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1020
《福妻拐進門》
出版日期
2017/03/03
數量
NT. 220
優惠價: NT. 174
他是京城的紈褲之王,名聲臭到百里外都聞得到,
可是她就是很喜歡他,認為根本是瑕不掩瑜,
從小他被她和她的將軍爺爺還有五個兄長揍完全不會吭一聲,
她捅了婁子也是他一肩扛,像這次她毀了他辦的極樂百花宴,
害他得罪了不少大官,他完全沒生氣,真是大氣度的真男子;
太子覬覦她的美色,他不過幾句話就把太子氣得拂袖而去,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保護她?
所以她也對他很好啊,憑著一身好武藝助他在春獵時奪得首位,
讓他受封侯爺又得了封地,還在他奉皇命鏟滅邪教時替他上陣殺敵,
她本以為做了這麼多,他會把她看得很重要,
卻沒想到她只是他完成大計劃的一顆棋子……
風光是個很簡單的人,作風簡單,個性簡單,再加上生活簡單。
所謂作風簡單,就是風光無論是生活的環境及衣著配件,一切以簡單為主。
個人從來不配戴首飾,到現在還在用2G的智障型手機,
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不會超過四件衣褲(有一件很可能還是圍巾或口罩),鞋子不超過三雙。
而房間的裝潢就更簡單了,一桌一椅一床加上櫃子,若是要搬家所有的東西整理一下,一小時內一定能搞定。
至於個性簡單,那就更好說明了。玉米蛋餅加小杯奶茶的早餐,可以連續吃一年,挨老闆罵絕不擺臭臉一律放空,
出門絕不帶超過兩千元以控制消費,不喜歡任何會發亮的飾品(因為通常貴到爆買不起),
不迷偶像,沒有政黨傾向,心思也簡單到非常容易被逗笑和逗哭,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
而生活簡單,大約也就是每日出勤只有工作和回家兩件事,
一週固定三天做運動,機車一星期加一次油,
每個星期日看日本大胃王比賽順便羨慕她們為什麼吃不胖,
最大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類型的小說,看到天荒地老所有上述簡單的事都可以忘了去做。
請大家要記得,風光只是簡單,不是邋遢,不是小氣,不是寒酸,真的只是簡單。
動人的愛情
 
青梅竹馬是小編喜愛的題材之一,常見兩小無猜或打打鬧鬧型,可是,很少像風光新作《福妻拐進門》這種女主角領著五胞胎哥哥一起「修理」男主角類型的。男主角很弱嗎?哦,不、不、不!咱們男主角──屠深是腹黑男,為了報父仇,忍辱負重,還裝紈褲多年,這絕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看得小編不禁佩服他的毅力及耐力。
可就這個故事,小編更偏愛女主角──童渺渺!愛她擁有的神力(可以一敵數個大男人),更愛她愛屠深的方式!
一般的男主角愛女主角,是將女主角保護在身後,不讓女主角受到一點點傷害──這種類型小編當然愛,表示男主角有肩膀。屠深也是。但童渺渺卻不愛只躲在他的背後,任由屠深一個人去冒險,去報仇。她要的是和他一起並肩,即使無法(屠深不同意,不要她涉險),卻憑自己的能力及方式支持他,甚至在他遇險時,伸出援手,幫了屠深很大的忙。
男主角能將女主角保護得好好,這種愛令人羨慕。不過,愛人的雙方盡可能的支持對方,甚至盡己力的幫助對方,這種愛更加感動人,不是嗎?
想知道屠深和童渺渺這對冤家如何認清自己的心意,又各自以何種方式保護對方、愛對方,請看3/3上巿的《福妻拐進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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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大雪紛飛,街頭的樹被層層積雪壓著垂下了枝椏,民宅的屋簷甚至拉下了一支支的冰柱,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色世界,小販不做生意了,野狗也都躲了起來。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照理說沒有人會想出門,但今日的榮華城中,某戶大宅內卻是人聲鼎沸,甚至還有人陸陸續續上門,而且來人不是坐轎就是乘馬車,顯而易見都是一些達官顯貴。
榮華城是盛隆王朝的京都,原就寸土寸金,能在這裡落戶,還占地遼闊,賓客非富即貴,足見大宅的主人身分地位之重。
此人,便是戰功彪炳的鎮北大將軍屠大慶。
二十年前北疆異族入侵,盛隆王朝一度瀕臨亡國,最後是屠大慶領軍,與異族經年鏖戰,硬生生將其拒於北疆城門之外,更取回了許多失土,讓盛隆王朝得以存續壯大,他儼然王朝保護神。
而後屠大慶之子屠致遠娶妻巾幗英雄蘇敏,夫妻兩人均是軍事天才,連袂敗敵深入千里,直搗敵軍王帳,終於徹底將異族擊潰,從此北疆異族成了盛隆王朝的附庸,除需賠償戰爭損失外,每年還得繳納歲貢。
屠家一門英烈,聲勢在盛隆王朝之中一時無兩,連皇室在他們面前都顯得黯淡無光,無人能比擬這絕世的功勛,屠致遠甚至被稱為軍神。
然而外患除了,內亂卻起,無能的李氏皇室並沒有好好把握戰後休養生息的機會,讓一個名叫長生教的邪教默默的發展起來,以長生不老為誘因,吸納了許多教眾,形成一股勢力後,竟妄想占地為王,對於不願入教的百姓,動輒殺戮全家、屠滅一族,當時的長生教之亂可說是屍山血海,百姓死傷逾數十萬。
在百姓心裡,能救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只有屠家了,於是當年的文淵閣大學士連仲英為黎民百姓上書,希望屠家出面剿滅邪教。皇帝李天威接納了這個提議,命屠致遠夫婦出兵滅邪,天下一陣歡慶。
想不到,原該是屠家尊榮更添一筆的天大功勞,最後卻成了終身遺憾。屠致遠夫婦確實帶兵殺到了長生教教壇,卻與長生教的主力拚了個兩敗俱傷,最後所有人一起被燒死於大火之中。
屠氏夫婦的死訊確認之後,盛隆王朝幾乎是人人披麻戴孝,為其致哀,而屠大慶更是心灰意冷,向朝廷提出了辭官致仕之意,他只想將兒子媳婦留下的十歲孫子屠深好好養大,其餘不做多想。
屠大慶可說是盛隆王朝鎮國基石般的存在,少了他震懾邊疆,只怕沒幾年又會亂起來,皇帝當然極力慰留,為了天下蒼生,屠大慶最後還是答應留任,由邊疆搬回京師榮華城,平時只要偶爾上上朝,並不需要花費心力處理軍務及政事,可說是個象徵性的閒職。
因此,在屠大慶落戶榮華城這一天,即使是漫天大雪、天寒地凍,眾多達官貴人仍不遠千里而來,慶祝他的喬遷之喜。
只是在一片的祝賀交際聲中,沒有人注意到十歲的屠深偷偷溜了出去,頂著大雪躲到花園之中。
那些什麼大人什麼閣下的,表面上笑吟吟,但私底下卻不斷批評他們屠家一定會漸漸式微、屠家的沒落指日可待之類的,他們那副奸險虛假的嘴臉,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些人又虛偽又討厭。
祖父是全天下最偉大的英雄,父親更是軍中之神,不只一次挽救了盛隆王朝,那些只會出一張嘴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批評!
