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鄉野小村姑,海棠也有顆上「錢」進的心,
興家、事業、嫁老公三不耽誤,極有效率一把抓!
海棠靠著好廚藝使一向冷淡待人的公孫曜另眼相看,
不只在她遭野豬攻擊時出手相救,還給《藥農經》摸索如何種植草藥,
甚至提供珍貴的三七種子,讓她的脫貧計畫出現曙光,
畢竟一直被極品親戚欺壓,家中更有年幼弟妹需要照顧,
現在的她連作夢都想著賺錢、賺錢、賺大錢!
他真是她的貴人,非但替她打跑糾纏者,同時護她不受官差欺侮,
而她憑著開吃食鋪子和賣三七賺了幾桶金,站穩腳跟,
沒想到他竟向她求婚,她雖對他有意卻沒被沖「婚」頭,考察一番才答應,
哪曉得消息傳開後,村裡長舌婦人說她倒貼給他做外室,
她那無良三伯娘對他下藥,妄想把女兒塞給他,
甚至有個他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未婚妻,嗆聲她只是個村姑配不上他,
呵呵呵,她性子可是不軟,論戳人心窩子她絕對專業的……
葉東籬,八零後生人,
自由散漫的射手座女子,荊楚人士。
有點懶,有點饞,還有點愛做夢。
理工科畢業,本職工作同外語相關。
喜歡讀書,古今中外來者不拒,上學時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泡圖書館,
畢業後回顧一番,發現大學裡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竟是啃完了圖書館所有的小說。
愛好旅行,閒暇時漫遊四方,宜然自得,
尤其喜歡名勝古蹟,走在小橋流水的古街上,彷彿穿越時空般奇妙。
尤其愛寫古代文,對於古代文的偏愛,
現在想想,大約源於從小對金庸小說的酷愛,
女漢子的心底一直藏著一個仗劍江湖的武俠夢哩。
浮生若夢,夢若人生,寫文就是織夢,願意做一個造夢師,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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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中有寶貝
南山不高,卻綿延幾里,山上鬱鬱蔥蔥綠樹成蔭,山下農田一望無際,山前的河叫清水河,彷彿玉帶一般將南山環繞。清水河不遠處是南山村,村子裡的人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座大山腳下生活繁衍。
正是春耕忙碌的時節,一大早天邊剛剛發白,便有不少農人扛著鋤頭開始忙碌。
清水河安靜的流淌著,平日裡南山村的女人們最喜歡在這條河邊洗衣、洗菜、閒談。
一大早的,洗衣服的人還少,一個人影向河邊走來,那影子腳步有些不穩,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到了河邊時,突然聽得「撲通」一聲,那影子便落入了河中,恰巧有農人路過,瞧見這一幕立即叫嚷起來。
「有人跳河啦!有人跳河啦!」
喊叫聲彷彿驚雷一般劃破了南山村的寧靜,聽到聲音的村民們飛快往河邊聚攏,已有眼疾手快的跳下去把人救了起來。
幸好救得及時,那人並沒有什麼大礙,眾人湊近一看,發現竟是個姑娘家。
「這不是海棠嗎?」村民們大驚。
海棠是村裡頭的孤女,父母雙亡,身邊帶著年幼的弟妹,日子過得很是窮苦,時常幫她三伯家裡幹活,掙點稀粥喝。
「哎喲,醒了,醒了!」
「怎麼就想不開跳河呢?」
「聽說她三伯娘要把她嫁給陳麻子。」
「那陳麻子好醜的!還是個瘸子!」
「就是就是,這海棠要是嫁人了,她弟妹可怎麼活啊?」
「說起來也真是個苦命的娃。」
地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睛,只感覺渾身濕漉漉的難受,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張陌生的臉,不由得茫然四顧。
這是什麼地方?她在哪裡?驀地,頭腦一陣眩暈,彷彿有什麼迅速湧入腦海一般,大腦中閃過一幅又一幅畫面,鑽入了她的記憶深處——
腦海中,出現一個長得跟她極像的女子,父母亡故,帶著兩個弟妹,三伯娘要將她嫁給隔壁村的陳麻子,她一來不願意嫁給那陳麻子,二來害怕自己嫁出去後弟妹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一時想不開竟投河了。
那個女孩是自己?她不可置信的想。
「姊姊,姊姊——」孩童的聲音傳來,一個七八歲的瘦小男孩趴在她的懷裡哭得鼻涕眼淚糊成一把,「姊姊,妳怎麼啦?妳不要跳河?吉利不要妳跳河!」
男孩後面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衣著襤褸面黃肌瘦,那一雙眼睛在瘦小的臉上顯得越發大,眼中轉動著淚花,不知所措的望著她。
海棠一時懵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中年婦女撥開人群走了進來,深凹的眼,尖尖的下巴,頭上抹著滑溜溜的桂花油,身上穿著一件碎花的青布裙子,正是海棠的三伯娘趙巧娘。
她看到女孩,眼底掠過一絲厭惡,只是那厭惡一掠即逝,瞬間轉為滿臉的難過,「海棠啊!妳怎麼這麼想不開呀?妳嫁人就安心去嫁吧,何必擔心妳的弟妹?妳的弟妹啊自有我給妳照看呢!」
有曉事的村民站出來說:「她不願意嫁陳麻子就不嫁唄,妳非得逼她做什麼?現在逼得人跳河妳心裡舒坦了是不是?」說這話的是村裡鐵匠家的媳婦柯氏,她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脾氣。
趙巧娘被柯氏這麼一說,立即嚎了起來,「各位鄉親來作證,天地良心啊!人家陳大郎誠心誠意來求親,我能拒之門外嗎?何況海棠沒了爹娘,年紀都十七了,再不嫁人,我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嗎?知道的,都說我趙巧娘是為了張家好,不知道的,還真當我逼著侄女嫁人呢!是我逼著嗎?人嫁不出去到時候又來怪我了不是?」
她雙手扠著腰,惡狠狠的瞪著柯氏,「鐵匠媳婦,妳是不是看我不順眼啊?我家侄女嫁不出去,妳來負責?這到底是老張家的事,妳管得著嗎?」
「妳……」柯氏暗恨,身邊的人拉著她的袖子對她搖頭。趙巧娘說的也沒錯,這到底是老張家的事,別人插不上嘴,她咬著牙不情願的閉上了嘴。
這南山村裡的人,誰人不知這趙巧娘是何等人物,當初海棠父母在的時候,一家子都被她欺負,如今大人走了,剩的丫頭小子,還不是被這娘們壓得死死的?
海棠聽了這些話語,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真不是作夢?她轉頭看著周遭的環境,一片田園風光綠樹成蔭,再加上方才腦子裡浮現的那些記憶,難道她真的穿越了?
她在現代家裡是開藥店的,爺爺是坐堂中醫,她並沒有繼承爺爺的衣缽,畢業後到大都市打拚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做生意開了公司經營得也是井井有條。
她最後的記憶是在爬雪山的山道上,抬頭時漫天的雪塊落下來,發生了雪崩,醒來就到了這裡。
她這麼一想,頓時有些明白,自己活下來了,卻換了一個時代換了一種方式。她繼承了張海棠的記憶,記憶中女孩一家從來都受眼前這位三伯娘的欺負……真是個倒楣蛋啊!
想著既然自己做了張海棠,可不能繼續做窩囊廢,在現代做生意時她什麼場面沒見過,要債都要了好幾回。別的不說,若論吵架,她可是一把好手,若這位三伯娘再敢欺負她,怎麼欺負的她就給她怎麼還回去。
「姊姊。」
「大姊。」
兩個孩子窩到她身邊,瘦瘦的小身板瞧著無比可憐,她看著他們,心裡頓時一軟。她從來都沒有兄弟姊妹,時常覺得獨生子特別孤單,到了這裡有弟妹的感覺倒是不錯。
「還坐著做什麼?丟人丟得不夠啊?」趙巧娘罵道,一手粗魯的來扯她的手臂,實則暗暗用力擰她。
海棠蹙起了眉頭,甩開了趙巧娘的手,自己一骨碌爬起來,拉著兩個孩子回頭冷淡的對她說:「我有腿,自己會走!」
她一手拉起弟弟,一手拉起妹妹,向著自家的茅草屋走去。
「誒,妳這個臭丫頭……」趙巧娘愣愣的望著三個背影。這臭丫頭還翻天了不成,以為跳了河就長本事了嗎?這般硬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
她心裡狐疑,感覺那丫頭的眼神好生冷淡,對方是自己瞧著長大的,一向膽小,如今怎的反倒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想到陳麻子的禮金都收了,怎麼都不能讓這個臭丫頭壞了好事!她急忙跟了上去。
海棠牽著弟妹來到記憶中的茅草房,抬頭望去,紅泥的房胚子,上頭搭著茅草,房子前頭用破石頭堆成一個矮院牆,院子裡有一口井。
雖然簡陋但是很有古風,何況這麼一棟房子在現代也是一筆財富,海棠有些慶幸,他們至少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進了院子推開大門,裡頭光線有些陰暗,中間是堂屋,左邊前後有兩個房間,在後頭是廚房。
家裡除了幾樣簡單的木頭傢俱,基本上沒有什麼看得上眼的,後頭灶膛裡是空鍋冷灶,火都沒生。
海棠打開米缸一看,呆了呆,這米缸好光滑啊,居然一顆米粒都沒有,這情景八成老鼠都不會來光顧。
「沒米?」她歪著腦袋問妹妹冬梅。
「姊,妳忘了咱們家的米已經吃完了嗎?這幾天都是吃野菜湯。姊,妳能不能想法子找三伯娘家借點米糧來呀?」冬梅央求著問。
從前就是這麼做的,靠著三伯家,結果被吃得死死的,海棠想起以前幫他們家做了那麼多事,就是當人丫鬟也沒有一個月才換得丁點米靠著薄粥度日的道理,很明顯的,對方是瞧著他們年紀小欺負起來不手軟。
海棠磨著牙,瞇著眼,想起以前吃的虧心裡就惱火。
冬梅這丫頭年紀還小,大約還沒明白過來,若是跟她這樣一條筋下去,還不成了三伯娘家免費的奴才?
