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城157
《夜獵者之回憶中的城堡》
出版日期
2012/04/01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奇幻魔法.暗黑血族】

是魅惑、是欺騙、是狩獵,
他們天生就是在黑夜中獵取生命的殺手,
就像死神的鐮刀,
揮過的地方,生命殞落……


一座古堡地牢、一個魔法陣,
制約了所有在此的生物,
他們都曾經是美麗金髮領主的「寵物」,
卻在主人遺忘他們之後,感到無比的憤怒──

為了從人魚口中探聽艾麗莎的下落,
羅德帶著傑克回到自己的領地、記憶中的城堡,
然而從踏入城堡的那一刻起,他就忙個不停──
不說城堡破損得需要一長串的整修名單,
還有一群不知危險為何物、跑來城堡做畢業專題的學生,
結果,一個小胖子被他家的看門狗三頭犬咬傷;
一個好奇心過重的小女孩亂闖他的血腥地牢;
外加一個虎視眈眈、以前養的「寵物」竟覬覦他這個主人,
最後,還有一個怕事情不夠亂,
堅持要變身成黑豹來滿足「床上運動」的情人……

一人(不死人)一豹(假豹)將回家解決任性主人惹的百年禍~~
千舞
好吃懶做的人,另外喜歡睡、購物和寫文,
希望生活之神別給我磨難,小磨難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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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logue 傳說中的城堡
陽光明媚的下午,一群民俗學學生正在學校中庭的露天咖啡座計劃畢業專題。
「真的要去那裡嗎?」一個金髮的英俊男生帥氣地交疊雙腿坐在白色的椅子上,「你們沒有常識嗎,那裡是私人土地啊!」
「有誰不知道嗎?笨蛋。」紅色長髮的女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專題怎麼辦?」
「又不是非要那個,換個題目也可以。」一個身形瘦長的男生推了旁邊一直在神遊的胖子一把,「你說呢,傑夫?」
「什麼?」胖男孩傑夫回過神,看到好友的眼神示意立刻說:「就是啊⋯⋯」
「就是什麼啊?」栗色頭髮的女孩終於開口了,「我不管你們怎麼決定,反正我要去。」
「妳忘記教授的話了嗎?」金髮男孩堅決反對,「教授都快嚇死了,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妳不覺得那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嗎?」
「有什麼危險的,教授一向愛小題大作。」紅髮女孩伸手翻看手邊的照片,「你沒看到這美麗的照片嗎?它們如此悲涼,經歷了幾個世紀,而沒有人去傾聽它們的故事。」
「石頭不會講話,小姐。」瘦長的男孩白了紅髮女孩一眼,「再說,那的確是私人土地,從很久以前就是,我的祖父說,曾經連我們學校也屬於那裡的主人。當然,我猜他也許是老了記性不好——總之,我想說的是,我們還是學生,雖然有些特權,但是不包括非法闖入私人土地。」
「沒錯。」傑夫立刻幫腔,「我們會被教授扣分,就算專題研究真的得到了高分,但肯定沒有扣掉的多!」
「而且我們親愛的教授⋯⋯」金髮男孩立刻接著說:「他是因為半夜受到熊的襲擊才被迫逃到那裡的,他被原諒了,但是我們不會。」
「我們會坐牢嗎?」傑夫擔心的問。
「我們會被家長保釋出去。」金髮男孩立刻回答,他知道傑夫最怕他父親,因為他時常打他。
「不,不會有人知道的。」栗色頭髮的女孩篤定的說。
Chapter 1 久別的家園
重新踏上這片土地,連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羅德也不禁覺得近鄉情怯。
如今站在綠色天鵝絨般的草地上,遠處寧靜的湖面一如他離開時那樣平靜和祥和,好幾個遊人走在碼頭邊的道路上,白色的鴿子和水鳥交錯飛過船和遊艇上方,那裡依然懸掛著日不落大英帝國的國旗。羅德輕輕歎了口氣。
「這裡的人多了好多。」傑克在他身邊輕聲抱怨。剛才有幾個女孩子一直拉著他要拍照。
他們是以工作為由來到這裡,不僅因為他們現在是美國國籍,以軍人的身分前往任何國家都有些敏感,所以只好拜託賽文運用關係將他們調到英國來。
當然,雖然說是工作,但卻沒有接手任何任務。之前負責英國地區的親王打過電話,希望能接他們去藍維斯,不過羅德拒絕了。
「我想先回自己的領地一趟。」羅德當時是這樣說的。
接著他就跟傑克直接來到西北海岸的湖區,雖然這裡已經規劃成國家公園,不過他的城堡仍然保留著,成為禁止進入的私人土地。
「城堡有幾百年沒有打理了。」羅德擔心地說:「也許已經坍塌成一堆石頭。」
「但那裡依然是你的城堡,不會有人忘記的。」傑克低頭親吻了一下羅德的頭髮。
他們親暱的動作引起旁邊幾個女孩的低聲尖叫,更用熱情的眼神注視著他們,直到兩人離開她們的視線。
「現在的女孩有些神經質。」羅德不客氣地評價,「一點也不可愛。」
「她們又沒要求你喜歡她們。」傑克拍去肩膀的落葉。不過他也不怎麼習慣現在人的熱情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先去藍維斯?我有點擔心奧雷爾。」雖然已經做了決定,但羅德又有些三心二意。