在爹娘死訊傳回來的那一天,屠深只覺晴天霹靂,腦筋空白了好一陣子,一切後事都是由祖父一人張羅,但當他回過神來,卻見平素英勇無匹的祖父,在父母出殯後竟是背著人老淚縱橫,對著父母的牌位喃喃自語著—— 
一封祕信……一封祕信就讓你們兩個送了性命!究竟是誰寫的信,會讓你們深信不疑?那長生教的教壇根本就布下了陷阱……
沉浸在回憶之中,屠深俊秀的小臉蛋由迷惘漸漸變得堅定,他不想再看到祖父的淚水,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親人的痛,可是他才十歲,根本不會有人向他解釋父母真正的死因,也不會有人認為他能夠明白,更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哀傷竟是沉在心裡這麼久、這麼深……
立在花園的雪地之中,屠深的嘴唇都快凍成紫黑色的了,他搓了搓手,呼了一口熱氣,繼續感受著這院裡的清冷荒涼,他一抬起頭,就看到一道身著雪白襖子的小身影由花園門口鑽了進來。
那個小身影邊跑邊咯咯笑著,小靴子踢著雪,頗為自得其樂,似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屠深的存在。然而屠府內的積雪雖有因為賓客稍微清理,但花園不在迎客的範圍內,所以地面上一眼看去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哪裡的雪緊實、哪裡的雪鬆軟,根本就分不清。
於是,那個小身影樂極生悲了,她跑到距離屠深只有兩步遠的地方時,突然臉蛋兒轉了過來,一眼瞄到這裡居然有個陌生小哥哥,代表自己偷跑進來玩的事被發現了,心頭不由得一驚,一腳便踏入了鬆軟的雪地之中,當下重心一歪,小小身軀便栽進了雪堆裡。
由屠深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她兩隻腳朝天在那兒踢呀踢的,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不知是在哭泣還是求救。
這小娃兒應該是某位賓客的孩子,無意闖了進來,幸好屠深在這裡,否則這麼冷的天,埋在雪裡萬一沒人發現,只怕凍死了都有可能。
沒想太多,屠深小心翼翼的往那裡移動了一步,確定自己腳下的雪是實心的,站定了之後便伸出雙手抓住那小娃兒的雙腳,一個施力將她「拔」了出來。
「嘩!」那娃兒被拔出來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著喘了一陣才抬起頭,恰巧與屠深的臉對個正著。
屠深不由得眼睛一亮。好可愛的小女娃啊!瞧那晶瑩的圓滾滾大眼,小巧卻挺直的鼻,緊抿的菱形小嘴,肉乎乎的臉蛋上還泛著微紅,一副惹人生憐的俏模樣,即使性情沉穩如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
想不到這個小仙女似的女娃,在他還沒來得及發問時,便先聲奪人的指著他的鼻子,奶聲奶氣地罵道:「你這個臭小子,站在這裡像根木頭一樣嚇人,差點害死老子了,你知不知道!」
這麼粗魯不文雅又老氣橫秋的罵人話語,讓屠深不免有些傻住了,要不是對方看起來才不過五歲左右,嗓音又如此稚嫩,他一定會以為是祖父在罵人。
小女孩見他呆若木雞,完全沒有要道歉的意思,瞇起了圓圓大眼,左瞧瞧右看看,最後輕輕的一拍雙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個傻子啊!難怪不會說話。也是,這麼冷的天還站在這裡受凍,不是傻子是什麼呢……」說著說著,她的目光出現了一絲憐憫。
屠深這才反應過來,秀氣的眉頭皺起。「妳說誰傻子呢?會在冰天雪地裡栽到雪中的才是傻子。」
小女孩想不到傻子居然會反過來罵她,小臉蛋皺了起來,露出一個假裝兇狠卻顯得可愛的表情。「你是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
「看來妳不僅傻,還很兇呢!」他故作嫌棄,「再加上妳說話這麼粗魯,嘖嘖嘖,以後長大怎麼嫁得出去!」
小女孩這麼小,自然不知道嫁不出去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家的長輩似乎也曾這麼說過,總之是件不好的事,情急之下,她嘴兒一癟,眼眶慢慢的紅了。「你……你才粗魯,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
「我是男孩子,不需要嫁出去,我全家只剩我祖父,他更不需要嫁出去,女孩子才要。像妳這麼兇,長得也不是很漂亮,以後嫁不出去可別賴我……」
「我才不兇!祖父說我很漂亮!我就是要賴你!就是要賴你—— 」
「喂,妳這樣子,不會是講輸了就要哭吧?」屠深原本也是看她可愛逗著她玩,而且她說話的方式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想不到她畢竟是個小女孩,說不過人覺得委屈,大眼中居然開始盈滿淚水,他從沒遇過這樣的情形,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好言安撫道:「好好好,妳嫁不出去我給妳賴,好不好?妳可別哭……」
但是來不及了,小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別看她個頭小小,聲音卻是無比洪亮,讓他忍不住擔心樹頂的那些雪都會因此崩塌下來。
他朝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但又不敢真的碰到她,手很快的縮了回來,他感到不知所措,只能僥倖的想著,府裡賓客那麼多,聲音嘈雜,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他在這裡欺負了一個小女孩吧?
才這麼想著,花園外頭突然又竄進了五個人,看上去都是十一、二歲的少年,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應是五胞胎,他們的年紀比起屠深大不了多少,卻個個橫眉豎目,身材壯碩,個頭比起屠深都要高出一顆頭。
那五人一進來,哇哇大哭的小女娃便撲進了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懷中,淚眼矇矓的瞅著他,用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的聲音指控道:「知大哥、尺二哥、近三哥、乎四哥、勇小哥,那個人……那個人他欺負我!還罵我嫁不出去!」
那聽起來名為「知恥近乎勇」的五名少年,頓時一臉兇相地瞪著屠深。
「什麼,有人敢欺負妳?看哥哥替妳教訓他!」帶頭的少年也不問事情經過,把妹妹拉到一旁後,和其他四個兄弟朝著屠深圍了過來,就是一陣暴打。
屠深猝不及防,又沒學過功夫,被打得慘烈無比,不過他咬著牙極力反抗,就是不願求饒。
在屠家,沒有會求饒的人!
「你這小子是誰?居然敢罵我們家渺渺?」
「竟敢說她嫁不出去?雖然我們也這麼覺得,但你不可以說出來!」
五兄弟打得起勁,突然間一聲怒吼傳來,讓五兄弟的動作猛地頓住了,動都不敢再動,拳頭甚至還停在空中,像是被點穴一樣。
「知尺近乎勇,你們五兄弟在做什麼?」來人長鬚垂胸,身形威武,正是住在屠府對門的鎮南大將軍童濤山。
主人翁屠大慶跟在他身旁,兩個老爺子看到花園裡的混戰,一時臉都綠了。
童濤山帶著五胞胎孫子以及最可愛的小孫女來對門作客,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小渾球居然一個個不見了,他直覺不對勁,連忙請屠府的下人幫忙找,自然也驚動了屠大慶,因此兩人連袂來尋,尋到花園時,便看到這五打一的壯舉。
「你們又在欺負人了?」童濤山怒氣沖沖,自己的孫子欺負人沒關係,但欺負人還被抓到,那可就是大大的恥辱。「你們知不知道自己打的人是誰啊?」
知尺近乎勇五兄弟愣了一下,乖乖的站直了身子,這才仔細看向屠深。這小子仔細看還真俊,細皮嫩肉的,五官漂亮得像個娘兒們似的,就是一臉倔強讓人想一打再打,不過……他是誰啊?
五兄弟面面相覷,最後齊齊搖頭,茫然的看向自家祖父,差點沒讓老人家氣歪了鼻子。
小女孩則是一頭鑽進了童濤山的懷中,她知道自己似乎闖了禍,所以根本不敢說話,只是睜著無辜的大眼,小心翼翼地瞪著屠深。
眼看著自己的孫子被打,屠大慶的心裡的確很不是滋味,不過這裡是京城,孫子遲早要面對這種同儕間的擠壓與競爭,如果這一關都闖不過去,以後也只有被欺負的分,所以他的表情很是複雜,卻沒有直接責怪誰是誰非,只是淡淡地問道:「屠深,發生什麼事了?」
屠深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看了眼知尺近乎勇五兄弟,最後目光落在可憐兮兮的小女孩身上。
眾人都以為他要告狀,想不到他居然笑了,回道:「祖父,他們不是在打我,我們在玩呢!」
聽到這個答案,兩個老爺子都是眉頭一挑,五兄弟面露喜色,連那小女孩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屠深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雪,一邊若有深意地說道:「兩位爺爺可別生他們的氣,我們不過就是玩得用力了些。他們是童爺爺的孫子吧?童爺爺可別處罰他們,咱們以後還要一起玩的呢!」
童濤山與屠大慶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可置信,因為他們都聽出來了,屠深的言下之意就是這筆帳他會自己去討回來,要兩位老人家不要插手。他這麼小就能試著不露痕跡的說出心裡話,這麼深沉的心思、這麼剛烈的氣魄,不簡單啊!