海棠瞧著冬梅,看她一頭黃毛稀稀疏疏,兩邊梳著兩個羊角鬏鬏,滿臉菜色怪可憐的,便不忍心責備這副隨時打算受虐的思想,只蹲在她跟前耐心的說:「冬梅啊,咱以後不靠三伯娘家了。」
冬梅瞪大了一雙眼睛,惶恐的顫著雙唇,道:「那……咱們會餓死嗎?」
海棠回頭瞧著家徒四壁的房子,歎了一口氣。餓死?其實她也不大肯定,因為就是前世她也算不得白手起家,沒經歷過這麼光溜溜的赤貧。不過好歹她是個現代人,要是在種田的日子裡把一家人給餓死了,那豈不是太丟人了?
「不會!」她面帶微笑非常篤定的對她說。
冬梅看到姊姊這麼有信心,眼中的惶恐也漸漸消失,換上了淺淺的笑容,「我相信姊姊。」
「嗯。」海棠拍著兩個小傢伙的腦袋,點了點頭。
她很想說一句鬥志昂揚的話,比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之類的,不過不等她開口,肚子便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海棠的肚子一叫,兩個小傢伙肚子也跟著叫,想起一家人已喝了兩天的野菜湯,昨晚連晚飯都沒能吃上。
她揉了揉額角有些頭疼。這個家,還真是窮啊!
「別急,讓姊姊好好想想,我一定會想出法子來的,但現在得先去換身衣服。」
海棠進了房,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翻了翻衣箱子,也不過幾件打著補丁的舊衣服罷了。
渾身濕漉漉的,她擦了頭髮,找了件青布褂子換上,穿上一瞧,肘子後頭、腋窩裡頭有兩個褐黃色的補丁,她無語的歎了口氣,這樣子叫她怎麼穿的出去啊?
別說打了補丁的,從前上千塊一件的衣服也不過是穿了幾天就換新,她對於服裝的要求一向很高,便又去抽屜裡翻找,可翻來翻去還是那幾件破衣裳。
海棠有些鬱悶,怎麼就這麼窮呢?
桌子上有一塊模糊的舊銅鏡,她對著銅鏡照了照,鏡中人很是年輕,十六七歲的樣子,同自己原先的模樣很相似。五官算得上標緻,彎彎柳葉眉、小巧鼻梁,櫻桃小嘴,尖尖臉兒,不過臉色卻很暗沉,一臉菜色平白糟蹋了好模樣。
海棠穿過來時已經二十八九了,她挺高興能拿回十年的青春,十六七的年紀,可是花季少女呢。
看著鏡中的姑娘雖然面黃肌瘦,但她知道只要養的好,不說豔若桃李,楚楚動人四個字還是搆得上的。
剛打開房門,趙巧娘已經大剌剌進了堂屋大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她說:「海棠啊,妳拾掇拾掇,咱現在就去鎮上扯幾尺紅布給妳做嫁衣,妳得趕緊把喜服做起來。哦,對了,鞋子妳也要趕緊給陳大郎做一雙,我好替妳交過去,不然人家會說咱張家的姑娘沒規矩!」
海棠站在房門口,冷笑一聲,就那麼涼涼的看著她,動也不動。三伯娘啊三伯娘,妳當我還是以前那個海棠呢。
趙巧娘惱火的站起來,尖聲罵道:「臭丫頭,跟妳說話妳沒聽到啊?耳朵聾了是不是?」
「從今往後,麻煩三伯娘別左一個臭丫頭,右一個臭丫頭的。我海棠的事就不勞三伯娘操心了,我現在還沒有嫁人的打算。」海棠挑著眉,雙手環胸靠在牆邊冷淡的看著她。
趙巧娘心中一驚,她知道海棠心裡不願意,但她膽子那麼小,尋死都做了也不曾當面對她說過,如今死了一回膽子倒肥了?
「妳什麼意思?這樁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妳說不嫁就不嫁?說出去咱們老張家成什麼了?妳有膽子是吧,有膽子妳再跳一次清水河給我看看!」死了一次的人還敢死第二次?她趙巧娘就不信了,張海棠能有這麼大的氣性?
海棠「呵」的冷笑一聲,蹙眉道:「我憑什麼再跳一次河?就是我爹娘在世,也沒有這樣把我往死裡逼的!村裡的人都有眼睛,人家一個個都不是瞎子!我今兒話便擱這兒,我張海棠就是不嫁給陳麻子,妳打算怎樣?」
趙巧娘滿臉震驚。這丫頭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鐵了心要悔婚?
「……妳是魔怔了吧!」她叫嚷起來聲音越發尖細刺耳,「妳……妳這丫頭,瘋了不成?可知道悔婚是多大的事啊,妳個臭丫頭,這件事是妳說不嫁就不嫁的嗎?我看妳是不長記性,老娘非打得妳長記性不可!」
說罷,趙巧娘轉身就操起牆角一個大掃把對著海棠打過來,吉利同冬梅都在一旁嚇哭了。
「別打姊姊,三伯娘別打姊姊!」
「求妳了,別打我姊姊!」
趙巧娘哪裡聽那兩個小傢伙的話,一掃把用力地掃過來,沒想到海棠是個靈巧的,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
海棠學過簡單的搏擊和自我防衛,趙巧娘這點小把戲她哪裡看在眼裡,用反手奪白刃的招式,一轉手從對方手裡搶過掃把,重重的扔在地上,腳踩著掃把道:「三伯娘說什麼悔婚呢,我可不記得有答應過陳家的婚事,也不記得有收過陳家一分錢的聘禮。三伯娘,這裡是我的家,我爹娘沒了,我自己當家做主!我不管妳收沒收陳麻子的聘禮,收了,妳給我退回去;沒收,那就麻煩三伯娘去跟那陳麻子說一聲,我張海棠這輩子都不會嫁到陳家去!」
趙巧娘沒想到居然被這瘦弱的小丫頭搶去了掃把,登時呆呆的望著她,又見她字字鏗鏘,一下子便被嚇住了。
打也打不成,罵也罵不過,她感覺自己多年的潑婦生涯在這個臭丫頭跟前居然沒了用武之地。
她往日最能用的潑婦招式就是就地打滾,可在自己的晚輩眼前就地打滾,這麼丟臉的事情她可做不出來。
她氣得渾身顫抖,憋得臉上紫紅,怒聲罵道:「沒良心的臭丫頭,給妳吃的都是餵狗了,到頭來自己餵的狗還把自己給咬了!你們也不想想,你們餓得挺屍的時候是誰賞你們一口飯吃的!」
「誰是妳的狗!」海棠雙手扠腰橫眉怒目瞪著趙巧娘,「妳要養狗我不會妨礙妳,請妳出門左走,妳養的狗,同我們姊弟三個無關。」
趙巧娘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一時間竟拿她沒辦法,用手指著海棠怒道:「張海棠妳個小王八,妳等著,我就不信了,這老張家沒人治得了妳!」
趙巧娘氣咻咻的出門,心裡忿忿還回頭罵道:「妳一個女子哪裡就這麼大的氣性!妳爹娘死了,自然還有妳大伯二伯三伯管得著妳,就是全都死了,還有族長呢!我就不信了,妳真能自己做的了主?咱們走著瞧!」
趙巧娘話才說完,便聽見「砰」的一聲,那大門用力的在她身後關上,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姊姊,現在怎麼辦?」冬梅拉著她的袖子可憐兮兮的說:「三伯娘氣壞了,她一定不會管我們了。」
海棠拍拍她的手,「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有點出息,咱們不靠她家!我們上山找東西吃去!」
冬梅扁著嘴,「又吃野菜湯?」他們都吃幾天野菜湯了,肚子裡估計都能長出幾顆野菜來。
海棠一噎,拍拍她的肩膀,「咱找點不一樣的。」畢竟這身體換了芯子,總該能找出點新玩意。
她家原先是賣草藥的,草藥她認得不少,正好趁這機會去巡山。
幾個人肚子都咕咕叫著,不能再耽擱。
海棠決定帶著冬梅一起上山瞧瞧,吉利還小,就留在屋裡看家。
她去廚房拿了兩個籃子,遞給冬梅一個,對吉利說:「你在家裡待著,要是無聊就去隔壁玩一下,姊姊們出去找吃的,待會就回來。」
吉利乖乖的點頭。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海棠帶著冬梅一起往山上去了。
這山是窮人的寶,窮苦人家沒吃的就上山找點野菜艱苦度日,饑荒時也有上山剝樹皮的。幸好這兩年年成還好,三月裡山裡頭最多的就是野菜,姊妹兩個上山時路邊的野菜其實已經被挖得差不多了。
這南山分前山和後山,前山樹稀路好,來的人多,自然能採的東西也少;後山山高林密也沒有正路,因很多人懼怕裡頭的毒蛇走獸,除了獵戶少有人去。
海棠帶著冬梅沿著山上的石子小路往上走,春暖花開天氣晴好,路邊開了許多紅紅黃黃的小野花,時而響起幾聲動聽的鳥鳴。