「既然那顆美夢之球已經不知下落,藍維斯的情況也不明,那麼我們暫時在這裡放鬆一下沒有關係。」傑克安撫的說:「更何況,我們不回去對藍維斯的現狀不會有影響,浮德還可以控制局面,如果我們回去,那麼情況也許會更麻煩。」
「那好吧。」羅德望向平靜的湖面,春末夏初的陽光鋪滿湖水,讓湖水看來靜謐又遼闊,就像一塊幽深的藍寶石。「⋯⋯但艾麗莎的事情,我又有點放不下,她肯定是去海上尋求人魚的幫助,那代表她正在謀劃著什麼。」
「我記得你的城堡裡還有人魚吧?」傑克忽然問。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羅德想了想,皺眉說:「不知道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那很難說。」傑克聳聳肩膀,「聽說人魚之間能相互聯繫,你的城堡靠近葛拉斯米爾湖,說不定那些還存活著的人魚會知道什麼消息。」
「那些人魚可貪吃了⋯⋯你覺得他們還會活著嗎?」羅德猶豫著。
「也許吧。」傑克無所謂地說:「就算他們都死了,不管怎麼樣,在藍維斯的局勢明朗之前,我們最好待在這裡。」
羅德輕輕地點了點頭。
傑克的分析很對,藍維斯必須處在微妙的平衡中,永遠不能出現一面倒的局勢,畢竟大家都是活了很久的人,都知道避免讓事情變得太複雜。現在的藍維斯不適合他們回去,他要更有耐心一點,如果事情可以簡單解決,那麼他和傑克最好不要蹚渾水。
「我記得那裡⋯⋯」羅德忽然像個記起童年點滴的孩子一樣,指著湖的對岸,「那裡曾經有一排絞刑架。」
傑克對這裡可沒有一點印象,他的領地並不在這裡。他順著羅德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是一片船塢,後面是一排中世紀風格的建築,中間的大道旁是一座露天咖啡館。
「那裡曾經有一排絞刑架。」羅德篤定地說:「教會在那裡處死犯人,還有疑似吸血鬼的人類,那段時間有不少烏鴉造訪,牠們特別喜歡死人的眼睛。」
現在那裡遊客如織、彩旗飛揚,孩子們歡樂地跑來跑去,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年輕的夫妻跟在後面,笑容甜美,一點也感覺不到羅德口中曾經的血腥。
「國王到這裡巡查之前,市議會總會派人來打掃這裡,把屍體處理掉,清洗血跡,然後迎接國王。」羅德繼續回憶,「我喜歡國王來訪,這樣教會就得分一部分注意力關注國王,並且幫我們隱瞞死亡人數。」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傑克問。
羅德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說:「我不知道⋯⋯也許是十四、十五世紀的時候吧,我喜歡那個時代。」
「我也是。」傑克柔聲說:「我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
羅德看著傑克,他記得第一次打量他的眼睛時,只覺得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像久遠大陸中的荒漠,除了死亡和冷寂,什麼也沒有,就算是熟悉在黑夜中行走的血族也不禁對其產生畏懼,這甚至讓他聯想到是撒旦親臨人界了。
所以,他當時除了順從本能之外,還真沒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
「怎麼了?」
收回心神,羅德搖了搖頭,「不,沒什麼,我想我們該找個地方休息。」
他們在附近的小鎮旅館訂了一個房間。這裡離湖區十分近,無論想去充滿神祕氣息的卡塞里格石圈還是其他景點,每天都有固定的直達巴士,交通非常方便。最重要的是,這裡離羅德的城堡也很近,只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就能到達領地周邊。
「真不敢相信,這個小鎮變得這麼和平和美麗。」羅德站在陽臺上俯瞰小鎮的落日風光。這裡還保留一些中世紀的建築,沉重的石製建築被初夏生氣勃勃的植物點綴著,而窗戶玻璃反射出落日的餘暉。「我記得當初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連小鎮入口的樹上都掛滿了屍體,風吹過來,樹上的屍體就會搖搖擺擺的。」
「那裡已經沒有樹了。」他身後的男人提醒道。
小鎮入口處已經沒有那一棵大樹了,全部換成了年輕的樹木和灌木,綠色的草地和它們融為一體。
「那棵樹當然已經死了。」羅德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說:「我知道,樹上的葉子都被人類吃掉了,連樹皮也啃乾淨了,又有無數的屍體掛在上面盪來盪去,它當然吃不消了。」
點點頭,傑克不表示意見,他問:「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城堡?」
「晚上去比較好。」羅德回過身對著雙人床輕聲說:「晚上才是我們活動的時間,不是嗎?」
「喵∼∼」在床上回應他的,是一隻懶懶地打著呵欠的黑貓。
那倒是,晚上才是夜行性動物活動的時間。

艾爾特家的古堡位於葛拉斯米爾湖的湖畔,此時,古堡的影子倒映在湖水上,連同幽寂深邃的夜空,就像一個被遺忘的國度。
月色如水,鋪灑在雜亂的草地上,碎石堆裡有荒草長出來,還有石楠花和蒲公英在夾縫中求生存,隨著夜風輕輕搖曳。