不過屠深的這種性格倒是符合屠家行事的宗旨,好漢做事好漢當,即使受了欺侮也不退縮,敗不餒,即使是一打五也不怕,想到這,屠大慶忍不住大笑出聲。
「既然是孩子之間的打鬧,那就算了吧!老童,你用找孫子做藉口不和我喝酒,現在人找到了,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怕了吧?」
童濤山沒好氣的哼道:「老子會怕你?老子自從軍之後,喝酒還沒輸過人!」
聽到童濤山的話,屠深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看向童濤山懷中的小女孩,終於明白她那粗魯的口氣是怎麼來的,果然一脈相傳啊……
童濤山此時轉向了五胞胎少年,氣惱的道:「你們五個給我滾回去!好好帶著渺渺,她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唯你們是問!」
五名少年唯唯諾諾的要抱過妹妹,可是小女孩卻不依,推開了哥哥們,一蹦一跳的來到屠深面前,一臉笑嘻嘻的望著他,她開始對這個陌生的小哥哥產生了一些好感,她知道就是因為他,他們兄妹才不至於挨罵。
「你是屠家哥哥吧?我叫童渺渺,你說以後要來找我們玩的,不要忘了喔!」說完,她跑回哥哥身邊,在走出花園前,她還回過頭,朝屠深露出可愛的微笑,用力揮了揮手。
「童渺渺……」屠深低喃著這個名字,接著從地上抓起一把雪,直接敷在他痛得發熱的臉上,他又凍又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但是整個精神都來了。
不會武功就要挨打?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敢打他?他捏緊了拳頭,下定決心,從今以後,他一定會讓所有人聽到他的名字都退避三舍,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屠深是誰!
第1章
沒有人能夠想像數十年前的盛隆王朝還處於戰亂之中,外有異族內有邪教,國家動盪飄搖,幸好有屠大慶的精兵異軍突起,反攻異族,又有屠致遠夫婦捨身剷除邪教,盛隆王朝才能有今日的繁華。
先不說京都榮華城的人來人往,工商發達,朝廷現在更進行了諸多大型工程,修築運河及官道貫穿東西南北,使得商旅頻繁,貨暢其流;在學堂的普及下,每年科舉都能替王朝篩選出傑出的人才,進得廟堂貢獻一己之力;甚至現在隨便到一座城,都看不到什麼乞丐,因為只要肯努力做活就一定賺得了錢,當乞丐只會被譏笑,不會被同情。
這樣的盛隆王朝,迎來了建朝以來最鼎盛的黃金時代,只不過物極必反是萬物不變的定律,盛隆王朝表面上看起來欣欣向榮,事實上朝廷內鬥日益嚴重,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個中因素,自然是掌握住權力的人想要擁有更大的權力,勢必會想要排除異己,再加上王朝大興土木,歲收開始入不敷出,所以某些高官被盯上了,朝堂也成了另一場戰爭的戰場。
在這樣的氣氛下,屠大慶、童濤山等軍功顯赫的老將軍們,因為四海昇平而紛紛回京都養老,占著官職卻無事可做,偶爾上朝亮亮相,自然成了那些文官的眼中釘,尤其是丞相慕成書,他身為文官之首,又是翰林院出身,門下無數,最看不過就是那些倚老賣老的軍痞子,沒有學識居然還能受人景仰,他稍微號召一下,那些文官們彈劾的奏摺便如雪片般飛向了皇帝。
於是這天早朝皇帝召來了那些閒職的大老爺們,先是口頭將他們過去的功績讚揚一番,又暗示他們如今國庫短絀,再加上文官們一人一句口水滿天飛,希望那些老將軍們能共體時艱。
想不到屠大慶只是輕飄飄的說自己當年原就想辭官,是皇上一再慰留,如果現在國家缺錢要趕他們這些老頭子走了,只要皇上一句話就行,他也無心戀棧。
此話一出,如果還硬要動這些武官,等於是皇帝自打一巴掌,這種會得罪皇帝的事,哪個文官還敢多吭一聲?
當年會慰留這群老將軍,是因為國家局勢還不穩定,仍需要他們震懾外族,現在他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想丟,即使皇帝能把事情圓得很漂亮,但如今被屠大慶說穿了,皇帝也略感顏面無光,反而無從下手了,只得婉言勸了兩句,草草退了朝。
早朝結束後,百官四散,住在對門的屠大慶與童濤山自然是走在同一路,而且他們習慣騎馬,不習慣坐轎,便慢慢散步回府。
不過奇怪的是,明明兩人邊走邊聊天,中間卻硬是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而且說話的時候互不相望,好像對方是個陌生人,自己是在和老天爺說話似的,讓後頭跟著的衛兵們都哭笑不得,這兩個老爺子似乎恨不得大家不知道他們感情不好啊!
「慕成書最近吃飽了太閒,居然拿我們當靶子啊!」屠大慶目不斜視地大步往前,還作態地拉了拉衣襟。
天知道雖然入秋了,但他老爺子武功高強,寒暑不侵,一身薄衣擺明了不怕冷,不知道還拉什麼拉。
「就是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朝廷經費短缺?如今工商發達還能缺錢?不就是他們這群文官搞出太多沒必要的花費嗎?朝廷的銀兩撥下去,都不知道有多少進了他們文官的口袋,不去查他們自己人,還想來砍老子的薪俸?老子還靠那筆錢養孫子呢!」回話的童濤山拂了拂鬍子,裝模作樣的朝屠大慶的反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鬼說話。
「你五個孫子吃得肉厚膘肥,還個個身居要職,負責榮華城的幾個外城防衛,哪裡需要你那幾毛錢的薪俸來養?」屠大慶嗤之以鼻。
「誰要養那五個渾球了?我說的是我家美麗可愛又溫柔的渺渺!」童濤山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小孫女,頓時眉開眼笑。
說童渺渺美麗可愛,屠大慶沒什麼意見,事實上他也挺喜歡那個直率的女娃兒,不過要說她溫柔嘛,他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童老頭,你沒說錯吧?渺渺那一身怪力,只差沒去試試看能不能把咱們皇宮前那贔屭馱著的石碑給打碎,這叫做溫柔?」
事實上說到這裡,兩人背後的衛兵們不分門第全都在心中狠狠一抖。童渺渺那小姑奶奶的本事,他們可都是見識過的,她曾要求和他們比試,結果所有衛兵一起上,還全敗在她手上,原因無他,她那嬌柔怯弱的外表,實在是太好的障眼法了。
原本還端著架子不看對方的,可是一聽到屠大慶對自家孫女的批評,童濤山怒瞪了過來。「我說溫柔就溫柔!我家渺渺看起來就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像大雪山上嬌嫩的小白花,誰說她不溫柔?」
屠大慶還想說些什麼,大街上突然傳來騷動,兩名曾當過武將的老爺子同時皺起眉來,朝著嘈雜的方向望了過去,就見一名衣著不整的公子哥兒,一身酒氣,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跑了出來,邊抱著頭哭喊,「小姑奶奶,是我錯了!我喝多了沒認出妳是誰啊……」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天外飛來一抹嬌小窈窕的身影,一腳踢上了他的屁股,讓他慘叫一聲往前飛了一段,接著摔了個大馬趴,或許是太丟臉了,他索性假裝昏了過去,面朝下死都不起來了。
那一腳踢飛紈褲的,赫然是兩名老爺子剛剛才在談論的童渺渺,她精巧的五官透著惹人憐愛的神情,晶瑩的大眼泛著水波,嬌滴滴又楚楚可憐的站在那兒,只要是男人都會想上前安慰保護她一番,前提是那些男人沒看到她方才的那一腳。
而她的下一個動作更狠了,她上前補了那個公子哥兒一腳。「死連創!居然敢調戲姑奶奶我,不想活了是不是?陪你喝杯酒?你下地獄去找你那死去的爺爺喝吧,順便讓他教教你怎麼做人!」
聽孫女一開口粗魯至極,童濤山的老臉狠狠一抽,拂著鬍鬚的手忍不住將鬍子往上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大感面上無光。
屠大慶瞠目結舌的看了半晌,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果然夠溫柔,溫柔到連創那小子都差點下地獄,去陪他那死鬼爺爺了!喂,童老頭,渺渺踢在連創屁股上這一腿是你童家絕技吧,叫開山腿還是劈天腿之類的玩意兒?我屠家真是自嘆不如啊!」
童濤山惱羞成怒,重重「哼」了一聲,「你屠家自然比不上,誰不知道你孫子是京城第一紈褲,吃喝嫖賭就沒一項少了他的,我們渺渺再怎麼說也是為民除害!」
這方兩個老頭鬥著嘴,那方童渺渺教訓人的戲碼也還沒完,但見人群中又奔出了另一名男子,與連創同樣滿身酒氣,臉上還印著一個紅唇印,雖然長相清俊,卻是渾身痞氣,看起來就不是什麼知書達禮的傢伙。
「喂喂喂,小不點,可別把連創給打死了,我幫他墊了怡紅院的銀兩,他還沒還給我呢!」這親暱的叫著童渺渺為小不點的人,正是屠大慶的孫子屠深。
這話實在太過無恥,這下換屠大慶老臉潮紅,太陽穴突突跳動,似乎下一瞬就要衝出去暴打那個沒出息的孫兒。
