時她年紀還小,但看得出長大之後必是個美人胚子,再加上她性子溫婉沒嬌氣,他便對她很有好感,結果她竟送小稚玉珮……
不滿地瞪向龔風華,他心想,這傢伙真是到哪都吃得開,那眉目隨著年歲漸長更加深邃迷人,難怪小公主也春心蕩漾了。
可自己也不差呀,承襲娘親的一雙桃花眼,天生曬不黑的白皙玉容,不知道有多少權貴千金想巴上他,但在小稚眼裡,他似乎就跟路邊的阿貓阿狗沒兩樣,真氣人。
「這不太好吧?」龔風華有些猶豫。
「收下吧。」弋謙廉揉了揉他的頭,甚至還抱了抱他。「恭喜你了,風華。」
褚非瞪大眼。都多大的人了,這樣抱著……不怪嗎?
他是聽照霆說過,大皇子似乎……是個喜男風的,但畢竟是皇族的事,他也不好探知,不過照眼前的狀況看來,好像不是空穴來風。
更扯的是,小稚居然不推開他……這是怎樣?
「多謝大皇子。」龔風華勾笑道,不著痕跡地退開一些。
「有空再到承先殿找我。」
「好。」目送他離開,回頭看見褚非直盯著自己,疑問道:「怎麼了?」
「沒事,只是我怎麼不知道你跟大皇子有交情?」他抿了抿嘴。
他們可是幾乎天天都會碰頭的,不管是習字練武,幾乎都在一塊。是看過他和其他武官子弟走得近,但和大皇子……不知怎地,總教他覺得不舒服。
「去年吧,應二皇子邀請,我和子凜一起到御花園用膳,剛好遇到大皇子。」
龔稚說的應該是去年的賞花宴,自己因陪爹到武校場巡視,所以就沒參加了。褚非想著。
「那仙寧公主呢?」他悶聲問。
「也是那一天遇見的,公主的手絹掉進池裡,我幫她撿起。」龔風華低笑道,隨手輕拋著手中的玉珮。「不過公主也太客氣了,不過是幫她撿手絹,她實在沒必要送這麼貴重的玉珮當賀禮。」
褚非聞言,濃眉微揚,懷疑他到底懂不懂贈玉珮是為哪樁。
那是定情物啊……
瞧他直睇著自己手中的玉珮,龔風華隨口道:「你想要?送你。」
「你瞧不起人啊?」褚非攢眉怒瞪。
他如果要得到玉珮,會靠自己爭取,不需要他施捨。
「不然陶笛?這陶笛的聲音很好聽,你會不會吹?」龔風華不以為意地遞出另一項賀禮。
「小稚,你真會惹惱人!」褚非氣得拂袖而去。
拿別人給的東西送他……羞辱人也不是這種做法!
「褚非?」
一旁被當空氣許久的莫求言,淡聲道:「風華,你故意的。」
龔風華緩緩勾笑。「這麼明顯?」莫求言是武官子弟,性子內斂又寡言,個性耿直不愛算計,是交朋友的首選。
「是很明顯。」他點點頭,「難道說,你是不滿皇上做出這種封賜?」
他身為左軍都督之子,摘下武探花,也不過是得個六品官,和褚非相比,實在是大小眼得太明顯。所以,他認為風華有所不滿,也是正常。
龔風華懶懶笑著,將陶笛和玉珮收妥。「不,這是意料中的事。」
「既然如此……」
「祕密。」勾笑回道。
褚非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自己心底很清楚,但那是不必要的,只會害皇上更加惦記自己……所以只要惹惱褚非,他就會氣得轉身就走,一切便到此為止。
畢竟自己摘下武狀元,求的不是官,而是人脈和軍務機密。
而這些事,沒必要告訴任何人。
自己的計劃剛要開始,就算是褚非,也不能破壞。
第二章.【惺惺相惜】
褚非怒氣沖天,一連數天這把火還是不消停,慶幸的是,他是在皇衛司當差,和五軍都督所有些距離,不用天天看到龔風華。
而這兩個地方,說遠沒多遠,說近嘛,都在皇上的掣風宮左側,儘管中間隔了其他的軍務所,但畢竟都是武官,總有碰頭的時候。
然氣人的是,明明碰頭了,那傢伙卻連聲招呼都不打,甚至於,他那招牌羞辱人的笑又出現了。
彷彿自己是個多執拗的孩子,他又是多麼忍讓……真是去他的!
了不起,新科武狀元有大皇子愛戴,又有公主芳心暗許,也難怪他可以囂張。
是說,犯不著兩人手牽手,跑到皇衛司後一起吹陶笛吧,這算什麼?