倘若不是忍饑挨餓的話,這兒也是個不錯的郊遊之處,不過姊妹倆現在已經餓得兩眼放綠光了,沒心思欣賞什麼鳥語花香。
海棠的目光一直在道路兩旁梭巡,竭力想找到一點可以飽腹的東西,但基本都已被人「巡視」過,沒什麼可採摘的東西。
若只看路邊肯定沒什麼好東西可找,不如沿著路兩旁向裡走一走,雖然泥路滿是雜草不好走,卻好過浪費時間挖別人找過的地方。
「走,冬梅,咱們往裡頭走。」海棠說。
「姊,我有點怕……」冬梅望著深深密密的草林很是害怕。
「怕什麼?」
「怕蛇。」冬梅瑟縮了一下。
要麼餓死,要麼被蛇咬死,從機率上來看,海棠還是選擇冒險進密林。
她從小樹上掰下一根樹枝,對冬梅說:「妳瞧,有了這根長棍,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敲前面的草地,這樣就可以驚走蛇蟲,省的一不小心踩到牠們身上。這一招,就叫做打草驚蛇。」
冬梅詫異的看著她,「姊,怎麼以前妳從沒跟我講過?」
海棠撓撓頭訕笑道:「姊突然開竅了,要是以後姊還有什麼厲害的言論,妳千萬不要驚訝,姊自從跳了一次河後腦袋就清醒多了。」
冬梅似信非信的點點頭。
其實海棠自己也怕蛇啊,她找了藤子將褲腿跟鞋子綁得一絲縫隙都沒有,這樣蛇就不會一口咬到自己腳上,同樣的她也替冬梅綁了。
弄好之後海棠打頭,提心吊膽的敲著前面的林地,冬梅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
「各位蛇大爺蛇大娘蛇大媽蛇大嬸,打瞌睡的記得醒來讓讓道啊,咱也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清靜,這不是餓得慌沒法子嘛,若是找著吃的,自會燒香拜佛替你們祈福……」
她嘴裡絮絮叨叨了一路,冬梅好奇的問:「牠們可聽得懂人話?」
海棠說:「萬物皆有靈,蛇也是萬靈之一,雖然未必聽得懂,但我想著牠們大約可以意會。」
冬梅歪著腦袋看著前頭的人。以前的姊姊總是悶了吧唧的,話不多也沒這麼好玩,感覺開竅之後機靈多了。
「等等……」走了一程,海棠的目光突然盯住一處茂密的植物,她掏出籃子裡的鋤頭,到了那叢植物前,一手抓著它的葉子,另外一手拿著鋤子用力的刨。
冬梅在一旁蹲著巴巴的看,「姊姊,這是什麼呀?」她眼底滿是希冀。
海棠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用力刨著雙眼冒著亮晶晶的光,她難以形容此時的激動,就是以前第一次打工拿到第一筆工錢的時候也沒這麼激動過。
如果她猜的沒錯,只要挖出這個東西,他們就有吃的啦!
海棠用力一刨,終於將那東西連根拔起,包裹的泥土中頓時露出褐色的根莖,有一處被鋤頭刨破了能看見雪白的肉,她歡喜的叫道:「冬梅,妳瞧,這真的是山藥啊!」
這麼粗壯的野生山藥,還是有機食品呢,想必是去年冬天留下來的,簡直是補養身體的寶貝!
「山藥?」冬梅疑惑的望著海棠,「山藥是什麼?」她從未聽過這種東西。
海棠手裡拿著一根一尺來長的粗壯山藥,對著冬梅說:「傻瓜!山藥是可以吃的東西啊!」
這樣一長條山藥,夠他們姊弟三人吃上好幾頓了。
這還真得感謝她的爺爺,小時候爺爺教她認字,便讓她背《本草綱目》,一整本連圖帶字都給背了下來。這山藥是一味常用藥,海棠認得圖上的藤葉,沒想到那圖畫得唯妙唯肖,在山野裡頭第一次見,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妳真的沒見過山藥?」海棠問著妹妹。
冬梅有些茫然的搖搖頭。
海棠一想也是,這山村地方認字的沒幾個,又怎能有太多會認藥的呢?大約這山藥也沒做這裡的農產品,所以大家都不認識。
思緒轉過一遍後頓時歡喜——不認識好啊,不認識就沒人跟我搶了!
聽說山藥可以吃,冬梅臉上露出了笑容,拍手高興道:「現在我可以咬一口嗎?」
海棠看看天邊,日上三竿了,她在這邊忙一陣就可以回去做飯,這山藥正好可以當他們三個人的午飯。
她安慰冬梅,「妳先忍忍,我們再去找點東西,中午做一頓豐盛的。」
這村裡窮的人家很多也是不吃早飯的,一天吃兩頓是很正常的事,因此聽到中午有吃的,冬梅比什麼都高興。
海棠將山藥丟進籃子裡,又在四周挖了挖,並沒有多餘的山藥,她歎了一口氣,原本打算發掘一片山藥林呢,但到底是野生不是家養的,找了許久也只找到這一顆,不過好在這一顆夠他們大吃一頓了。
她直起身子,望著這片鬱鬱蔥蔥的山林,心裡浮起了希望——這麼大的山林,一定遍地都是寶,她腦中有一本自帶的《本草綱目》,肯定能找到更多的寶貝,只要勤快,老天是不會虧待你的。
「走,咱們繼續找!」
第二章 長輩逼上門
得了山藥,兩個人彷彿打了雞血一般又找尋了一陣,不過半個時辰後她們就餓得走不動了。
海棠改變主意,將山藥拿出來掰了一小段,在山泉水裡洗了洗,分給自己和妹妹一人一半。
脆生生的山藥還帶著淡淡的清甜,吃到肚子裡有一種久違的飽腹感,冬梅開心極了,道:「姊,我第一吃這麼好吃的果子呢!姊姊好厲害!」
海棠一笑,摸了摸她的頭,「走,咱們再去找找還有什麼寶貝。」
樹蔭下,海棠瞧見許多蘑菇,正要去摘時,冬梅急忙在她後面阻止,「姊姊別碰!有毒的!村裡有人吃了蘑菇都毒死了!」
海棠回頭瞧著她笑了笑,「不是都有毒的。蘑菇分很多種,像這種純白的沒毒,有顏色的咱們就不碰了。」
但冬梅提醒了她,便又仔細瞧了瞧,覺得這就是一般的蘑菇,還是放進了籃子裡。
她又在樹幹上採了些黑色的木耳扔進了籃子裡,如果山藥可以做主食的話,這些蘑菇和木耳正好可以做蔬菜。
再往裡頭走,抬頭就瞧見一棵樹上掛滿了青澀的果子,冬梅瞧見那果子,嘴巴立即分泌出口水。「姊,是李子樹呢!」
海棠望樹興歎,「可惜時候還沒到,像這果子至少得再過兩三個月才能熟。」
青黃不接最難熬,她相信,要是換了秋天,這山上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姊,有蜂蜜!」冬梅流著口水望著頭頂不遠處那如同大西瓜一般吊在頭頂的蜂窩。「我好像看見蜂蜜了!」
她伸手探去,小孩子最愛吃甜食,那蜂巢之中的確有黃色的東西彷彿要流出來。
「小心!」海棠驀地拉回冬梅,抬頭看見幾隻馬蜂飛出來繞了一圈又飛回去,她一顆提起來的心才落了下去。「傻瓜!馬蜂窩豈是能捅得的!」
冬梅被姊姊責備,有些委屈,弱弱的說:「可是……吉利好早好早就說他想吃糖了,我想著可以帶點糖回去給他。」
海棠聽了這話不忍心再冷著臉,緩和了臉色道:「被馬蜂扎到會死的,難道妳想為了一口糖被扎死嗎?以後萬萬不可做這麼冒險的事了。」
冬梅低著頭吐吐舌頭,「我知道了。」
走了一程,海棠覺得已經有所收穫不打算再深入冒險,便帶著冬梅準備回去。兩邊的土坎有些野菜剛剛長出嫩芽,海棠採了一些嫩蕨菜,又發現一些野菊花苗,還有綠油油的薺菜,看著滿籃子的鮮菜,頓時成就感爆棚。
她笑道:「這些菜夠吃幾天了,如果有多的還可以曬成菜乾,要是再多一些山藥,咱們幾天的口糧都沒有問題了。」
冬梅崇拜的看著她,「姊,所以我們真的不用挨餓了?」
海棠開心的笑道:「放心吧,跟著姊姊,絕對不會讓你們再挨餓的。」
快回到小道時,冬梅突然站住,一雙眼睛直勾勾望著眼前的草地。
「冬梅,怎麼了?」海棠疑惑的問。
「姊,等等,我好像發現什麼東西了,白白的……」她幾步跨進草地裡,海棠生怕她有危險趕緊跟了上去。
冬梅撥開亂草,震驚的瞪大了眼,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蛋?」她興奮的望著姊姊,「姊,這是蛋嗎?」
海棠彎身撿起了地上的蛋,白白的,跟雞蛋個頭一樣大,她搖晃了一下,欣喜的說:「應該是野雞蛋。」
「啊喲!」冬梅歡喜的跳了起來,「這一窩,都是我們的啦!」
她歡笑起來,小臉兒彷彿盛開的杜鵑花一般。
海棠看著妹妹,這個終日愁眉苦臉的小姑娘如今笑起來,竟是這麼好看呢。
她感慨的點點頭,「是啊,全都是我們的。」她從前挑嘴的很,一般的雞蛋壓根就不吃,如今看到這窩蛋簡直跟撿了金子差不多。