童渺渺一看到屠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才連創藉著酒意調戲她,屠深居然只會在旁邊笑,虧兩人還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雖然在她及笄後就比較少去屠家了,不過屠深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態度著實氣人。
「他欠你的銀兩干我屁事!」她走了過去,抬腿就是一腳踹去,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屠深往連創那兒踢去,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湊巧,屠深就這麼不偏不倚的一屁股落到了連創身上,讓那裝昏的小子又慘叫了一聲,這下是真的昏了。「就是有你這種紈褲,你的那些豬朋狗友才會口出穢言,下次要是再讓姑奶奶聽見,一定一腳把你們兩個踢飛到城牆上!」
這番威脅實在夠勁,這下換童濤山大笑起來。「屠老頭,這次好像換你孫子吃癟了,這屠深也太不像話了,上個怡紅院還能上到全城皆知,也算是你們屠家獨一門的絕技了。」
瞧自己方才調侃對方的話全被送了回來,屠大慶不悅的「哼」了一聲,但孫子實在太不像話,害他這個做祖父的完全無法反駁,只好把氣全都撒在孫子身上。「兔崽子!你又跑去花天酒地了?還在大街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這回讓老子撞見,你死定了,馬上給老子回府去!」
童濤山斜眼一瞪,這死老頭,大街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不連他家渺渺一起罵了嗎?於是他也陰陽怪氣地道:「渺渺,教訓了紈褲就快回府,女孩子家別一天到晚拋頭露面的。」
說完,兩個老頭終於面朝面,同時冷哼一聲,居然一個左轉一個右轉,分頭離開了現場。
只不過下一個路口又不得已打了照面,走上了同一條路。沒辦法,住在對門嘛……
屠大慶與童濤山在京城都是紅人,他們都開口了,圍觀的群眾也識相的散去,留下被罵的童渺渺與屠深,還有被他坐在屁股下的連創。
「都是你害我被祖父罵了!」童渺渺嬌美的小臉沉下,不滿的指控道:「誰教你不阻止連創亂說話?」
屠深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翹起了二郎腿,直接把連創當成椅子了。「嘴長在他臉上,他要說什麼我管得著嗎?他喝得醉醺醺的,一瞧見我們國色天香的童渺渺姑娘,可能還以為自己仍在怡紅院裡,才會出言調戲吧。」
聞言,童渺渺一怔,莫名感到不好意思,大眼睛眨呀眨的。「屠深,你真的覺得我國色天香?」
很顯然的,她的問題已然偏離了主題,就說女人注意的焦點和男人絕對是不一樣的,屠深有些好笑地瞅著她。「真的,誰不知道就連本朝太子李莫然都為妳神魂顛倒。」
誰在意什麼李莫然!想到那個假惺惺的太子,她沒好氣的皺了皺眉,隨即將其拋到一邊,就著屠深覺得她很漂亮這個話題死纏爛打,「既然你覺得我國色天香,為什麼要還去怡紅院?」
這下換屠深愣住了,「為什麼妳國色天香我就不能去怡紅院?」
童渺渺一跺腳。「你去那裡不就是去看美女嗎?你既然覺得我國色天香,打開你家大門就可以看到了,為什麼還要去怡紅院?」
去怡紅院撒錢只是去看美女,當老子是傻子嗎?對於這丫頭之單純,他實在覺得無奈又好笑。「看妳是足夠了,但妳又不讓我抱。」
「抱?」她的表情有點變了。「為什麼還要抱?」
「不只抱,還要親,甚至還要摸……」屠深的手在連創的背上摸了起來。「就像這樣、這樣還有這樣,妳說,我能對妳下手嗎?不被妳爺爺打死才怪。」
瞧著他居然在連創的背上摸來摸去,童渺渺打了一個冷戰,臉色也益發難看,最後她杏眼圓睜,顫抖著玉指指向屠深。「你……你太噁心、太無恥了!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去怡紅院,不是為了看美女,而是為了和連創摸來摸去!我一定要回府跟我爺爺說……還要告訴屠爺爺!」說完,她氣呼呼的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再踢連創一腳。
因著她這個結論,屠深傻眼的看著她的背影,究竟要有多聰明才能把他諷刺的話曲解成這樣?這童家小妞簡直絕了。
他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目光若有深意的落在自己方才摸著連創的手,手裡赫然出現一方溫玉,上頭醒目的刻著一隻仙鶴。
他不動聲色的將溫玉塞回連創的背腰帶暗袋之中,接著直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又恢復那個流裡流氣的紈褲子弟模樣。「可憐的連創老弟啊,居然被打得這麼慘,老兄我不送你回家還真說不過去。」
 
 
 
不若門庭寥落、人口稀少的屠家,童家子孫眾多,多到一種人滿為患的地步。
童濤山的兒子,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在家中靠著老子的庇蔭混吃等死,唯一的好處就是娶了兩個媳婦,替童濤山生了幾個好孫子。
童必知、童必尺、童必近、童必乎、童必勇五兄弟為小妻所出,一胎五胞,長得一模一樣,膀大腰圓、一臉橫肉,活生生的五個大老粗,至於會取這麼奇怪的名字,是傳聞童濤山曾經與屠大慶大打過一場,結果童濤山輸了,他便將孫子的名字取為「知恥近乎勇」,用來砥礪自己,然而老二原應叫童必恥,但在媳婦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鬧騰之下,才改為諧音的「尺」,但也因此沒被對門屠深少嘲笑過。
雖然五兄弟行事衝動暴烈,卻都在外城軍中混得不錯,不過基於城軍的要職總不能都讓一家給占了,免得權力失衡,所以五兄弟基本上分發在不同的軍隊,職位也一樣高。
事實上以屠大慶的影響力,要在軍中替屠深謀一個職位,比吃飯還簡單,問題就在屠深實在太不長進,又手無縛雞之力,所以此事只能作罷。
至於童渺渺,是童家大婦所出,由於長得精緻可愛,又是年紀最小,在一家子大老粗中非常受寵,不說童濤山將她寵上天了,連五兄弟都是標準的寵妹無極限,只要稍微聽到有人欺負童渺渺的風聲,接踵而來的必是五兄弟上門一陣亂打,屠深就不知道吃過這方面多少虧。
這童渺渺看上去確實嬌柔可人、楚楚可憐,當朝太子李莫然有一次在宴會上看到她,就對她一見鍾情了,然而稍微對她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出自童家這樣的武將家族,近墨者黑,她不僅一身怪力,說話神態簡直就是童濤山的翻版,常有人被她外表所矇騙,結果聽她一開口差點沒噎死。
她唯一會撒嬌的對象,就是家裡的老爺子。
「爺爺啊……人家今天不是氣不過嘛,那個連創居然要我去陪他喝酒,你說他過不過分?所以我才會教訓教訓他……」童渺渺搖著祖父的手,又裝可愛又求情,那嬌憨的神態當真連鐵漢都會化為繞指柔。
童濤山逼自己要板著臉,但無奈的語氣卻洩露了他的寵溺。「渺渺,妳先說妳怎麼會遇到連創與屠深?他們剛從怡紅院出來,那裡可是風化巷啊!」
她縮了縮脖子,縮回了手,絞著手指。「人家、人家只是想去看看屠深一大早出門,一整天了還不回家,究竟是去幹什麼了嘛……」
「他去哪裡關妳什麼事,妳為什麼那麼在意?」他不解的反問。
「我、我……就是好奇嘛!」童渺渺嬌美的臉蛋突然微微泛紅。
瞧自家孫女那嬌羞的模樣,童濤山都想一頭撞死了,他雖然粗線條,但可不是什麼都不曉得。「妳該不會喜歡上屠深那個渾小子了吧?」他挑高了一邊白眉,連帶著鬍子都歪了一邊。
「那個……這個……」她的態度沒了以往的大剌剌,顯得扭捏,絞在一起的纖纖玉指左右搖晃了起來,雖沒有承認,但無疑是默認。
他一想到屠深那個小白臉,沒本事又只會闖禍,居然拐走了他的親親小孫女,一把火都上來了。「他娘的,妳告訴我妳到底喜歡那個渾小子哪一點?老子馬上衝到對門去叫他改,行不行?」
「唉呀,祖父,你別添亂呀!」童渺渺真怕祖父一時衝動,過去把屠深打個半死,他今天可是才被她踢一腳呢!「祖父,其實……其實屠深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壞,雖然你們都說屠深是個紈褲,但他不過是愛玩了點、下流了點、糜爛了點、沒用了點,其他的也沒什麼不好啊!而且我們從小玩到大,走近一點有什麼關係?」
聞言,童濤山都想哭了,愛玩了點、下流了點、糜爛了點、沒用了點,這樣還沒什麼不好?比起來他家五胞胎簡直可以受頒個軍中楷模了。
她沒注意到祖父開始發綠的臉色,接著說道:「從小到大我和他一起玩,不知道捅過多少婁子,但每次都是他被罵、他受傷,他卻從來沒有讓我被罵或是受傷過……祖父,你仔細想想,我以前可是把他欺負慘了,哥哥們也揍過他很多次,但他卻從來不計較,用他的方式保護我。」說著說著,她的眼神變得益發堅定。「所以,我相信他不會一直這麼蹉跎下去,一定會有變好的一天!」
聽著孫女的傾訴,童濤山原本想罵出口的話,硬生生的鯁在喉頭。仔細想想,屠深那小白臉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雖然他也沒少罵過屠深,但每次孫女偷溜去對門時,他倒是真的不怎麼擔心。
所以換句話說,他對屠深也很信任嗎?