「主子,你目露兇光啊。」項予小聲道。
「老子是太久沒睡好,眼痠而已。」褚非說得咬牙切齒。
「可是……有殺氣。」他很害怕,偷偷地退後一步。
「老子沒睡好,當然有殺氣。」
尤其當看見不想看的場景時,當然會有殺氣……
「話說回來,大皇子和龔指揮使感情真不錯,一起吹陶笛,倒是挺好聽的。」項予試著轉移主子的注意力。
褚非霍地瞪去一眼。「你耳朵壞了,這叫好聽,你到底聽過好聽的沒有?沒見識的傢伙!」
「我做錯什麼了?」他委屈地垂下臉。
想他一個七品皇衛司參衛,在還沒品階時就跟在主子身旁伺候,沒功勞也有苦勞呀,主子老把他當孫子罵,也未免太不給面子。
「你做錯什麼還要我跟你說,你這個貼侍未免太好當了!」
「我只是貼侍,可沒練過什麼讀心術。」被如此指責,項予也是有些不滿了,「如果你最近脾氣大,是因為跟龔指揮使吵架,那就趕緊和好嘛!」
「誰跟他吵架?」
「不是吵架,幹麼不說話?」
「你會不會管太寬?」褚非瞇起黑眸,冷戾懾人。
「我也不想管啊,問題是主子的心情不好,我日子就不好過,所以說……」話到一半突地頓住,他指著遠方相擁的兩人。「天啊,這樣摟摟抱抱的,會不會太誇張了?」
褚非立刻望去,暴怒地瞪大眼。
那神情、那目光,看在項予眼裡,心頭不禁一顫。主子真的好在乎龔指揮使,再加上主子一直老愛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哇,難道說—— 「主子,你該不是喜歡龔指揮使吧?」
褚非一怔,再緩緩轉頭看他。「你白癡啊,他是男人!」呿,龔風華要是個女人,也許他會考慮,既是男人,擺明沒譜!
「欸,主子,咱們皇朝又不禁男風。」
「真是夠了你!」褚非冷著臉,抬步走人。
「主子,那個……龔指揮使走來了。」項予趕忙跟上,小聲指醒。
聞言,他停下腳步,果真瞧見龔風華隔著曲廊朝他喊道:「褚非!」
「幹麼?」看他邁步跑來,他雙手環胸地等著。
「給你。」龔風華將一只陶笛遞給他。
褚非瞄了一眼,「不要。」陶笛只有宮中有,肯定是大皇子送小稚的,他不屑要。
「你這人怎麼這樣?到底在氣什麼?」龔風華微微皺眉。
「我氣什麼?我有什麼好氣的?」呿,連他在氣什麼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別再拿別人送的東西送我,這是在羞辱我!」
對,他最氣的就是這一點!好像在跟他炫耀什麼似的,他才不希罕。
「可這是我買的。」
「你買的?這宮中的東西,你要向誰買?」擺明不信。
「跟大皇子買的。」龔風華翻轉陶笛,底部烙著「廉」字。「這是大皇子跟宮中的樂師學著做的,我想送你一個,就跟他買,銀貨兩訖,可以吧?」
褚非聞言接過手,「你幹麼買這個給我?」
「我看你好像很想要。」
聽著,正打算把陶笛還回去,又聽他說:「你要是喜歡,咱們往後可以互相切磋,因為這陶笛是有分音階的,合在一起吹奏,很悅耳。」
「是嗎?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勉強收下了。」口是心非的褚非忍著快要掩藏不住的笑,心想,得找哪個樂師來教他才好?
「嘿,這陶笛可是花了我一個月的薪俸,你給我心懷感激地收下。」
「多少,我給,成不成?」
「你給,那就不算是我送的,我就要你記下這份恩情。」
「一個陶笛算什麼恩情?」嘴裡嫌棄著,可不斷上揚的嘴角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一旁的項予不禁嘆口氣。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這是我跟大皇子求了很久,他才願意割愛的。」
褚非一聽,臉色發沉。「你該不是為了這個陶笛,才讓他又摟又抱的吧。」
「你在胡說什麼?那是大皇子的習慣,況且,往後也沒什麼機會了,讓他抱一會,又有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大皇子要代替水土不服的五皇子,到婁月當質子嗎?」
「啊……」照霆似乎有提過這件事。
容妃不捨兒子在婁月受罪,所以奏請皇上更換質子人選,豈料大皇子竟自動請纓。
「這樣也好,依大皇子的性子並不適合待在宮裡與人勾心鬥角,能遠走婁月也不錯,只是往後少了一個知心人。」
瞧他神情落寞,褚非又火了。「是知心嗎?還是你認為大皇子有皇后做後盾,才特地挑他交好?」知心?真是去他的,他認識他五年了,難道還比不上去年才剛認識的大皇子?