「姊,這蛋是我發現的!」冬梅十分自豪的說。
「對,冬梅最棒了!」海棠讚許的點頭。
孩子的小眼神裡滿是激動,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讚揚和肯定了。
兩人籃子裝得滿滿的,喜孜孜下山回到家裡,吉利在家裡玩耍,一看到她們回來,立即衝上前去。
他一個勁兒的往她們籃子裡看,連聲問:「有吃的嗎?有吃的嗎?」
冬梅笑道:「有野菜呢!還有……」她想要把野雞蛋翻出來,海棠急忙阻止了她。
鄰居家的王奶奶斜著眼從隔壁瞥過來,酸不溜丟的說:「喲,野菜呢,我當什麼稀奇,像是什麼好東西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得著肉了呢。」
鄉下人一年到頭難得吃上一次肉,所以肉算得上稀罕東西。
王奶奶的媳婦張氏正在揀菜,譏笑道:「娘,也就妳瞅人家的籃子,誰不知道海棠那屋裡可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哩,有啥好瞧的!咱們也是,淨攤上這樣的鄰居,鰥寡孤獨齊全了,難怪財神爺不來咱家!」說著正眼也沒瞧海棠姊弟便進屋去了。
海棠家左邊住的是王奶奶和她兒子媳婦孫子,右邊住的是帶著女兒的喬寡婦。張氏這一說把隔壁鄰居都給帶上了,正好喬寡婦從地裡回來,聽到這番話不由得雙眼黯了黯。
喬寡婦瞧著海棠,擔心道:「妳回來了。早晨聽人說妳往河邊……」她跳河的事倒是不好再提,「妳這丫頭別想那麼多,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性命還是最要緊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海棠扯唇笑了笑,點頭道:「喬嬸子無須擔心,我曉得。」
喬寡婦點點頭便進去了。
海棠想起後廚沒柴燒了,現在一時半會也沒法子去撿柴,忙從籃子拿出一把野薺菜送到王奶奶跟前,笑道:「王奶奶,家裡現在沒柴,少不得借妳一捆柴火,回頭保准還妳,這野菜也算是一點謝禮,還請收下。」
看到她把野菜遞過來,王奶奶臉上的褶子都展開了,笑咪咪接了過來,「行,沒問題,柴火妳拿去,回頭記得還就行了。」
海棠和吉利一起去抱了一捆柴火回來。
她讓冬梅和吉利生火,兩個人想著有吃的,幹勁大得不得了。
海棠親自將山藥、野菜和野雞蛋洗乾淨,誰想灶台上連油也沒有,僅僅只有一點鹽,她不由苦笑,真是一窮二白啊。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本來打算好好做一頓山鮮炒雞蛋的,現在計畫泡湯了,只能做一頓山藥蘑菇野菜粥,然後將野雞蛋拿了三個出來放在清水裡煮熟,剩餘的四五個則放在陶罐裡存好。
帶著野菜和蘑菇清香且糯糯的山藥粥煮好了,裡頭加了點鹽,又有著蘑菇的鮮美,海棠一人盛了一碗,又在每個碗旁邊各放了一個野雞蛋。
三個人圍坐在桌子邊,吉利和冬梅互看一眼,滿眼都是歡喜。
冬梅拿著筷子攪動著碗裡濃稠清香的山藥粥,感歎道:「姊,感覺好久沒有吃得這麼豐盛了!」
吉利喜不自禁的捧著野雞蛋,左看右看,怎麼看都不夠,彷彿捨不得下手似的。
海棠看著如此簡陋的飯菜,竟博得了兩個孩子的讚賞,心中覺得難過。這回她既然當了這個家的領頭羊,就得努力讓以後的日子好過。
她柔聲道:「不要捨不得,跟著姊姊,好日子還在後頭。」
兩個孩子歡喜的猛點頭,狼吞虎嚥將山藥粥吃得見底,剝了野雞蛋幾乎一口就吞下去。
吃完飯後,吉利和冬梅都搶著幫她洗碗,於是海棠便將多餘的新鮮野菜和蘑菇木耳都洗出來,然後全部攤開在院子裡曬乾。
今天的天氣算是不錯,如果過幾天下雨,她們就沒法上山摘菜,至少還有菜乾可以吃。她抬頭望著天,也不知道老天可以晴幾天,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一定要趁著下雨之前找到足夠的主食。
他們家父母在世的時候本來有三塊地,但現在都被三伯家占去,三伯是里正,夫妻兩個又喜歡動歪心思撈錢,所以家裡殷實。
不過話說回來,那塊地即便沒有被三伯家占去給她也沒用,一來她沒有力氣耕地,也沒那技術,她連種菜都不會,所以現在她還沒考慮到地的問題。
冬梅帶著吉利撿柴去了,海棠收拾了家裡,洗完衣服便坐在窗子前發呆。
現在找山藥,吃了上頓沒下頓,她也不會種菜種糧食,該怎麼辦才好?
她盤算著家裡的山藥估計也就夠吃到明天,如果不能想出辦法,說不定後天他們幾個又要挨餓了。
她自嘲的笑笑,從來都不會為食物發愁的人,穿越之後居然在愁糧食……正想得入神,就瞧見外頭一個人影子探頭探腦。
「誰!」海棠走了出來。
在院子裡的男人看到她出來,臉上露出諂媚的笑。那人三十左右,生得精瘦黧黑,一雙掃把眉,塌鼻子,厚嘴唇,嘴唇還有點歪,滿臉的大麻子,一笑起來本就難看的臉變得更加不忍直視。
海棠瞇起眼睛將他打量了一番,還真沒見過這麼難看的男人。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對方拿一雙猥瑣的眼上下掃視她的時候,彷彿她沒穿衣服似的,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來應該就是陳麻子!
海棠沒好氣的說:「你來做什麼?」
「媳婦,我來瞧妳呀!雖然咱們馬上就要成婚,不過我等不及了,咱們現在就好好熟悉熟悉可好?」說著就搓著手色瞇瞇的要往裡走。
海棠聽見這話隔夜的野菜湯都快吐出來了。
「你是誰?快給我出去!」吉利正好回來,瞧見這醜男人趕緊往外推。
陳麻子惱了,用力一搡,將這個孩子推得在地上打了個滾。
「吉利!」海棠惱火極了,忙上去把他扶起來,她是輕易不發火,可發起火來便不似人。
她把吉利推到身後,雙手扠腰道:「我說陳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我已經跟三伯娘說了,我不會嫁給你的,你淨可以去找她要回禮金!」
「什麼!」陳麻子大驚失色,「我給了五兩銀子做禮金呢!說不嫁就不嫁了?不行,這我不認,妳一個女人家,總得聽長輩的話,絕不能這麼自作主張!妳今兒就是我的媳婦了,我就是過來瞧我媳婦的!」說著,他又向前了幾步。
海棠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醜男人居然如此厚臉皮,青天白日還敢硬闖。
「你想幹麼!」海棠讓吉利回屋裡去。
他陰沉沉的說:「這婚事鐵板上釘釘,今兒我就來給它坐實了,妳說好不好呀?」
他想生米煮成熟飯?那跟犯罪有什麼區別?這醜男人到底有沒有點法律常識?就是古代也不興這麼幹的!
海棠氣得七竅生煙,這人真是太無恥了,她回頭瞧見院子角落有個大掃把,轉身操起那掃把怒斥,「你給我出去!收你禮金的是趙巧娘!你要娶媳婦娶她去,跟我沒干係!」說罷,大掃把對著陳麻子迎面打下。
陳麻子嚇了一跳,他本是個瘸子,往後一退差點摔跤,居然一路被她掃出了院子。
他氣急敗壞的指著她罵道:「張海棠,妳知道妳今年多大了嗎?妳都十七了還沒男人要,我要妳是抬舉妳!沒想到妳這婆娘如此凶悍,居然敢打我,我告訴妳,妳要是退了我的親,妳八十歲也嫁不上男人!」
海棠罵髒話了,「王八蛋!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給你這個噁心的醜鬼!我告訴你,你今兒別想惹本姑娘,你哪兒來的往哪兒涼快去!否則,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陳麻子大怒,「臭婆娘!把五兩銀子還給我!妳若是不還那就是欺詐,回頭我定然將妳告到縣衙去!」
海棠怒不可遏,罵道:「我沒拿你的銀子,跟趙巧娘要去!我說,既然她收了你的銀子,你乾脆娶了她得了!渣男賤女,天生一對!」
她丟了掃把,操起鏟子,鋒利的利刃對著陳麻子,咬著牙道:「你再敢過來,信不信我閹了你!」
陳麻子驚呆了。娘呀,張海棠居然是這麼個潑辣貨!