童濤山的老臉一抽,對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他沒好氣地道:「總之,屠家的水很深,妳沒事別去摻和屠家的事,知道嗎?」
童渺渺的小嘴兒一癟,沒有直接答應,只是聲如蚊蚋地囁嚅道:「屠家哪裡水很深,那個水池還不到我的腰,小時候我還和屠深一起跳下去抓錦鯉呢!」
童濤山頓覺頭好痛,但又捨不得對寶貝孫女兇,只能又喚來知尺近乎勇五兄弟,要他們看緊自己的妹妹,別讓她和屠深走得太近。
至於童渺渺,自然是萬般不依,難得的對祖父生起氣來,一整天都不和親愛的祖父說話。
童濤山滿心不是滋味,只好把脾氣發在自己軟弱的兒子身上,童渺渺那無辜至極的老子,也只能向大小妻子抱怨,接著童家大婦唸了童渺渺幾句,童渺渺居然把自己關起來不見客,這下子童濤山急了,童渺渺的老子急了,童家大婦急了,童家五兄弟也急了……
而陷入一片混亂的童家卻沒有人知道,今日只是一場風暴的開始……
第2章
連創的祖輩是文淵閣大學士連仲英,如今雖已過世,但其對皇朝的忠心也讓連家的後代承了他的餘蔭,在朝中都有些不大不小的官位,到了連創卻是不思進取,成天和京城中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們混在一起。
尤其與屠深這個紈褲之王搭上交情後,行止就走樣得更誇張了,前陣子居然酒後調戲了童大將軍的孫女,幸好人家只是打了他們一頓沒有深究,否則光憑連家如今餘存的底蘊,連創不剝下一層皮才怪。
能夠不顧童家的面子,親自將人送回來,屠深算是夠朋友了,所以即使連家屬文官,與武官的屠家是死對頭,連創依然對他感激涕零,視為知己。
除此之外,連創還將屠深引見給自己那群豬朋狗友。在這群京都紈褲之間沒有文武之分,只有會不會玩的區別,屠深這種對於各種墮落下流玩法幾乎成精的人,簡直就是大受歡迎,不多時便成了核心人物。
屠深不但會玩,而且敢玩,他的許多奇思妙想,離經叛道,遊走律法邊緣,給了這群公子哥兒許多新奇刺激,兼之屠深背景強硬,只要他不鬧得太過分,京都知府巡兵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便如今日,屠深居然包下了一間客棧,舉辦百花宴,對京都中他視為好友的人廣發請帖,讓紈褲圈子一下子沸騰起來。
百花宴邀請了京都三大青樓的名妓,環肥燕瘦任君挑選,只要繳納一筆銀兩,前來參宴者,吃喝玩樂費用全免,想抱哪個姑娘就抱哪個姑娘,甚至看對了眼,客棧裡的房間任君挑選,如此特殊的玩法,怎不教人瘋狂?
所以一到了百花宴當天,京都裡的街道突然清靜許多,因為那些會鬧事擺款的世家子弟們全都去參加宴會了,還在逛大街的要不是人緣不好被排擠,就是假道學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童家的五胞胎,基於祖父的嚴格教導,一般說來是不會去參加這種荒誕不經的宴會的,甚至很多屠深玩的花樣他們看都沒看過,不過好奇心人人有之,加上這件事又鬧得大,童家五少爺也不由得蠢蠢欲動,偏偏又讓他們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好藉口,祖父不是囑咐他們要看好屠深,別讓他有機會對妹妹亂來嗎?所以他們五個也不請自來百花宴,因為……嗯……要好好看著屠深嘛!他們絕對不是自願去的!
而且他們需要付的錢,就讓屠深幫他們繳了!
京都裡的異狀,童渺渺自然感受到了,甚至連五個哥哥都找不到人,更是讓她疑惑,在強行逼問了一個士兵之後,她知曉了百花宴的事情,頓時火冒三丈。
「死屠深、臭屠深!自己墮落就算了,居然還敢拖哥哥們下水!」她氣得掄起拳頭往桌上一敲,桌面因此裂了開來。「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這個百花宴在搞什麼,千萬不能讓哥哥們被他帶壞了!」
於是,童渺渺偷偷溜出府,直奔士兵們所說的客棧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童渺渺氣勢洶洶的闖入客棧,只不過她人還沒進到大廳,就被攔了下來。
「這位姑娘,這裡可不是妳來的地方。」一名大漢看著清麗可人的童渺渺,眼睛瞬間一亮,說出口的話也不自覺帶著下流的暗示。「從這裡進去的姑娘,可都是三大青樓的名牌,妳是哪一家的啊?」
由於童渺渺的「威名」只在上流富戶的少數人之間流傳,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這名大漢自然也不例外,但是認不出人不是什麼錯,口出惡言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對了。
童渺渺冷哼一聲,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那名大漢毫無抵抗之力,倒飛了出去,直撞在牆上才落下來,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懶得管這個人,反正知道死不了,於是童渺渺跨過他直接走進了客棧,她一來到大廳,映入眼簾的畫面立即令她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裡有很多男人和女人,而且摟摟抱抱的,毫無分際,看看那裡的賭桌前,有個女人居然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替他把賭金全推了出去;再看看那裡彈琴的姑娘,背後居然有隻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裡,讓她彈得亂七八糟的;還有那裡大吃大喝的幾個男人,居然讓姑娘們把食物咬在口中,送到他們的嘴裡……這種荒淫無道、酒池肉林的畫面,簡直讓她大開眼界。
「這就是……百花宴?」童渺渺不知為什麼顫抖了起來,手也握成了拳頭。
她今天才明白屠深每次到怡紅院原來都在玩這些東西,他和一些煙視媚行的女人居然這麼親近,讓她覺得肚子裡酸酸的,心口還一陣陣刺痛。
此時,一名喝得滿臉通紅的貴胄子弟朝童渺渺走了過來,一見到她的姿容,渾身的慾念都被勾動,他一把推開了原本依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伸手就想去攬童渺渺。「唉喲!這裡有個小美人落單了?來來來,陪陪公子我,我一定讓妳很舒服的……」
原本就氣到不行的童渺渺,被這麼一激,簡直像火藥筒炸了似的,她一拳揮出,直接打歪了這名公子的鼻子,接著一個旋腿,這名公子便慘叫一聲飛到一旁,把桌子都撞翻了。
這一著,馬上讓四周的人都喧譁了起來,這裡一定有人看過童渺渺,但也不乏不認識她的人,也就導致了有人怒目相視,有人坐看好戲,當然更多的是垂涎她美色的無恥之徒。
不過對於這些眼光,童渺渺都不在乎,她今天就是來砸場的,要來帶走她的五個哥哥,想到哥哥們居然沉淪其中,她就感到一陣噁心,何況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不管自己在這裡鬧得再大都不會有事,因為這裡是屠深的場子。
因為從小到大,不管她揍了屠深多少次,他從來沒有讓她受傷過。
果不其然,在這名公子哥的護衛要過來算帳之前,屠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阻止了那些護衛,苦笑著走到童渺渺身邊。「我的姑奶奶啊!妳今天是特地來砸我的場子嗎?」
童渺渺怒瞪著他。「你還敢說是你的場子!這麼低俗的宴會,也只有你辦得出來!我的哥哥們呢?」
「妳的哥哥們?」屠深想了想,突然微妙一笑。「他們正忙著呢,妳不會那麼不識相去吵他們吧?我保證他們明天一早都會乖乖回家,妳就別問了。」
「哼!你以為我會讓哥哥們留在這裡花天酒地嗎?」瞧他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她更生氣了。「你若是不把我的哥哥們叫出來,我就自己找!」
他眉頭一挑,卻是氣定神閒,彷彿壓根不怕她搗亂,還火上加油地道:「妳找不到的。」
「那我就找給你看!」童渺渺氣得腳一跺。
她左右看了下四周,這間客棧有三層樓,一樓原本用來當成食堂,現在都成了吃喝賭博的地方,放眼望去一覽無遺,不可能藏著人,而二、三樓都是包廂,想必她家的知尺近乎勇一定在某一間裡面,所以她轉個身便上了二樓,準備一間一間的找。
屠深則是好整以暇的走在她身後,甚至暗示侍衛不必攔著她,他知道最後難看的必定是她,而她的所作所為……也正中他的下懷,否則他明示暗示童家五兄弟來這裡做什麼?又不是閒著沒事,自找麻煩。
童渺渺是來捉姦……喔不,是來找哥哥的,依她衝動的個性,自然不可能輕輕敲門問裡面的人是誰,她直接隨便找了一間,對著門就是抬腳用力一踹。
房裡頭的一男一女正在做辛苦的「床上運動」,一聽到巨響,兩人隨即轉過頭來,赫然看到一個嬌俏的姑娘就站在門口看著,兩人同時拉起棉被,驚聲尖叫。
等童渺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也慌了手腳,連忙又想把門關上,偏偏門早被她踹壞了,這麼一拉,整片門板倒了下來,裡頭的男女叫得更大聲了。
他們這麼一叫,樓下的人全都靜了下來,接著爆出鬨然大笑,雖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能夠興奮到大叫,也值得他們當作笑話了。
這下子童渺渺更尷尬了,她到底是怎麼讓自己陷入這個境地的?