龔風華聞言美目微瞇,卻又突地勾笑。「不錯嘛,你還是有點腦子,知道龔閥需要靠山,只可惜,我龔閥的招牌,只靠你一個褚非是撐不起的,往後咱們還是少有往來。」話落,徐步往前走去。
褚非呆在現場,張口欲言,但幾經掙扎後,終究閉上了嘴。
「主子……」項予真的很想去撞牆。
明明就要和好了,幹麼說話傷人?
笨死了……
「我又哪裡說錯了?他是娘們嗎?」褚非火大地吼著。
「你才是娘們……」項予小聲咕噥。
「混帳東西,我跟他認識幾年了,難道他會不知道我說這些話沒什麼意思?」他拿起陶笛要砸,可終究下不了手。
「天曉得……」項予用力嘆口氣。
「你說什麼?」
「沒事,我是說,主子要不要追上去解釋一下?」他很渴望有好日子可以過,真的!
「我為什麼要跟他解釋?他誰啊?」哼了聲,褚非轉頭走向另一條小徑。
項予只能無語問蒼天。天啊,他可不可以換主子?!
入冬之後,弋風西北國境上,不少小國為了搶糧而作亂,弋風皇帝立刻下旨,調派大軍鎮壓。
由五軍都督負責調派編組軍馬,龔風華很自然被挑進了前鋒,而褚非一得知,立刻自告奮勇要前往,因為他知道龔風華肯定會在戰場上建功,而他就是不想輸給他。
兩人一併入選了,分屬於驍騎營和驃騎營,皆為前鋒部隊。
相隔半年之後再相逢,物換星移,感覺特別不同,尤其是看著身著盔甲的龔風華,褚非的心有異常的悸動。
可誰也沒有開口,在雁飛山隘口上,黎明破曉之際,映著高山白雪,盔甲閃閃發亮。
兩人並騎等候戰鼓揚起,三千前鋒個個怒馬鮮衣,肅殺之氣在空氣中瀰漫。
直到戰鼓聲起,全軍重喝出聲,幾乎震動整座山頭。
拉緊韁繩,戰馬欲動之際,龔風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褚非,別死得太早。」
他呆住,疑惑小稚的嗓音怎麼變得這麼低啞,與此同時,小稚的戰馬已衝出,他立刻飛馳跟上。
混蛋,明知道在戰場上,還吐出這麼晦氣的話……就這麼希望他死?
他絕不會教小稚稱心如意,相反的,他還要立下大功,一舉取下箕羅名將的首級,讓他知道,他褚非絕非是頂著爹親光環的二世祖!
龔風華一馬當先,手執七尺長劍,毫不膽怯,勢如破竹地直往敵軍陣形而去。
褚非緊隨在後,拐了個彎,另闢一條血路,比龔風華還要狠,揚劍劈砍,瞬間斷肢血濺,神色不變地勇往直前,破除了敵方的陣式。
兩人猶如較勁一般,誰也不讓誰,駭得箕羅潰不成軍。
突地,戰鼓聲變換。
聽到敵方鳴金收兵,龔風華正要回頭,卻見褚非還追著敵軍大將。
那頭褚非收起長劍,抽出身後的箭翎,迅速搭弓欲射,不意一旁刀影晃動,刀風落下—— 他暗叫不妙,可已來不及防守,他正欲閃躲避開要害時,一道哀嚎聲響起。
他側眼望去,瞧見敵軍被箭射中滾落馬背,後方是正拉弓快馬而至的龔風華。
「小稚,低頭!」驚見身後敵軍逼近,他出聲警示,原以為小稚會依言照做,豈料他卻是轉過頭,待發覺時,狼狽要閃,對方一刀已砍上他肩頭。
褚非想也沒想地射出箭翎,貫穿敵軍胸口,縱馬朝龔風華的方向而去,這時原本逃竄著的敵軍竟又折返。
陷阱!該死,他怎麼會著了道?