周圍的鄰居聽到吵鬧聲也都出來瞧熱鬧。
「啊喲,好潑辣!」鄰居們驚歎。
「海棠變性子了喲!」
「就是,就是,不過那陳麻子也忒醜了些。」
「這不情不願的,結親也結得沒意思,何必呢,散了算了。」
「你不知道,她家三伯娘收著銀子呢,全都是瞧在銀子的面上。」
「嘖嘖嘖,孤女就是可憐啊,這潑辣也是逼出來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
陳麻子沒想到她如此潑辣,暗忖有那五兩銀子何必娶這樣的悍婦,頓時心生退意。
「好!我成全妳,我去找妳三伯娘把銀子要回來。不過張海棠我告訴妳,妳這潑婦的名聲我要給妳傳到十里八村去,看往後還有沒有人敢要妳!」
「去去去!你儘管去!」海棠氣得臉兒通紅,她才不怕呢!
陳麻子氣急敗壞的走了,她撐著鏟子直喘氣。
潑婦?潑婦怎麼了,沒人娶就沒人娶,反正她在現代也是二十八九歲都沒結婚,還不是一樣過得舒舒服服!
鄰居們見陳麻子大敗而歸,看得過癮,見沒啥熱鬧也就散了。
王奶奶隔著矮院牆勸海棠,「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的,嫁什麼人不是嫁呢?那陳麻子雖然長得醜腿又有點瘸,但好歹他是個漢子,手裡也有幾個小錢,總比妳帶著兩個弟妹,做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說出去好聽吧?」
海棠斜睨了一眼王奶奶,心裡覺得好笑,十七歲而已,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但畢竟是老人家,又是鄰居,她倒是不好像對付三伯娘那樣對她,老人家思想一根筋,她不想跟對方計較,於是微微一笑,啥都沒說就進屋了。
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得上吃飯大計更加重要。
冬梅和吉利撿了柴枝回來堆在廚房角落,吉利對海棠說:「姊,我出去瞧著燕子沿著地面打轉呢,怕是要下大雨了。」
海棠一聽,著急的出來一看,果然才一會兒功夫,天空看起來陰沉沉的,便趕緊招呼兩個小的出來幫忙收野菜。
等三人忙手忙腳把野菜收進來時,外頭已經「劈里啪啦」落下雨來。
看著外頭「稀里嘩啦」的雨水,海棠想起家裡的存食,不由得憂心忡忡。
這山村裡頭大家都不富裕,全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現在是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誰家都不比誰家好過。
何況以她的性子,讓她伸手求人,這種事還真是做不出來。
她正看著外頭發呆,冷不丁裡頭的冬梅叫了起來,「姊!漏雨啦!漏雨啦!」
海棠回頭一瞧,暗道不好,堂屋裡頭漏得尤其嚴重,簡直是外頭下大雨,裡頭下小雨。
冷冰冰的水珠一個勁往她脖子裡滴,她抬頭望著屋頂,實在欲哭無淚,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趕緊的,找盆啊碗的,統統拿出來接雨!」海棠著急的叫著。
冬梅吉利趕緊去廚房找盆盆罐罐,不一時,堂屋的地上便都擺滿了。
海棠驀地想起房裡,要是房裡也漏水,那覺都沒法睡了。
她急匆匆跨步進了房裡,抬頭一瞧,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沿著牆壁有水珠往下滲透,好歹床鋪上是乾的。
爹娘去世之後,空了一個房間出來,海棠和冬梅一個床,那空出的房間便留給吉利住。
每個床上不過兩床舊薄被,一床墊的,一床蓋的。虧得現在不是寒冬臘月,不然那薄薄的被子不凍死人才怪。
晚上,海棠依舊做了山藥蘑菇粥,這一次卻沒有煮野雞蛋,就連山藥也放得少了些。她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萬一不停,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一晚,是海棠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夜晚,她想了很多——思及以前舒適的生活,看到現在的窮困潦倒,內心充滿感慨,不過幸好她還年輕,身體也健康,只要有雙手有個靈活的腦子,這就很夠了,相信只要自己用心,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她不可能靠著每天上山弄點山藥填飽肚子,何況那山上的山藥有限,得想點法子掙錢才好。
過慣了富裕的日子,這窮日子她可不想一直過下去,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手裡沒錢總是讓人不安。
她要賺錢,越多越好!
外頭打著閃電,時不時一聲春雷震耳欲聾,「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海棠嚇了一跳。
黑暗中,藉著閃電的光芒,隱約看到門口多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對方睜著一雙惶恐畏懼的大眼睛看向她。
「吉利,過來。」海棠心生疼惜,「跟姊姊一起睡。」
吉利歡喜極了,趕緊一骨碌爬上床鑽進姊姊的被子裡,姊弟三個把一張床占得滿滿當當。
「怕打雷是不是?」海棠溫柔的問他。
「嗯。」吉利把腦袋蒙在被子裡點頭,「以前打雷的時候娘總是摟著我。」
冬梅湊過來,可憐兮兮的說:「我也怕,我還想娘。」
海棠眼眶酸澀,將他們兩個摟到自己懷中。
自己在現代到底是個成年人,但這兩個是真正的孩子啊,她暗暗下定決心,作為長姊,一定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終有一天,一家人必將堂堂正正在這山村裡立足,而不再是只能讓人嫌棄的小可憐。
好在老天幫忙,第二天一早居然就放晴了,看那湛藍的天空一望無垠,應該能晴上好幾日,海棠鬆了一口氣。
吉利在家裡,海棠交給他一個任務,她把家裡的長條桌子搬出來,將菜乾拿出來繼續曬,交代他一定要看好這些菜乾,一旦發現天氣有異就趕緊把菜乾收進去,吉利聞言乖巧的點頭答應。
沒等她出院子,外頭就來了三四個人,帶頭的便是趙巧娘,她後頭還跟了幾個男人,頭一個就是海棠的三伯張文,再來便是二伯張盛,大伯張軍。
海棠心裡咯噔一聲,這麼多人,瞧著臉色還一個個陰沉沉冷冰冰的,來者不善啊,看來要做大吵一架的準備了。
她深吸一口氣,事兒也不幹了,就立在院子裡瞧著那幾個人漸漸走近。
張文是南山村的里正,雖是不入流的小差使,但他能說會道又會來事兒,村裡的人都敬畏他三分。張軍和張盛家裡都窮,還指望著從他這裡弄好處,自然以他馬首是瞻。
如今這架勢,看來是三司會審興師問罪來了。
冬梅緊張攥著姊姊的袖子,害怕的問:「姊,他們好多人啊,來做什麼呀?」
海棠拍拍她的手,「沒事的,姊姊來應付。」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這麼多人,打架她不一定打得過。
村裡頭的人瞧出不對勁來,左鄰右舍都慢慢圍過來瞧熱鬧,畢竟村裡平日也沒什麼娛樂,一來二去的,吵架打架家庭矛盾,便成為最好看的野台戲。
張文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兩撇八字鬍,穿著深藍的長衫,因認得幾個字,所以得了里正來做。自做了里正以後,同鎮上的有錢人有些勾當,日子越發的殷實起來,如今在村裡也算數得上號的人物。
到了海棠家的矮院子前,他停住腳步,瞅著那一臉菜色的瘦丫頭傻不愣登的看著自己,頓時心下不喜。
他沒開口,身邊的婆娘就已經開腔,「臭丫頭,瞧見妳幾個伯伯過來,老遠就該過來迎接,怎的,到了院子口,連院子門都不開,讓咱們淨杵著嗎?」
海棠眼眸一轉,掃了眼周圍一圈越聚越攏的吃瓜群眾,心道,要是真關起門來挨訓斥她可不幹,要吵就吵給大家看,誰怕誰啊!
海棠笑了笑,「不好意思,家裡只有一條破板凳,要是真領到家裡還真是沒地方坐。這院子寬敞,有話就站在院子裡說罷。吉利,開門迎客!」
吉利沒冬梅那麼膽小,一聽姊姊的話,麻溜的去把院子門打開,請幾位伯伯進來。
張文氣得肚子冒煙,惱道:「不用了,真是個孝順的好侄女啊!」他就不明白了,這丫頭哪裡來的膽氣,竟敢這樣對待他。「海棠,今兒我同妳大伯二伯一起過來,咱們有話就好好的說清楚!」
海棠扶著矮院牆隔著院子望著他們,笑著說:「你說的是,我也正好有些話,想當著眾人的面,也同伯父們說個清楚呢。」
張文一愣,這丫頭,怎的倒反客為主了?
他向周圍一瞧心裡驚了下,何時圍了這麼多人,一個個雙眼晶亮,竟都是來看熱鬧的。
思及正有人嫉妒他里正的位置,想方設法要把他弄下來,今兒行事若是有個不妥當的地方,萬一被這一起小人瞧去反倒不好……他這麼一想,之前打算好好教訓侄女的一番心思便有了顧忌。
張文打量著院子裡頭的海棠,從前那個百依百順懦弱膽小,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的丫頭,怎的變成了個刺頭?