這裡位於英國最美麗的國家公園,但連管理處的人都不曾踏入過這裡,因為,這裡是私人土地,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
然而,六名少年少女卻氣喘吁吁地從茂密的林中跑出來,沉重的腳步和呼吸驚擾了黑夜中的貓頭鷹,牠們悄然飛了起來,並落下黑色的羽毛,如同死神蒞臨了一般。
都是克麗絲和凱莉堅持,才會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詹斯特憤怒地想,並與蘭一起拖著受傷的傑夫向這裡唯一能安身的建築物跑去。
寂靜的夜色中,他們能聽到低沉的嗚嗚聲從林子裡傳出來,一聲交疊著一聲,好像來自地獄深處的三重奏,讓人連心臟都發涼。
「快點!」詹斯特朝正在開門的兩個女孩吼道:「那該死的東西快要跟上來了,妳們能不能快點!」
「你以為這是我家的門嗎?說開就開?」紅髮女孩凱莉朝他吼回去,「大門上鎖了,根本打不開!」
「窗戶呢?」另一個扶著傷患的瘦長男孩問。「用石頭砸開窗戶,我們就能進去了!」
「窗戶太高了,我們搆不著,」另一個站在石階上的男孩說:「大門也上鎖了⋯⋯我們必須另外想辦法進去。」
藉著明亮的月光,詹斯特抬頭看見那扇高高在上的窗戶,且城堡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原,沒有可供攀爬的樹。
「好、好痛⋯⋯」受了傷的傑夫忍不住呻吟,然後開始啜泣,「我、我們不應該來這裡的⋯⋯」
他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好受,女生們就不說了,雖然男生們一直認定不應該跑到這片私人土地裡來,但在兩個女生的堅持下,大家都妥協了,心想只要找到這座古堡,多拍些照片就立刻回家——所以,他們都有責任。
雖說古堡是找到了,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下。
「我們得快點行動,沒時間後悔了。」瑞肯開口打破這群學生們自責的氣氛,「凱莉,妳替詹斯特扶一下傑夫,詹斯特,你和我一起繞到城堡後面,看看有沒有別的入口⋯⋯我覺得,那東西越來越近了。」
瑞肯口中的「那東西」讓所有人都瑟縮了一下。
詹斯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保持鎮定,「當心點,他的手也受傷了,好像剛才扭到了。」他讓傑夫的手臂從自己的肩膀轉搭到凱莉肩上。
「我知道了。」凱莉點點頭。
「走吧。」瑞肯對詹斯特招招手,走上石階。
詹斯特也走上階梯,他猶豫了一下,將腰間的手槍拿出來——這是他父親的東西。這次跑出來,他偷偷帶在身上,雖然他並不會用。
他將槍交到克麗絲手裡,「保護他們。」
克麗絲慎重的點點頭,「我會的。」她握緊手槍。
在這個小團體中,其實克麗絲才是核心人物,即使是現在,她也沒有像一般女孩那麼害怕和軟弱。當然,凱莉也沒有,她們兩個都很勇敢。
不過她們畢竟是女孩。詹斯特這麼對自己說,而他身為男生,理應保護她們。
於是他跟著瑞肯,跑向城堡的另一側。
城堡的周圍是墊高的石臺,每隔幾步就有一盞燈,燈裡有蠟燭燃盡的殘骸,而罩著的玻璃有些破碎了,有些則保存得不錯,看起來這裡真的很久沒人來了。
建築城堡的石塊厚重而巨大,剛才凱莉必須將手伸過頭頂,才能搆到那把扣在大門上的生鏽大鎖,也看的出來,這座城堡非常華麗和氣派,在以前這樣的城堡可不常見,維護這樣一座城堡需要大量的人力和金錢,不是任何人都負擔得起。
「小心腳下。」走在前面的瑞肯用手電筒照著路面、輕聲提醒。
「嗯,我看到了。」詹斯特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堆骸骨。他將它想像成一隻鹿或者一隻豬,雖然那些東西和人類的骨頭比較像。
城堡佔地很廣,死去的荊棘殘骸還牢牢爬滿了高臺和牆壁,交錯的藤蔓幾乎佔據了高臺一半的面積,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貼著牆邊行走。
詹斯特不太敢抓那些藤蔓來保持平衡,他總覺得層層疊疊的藤蔓裡有些什麼東西,但他現在一點也不好奇那是什麼,只想盡快離開。
城牆似乎無窮無盡,顯示這是一座極大的城堡,它沒有倒塌,依然巍然挺立著。記得教授洗出照片給他們看的時候,他們都驚訝極了。
照片裡是一座漂亮的中世紀城堡,它像是經過多次翻新和維修,能看到歐洲各個時期的建築特點,似乎將整個歐洲歷史都濃縮到它身上一樣。它靜靜地矗立在葛拉斯米爾湖的湖畔,陽光落在它和它前方的草地上,幽靜地如同一章被遺忘的歷史。
它太美麗了,蠱惑了每個人的心。所以事情發展到最後,儘管理智反對著,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這片被禁止進入的私人土地。
現在夜風吹過來,抬頭看這座城堡,只給人森冷和恐懼的感覺,完全沒有照片裡靜謐平和的感覺。
「你們知道這座城堡的歷史嗎?」走在前面的瑞肯忽然轉頭問。
「⋯⋯不太清楚。」詹斯特搖了搖頭說:「我們看了教授的照片以後,立刻去圖書館找資料,但是一無所獲,如果不是教授拍了照片回來,我們根本不知道這裡有一座保存這麼完整的城堡。」
這個年輕人瑞肯並不是他們的同學,他自稱從倫敦來到湖區遊玩,不小心迷路了,所以才遇上他們,後來就跟著他們一起行動,雖然詹斯特也覺得不可以放下戒心,但是瑞肯至少在今天晚上救了他們。