看向受傷的龔風華,他不假思索地將對方拉上馬背,護在身前。「走!」他大喝一聲,揮舞長劍,殺出血路。
兩人共騎而行,直朝山上小徑而去。
此山之所以取名為雁飛,乃是因為山形層層疊疊,山脈斜走千里長,也因此存在許多天然山洞。
兩人來到一座隱密的山洞,正猶豫要不要暫歇時,彷彿是老天的旨意,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於是兩人便躲進山洞裡,打算等大雨消停,再回山上的哨樓。
「不要緊吧?」一進山洞,他才驚見龔風華的盔甲竟滲出大量的血。
「託你的福。」
面對他皮笑肉不笑的態度,褚非被激怒了。「我要你低頭,你偏是不低頭,還怪我?」
「如果不是你對敵軍窮追不捨,我會受傷?」
他一陣語塞,儘管氣惱,也深知小稚說的沒錯,只能悻悻然盤腿坐在他面前,動手要脫他的盔甲。
「你幹麼?」
「先把盔甲脫掉,讓我查看你的傷勢。」
「一沒軍醫,二沒有創傷藥,你看了又能如何?」龔風華八風不動地問。
褚非不禁英雄氣短,頓覺自己學的太少,遇到這種情況竟是束手無策。
「你其實可以丟下我不管的。」好半晌,褚非才擠出一點聲音。
因為他明明聽到鳴金聲,但卻急於立功而窮追不捨,才會害小稚受傷。
「是啊,因為我在利用你嘛,讓你欠下人情,好加以利用。」
「你就這麼記恨?那些話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他頭垂得更低了。
「褚非,很多話不是隨口說說就算了的。」
「我知道,我道歉可以吧。」
「這就是你道歉的態度?」
「你!」抬眼瞪去,才發現小稚的咄咄逼人是硬裝出來的,他的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昏厥。「真是的,狀況明明就不好,幹麼還嘴上不饒人?」
「不饒人又如何?你可知行軍不聽主帥命令,是要陣前殺頭的,就算主帥是你爹,你也不能違令,否則你爹要如何帶兵?」
瞧他冷凜著一張臉,褚非自知理虧。「我知道,絕對不會再有下次。眼下你還是先把盔甲脫下,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吧。」
「我有帶藥,沒事。」
「什麼藥?」
「消炎止痛的藥丸。」龔風華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只瓷瓶。
這是自己要出征之前,在龔閥認識的左不群特地進宮給的,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那你趕快服下吧。」
「沒有水,怎麼服用?」
褚非看向外頭。「你等我一下。」
龔風華看他跑到山洞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找什麼,外頭雨勢滂沱,幾乎要將他打濕,不禁喊道:「褚非,你幹什麼?」
「快快快!」他雙手掬著雨水,快步跑到小稚身旁。
看著他急切的將雙掌伸向自己,那冰涼的雨水一點一滴地落在他身上。
「快呀,水快要漏光了。」褚非催促著。
龔風華怔了下,含了顆藥丸,就著他的手,配著所剩不多的雨水將藥丸服吞。
他看著小稚微張口,唇瓣就抵在自己指尖,那一瞬間他的胸口燒過一抹熱。
瞧小稚嚥下藥丸,他才啞聲問:「夠不夠,我再去弄一點?」也許他該去淋點雨,因為他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就不會隨便找片大一點的葉子盛水嗎?」
「沒有大片的葉子,要不然我怎會用手盛水?」瞧龔風華耳根子燒紅,連帶的褚非更不自在了起來。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豈容他胡思亂想?「好了,把盔甲脫下來,我看看你的傷勢,就算沒有藥,也要包紮一下才行。」
龔風華開口欲言,想了下,終究還是動手解著盔甲,但右肩抬不動,光靠一隻左手,讓動作顯得非常笨拙。
「我來吧。」褚非開口,接手解他的盔甲。
待盔甲褪下,瞧見小稚肩頭被劃開一道極深的傷口,他不禁內疚起來。
「沒事。」龔風華淡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他心裡就更難受。
褚非動手解自己身上的盔甲,撕著袍襬,扯成長條狀。「把衣服脫了。」
「不用。」
「不脫怎麼包紮?」
「就這樣包紮。」龔風華指著傷口,要他將布巾繞過腋下。
褚非無奈,只能照他說的方式包紮。
處理好之後,索性將身上濕了大半的錦袍給脫了,就連中衣也一併褪下。
「你不冷?」睇著他骨肉勻稱的好體魄,龔風華疑問。
「還好。」脫了中衣,他就連褲子也沒打算放過。
「好歹替我想一下,我不想看到一些不想看的東西。」龔風華別開眼,以冷言冷語掩飾微慌的羞意。
褚非放在褲頭上的手一頓,「……我褲子濕了。」他的褲子是為誰濕的,有點良心好不好?濕衣濕褲穿在身上,不著涼都難。
而且什麼叫他不想看的東西……是好東西!他也沒打算給他瞧的。
「沒有火,你脫下也乾不了,況且也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擺脫了箕羅的追兵,你脫得一絲不掛,敵人上門,你要怎麼跑?」
褚非想了下,覺得有幾分道理,便打消了脫褲子的念頭,盤腿坐在他面前。
「怎樣?有沒有比較不疼了?」看著包紮在他肩頭上的布巾沒再滲出大片血,代表血已經止住,他才稍微安心。
「藥效沒那麼快。」龔風華乏力地靠在洞壁上。
「冷不冷?」
「覺得冷的應該是你吧。」懶懶掃他一眼,那寬闊的肩頭、厚實的胸膛……這些年來,他不斷地蛻變,從少年郎成了個男子漢……那有力的臂膀強而有力地將自己拽到馬背上護在身前。
這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過去,總是自己扮演保護者的角色,從不知道被人保護原來如此令人安心。
「倒還好,我熱得很。」他勾笑,將脫下的中衣蓋到他身上。
「你……」龔風華微怔。
難道說,他脫衣服,是為了給自己取暖?再觀察,他就坐在對面,掩住山洞颳進的冷風……他竟是在替自己擋風?