他正想著怎麼措辭,自家媳婦已經一馬當先雙手扠腰,如同一個大茶壺般站在院子口開腔——
「臭丫頭,今兒當著妳幾個伯父的面,我這個做伯娘的要好好跟妳把帳算清楚!自古以來,女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妳父母去世了,婚事自然由妳伯父做主,哪裡有妳一個丫頭說話的分!大家說,我這話說的有錯嗎?」趙巧娘望向周圍的村民。
「沒錯。」
「在理。」村民們紛紛點頭贊同。
海棠笑了笑,「那又如何?」
「如何?」趙巧娘不敢置信的望著她,「還問我如何?妳不服從長輩的話,居然膽敢拒婚,照規矩,是要吊起來好好抽打一頓的!如今妳擅自退了陳麻子的婚,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妳信不信我將妳綁起來拖到祖宗祠堂去抽鞭子罰跪!妳今兒要是跪在這裡好好跟妳伯父認錯也就罷了,要是有個不字,就等著咱們張家人剝了妳的衣裳,拖了妳去祖宗跟前懺悔!」
海棠聽得心頭一寒,她是知道古代講究宗族遵守規矩看重長幼有序的,若一味的硬抗恐怕吃虧的是自己,如今可得想個正當的法子脫身,否則保不齊要被這幾個伯伯給壓下去。
她冷冷一笑,「當初我父母在世時,都說了我的婚事不會強迫我,再怎樣也要找個登對的人家,尤其是讓我滿意的,可這婚事我從來都沒同意過……」
「住嘴!」張文冷著臉喝道:「妳一個女子,有什麼資格說同意不同意,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個道理妳不懂嗎?婚姻之事,妳父親不在,自然還有我這個伯父做主,哪裡有妳說話的分?」
海棠磨著牙,心裡暗恨。他們說的沒錯,自己一個孤女說話的確沒有什麼分量,可要強迫她張海棠就範,也沒那麼容易。
她眼眸一轉,腦袋裡靈光一閃,暗暗用指甲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哎喲誒,痛得她立馬飆出眼淚來。
海棠先是低頭啜泣,接著越哭越大聲,冬梅和吉利看到姊姊被三伯罵哭了,急忙靠過來,瞧著姊姊哭,兩個孩子也跟著哇哇大哭。
但凡人心,都是同情弱者的,村民們瞧見三個孩子被幾個大人罵哭了,禁不住議論紛紛起來。
「虧他們還是家裡的長輩,為了逼侄女成親,竟逼得人家沒路可走。」
「是啊,真沒天理,怎的這般厲害,就是親伯父親伯母,也太狠了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三伯娘是什麼人,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鎮日裡欺負她侄子侄女呢。」
「造孽啊!」
張文隱隱聽到這些議論心下不安,又被這海棠姊弟幾個哭得心煩,正要呵斥便聽見海棠抽抽噎噎的說話了。
「爹,娘!」海棠仰頭望著天空滿臉淚水的喊,「你們在天上可有聽到?女兒就要被人逼著嫁給那個醜瘸子了,我都給人逼得跳河了,這些人還不甘休呢。」
張文一聽這話,臉色立即就青了。這丫頭話說得狠,他們本是有理的,被這麼一說都變成沒理了。
「爹啊娘啊,」海棠仰天叫著,「你們的孝服還未滿三年,女兒只是想守著這茅草房陪你們三年,哪知道有些豬狗不如的,竟生生逼著女兒離開你們!沒了我,弟妹沒人照顧,你們的牌位也無人打掃,女兒心痛啊!只恨得我生為女子,若是個男子,肯定和這些傢伙拚命……」
張文一聽,心中驀地震動了下,海棠的父母去世的確未滿三年,頓時暗道不好。
這時趙巧娘聽她指桑罵槐的罵他們豬狗不如,氣得如同脹了氣的蛤蟆一般,跳起腳來大罵,「哪個豬狗不如!你們一屋子的小王八,不是老娘捨你們一碗稀飯,你們能活到現在?真是忘恩負義的小王八,別說妳爹娘不在,就是妳爹娘在,我趙巧娘照樣一掃把揮死你們!」
張文看她越說越不像樣,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喝道:「夠了,住嘴!」
趙巧娘一時沒明白丈夫為何要呵斥她,瞪著雙眼直愣愣的望著他。
這時旁邊已有村民叫嚷起來——
「張里正,你們這不在理啊!萬事孝為先,什麼事都孝最大!你們當伯父伯母再大也大不過她爹娘去,如今這世道,這樣孝順的孩子很少了,人家說了孝服未滿不願成婚,你們做伯父伯母的怎麼還不如一個孩子?」
說話的是村裡的一個老者,張文不敢輕易得罪這些人,正要解釋,就聽到柯氏搭了腔,「李老伯,你老不知道呢,人家圖了五兩銀子的聘禮呢。」
張文一聽頓時臉上血紅,老者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搖頭歎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張里正你這樣做,就是到了鎮上或縣裡頭也占不了理,萬事孝為先的道理三歲小娃都曉得,你難道不懂?」
張文被說得啞口無言,偏生他媳婦又在一旁上竄下跳火上澆油。
「鐵匠媳婦妳說什麼呢?哪有嫁了女娃不收聘金的道理?如今那陳麻子悔婚,生生拿走了我到手的五兩銀子,這銀子我非得找張海棠要回來不可!」
村民們不齒的望著趙巧娘,一個個猛搖頭。
海棠一聽,大哭道:「三伯娘,妳想要我家的房子早說啊,妳明明知道我家窮得叮噹響,哪裡能還得上五兩銀子,值錢的不過這個房子。妳這樣做,無非是想討了房子去,妳討了房子,我們姊弟三人不過是流離失所沿街乞討罷了……爹,娘,你們瞧著我們被族人逼到這分上了,還想讓我們去拜那張家的祠堂嗎?」
村民們有那性子急的已經惱怒的吼了起來。
「人死不過頭點地,沒見過長輩逼著孩子沿街乞討的!趙巧娘,妳良心給狗吃啦?」
「就是,給狗吃了!」
「真是有夠無恥啊!」
第三章 天降一野人
張文瞧著情勢不好,立即高聲道:「大家誤會了,今日咱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意談談天。你們放心,我不會要他們的房子。這樁婚事……」他忍著氣咬了咬牙,「也算了!」
「相公,怎麼能算了……」趙巧娘還要吵嚷。
張文不耐煩的喝道:「夠了!丟人丟得還不夠嗎?走!」
張文氣得臉色發白,轉身就走。自己還試圖要往上爬呢,得罪了這周遭的一幫人,他還怎麼爬?
張軍和張盛瞧著方才張文夫婦同海棠對陣的架勢,他們兩個都搞不定,他們更懶得摻和。何況這丫頭成親不成親的,他們一毛錢都撈不到,管她做什麼,白白浪費唇舌。
於是這兩個跟著張文悶悶的來,又跟著張文後頭悶悶的走。
趙巧娘到底氣不過,回頭惡狠狠罵道:「三個喪門星,早晚餓死!」
吉利氣得彎腰撿起石頭一下子砸到她臉上,「餓死的不會是我們而是妳!」
趙巧娘氣沖斗牛,轉身奔過來要抓吉利,柯氏迅速攔住她還趁機推了她一把,「一個小娃娃妳也想打是嗎?」
柯氏長得高壯,趙巧娘以前跟她幹過一架沒占到便宜,如今瞅著她護著海棠姊弟,不由得氣哼哼罵道:「小兔崽子,早晚栽在老娘手裡!」
說罷,又瞪了柯氏一眼,轉身跟著自家男人灰溜溜的走了。
海棠抹了眼淚,拍了拍弟妹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拱手對眾位鄉親們道:「多謝各位鄉親們正義聲援,多謝多謝!」
鄉親們搖頭,有人說道:「沒什麼,那兩口子都是心腸被墨染的,以後有事招呼一聲,都是左鄰右舍,不會讓你們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閒話了幾句後大家便散了。
海棠望著散去的眾人,心裡感慨,到底是鄉村的人,人情味可比城市裡濃多了。
她望著這山清水秀,嫋嫋炊煙的地方,頭一次覺得比起大都市來毫不遜色,只要有了錢在手上,在這裡過日子也是極愜意的事兒。
眾人走後,柯氏特地留下來跟海棠說幾句話。海棠連忙請她進屋,方才要不是她插話,那幾個人也沒這麼容易對付過去。
柯氏忙道:「妳也甭客氣了,妳這孩子是我瞧著長大的,頂頂老實,可惜就是太老實了,但現在我瞧著倒是比以前有出息的多。趙巧娘那老娘們我向來就瞧不上,要是她再為難你們,儘管跟我說,我讓我男人教訓他們去。」
海棠心裡感激,笑道:「今日幸得嬸子幫忙,哪裡還好意思再添麻煩。」
柯氏歎了一口氣,「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妳要是真揭不開鍋,上我家去,雖然沒多少好東西,一口粥一口飯還是吃得上的。」
海棠搖搖頭,「嬸子的心意我心領了,不過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只要用心,一定能過的好,嬸子不用太擔心。」要是自己真拖著兩個小的去蹭飯,不把她家吃禿了才怪。
柯氏詫異的看著她,愣了半晌,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能說出這樣有志氣的話真是不簡單啊!
她拍拍海棠的肩膀,笑道:「就衝著妳這份志向,我相信你們餓不死的。」
海棠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容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
柯氏對她眨眨眼,「別擔心,妳這樣的好姑娘一定會遇到好男人,我若是碰到便替妳留心。」
海棠點頭,笑而不語。自己可沒急著嫁人,兩個小的都還要靠著她呢。
趙巧娘這麼一鬧騰都日上中天了,海棠趕緊跟冬梅兩個往山上走。
野菜到處都有,這一次海棠是專門尋山藥來的,沒想到尋了半天,竟還是沒有找到。
她有些發愁,前山看來是真的沒有,上次能找到一棵真是運氣。要是再這樣下去,他們一家可又要斷炊了。
思及兩個小的那一臉的菜色,海棠有些心痛,她想了想,在南山村住了這麼久,也沒聽誰去後山被什麼猛獸咬死的,那應該沒有什麼老虎大熊之類的東西吧?