他們進入這片私人土地已經有兩天了,因為知道開車會引起管理處的人注意,所以選擇徒步行走,不過速度較慢,且很難辨識方向,還走錯過一次,讓管理處的人發現,幸好他們找了理由搪塞才沒被轟出去。
然後他們遇上了同樣迷路的瑞肯,瑞肯並不知道這裡是私人土地,所以聽他們這麼說的時候還有一絲不安,說要盡快離開這裡,但他又說出,迷路的時候,他曾經遠遠看過一座城堡,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不遠。
於是一行人請求瑞肯帶他們去,並且答應看過城堡之後就會帶瑞肯離開,甚至招待他住他們家,以便他有更多時間和精力來遊覽美麗的湖區。
瑞肯答應了,但那條路比他們想像的難找許多,他們根本沒辦法在一天之內到達,只好在這裡紮營過夜,當所有的人打算睡覺的時候,瑞肯卻建議安排守夜。
「這裡看來沒有熊的痕跡,活動範圍也不在這裡。」蘭說。
「鱒魚迴游的季節已經過去了。」瑞肯警告的說:「熊會到處找食物,更何況,找食物的不只有熊而已。」
「有狼嗎?」傑夫怯懦地問。
「也許有。」瑞肯很堅持,「我建議最好有人守夜,主要是防範熊,牠們喜歡人類的食物。」
雖然大家都不以為意,不過鑒於之前教授也出過事情,他們只好輪流值夜。第一班是瑞肯和詹斯特,時間到了以後,詹斯特去叫傑夫和蘭起床,但是他們似乎極度疲勞,實在叫不醒。
瑞肯也嘗試了一下,但是他們堅決不醒,兩人沒有辦法,瑞肯只好提議由他一個人守夜,詹斯特卻認為還是要將那兩個傢伙叫起來,正當兩個人討論的時候,詹斯特看到了畢生都無法忘懷的景象。
他們紮營的地方是一片柔軟的草地,草地被白日的陽光照耀過,散發出草木乾燥的香味,那時詹斯特看到草地上有個東西緩緩走過來。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足以讓他完全看清楚那東西的樣子。
那是只出現在傳說中的犬類,當然,絕對不是浪漫的愛情傳說,而是——來自最陰暗的地獄傳說。
一隻有著三顆頭的巨犬緩緩走過他們面前的草地,牠有三顆頭和六隻紅色的眼睛,且那三顆頭都比一般大型犬的頭還要大上一些,幽藍色和黑色的皮毛混合在一起,讓牠在月光下,給人一種陰寒的感覺。
三顆頭下的脖子扭曲地連在一起,長在軀幹上,身形是普通牧羊犬的兩倍。牠的其中兩顆頭正在東張西望,而第三顆頭則定定地看著他們,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閃現鎖定食物的貪婪和凶殘。
牠對著他們咧開嘴,鼻尖的皮膚皺了起來,讓牠看起來更加凶殘。詹斯特能看到牠尖銳的牙齒和口中滴下的唾液,落在草葉尖上。
他忽然想起從中世紀就流傳下來的俗語——「即使是心地善良、不忘在夜間祈禱的人,也難免在烏頭草盛開的月圓之夜成為狼。」
這句話是中世紀的人們對狼人的感慨,意思是說狼人善於掩飾,混跡於人群中。現在詹斯特只是想到烏頭草,在傳說中,三頭犬的唾液滴在草地上,那裡就會長出烏頭草。
此時,詹斯特的腦子混亂極了,他對三頭犬並不陌生,但那是指在遊戲中,當這樣一個怪物出現在他面前,用不存在於人世的紅色眼睛盯著他時,他便喪失了所有的勇氣。
「詹斯特!詹斯特!」瑞肯低聲叫著他的名字,「別做大幅度的動作,聽我的指揮!」
詹斯特想要應一聲,但是聲音就像卡在喉嚨裡,根本發不出來。
「聽我說,」瑞肯的聲音也十分沙啞,他應該也很害怕和緊張,「動作盡量緩慢,慢慢地移開視線,不要和牠的眼睛對視⋯⋯慢慢地轉身,去把他們叫醒,我來盯著牠。」
詹斯特聽從瑞肯的話,將視線慢慢移開,過了一會才敢重新看向那隻三頭犬。牠的眼睛已經轉而盯向瑞肯,代表瑞肯成功的轉移了牠的注意力。
「慢慢轉身,去把他們叫醒,然後用小刀劃開帳篷,從後面走。」瑞肯壓低聲音說:「小心一點,別發出聲響,慢慢來。」
別發出聲響。詹斯特告訴自己,但他發現現在最響的聲音就是他的心跳,他真害怕那條狗會忽然撲過來,撕裂他的心臟。
「現在,去!」瑞肯的聲音緊張但堅決。
詹斯特告訴自己要轉過身,但他還是忍不住去偷看那隻三頭犬,那隻三頭犬正跟瑞肯對視著,像是狡猾地在盤算什麼。他竟發現自己沒辦法從牠身上移開視線,直到——三頭犬的另一顆頭朝他轉來,紅色的眼睛瞪著他,就像瞪著瑞肯一樣狡猾而貪婪。
「蘭、傑夫!」他大叫起來,轉身衝進帳篷,由於太過慌亂,他栽倒在防水布上,壓到了睡在帳篷裡的某個人——管他是誰呢。
他使勁地拍打身下的人,大叫道:「起來起來!快起來,有三、三頭犬!」他完全忘記瑞肯剛才教他別發出聲響的事情。
被弄醒的人還茫然不知所措,正要抱怨的時候,就從帳篷大開的入口看到了不遠處的三頭犬,那如同惡夢一樣邪惡的生物正在月光下,用受詛咒似的血紅色眼睛瞪著他們。
之後一切都亂套了,不管瑞肯怎麼說,所有人都亂了方寸,很多東西都沒有帶,他們甚至忘記帶水壺,就急急忙忙要離開——傑夫在混亂中被三頭犬的爪子抓住了腿,他摔在草地上扭傷了胳膊,是瑞肯用不知道哪裡來的短刀吸引了三頭犬的注意,才讓他們有時間跑走。
但他們能感覺三頭犬一直跟在身後。那東西被瑞肯的短刀劃傷之後,對瑞肯似乎有些忌憚,不再近他們的身,可仍如同黑夜的魅影一樣如影隨形。
他們慌不擇路地奔跑,直到看見了古堡——他們就是要尋找這個,但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找到它。
Chapter 2 城堡的主人
城堡仍然安靜地矗立在葛拉斯米爾湖的湖畔,優雅而沉靜,可是在黑暗中看來就像一扇打開的地獄之門。那隻三頭犬一直跟著他們,低低的嚎叫聲就像亡靈的呼喚,讓夜晚顯得更加漫長和危險。