「我就說妳找不到的。」屠深嘆了口氣,慢吞吞的踱了過來。「妳再多踹幾間,屆時難看的只會是妳。」
童渺渺已經夠困窘了,還要被他這麼揶揄,火氣一下子爆發了。「你以為我真的沒辦法了?」說完,她居然抬起頭,朝著樓上大喊道:「失火啦!失火啦!快逃啊!」
這麼一嗓子,所有人都呆了,連屠深也沒想到她居然會來這麼一招,表情不由得變得有些奇怪。
很快的,三樓起了騷動,一堆人抱著棉被、屁股光溜溜的衝出來察看,而二樓的人不明就裡,一股腦地往外衝,三樓的人透過天井看到了,以為真的失火了,不敢再觀望,急急下樓跟著奔逃出去。
一時之間數十個屁股就這麼從童渺渺的面前衝了過去,那氣勢猶如萬馬奔騰,蔚為奇觀,看得她張口結舌,卻是目不轉睛。
好好的百花宴居然會演變成這樣,屠深簡直哭笑不得,他朝窗外看去,經過看到的百姓莫不放聲尖叫,到處都是白花花的肉色,就像在陰溝裡丟下了老鼠藥一樣,成堆的老鼠就這麼四竄,情況真有些慘不忍睹。
不過這種結果倒是省了他不少事,不必他再一個一個偷偷察看,所以他也沒有任何怒氣,態度閒適得像在看戲一般。
不經意轉過頭去,卻見童渺渺這小妞居然緊盯著這場裸身秀,看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了,他沒好氣地伸手擋住了她的視線。
「妳不許再看了!」
「為什麼我不能看?」童渺渺用力扳著他的手,但意外的是,她居然扳不開。
「一個黃花大閨女,直勾勾的盯著一群沒穿衣服的男人,像話嗎?」屠深佯怒道。
她翻了一個白眼,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幹麼的。「你以為這樣的場面常常有機會看到嗎?就是因為沒看過才要看個清楚,免得以後需要用了卻什麼都不知道,那不是很糗嗎?」
他差點沒被她這句話給噎死,這小不點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不過話說回來,此時此刻的場景還真滑稽,她這麼一個看起來嬌柔可憐的纖纖女子,身邊卻有一個接一個的裸體男子快速奔跑而過,彷彿獸群遷徙似的,他的俊臉先是一陣扭曲,而後忍不住大笑出聲。「不愧是童家人,簡直慓悍到沒邊了,妳祖父要是聽到妳這麼說,包準氣得鬍子都翹起來,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讓童渺渺無端的心虛起來,待她冷靜下來,才想到這是他舉辦的宴會,被她這麼一搗亂,不知道會不會替他帶來什麼麻煩?
「你……都不生氣嗎?」她突然一臉無辜的瞅著他。「我……我搞砸了你的場子。」
「有什麼好氣的?難道我生氣,他們就會全跑回來嗎?」對於她突如其來的放軟姿態,屠深心頭有股異樣感,不過他並沒有多加理會,只是一笑置之。「反正我為非作歹這麼多年了,也沒出過什麼事,今天這百人裸奔,不過是在紀錄上又添一筆,不礙事的。」
童渺渺只覺得他是在安慰她,更是慚愧了,她著急的道:「但是今天這事也太……太壯觀、太誇張了,而且他們都是官員之子,萬一告上一狀,你怎麼可能沒事?」她在心中暗罵自己的衝動,同時也清楚的感覺到,他對她,真的不同。
「不會有事的。」看出了她的後悔,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紈褲的最高境界就是大家都有事而我沒事,妳什麼時候看我出過事兒?」
「不可能的,你……」她索性抓住他的手。「不然你到我家躲躲好了,有我祖父在,沒人敢進來抓你的!」
屠家的孫子要躲到童家去,他不被兩家祖父打死才怪!屠深若無其事地瞥了眼她抓著他的手,說道:「我和妳打個賭,如果我能從這件事情全身而退,妳就要答應我一件事,如何?」
「你怎麼講不聽!」童渺渺腳一跺。「好!你要賭我就跟你賭!如果你出事了,就要答應我躲起來!」
「成交!」像是做了什麼壞事得逞了,他若有深意的笑了。「小不點,我的客人被妳趕走了,妳是不是也該回家了?妳五個哥哥應該早就回去了,萬一他們在妳祖父面前捅出今天這事是妳搞出來的……」
「啊!」她馬上中招,像是燙著似的放開他的手,急急忙忙的衝出客棧。「我得快走!千萬不能讓祖父發現了……」
她的聲音仍迴盪在耳邊,卻已看不見她的人,足見她跑得有多快。屠深收起了笑容,深思地看著人潮已去,顯得有些空洞的客棧,她來得好不如來得巧,看來他今晚有得忙了。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當他想到她時,目光溫柔了那麼一瞬,接著他揉了揉方才被她抓住的手腕,俊臉因為吃痛而忍不住抽搐。「這小不點的手勁真大,少爺我的手差點被她折斷,唉,要端個帥氣的模樣,原來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啊……」
 
 
 
一群男男女女光著屁股在京城大街上四散逃竄,而且許多還是官員子弟,這件事理所當然鬧上了朝廷,文官抓著這個把柄大力抨擊,慕成書在早朝上說得口沫橫飛、氣憤難平,連流放屠深、終生不得為官等等的言論都出來了。
不過被召來的屠大慶只是伸了一個懶腰,淡淡地道:「吾孫只是個平民,頂多是我管教無方,這是我屠家家事,你們管那麼多幹什麼?」
這麼幾句輕飄飄的話,堵得百官啞口無言。仔細一想,屠大慶還真占著理,人家的孫子去吃喝嫖賭,沒有打架鬧事,沒有強盜殺人,更不是屠深本人脫光光在大街上露屁股,是要治屠深什麼罪?治他不許辦宴會嗎?更何況,這次牽扯到的文武官員的子弟實在太多了,真要追究起來,大家都有事。
偏偏上書的那些文官大多置身事外,所以步步進逼,皇帝被逼得沒辦法,最後索性把這個爛攤子丟給別人。
李觀瀾,皇帝最小的弟弟,封地在離皇城不過三天路程的雲城,大夥兒卻鮮以封地稱呼他為雲王,都是暱稱他小王爺,他的年紀只比屠深大了五、六歲,卻是老成穩重,立場不會傾向文官也不會包庇武官,所以這件離譜的裸奔事件交給他處理再適當不過了。
李觀瀾接旨後,稍做整理便立即由雲城出發回京,此時也差不多過了七天的時間。他面聖之後,直接來到屠府,一時一刻都不浪費。
他一到屠府,屠大慶已率眾家僕在門口迎接,將人迎入屠府後,他一下子就進入了正題,「屠老將軍,關於這陣子令孫舉辦百花宴那件事,只怕今日本王了解一番後,需要請令孫跟本王到宮裡走一趟。」
這一趟去,沒剝一層皮肯定回不來,不過屠大慶卻是十分的合作,一點也沒有要維護自己孫子的意思,老臉一板,重重的一拍椅把兒。「把那個混帳兔崽子給老夫帶出來!他自己闖的禍,自己去向小王爺解釋!」
如此決然的口氣,也讓李觀瀾內心稍定,想來這位老爺子應該不會包庇自己的孫兒了。
但其實屠大慶事前早就問過孫子,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屠深只告訴他這件事他會自己解決,絕對不會連累家族,屠大慶索性在李觀瀾來的這一天,把事情扔給了孫子。
不一會兒,屠深出來了,卻是一臉病容憔悴,身子顫巍巍的還需要人攙扶,衣服後背還有隱約的血跡,看得李觀瀾滿心納悶,屠大慶更是心頭一跳,這小夥子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今日這副模樣擺的是什麼譜?