向後山望了一眼,那邊叢林茂密雜草叢生,只能開路進去,不過唯有這樣的地方,才能有採不盡的寶貝吧。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決定了,就賭一把!
她席地而坐,用鋤頭砍了一根棍子,又用石頭片削尖了棍子前頭,想著要是有東西跳出來,她就一棍子扎死對方!
「姊,妳幹啥呢?」冬梅蹲在一旁好奇的問。
「我還要在山裡頭轉轉。」她做好了木棍,將自己籃子裡的菜倒進了冬梅的籃子裡,對她說:「妳先帶著這些菜回家,弄點東西給吉利吃,我怕他餓壞了,姊姊要在這山裡頭再找找。」
冬梅拉著她的袖子擔心的說:「姊,妳不怕嗎?」
海棠搖頭,「沒事的,這山裡頭沒聽說有猛獸,說不定我還能碰到一隻兔子呢。」
「兔子?」冬梅雙眼放光,那兔子到了她腦海裡自動變成了肥油油的烤兔子,她曾見人吃過,可自己從來沒嘗過。
「好,那我先下山了。」
海棠將冬梅送到道口,一直瞧著她下到山腳下,這才轉身往山裡走。
越往裡走,林深草密,她心裡很緊張,說不害怕是假的。她緊緊攥著棍子,手心都出汗了,不過對海棠而言,無論是以前做生意還是現在在這個物質貧乏的世界求生存,她從來都信奉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她自認沒別的優點,就是膽子比較肥,因此提著鋤子繼續撥開雜草,從沒有路的地方往山上艱難的爬上去。
路果然很難走,時不時就有草葉劃過她的手臂,帶來火辣辣的疼,她越往裡走雜草越深,冷不丁的聽見耳畔響起「絲絲」聲,她嚇得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是一條蛇,吐著長長的紅信子盤旋在樹枝上,就在她的頭頂。
她驚恐而僵硬的挪動著自己的腳步,輕巧的加快速度往前走,回頭確認那蛇沒有追來才鬆了一口氣。
驚魂未定之時,她驀地低頭,目光陡然一定,這是……山藥?
海棠心中一陣歡呼,太好了!又見山藥啊!這一次,她發現了好幾棵茂盛的山藥藤。
她趕緊挖,用力的挖,挖了半晌,從土裡刨出了四根粗長的山藥來,這種感覺就像那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待她挖完山藥,累得氣喘吁吁,坐在草地上休息時,只覺得「哢擦」一聲坐折了什麼,轉頭一看,只見自己坐在一根枯枝上,枯枝旁邊則長著一棵形狀奇特的草。
七片葉子輪生,中間一朵花兒……這形狀,好眼熟!
海棠細細思索以前背過的《本草綱目》,驀地靈光一閃,是七葉一枝花!這是傳說中的療傷聖藥啊!
她驚喜的一顆心都快跳出胸腔了,這藥極是珍貴,她小心翼翼將整棵草藥連根取出來,細細觀看一番後,如同對待珍寶般放進了自己的籃子裡。
這不是草藥,而是銀子啊!
海棠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叫做——有錢!有錢跟沒錢的差距那可是天差地別。
她四處查看,瞧瞧還有沒有多的草藥,結果居然只有這一棵,果然入了深山才有好東西。
受了鼓舞後繼續向山上前進,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念頭——撿錢去!
行到半山,她眼前忽然一亮,看到幾棵大樹的空地中長著許多綠色葉子,看起來很像草藥。
她趕緊爬過去,細細的觀看,又嗅了嗅氣味,竟然跟三七的味道一樣,更重要的是滿滿一片三七啊!
三七也是貴藥,海棠大喜,要是把這一片都挖回去,她就可以買一大袋米了。
她躊躇滿志,正要下手的時候,耳後猛然響起一聲驚雷,「住手!」
海棠嚇傻了,緩緩的回頭,可身後半個人影都沒有,她向四周又看了一遍,還是沒人。
難道是鬼?
不可能,大白天的還有太陽呢,哪裡來的鬼?
山神?更不可能,難道是她幻聽?
對,一定是的,山林太安靜了。
她握緊了鋤頭,再次下手挖。
「小賊!都叫妳住手了還挖!」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到了她跟前,海棠頓時嚇得拋了鋤頭跌坐在地。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袍子的高大傢伙站在自己跟前,他頭上戴著白色的兜帽,濃密的毛髮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長長的鬍子一直垂到胸口。
好一副怪模樣!讓她想起了以前聽說過的野人。
她驚悚的望著他,「野人,這是……你的?」
野人?公孫曜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的確挺長的,而且很多時候懶得梳理,鬍子都打結了。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小一臉菜色的小村姑,禁不住有些惱火。看到她手裡提著鋤頭打算偷他的東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喝道:「這片三七田是我的!我養在樹林裡,妳這小賊居然想坐享其成?」
這聲音低沉而好聽,竟帶著幾分斯文氣,海棠著實意外竟是從這副模樣的人口中發出來的。
原來是個人啊!
海棠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乍一看以為是個野人,細看才發現他雖然毛髮有點茂盛鬍子也過長,但打理的還算乾淨,衣服如雪一塵不染,身姿高大修長,倒是還挺好看的。
看來大約是個藥農,可一個隱居深山的藥農,她還真是頭一次見。
海棠見他滿臉怒意,也惱火的說:「我又不知道是你的,再說這地上有寫你的名字嗎?你說是你的,不如你找個人出來證明一下。」
男人瞪著海棠沒有說話。好個無賴的丫頭,證明?如何證明?這山裡除了他住著哪裡還有第二個人?
他冷笑一聲,雙手環胸低頭看著她,「妳這樣說,是打算挖了我地咯?行啊,妳試試看!」
海棠望著他目光灼灼的樣子有些心虛,對著這樣一個高大男人,她哪來有那樣的膽子?
她撇撇嘴道:「我隨口說說罷了,你的就你的嘛,那麼凶做什麼?行啦,我要回去了。」
海棠提起籃子轉身的時候,那男子一眼就瞧見她籃子上頭擱著的草藥,問:「妳竟找到了七葉一枝花?」
海棠急忙掩住草藥道:「這是我的,可不是你種的!」
這是生怕他要強占?小丫頭,當他是什麼人呢!
公孫曜心裡起了促狹之意,長腿一跨到了她的跟前,「這後山都是我的地頭,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就將這七葉一枝花留下吧!」
海棠瞪圓了眼,一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般大,「你你……你不是藥農嗎?轉行當強盜了?」
公孫曜看她這副模樣覺得好笑,嗤道:「藥農如何?強盜又如何?怎的,妳還敢將我扭送官府嗎?廢話少說,七葉一枝花留下,否則……」
「否則如何?」海棠驚駭的問。
公孫曜微微勾唇,「自行想像。」他瞧著小丫頭的表情,八成腦海中已經有了一系列的畫面。
海棠吞了一口唾沫,想不到自己第一次進後山就遇上強盜,若是她不給,他會……殺人……謀色?
她想到這裡驀地雙手護胸,這動作看得公孫曜一噎。村姑,妳真的想多了好嗎,這副姿色就是脫光了就跟棵醃菜差不多,送給他他都嫌礙眼!
公孫曜對她伸出手去,挑眉,「拿來!」
海棠眼睛掃到他身後那條路,那是她方才開出來的,除了那條路無路可走。
「好,給你……」
她裝作低頭去拿藥,驀地抬頭,奮力向前衝去,伸手撥開他,徑直沒命的朝向方才她開的那條小道而去,不過片刻,便聽得「啊呀」一聲慘叫,某人四腳朝天掉坑裡了。
公孫曜回頭,瞧見那小村姑四仰八叉躺在坑裡翻著白眼,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個蠢笨的村姑!」真不知道是罵她好還是誇她好。
他彎身將她籃子裡灑了一地的東西替她撿回去,見只有幾根山藥,幾把野菜,然後就是那支七葉一枝花。
「妳要錢不要命嗎?」公孫曜問她。
海棠看他將自己的東西都撿去了頓時欲哭無淚。完了,都歸他了,自己跑什麼跑啊,明知道跑不掉乾脆把草藥送他好了,好歹還有山藥,現在啥都被他撿走了,連籃子都沒了。
她哭喪著臉從坑裡爬起來,灰頭土臉渾身酸疼,尤其是腳踝疼得厲害。她試圖從坑裡爬起來,哪知腳踝一動「啊呀」一聲慘叫她又跌了下去。
公孫曜瞧她這樣子分明是跌壞了腳踝,若是由著她在這裡,便是不給野獸叼走也會在這餓死了。
「真是麻煩!」他厭煩的歎了口氣,不過一時起心耍她一下,沒想到卻給自己添了個大麻煩。
海棠試圖想再爬起來,不料耳畔傳來一聲大喝。
「喂,村姑,若是不想腳踝斷掉,最好乖乖待著別動。」
海棠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村姑?若是以前她肯定罵回去,不過現在,她轉眸一想,好吧,她的確是個村姑。
望著高大的身影漸漸靠近,海棠驚叫,「你想幹麼?」
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這廝怕是……
天!她不敢想,咬牙罵道:「你這個變態!」
公孫曜氣得差點想找隻老虎來吃了她,沒有理會她的掙扎尖叫,一手拎起她的領子把她夾在腋窩下大步向著自己家走去。
「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見她不斷掙扎,公孫曜惱道:「妳再動,信不信我直接讓妳滾下山去!」
海棠一噎,倒是乖了些。
可被他夾在腋窩下,她總覺得有一股濃濃的男人味將她環繞……
「能換個方式嗎?公主抱也好啊……」她苦著臉道。
「哼!」公孫曜冷眼看她,「大爺不知道什麼叫做公主抱。妳最好安分點,不然就丟下山去!」
海棠氣得牙齒咯吱響。無賴,土匪,臭男人,心裡輪番閃過各種罵。
公孫曜夾著她走了半個時辰山路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然後來到一處樹木環繞的空曠之地,那空地中央一棵繁茂的大樹恍如華蓋一般遮了半邊天空。
海棠一瞧,禁不住讚道:好一棵百年老樹!