「很抱歉,之前我⋯⋯」詹斯特開口道歉,「如果不是我慌慌張張的,事情可能不會那麼糟。」
走在前面的瑞肯頓了一下,接著繼續往前走,「人都會有恐慌的時候,聖母慈悲,她會保佑所有人。」
詹斯特有些害怕地看向城堡更遠處的樹林,他能看到某些黑影輕輕掠過,無聲無息如同鬼魅,他不確定那是什麼,也許是狼,或者是狐狸,甚至是別的什麼⋯⋯他不能再想這些,那會讓他更心慌,這回可真把他和朋友們都嚇死了。
「這裡有扇門。」瑞肯的聲音響起,他伸手推了一下,用格外慶幸的語氣說:「是開著的。」
「太好了!」詹斯特立刻驚呼。「我叫他們過來。」
瑞肯卻回頭拉住他的手臂,「等一下,這裡荊棘生長太繁密了,恐怕受傷的傑夫沒辦法過來。」
「那怎麼辦?」詹斯特愣了愣,「他們不能在外面過夜!」
「別擔心,我的意思是,我們進去把大門打開,讓他們進來。」瑞肯低聲安撫,「省的他們繞到這裡來。」
詹斯特回頭看了看遍佈荊棘的道路。瑞肯說的有道理,傑夫的腿已經受傷了,就算有兩個朋友幫忙也無法越過滿佈的荊棘,且走上這一趟會讓他疼得直哼哼。
詹斯特站在瑞肯的旁邊,瑞肯讓他用袖子蓋住鼻子和嘴,然後用腿將那扇小門打開。
這是供傭人出入的角門,如果碰上戰爭的話,它通常會被人用磚石砌死。詹斯特心想,謝天謝地,這座城堡荒廢的時候應該是和平年代的事情了。
門才剛打開,灰塵和陳腐的空氣就從門裡直撲而來,他們稍微等了一會,待氣味稍散,確認周圍沒有什麼聲音,才往裡面走去——如果聽到前面有尖叫的話,那麼他們就要馬上跑進去,三頭犬可不會等他們打開城堡的大門。
不過詹斯特從剛才就發覺了,那隻三頭犬似乎不太敢靠近這座城堡,先前牠總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應該是忌憚瑞肯的刀,不過牠現在只在紅豆杉林裡徘徊,離他們又更遠了。
至於牠為什麼不敢靠近古堡的理由,詹斯特不敢去想。上帝保佑,希望牠只是潛意識裡害怕人類的居所,或者是害怕上帝和聖母瑪利亞!而不是什麼別的原因。
從門口望進去,屋裡一片漆黑——那是當然的,這區塊應該是僕人活動的區域。幾乎沒有窗戶,就算有透氣窗也又小又窄,根本不可能有光進來。
瑞肯給了詹斯特一支手電筒,然後他轉身打算關門。
「等一下,你不能關門⋯⋯」他按住瑞肯的手,對方的手很冷,而自己的手同樣很冷。
「門不能開著,誰知道外面會有什麼東西進來。」瑞肯不同意。
「可是⋯⋯」詹斯特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城堡深處,不安的說:「我們還不確定裡面的情況,萬一發生什麼事情的話,我們會需要後路!」
瑞肯猶豫了一會,點頭答應了,他虛掩上門,留了小縫,如果要逃跑的話,他們可以馬上出去。
他們進來的空間是一間廚房,詹斯特匆匆掃了一下廚房四周。廚房的面積很大,但是空空盪盪的,什麼都沒有。
想像一下,在這個城堡還有領主居住,當他宴請賓客的時候,會有上百個僕人在這裡工作,只為了那些達官貴人一個晚上的宴會,真是奢侈啊。
「別看了,快找路,」瑞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開始尋找離開這裡的門。
詹斯特的身邊就有一扇,他推開了那扇門——裡面一片黑暗,他用手電筒照了才發現那是向下走的樓梯,和廚房相連的地下室,應該是放食物的地方了。
看來不是這裡,他輕輕地帶上門。瑞肯則打開了另一扇更大的門,很顯然,那才是離開這裡的門。
詹斯特和瑞肯沿著通道到達了城堡前面的大廳,他們無暇觀看奢華的大廳,而是急忙跑向大門。
大門後面栓住了,兩人正要搬開那個厚重的門閂時,空曠的大廳裡忽然傳來了凱莉的聲音,「最好不要開門,那東西隨時會進來的。」
當兩個人猛回過頭的時候,有一群人坐在大廳角落,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們身上,詹斯特和瑞肯能認出他們就是自己的朋友們,傑夫正坐在地上朝他們虛弱地笑。
黑暗的大廳出現一絲光亮,原來是有人拿著蠟燭走了出來,他將燭臺放在一邊的圓桌上,克麗絲和凱莉則用別的蠟燭互相點亮,然後整個大廳都亮了起來。那個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不注意的話還以為那是影子,無聲無息的,就像真正的影子一樣。
詹斯特打量對方,發現對方是個金髮的年輕男人。很少見到有人擁有這麼純粹華美的金髮,就像陽光一樣閃亮美麗,讓這個城堡的陰暗也減弱了不少。
他站在那裡,穿著簡單的襯衫和淺駝色的長風衣,手錶是上周剛上市的限量版,衣服看似普通,但也是品牌奢侈品,看起來跟這座古老的城堡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他的面容俊美,討人喜歡,在蠟燭的光芒下,他的皮膚白皙得有些接近蒼白,但他的笑容卻讓人覺得親近。
瑞肯和詹斯特關掉手電筒以節省電源。
「你們好,」那個金髮的年輕人向他們伸出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是這座古堡的主人,我叫羅德.艾爾特,你們可以叫我羅德。」
「你的城堡?」詹斯特驚訝地看著對方。
羅德點了點頭,「沒錯,雖然它看起來老舊得嚇人,足以拿來拍恐怖片了——順便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管家,他叫傑克。」