屠深出來後,在僕人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就要跪下拜見祖父與小王爺,但他一副隨時會隨風而逝的虛弱模樣,讓李觀瀾也看得膽顫心驚,他今日是來問話的,萬一屠深自己莫名其妙死掉了,他不把屠大慶得罪死才怪,於是他連忙道:「屠公子身體微恙,就免禮吧!」
屠深勉力一笑,辛苦的想在椅子上坐下,屁股才碰到那木椅,立刻齜牙咧嘴地倒抽了口氣,僕人急忙在上頭放了一個軟墊,再小心的扶著他,才終於歷盡艱難的坐了下來。
李觀瀾一臉不解,「屠公子,你這是……」
「小王爺,小子擔不起你一聲公子,你叫我屠深即可。這回我可真是被那些官員害慘了啊!」屠深嘆了一口氣,慘白的俊臉激動得都泛紅了。「我不過辦了個百花宴,想讓京城裡過得枯燥的少爺們一起同樂,那群官員卻這般編排我!他們怎麼不想想自己的管教方式害得子孫輩們有多麼無聊,我是替他們排解啊!害我被老爺子狠揍了一頓,家法杖責一百,現在連椅子都坐不了,再加上整日傷懷憂慮,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了。」
屠大慶聽了,老臉狠狠一抽,心忖老子什麼時候揍你了?還家法杖責?孫子這副慘狀,彷彿他對自己的孫子很兇殘似的,不過這黑鍋他也只能默默的揹了,總不能在小王爺面前拆了孫子的臺。
李觀瀾則是差點沒翻個白眼,這麼無恥的話都說得出來,不愧是京城第一紈褲,帶壞別人家的孩子還不許人家說了?
「你真的受傷了?本王今日原是來帶你入宮的,不過……」不管他怎麼看,都覺得屠深傷得很假,但要是這小子在入宮期間有了什麼差池,他絕對相信屠大慶非把皇宮宮牆給拆了不可!
屠深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悲憤地道:「小王爺這是懷疑我?要不我褲子脫下讓小王爺驗一驗?」
要本王驗這小白臉的屁股?李觀瀾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敬謝不敏,「不必不必,你自個兒好好養傷吧!這入宮一事,暫且作罷。」他很快地轉了個話題,「但你辦這百花宴,確實讓一群貴胄子女都出了大糗,更是傷風敗俗,律法上或許拿你沒辦法,但道德上卻有很大的瑕疵,如今一群官員都等著你給個交代,你怎麼說?」
「冤枉啊小王爺!」屠深義憤填膺的道:「我只是辦個宴會,是他們自己光溜溜的跑出去,這能怪我嗎?我能擋一個,擋得了一百個嗎?他們還有的輸了錢就跑,我那宴會的損失,還沒和他們算呢!」
「會有人在盡興的時候沒事自己跑出去?」李觀瀾面色一沉。「屠深,你言語不盡不實!有些官員甚至要求你賠償,你想推卸責任嗎?」
「我……」
屠深還想解釋,這時候童渺渺居然莽莽撞撞的衝了進來,一邊跑一邊還嚷嚷道:「屠深!聽說小王爺今天要到你們家來……」
直到衝進花廳了,她才看到小王爺已然在座,屠大慶也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只有屠深眼睛一亮,滿腹心思快速地轉動起來。
「妳是誰?」李觀瀾有些不悅,雖然這闖進來的丫頭生得十分標緻,但這裡並不是她適合出現的場合。
「小王爺,她是對面童大將軍的孫女童渺渺,那日百花宴她也在場。」屠深連忙道。
「妳在場?妳一個女孩子家,到那種不三不四的場合做什麼?」李觀瀾厲聲質問。
童渺渺嚇了一跳,在小王爺面前她可不敢放肆,她吶吶地回道:「我去找我五個哥哥啊!」
在李觀瀾提問之前,屠深又插口道:「是了是了,那日百花宴中發生的事,渺渺全程目睹,她可以證明那場裸奔是個意外,真的不是我刻意造成的。」
「是啊,我是在那裡,但那是……」
她原本就要把那天的事全盤說出,卻被屠深打斷了—— 
「唉,渺渺,妳應該還記得,那日不知是誰引起了騷動,結果大夥兒都往外衝,我們拚了命想留人不讓他們出糗,但他們完全不理會我們的忠告,執意出去裸奔,不知那騷動是誰造成的,現在百官在朝攻擊,一個應對不好,那人可是要人頭落地的啊!」屠深一臉難過地搖了搖頭。「不過我想,應該也不可能有人會笨到出來承認的。」
人頭落地?童渺渺嚇了好大一跳,那件事她也有一半的責任,她可不想人頭落地啊!而且……她更不希望屠深因此惹來殺身之禍,她終於明白自己也算是闖了大禍,而屠深現在似乎在替她隱瞞,替她扛起。
她感激地偷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打蛇隨棍上,連忙對李觀瀾說道:「真的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是他們自己不穿衣服往外跑的,不干屠深的事,也不干我的事啊!」
屠大慶有意無意地看向了童渺渺,這丫頭居然替孫子說話,這麼反常的現象,讓他肯定那場裸奔意外一定是孫子搞出來的,指不定還夥同童渺渺一起。
不過這話聽在李觀瀾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感想,連童家的女娃兒都替屠深擔保了,童濤山的人格及脾氣出了名的剛硬正直,他倒是信了屠深可能是無辜的。
不過裸奔事件鬧得這麼大,實在無法就這麼不了了之,於是李觀瀾搖了搖頭,說道:「屠深,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事情發生在你辦的宴會上,你總得給個交代。」
說到這個,屠深像是突然來了精神,原本頹喪的表情一肅,坐直了身子道:「小王爺,這件事另有蹊蹺,請容我細細稟明。來人啊!」
他喚來身旁的僕人,交代了幾句,那僕人應命退下,不多時便抱著一堆衣服雜物前來,放在地上。
「小王爺,你看,這是那群官員之子來不及穿走的衣物。」屠深命人挑出了五、六件,在小王爺面前展開。「這幾件衣物,有幾個相同之處,不知王爺看出端倪了嗎?」
李觀瀾仔細察看了這幾件衣服,還有一些香囊、玉佩之類的小飾品,看著看著,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這些衣物都是屬於不同人的,怎麼會都繡著仙鶴的圖樣?」
聞言,原本表現得事不關己的屠大慶,面容亦是一正,童渺渺則是一臉茫然,不知道仙鶴究竟有什麼特別的。
「幾十年前肆虐京都的長生教,圖騰就是一隻仙鶴。他們被我父親搗毀教壇後便消聲匿跡,如今這仙鶴圖騰重現世面,難道長生教要死灰復燃了?小子以為不可不重視!」屠深解釋道。
這下童渺渺的嘴巴已經闔不起來了。長生教?那可是惡名昭彰的邪教啊!今日屠深發現了這個驚天祕密,朝廷肯定不會再追究百花宴那件事,那、那她和他打的賭不就……
「你怎麼會發現這個?」李觀瀾雖也覺得事態嚴重,卻也聽出了其中漏洞。屠深即使命人收拾那些官員子孫遺落下來的衣物,除非是一件件察看,否則應該不太可能發現什麼。
「我屠家與長生教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對此特別敏感。下人在收東西時,我無意先看到了小王爺手上的這只香囊,懷疑之餘,便仔細的察看了每一件衣物,雖然不是件件都有,在數十人的東西之中,找出五、六件,這比例也不算低了。」屠深暗示道。
這種情形只怕代表著長生教不僅打算捲土重來,而且恐怕已經深入朝廷百官之中了。
李觀瀾重重的點頭。「你說的有理。」
得到了小王爺的認同,屠深故作痛心疾首地長嘆一聲,「小王爺,請你替小子評評理,小子替朝廷查出了這麼重大的事,結果還要被家法處置,打得滿身傷,朝廷那些官員更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我,害得我勞心勞力想解釋,我是不是才應該向他們要求賠償?