「對了,小稚你瞧。」褚非扯動頸上的紅繩,將懸掛在繩上的陶笛從背後拉了過來。「等咱們離開這裡,我再吹給你聽。」
「你還留著?」
「當然,畢竟是你送的……」他頓了頓,忍不住問:「你的呢?」
龔風華瞧他那般寶貝地將陶笛懸在頸上,心底五味雜陳。
這人是個天之驕子,要什麼沒有,卻如此重視自己贈送的小玩意,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點讓這傢伙另眼相待,但被人重視的感覺暖洋洋的,這男人到底還可以給自己帶來多少奇妙的感受,更詭異的是,自己竟然為了他受傷,而且完全不覺得後悔!
「你該不會因為我說錯話,就把陶笛給砸了吧。」褚非不悅地瞪著他。
「我以為會砸的人是你。」
「我為什麼要砸?這是你送的。」
龔風華不解的皺起眉,「如果你看重我這個朋友,當初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難聽話?」
「我……」褚非抹了抹臉,「因為我不爽。」
都過了半年,現在要話說從頭,直教他覺得尷尬,可既然小稚都問了,他沒道理不說,更何況,他為了他受傷,這意謂著,他也是看重他的吧。
「什麼意思?」
「你這傢伙,我認識你多久了,結果你竟把大皇子當知心,可我呢?」事隔半年再提起,他還是覺得火大。
龔風華徹底呆住。這人竟是為了這種事在鬧脾氣!
到底該說他可愛還是魯直?實在很難得,成天與那些花花腸子的皇子打交道,還能這麼沒心眼,他真的跟子凜好像,喜怒哀樂從不遮掩,讓人忍不住想敞開心胸接納。
「喂,你為了我受傷……你心裡是有我這朋友的吧?」褚非咬了咬牙問。
他困窘著一張俊臉,彷彿這話有多難問出口,可他又執意要個答案……非常真實的一個人,也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在乎自己。
「褚非,你一直是我的朋友。」當武舉比試,他要求延期時,自己就認定他是朋友了。
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在他口出惡言時,無法冷靜地選擇惡言相向。
「真的?」
「不然我幹麼救你?」
褚非聞言,動容地輕摟他。「既然這樣,你幹麼對我說,要我別死得太早?」知不知道那句話很傷他的心?
「我又沒說錯,難不成你要我說,請你早死?」龔風華本想推開他,但卻發現他身上確實熱得很,被他擁著,像擁住一只暖爐。
「你這傢伙!」褚非一把將他推倒。
「喂!放開我……」肩痛著,實在不想亂使力。
「我有點冷,咱們抱著一起取暖嘛。」他像是八爪章魚般抱著他不放。
「穿衣服。」
「那衣服是濕的。」
「那就……」龔風華看向山洞外,卻見原本滂沱雨勢變成輕飄飄的鵝毛。「下雪了……」
「是嗎?」褚非也看去。「難怪我覺得冷。」
認命地被他抱個死緊。下雪了,要是讓他再把濕衣穿回去,肯定會染上風寒,但……
「喂,放手啦。」龔風華侷促的要他別抱得那麼緊。
「你這個人恁地小氣,分我一點體溫是會怎樣?」
「不放手,我怎麼拉起中衣,讓咱們一起蓋?」呿了他一聲。
褚非歡天喜地拉起中衣蓋上,雙手環抱住龔風華,臉上漾開了笑。與其說要向他取暖,倒不如說是要暖著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