黑髮的男人沉默著向眾人點點頭,他有一頭足以和夜色融為一體的黑髮和黑色眼睛,他的皮膚和金髮青年一樣蒼白,但是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高貴和魔性般的魅力。

羅德有些無奈的站在城堡大廳,接受眾人質疑的目光。
「你們別這麼看我,我真的是今天下午才到這裡。」羅德從自己的身上翻出一本小記事本遞給這幾個學生看。「我在上面記錄了要維修的項目,我的管家會為我打點這一切,然後這座城堡看起來就不會那麼恐怖了——那時候你們可以來玩,真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但所有人仍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他。
「真的——」他拖長聲音說。「你們可以在大廳跳舞,我會開個舞會,我保證!你們還可以在後面的花園喝下午茶,等你們下次來的時候,那裡絕對不會看起來像墓園了⋯⋯」
「問題不在這裡,先生。」克麗絲開口打斷他的話,「您的土地上有一隻三頭犬,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過我們需要聯絡員警,牠有攻擊性,也是新物種,牠可會讓許多專家瘋狂。」
「熊也有攻擊性,但是政府並沒有管牠們。」羅德結結巴巴地解釋,「而且,妳說的那隻三頭犬,很有可能只是你們產生的幻覺,你們太累了。」
「什麼?」周圍的人都用不滿的語氣反問他,「幻覺?!」
「那可能只是一隻狗!」羅德盡量讓聲音緩和下來,心理學家說這樣更具有說服力,「你們想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三頭犬呢?」
「可牠現在就在城堡外面。」詹斯特嚷嚷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們都看見了!三顆頭,還有紅色的眼睛!」
「好吧好吧。」羅德擺擺手。孩子們總是有一定程度的偏執,他幹麼一定要和他們爭執呢?只要在他們找來員警之前砍掉那條看門犬的其中兩顆頭,要不然乾脆殺掉就行了,一了百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不過我的手機現在沒有信號⋯⋯你們的呢?」羅德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幾個人看,眾人也紛紛拿出自己的手機——果然都沒有信號。
「為什麼沒有信號?」凱莉皺起眉頭瞪著他,好像覺得一切都是這個年輕人的錯。
「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明明有的。」羅德歎了口氣說。
「你到底⋯⋯」克麗絲猶豫地開口,「你什麼時候來這裡的?我們來的時候,你甚至沒開燈。」
「我睡覺了嘛。」羅德想找把椅子坐,卻只看到一堆爛木頭,他那時候特地從義大利訂製的奢華軟榻也爛得不成樣子,畢竟過了好幾百年,東西當然都會爛。
他來回走了幾步,發現沒有坐的地方,只好繼續站在那裡說話,「我和我的管家是從我的叔叔手裡繼承了這片土地跟城堡,我們剛從美國來,當然,我的家族是英國有名的貴族——噢,現在不流行這個了,時代過去了。當年我們的祖先,大部分都遠渡重洋去美國,只留下我的頑固叔叔這支血脈,現在他無子繼承家業,便將這裡給了我——總不要便宜政府了,不是嗎?」和人類在一起,謊言總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請繼續說下去。」栗髮女孩不客氣的說。
「繼續?」羅德歎了口氣,「親愛的,沒有繼續了。孩子們,所以我站在這裡,為你們開了門,要不然你們真的要去拍恐怖片了。」
「你是下午來的嗎?」克麗絲問。
羅德和傑克事實上沒比他們早來多久,不過深夜到古堡來,聽起來太可疑了,所以羅德堅持自己是下午來的。
「你筆記本上的字跡才剛剛乾。」克麗絲還是覺得不對勁,「你沒有開燈,是怎麼寫字的?」
真是細心的小姑娘,羅德在心裡抱怨著。事實上,他剛才的確是正在記錄需要維修的地方,但他可是血族,不需要燈光就可以看清楚任何地方,他的視力比人類好上一百倍。
面對心細如髮的女孩,羅德應付起來還真是有點吃力,「事實上⋯⋯筆記本上的項目是我剛才總結出來的,由我管家代筆,他可以閉上眼睛寫字——作為管家,總得有幾項看家本領不是嗎?」說著他將傑克推出來。
傑克淡淡地看了克麗絲一眼,「是我寫的。」他說。
克麗絲抿了抿嘴,看起來似乎有些害怕傑克。如果在陽光下,他也許會令許多女性趨之若鶩,但在這陰森的古堡裡,他那與生俱來的冷漠和高貴,就讓人覺得十分疏遠和害怕。
話說回來,這個黑髮男人的氣質倒是比較適合當這個城堡的主人。克麗絲這樣想著,剛想開口再說什麼,卻被瑞肯打斷了。
「不要說這些了,他們畢竟幫了我們。」瑞肯看了羅德和傑克一眼。「傑夫發高燒了,有可能是傷口發炎了,你們有沒有藥?」
「什麼?」克麗絲走過來,在傑夫身邊蹲下,面露擔憂。
在營地遇襲的時候,一切都太突然了,不管平時處理事情有多麼冷靜,那時她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隻只會在傳說中出現的三頭犬朝她撲來!幸虧平時最膽小的傑夫及時將她推開,她才撿回一條命。
當時蘭和詹斯特立刻從火堆裡拿了燃燒的火炬過來,逼開正想咬傑夫的三頭犬,但傑夫的腳還是被牠的利爪劃傷了,直到瑞肯用刀子傷了牠,他們才有機會逃離。