「還有,皇上竟然要我入宮向他解釋,那我今天拚了這條小命也要去,我想問問蒼天是否長眼!」
他這番控訴,簡直是比竇娥還冤了。
「這……」黑的居然一下翻白了,李觀瀾當下說不出話來,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無語的還不只李觀瀾,童渺渺更是小臉僵硬,照這個情況看來,屠深好像真的要翻盤了,她若因此要無條件答應他一件事,萬一他要對她這個這個、那個那個,怎麼辦?
他要真敢使壞,她家老爺子一定氣瘋的,她該答應嗎?
童渺渺簡直快被自己的幻想為難死了,臉蛋兒忽白忽紅,表情更說不上是嬌羞還是難堪,此時屠深不著痕跡地朝她使了個眼色,驚得她默默倒退了三步,什麼幻想都當下破滅,腳步還悄悄地、慢慢地往門口移去。
屠深沒好氣地偷瞪她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回小王爺身上,故作大度地道:「不過賠償小子也不要了,只要小王爺替小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小子能將功折罪就好。」
深深地看了屠深一眼,李觀瀾倒是真有些佩服這小子了,居然能把這件醜事扭轉成對自己有利的好事,還說得這般理直氣壯。「好吧,雖是誤打誤撞,也不能說你沒有功勞。這件事事態嚴重,牽連甚廣,我會稟明皇上,好好調查一番,你身上有傷,也無須入宮了。」
「那就謝謝小王爺了!」屠深像是終於放鬆地道。
一場質問有了驚人的轉折,李觀瀾也不久留了,命人收起那些證物,急著趕赴皇宮,屠大慶親送小王爺離開,至於童渺渺,早就不知道在哪句話時就溜得不見人影,只剩表面上傷得嚴重的屠深被留在了廳裡。
他那一臉的憔悴病痛,也在眾人都離去之後,化為一抹好笑的神情,望向了童府的方向。
「那小不點倒是跑得挺快的,唉,本少爺也希望自己的計劃用不上妳,如果非得用上了,那就是最糟的結果了……」
 
 
 
隔日的早朝,眾官員都在談論屠深揪出長生教復甦的證據,跟這等大事相比,那樁裸奔案顯得比綠豆芝麻還微不足道,畢竟這點小錯根本無法掩蓋那天大的功勞。
由於長生教這件事牽涉許多官員,皇帝命李觀瀾親自著手調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參加百花宴的貴胄子弟都被盤問了一遍,而其家族也受到了徹底的調查,結果還真抓出了幾個涉嫌與長生教勾結,甚至本身可能就是長生教餘孽的官員,最高級別竟到了五品!
這些被抓的官員,有一半是當今丞相慕成書的門生,不知道是誰放出了風聲,說當年長生教如此猖狂,只怕慕成書在其中的關係不小,這樣的耳語到了最後成了流言,傳入皇帝耳中,迫使皇帝不得不召來慕成書詢問。
這不召見則已,一召見,整個京都就像炸了鍋,顯然這代表連皇帝都對丞相產生了懷疑,慕成書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慕成書自為官以來,潔身自愛,行事清廉,連相府都布置得簡單樸素,代表著他不貪不汙,兩袖清風,如今被扣上了勾結長生教的大帽子,簡直猶如晴天霹靂,雖然皇上也只是問一問,並沒有就此認定他有罪,但清名有損,就足夠讓慕成書崩潰了。
慕成書為表清白,由皇宮回相府後便開始絕食,拒絕上朝,以證明他及他的門人與長生邪教沒有任何關係。基於他門下眾多,在朝中很有影響力,居然一夕之間輿論及朝廷風氣便隱然有反過來責怪屠家的意思,似乎是屠深揭發了這件事,就是奠基於如今的文武亂鬥,純粹是為了打擊慕丞相。
 
慕府中,慕成書絕食的第三天,已經是哭聲連連,愁雲慘霧了。
「老爺,您再不吃,這身子骨撐不住啊!」
「是啊,相爺,老夫人都哭昏好幾次了,您別再為那些事置氣,皇上一定會還您清白的,您就多少吃一點吧!」
「相爺,這府裡就靠您啊!您若倒了,讓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怎麼辦?」
不管是慕成書的夫人、家丁、奴僕,全都哀哀上求,希望慕成書能停止絕食。
然而已經餓得頭昏眼花、虛弱無力的慕成書,一雙眼仍是精光爍爍,頑固地道:「今日朝廷毀我謗我,老夫若是就此屈服,有何顏面苟活於世?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皇上已經派人來慰問過了啊!皇上相信你是無辜被牽連的……」慕老夫人邊哭邊說。
「只有皇上相信,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只憐老夫一生清譽就這麼毀了。」慕成書嘆息道。
「老爺,他們不知道你,但老身知道,大不了咱們把您為官這幾十年來,慕府的所有帳冊公諸於眾,若是與邪教勾結,怎麼還會這麼窮呢?長生教當年可是席捲了京城數百大戶的全部家產啊!咱們甚至可以敞開大門讓官府進來搜查,隨便他們怎麼翻天了去。咱們清清白白,不曾貪過一個子兒,一件官服都是十年未換,簞食瓢飲,一塵不染,沒有什麼好怕的。」為了丈夫的清白,慕老夫人可說是豁出去了。「萬一老爺就這麼死了,眾人的懷疑未消,你也是死不瞑目啊!」
慕成書沉吟了一會兒,最後幽幽一嘆。「夫人說的是,我慕成書為官,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若是這麼死了,確實沒有價值。唉,為官數十載,如夢一場啊……」
慕府之中,這般的哀哀之聲不絕,卻沒有人發現屋內的場景,全落入了屋頂上一隻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
潛伏在相府屋頂上的黑衣人,慢慢的蓋上了瓦片。
話說當年屠致遠夫婦奉命剿滅長生教,最後與敵偕亡,雖然博得了美名,但關注這件事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要害死屠致遠夫婦的陰謀,而那幕後主使者,必然與長生教有所勾結,或者甚至就是長生教背後的主子。
如果慕成書就是那個幕後主使者,那麼這些年來他一直以反武官為名不斷打擊屠家,那就說得過去了,以至於現在以絕食抗議來反轉針對質疑他的矛頭,更是顯得高招。
可是這幾日相府的眾人幾乎都把注意力擺在靜坐前廳絕食的慕成書身上,黑衣人早就趁機潛入相府搜了個遍,確實沒有任何與長生教有關聯的證據,更不用說在四下無人只有親信之時,慕成書的言行依舊不變,如果說是裝模作樣,他再裝下去可真的就要死了。
黑衣人此時能夠確信慕成書與長生教沒有關係,那麼在朝廷中,比他更有權力、更有力量可以做些隱密之事的人,到底是誰?要知道長生教當年所向披靡之勢,可不是凡夫俗子號令得動的。
看來,接下來有必要試探一下比慕成書更高一層的人物了……
黑衣人悄悄離開了相府,在黑夜裡隱入了暗巷之中。
不久之後,位在京城另一頭的屠府,屠深房裡的燈,默默亮了起來。
屠大少爺一身白衣,一點也不像才從床上起身的樣子,他靜立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室外,連月光也沒有的夜晚,顯得有些怵目驚心,但他卻覺得安心。
以他現在的心境,真的不是一個適合生活在陽光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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