「到了。」公孫曜將海棠放在地上,自己卻「嗖嗖」抓著一根老藤沿著樹幹徑直向上爬去。
海棠仰頭望去,震驚的看到在那茂密的樹杈之間建著一個樹屋!
這不是……人猿泰山的房子嗎?
她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樹屋誒,自己還是第一次見,除了上次在迪士尼樂園看到的泰山的樹屋。
片刻之後,那人從樹屋下來,手裡拿著一個藥瓶扔到了她的腳邊,道:「自己擦擦。」
海棠低頭瞧著自己的腳踝,幾乎腫得跟饅頭一樣,腳踝一動她就痛得齜牙咧嘴,「脫臼了。」
若是脫臼了,光擦藥油是沒用的。
「真麻煩,還得正骨!」公孫曜說罷,半蹲在她跟前。
海棠要縮腳,被他一把抓住腳尖,斥道:「妳當我願意?若是不想正骨,我也隨妳!」
她瞧著地上的藥油,想著他是個藥農,說要正骨,那應該就是正骨了……哎呀豁出去了,反正此刻自己也沒得選擇。
她小心翼翼脫了自己的鞋子,露出受傷的腳踝,細聲細氣的說:「那你輕一點啊。」
公孫曜瞧她一臉菜色,小腳和腳踝倒是白生生的,皮膚似乎相當光滑。他輕咳了一聲,或許因為在山裡太久沒見女人,看到她的小腳竟有些不自在。
他沒有多想,抓著她的骨頭位置,左右手一動,「哢擦」一聲,骨頭已經正位了。
海棠痛得飆出眼淚來,「叫你輕一點的!」
公孫曜看她眼角的淚,心裡暗暗咕噥,女人果真是水做的,這點痛就能流出眼淚。
他搖搖頭十分不屑,沒有理會她逕自上了自己的樹屋,這一上去便沒再下來。
鳥兒在頭頂的樹上叫得清脆響亮,海棠一邊細細替自己擦藥一邊觀察周邊的環境。
其實這裡如果不是太過冷清,倒是一個環境優美的住所,不過這人鎮日住在這裡不悶嗎?
她胡思亂想著,雖然身處深山,或許是因為知道那屋裡有個人,倒是沒覺得害怕,且看對方的所作所為,似乎也沒有初見時那般嚇人。
海棠自己擦了藥,過了一會便覺得腳踝處熱熱的,稍微動了動,感覺好多了。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腳踝受了傷,好歹要休息半日才能下山。畢竟山路不好走,若是現在下去,舊傷恐會復發。
那男人一直沒下來,也不曉得在裡頭做什麼?海棠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望著自己籃子裡的山藥,看來中午只能就著這山藥吃一頓了。
她心裡想著,日日的山藥野菜,這樣吃下去,整個人都要變成一棵菜了,可以想像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在那男人眼裡,大約就是個醃白菜吧。
她自嘲的笑笑,心道,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好好養這一身白白滑滑的皮膚,將膠原蛋白全補回來,讓每個看到她的男人都神魂顛倒。
哼!她現在是村姑又怎麼樣,村姑也會有翻身的一天!
海棠把山藥的灰土在衣服上擦了擦,用指甲摳了皮子,露出裡頭略帶泥土的白肉,她看到水生生的山藥感覺自己胃裡都快冒清水了,真的有些難以下嚥。
不過為了填肚子,還是得吃啊,她正要開啃時,驀地聽到頭頂傳來聲音。
「妳會做飯嗎?」
她納悶的抬眼看去,愣愣的點頭。
緊接著,一個物品從天而降落在她眼前。海棠瞪大了眼,瞧著那東西彷彿綻放著聖潔的金光!
她吞著口水,雙唇顫抖著說出了兩個字,「肉……乾……」
沒錯,就是風乾的野豬肉乾!對於一個多日沒有嘗過肉味的人而言,這無疑同龍肝鳳髓一般珍貴。
緊接著,公孫曜提著一個籃子從樹屋裡下來。
「妳做飯吧!」籃子丟在她的眼前,「我不喜歡做飯。」
他皺了皺眉,去弄灶台了。
海棠的目光跟著他,看到不遠處的空地上有幾個大石簡單堆砌而成的灶台,灶台邊還有一些木柴。
公孫曜的動作很俐落,不一會兒便生起了火。
「快點!」他揚聲催促著,提著一塊青石板直接扔到她跟前。
她瞅了籃子一眼。天啊,好齊全的作料,羨慕死她了。
那裡頭有油鹽醬醋,還有大蒜生薑辣椒胡椒丁香,完全夠做一頓美味的菜了。
她翻了翻籃子底下,居然看到了一袋麵粉,頓時嫉妒得眼都紅了。
她成日帶著弟妹啃山藥野菜,他住著樹屋居然能吃上麵粉?
「那我做了飯也算我一份嗎?」她問。
公孫曜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有妳吃的就是。」
海棠心裡歡呼一聲,她能吃上豬肉白麵啦!若是在以前她肯定鄙視自己這點追求,不過現在她連生的都想咬上一口。
她腿腳不方便,公孫曜從樹屋上端了一條板凳下來給她。
海棠將臘肉丁加了蒜瓣生薑先下油翻炒,然後加了自己帶來的野菜,又摻了點辣椒,很快一個菜就炒好了,緊接著她又揉了麵做了個刀切麵條。
一陣陣香氣傳到鼻端,公孫曜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聽聞農村人做飯大多水煮鹽燜,怎的這村姑能用他這裡許多的稀罕作料。
他從前吃飯十分講究,珍藏的許多作料都是高價自西域買來,不說別的,就說那胡椒和丁香,這兩種作料在市面上價比黃金,就是富貴人家都稀罕,一般農村人幾乎不認識,這村姑不但不驚訝,反倒用得很熟練,不過飯菜的噴香讓他轉移了注意力,沒功夫去研究這奇怪的村姑。
他雖吃食講究,但自己並不會做飯,平日裡隨意亂做早已吃得厭煩,這村姑的飯菜這麼香,自然要好好嘗嘗味道了。
一陶盆的野菜炒臘豬肉,加上新鮮的麵條,海棠就地在樹底下採的新鮮蘑菇提了麵條湯的鮮味。
公孫曜吃得胃口大開,麵條吃在口中柔韌香軟,那肉炒得鹹鮮味美,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吃到過這樣的美味了。
海棠吃得更開心,她雖然到這個世界只有幾天沒有吃到肉和麵,可那種感覺就好像吃到天降美食一般,讓她感動得想流淚。
她偷眼看向男子,吃飯的時候動作很是斯文,倒像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她胡思亂想著,他到底為何一個人獨居此地呢?
很快也想起家中的弟妹,大約正在吃野菜呢,有心想跟他買點肉乾,奈何自己身無分文,思及籃子裡的七葉一枝花……不行,那是要用來換錢的,怎麼能為了一點肉乾折腰?
公孫曜不經意瞥了她一眼,只見她秀眉彎彎,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清澈透亮的大眼睛裡帶著幾分愁色,間或還能看到她偷偷瞟向掛在樹屋窗口的臘肉乾。
他心裡覺得好笑,到底是村姑,就這點出息!「妳家住在南山村?」
海棠警惕的望了他一眼,眉毛動了動,「你問這個做什麼?」他在這裡打劫不夠,還打算去南山村嗎?
公孫曜冷笑,「怎的?怕我摸上門做壞事嗎?」
海棠扁了扁嘴,沒有言語。誰知道呢,她到底還是不大相信眼前這個野人的,別以為請她吃一頓肉就能把她哄住。
公孫曜見她戒心這麼重,不由冷哼了一聲。
菜和麵一掃而空,海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居然有吃飽的感覺,在原主的記憶中這感覺真是久違,讓她感動得想流淚。
天色不早了,她著急下山,站起來走了走,覺得自己腳踝已經復原完全可以下山了,不由得面露歡喜。
她收拾自己的籃子正打算跟野人告別,卻見他已經跳上了樹屋,進入自己的屋裡。
海棠聳聳肩。不理我?那我也懶得理你。哼!
她提起籃子轉身下山,覺得籃子似乎重了一點,仔細一看居然多了一塊豬肉乾。
海棠心裡有些驚訝,這野人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他雖有些傲慢,心腸倒是不錯,比那些人模狗樣的人強多了。
她心中一動,抬頭對樹屋上喊了一聲,「謝謝!」
樹屋裡沒有任何回應,在她意料之中,畢竟這人怪的很。
她把臘肉和七葉一枝花都藏到了野菜下面,這兩樣千萬不能讓人瞧見,否則少不得有人要打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