「傑夫。」想起那些驚險的經歷和友人救了自己的舉動,克麗絲就覺得內疚又難過,她輕聲呼喚她的夥伴,但對方只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他的體溫過高。」詹斯特著急地看向眾人,「你們有帶藥出來嗎?」
由於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他們只匆匆拿了一、兩個背包就跑。現在他們終於記起來需要翻背包了,但背包裡一點藥也沒有,八成是把藥品的背包留在營地了。
「怎麼辦?!」眾人面面相覷,沒有藥品就沒辦法阻止傷口感染發炎,要是傷口繼續惡化,可能會讓傑夫送命的。
照理說傷口不會這麼快就發炎,但對方是三頭犬的話就不好說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也許牠活了很久,無論是毛髮還是爪子上都有大量的細菌。
「該怎麼辦?」凱莉一下子沒了主意,看向羅德。
「讓我看看。」羅德走向傑夫,瘦高的蘭則退開來,讓他查看傑夫的傷。
羅德在男孩的腳邊蹲下,聞到了甜美的血腥氣息。剛才大廳裡就一直縈繞著這種淡淡的甜美味道,現在靠得更近了,讓羅德幾乎喪失自制力,他感覺到自己嘴裡的獠牙蠢蠢欲動。
他努力將慾望壓下,然後查看傷口。對方的牛仔褲幾乎被撕裂了,傷口的面積非常大,不僅僅是被利爪抓開,大概還被石頭樹枝之類的東西劃到,他肯定跟三頭犬的毛皮來了個親密接觸——那傢伙估計幾百年沒洗澡,上面肯定什麼細菌都有,不發炎才怪。
「不能讓他待在這裡。」羅德站起來,「大家幫忙把這個小胖子抱到樓上的客房。」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克麗絲皺著眉,「那些封閉房間的灰塵更多,會加重病情。」
「有幾間乾淨的,我們下午整理出來的,」羅德朝她露出一個微笑,「地上太涼了,他不能睡在地上,尤其這裡是大理石地板,冷得要命。好了,大家都上樓吧。」
「那隻⋯⋯狗會進來嗎?」克麗絲依然不放心,「樓上會讓我們無路可逃。」
「妳有槍,親愛的。」羅德走過去輕輕搭上克麗絲的肩膀,卻被女孩用肩膀抖掉,他尷尬的晃晃手。「如果那隻狗來,妳可以開槍殺了牠,為了自衛和妳的朋友。」
「⋯⋯牠怕槍嗎?」蘭不確定的問。
「牠當然會怕,你們應該早點將槍拿出來。」羅德露出一個笑容,理所當然的說:「這樣牠就會表現出像條狗的樣子,狗不該這樣追著人跑。」
克麗絲雖然還擺出一副抗拒和不信任的樣子,但是她的同伴們已經開始把昏迷的傑夫往樓上抬,蘭還在跟凱莉抱怨傑夫太重了,瑞肯和詹斯特則在商量著該去找點什麼藥,最後克麗絲看了羅德一眼,沉默地跟著眾人往樓上走。
「怎麼辦?」傑克看著往樓上走的年輕人,問羅德。
羅德看了看窗外,正好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他側頭對傑克說:「隨便吧,明天就送他們離開,希望別給我們找麻煩。」
「我現在就可以送他們出去。」傑克皺皺眉頭說:「這些孩子看起來肯定不會安分,說不定會亂翻東西。」
「我不介意。」羅德搖搖頭說。
傑克歎了口氣:「他們會發現這裡的世界跟書本上的世界不一樣。」
「沒關係,他們會忘記的。」羅德柔聲說著,他拍拍傑克的肩膀,「你放心,他們不會打擾我們。」
「希望如此。」傑克看著站在二樓的走廊等待的孩子們,語氣放軟,「他們看起來嚇壞了,我去給他們準備點喝的。」
羅德朝他點點頭,然後走上樓梯,帶著這群孩子們走到他們剛收拾好的客房。
「這裡沒有電,所以只好用蠟燭。」他的手裡拿著燭臺帶領他們走在厚重的暗紅天鵝絨地毯上,它被鋪在二樓的客房區。
客房區是這座城堡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在戰爭的年代,這裡也會有人類造訪。這樣說好了,如果你是血族想取命的對象,那麼根本沒有機會走進這座城堡,所以如果是住在這裡的客人,艾爾特家肯定會保護你的安全。
「男孩一間、女孩一間好嗎?」羅德轉頭問:「還是每個人一間?這裡房間很多。」
「兩間就可以了。」克麗絲說。
「給病人一間吧,」一直沉默的瑞肯開口。
羅德看了他一眼,「我也這麼覺得。」
「我來照顧他。」克麗絲說。
「噢,你們都需要休息,別擔心,我的管家去找藥了,明天我會讓他送你們離開。」羅德輕輕推開旁邊的一扇門說:「讓受傷的孩子睡這裡吧。」
他率先走進那個房間,點亮桌子上的蠟燭,「把那孩子放到床上吧。」
聞言,幾個人抬著傑夫放到柔軟的床上。
羅德和傑克來的時候只稍微整理了一下,這裡就可以使用了。城堡在荒廢之前似乎已經被魔法封印起來。這不是羅德做的,可能是管家離開前為艾爾特家做的。
羅德和傑克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二樓和三樓沒有什麼灰塵,不像一樓荒廢得那麼厲害,那麼表示魔法陣的中心應該在這兩層樓之間,至於具體的位置,羅德還沒有時間去找。
不過話說回來,先留著它也好,因為以這個城堡為中心的領域裡不止有三頭犬,還有更多只出現在傳說中的生物,他可不想這些孩子再受驚嚇了。
「他的傷勢有可能會惡化⋯⋯」克麗絲拿著燭臺端詳傑夫腿上的傷口,「他高燒不退,我得找冰水給他降溫,如果可以的話⋯⋯」她抬起頭問羅德,「這裡有抗生素嗎?」
「我們是有準備一點東西過來的,我會讓管家去拿藥⋯⋯」羅德想了一會說。其實城堡裡根本沒有現代的藥品,不過治療被三頭犬抓傷或者咬傷的藥倒是有。「不要擔心,我們會有藥的。」
「我想去營地拿藥。」克麗絲想了一會,不太放心的說。
「別、別,親愛的。」羅德迅速說:「妳已經很累了,我會拿藥來的,給我點時間,親愛的。」
「那有毛巾和冰水嗎?」這次換凱莉開口,「傑夫需要降溫。」
「我會準備,親愛的,」羅德露出一個他招牌的溫和笑容,安撫眾人,「來吧,我先安置你們的房間。」
見狀,幾個人跟著羅德走出傑夫的房間。
羅德開口問:「右邊的給女孩,左邊的給男孩,好嗎?」
「好的。」幾個年輕人應答。
羅德幫他們的房間點好蠟燭,然後在走廊上告訴他們,「別亂走,就待在這裡,你們一定很累了,所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送你們回去,好嗎?」
幾個人點點頭,臉上都有疲憊的神色。
「後面的房間——」羅德指著緊鄰著他們房間的幾間房,「如果不喜歡和別人睡一起的話,你們也可以睡到後面的房間,那裡都很乾淨。不過最好別離開這裡,不要下樓也不要上樓,知道嗎?」
他們繼續點了點頭。
羅德暗歎了口氣,「好了,去休息吧,祝你們有個好夢。」
「那傑夫⋯⋯」
克麗絲話還沒說完就被羅德打斷,「我會去拿藥,妳需要休息,親愛的。」
這時候樓梯傳來腳步聲,羅德轉頭看到傑克端著托盤過來,上面放了幾個精緻的瓷杯,並散發出甜蜜的奶茶香味。
「喝點熱奶茶,你們會需要。」傑克柔聲說,並且體貼地將杯子放到他們的房間裡,也給傑夫準備了一杯,就放在他床頭。
羅德在和這些孩子告別之後,跟著傑克上三樓。
三樓還是老樣子,陰暗但是華麗,月光從玻璃窗裡灑進樓梯前的會客廳,而羅德坐在沙發上,傑克給兩個人倒了咖啡。
「他們闖入了私人土地。」羅德率先開口。
傑克點點頭。
羅德猶豫了一下說:「照理說,我可以殺了他們,我曾告誡過這附近的人類,不要踏足艾爾特家的城堡,要不然等待他們的會是成為食物的命運。」
「沒錯。」傑克繼續表示認同。
「他們的血會流入我們的水晶杯,他們的肉體會成為其他種族的食物,」羅德將雙手交握,不滿的說:「我和那些人類簽訂了契約,他們不應該違反,不管時間過了多久。」
「所以你要殺死那些孩子嗎?」傑克柔聲問,像只是在問「你要殺死那隻螞蟻嗎」。
「艾爾特家的城堡是血腥和恐懼鑄成的,」羅德低頭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說:「你記得這句話嗎?在我的領地上,人們總是這麼說。」
「沒錯,我記得。」傑克拿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
Chapter 3 魔精的突襲
月光柔和地灑在羅德身上,和他金色的髮絲上,就像漾動著的柔和陽光,照亮了這片陰森的黑暗角落。
他的五官精緻而俊秀,月光在他臉上形成陰影,仍可以看到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就像秋日的天空一樣清澈悠遠。他的唇薄而柔軟,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容易親近。
但傑克知道,事實通常是跟外表不同的。
雖然羅德看起來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自從他們來到這座城堡,他時常會這樣一言不發地陷入沉思。
其實傑克也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一段時間,從與教會的戰爭開始,這裡一直是教會攻陷不下的陣地前線,艾爾特家為血族保護了北方。雖然那個年代到哪裡都算不上和平,到處都有吸血鬼獵人和上帝的信徒,但是北方因為有了艾爾特家而比別的地方好多了。
血族總是這樣稱呼艾爾特家——「北方的守護者」或者「固若金湯的要塞」。艾爾特家能從沒落貴族直至聲名鵲起,大部分血族都認為是有傑克坐鎮的關係,但無論如何,艾爾特家的名聲日益攀升是事實,這狀況一直到他們兩個人離開。
想到這裡,傑克的手指不禁緊了緊,他想起羅德如何苦苦哀求,如何向撒旦發誓⋯⋯於是他跟著他一起離開了。之後就是幾百年的顛沛流離,幾乎所有血族都在背地裡詛咒他們,所有人都對他們徹底失望,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擁護了一個無能又無責任感的王⋯⋯
忽然手指被人輕輕地握住,他抬起頭看到羅德正握著他的手,那雙湛藍的眼睛看著他。
周圍如同墓地般安靜,他們都沒有點蠟燭,光明與否與他們無關,他們不需要光明,他們本來就隸屬黑暗,只有黑暗才能讓他們感到安全。
「傑克。」羅德輕輕地開口,「你剛才⋯⋯」
「怎麼了?」傑克放下另一隻手裡的杯子,「我在想一點事情。」
「不,沒什麼,」羅德搖了搖頭。
傑克從他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輕輕地蓋到他的手上,「我知道,你也想起以前的事是嗎。」
羅德沉默著沒有說話,因為傑克說的是事實,他也想起過去的事情,那些事情近得就像發生在昨天。
好像昨天晚上,他才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舞會,邀請了附近的血族領主,以及他們美貌的家眷們。一樓的大廳燈光交錯,賓客們跳著舞,他們一個個美貌動人、年輕而富有活力,血宴最後,他們飲著鮮血狂歡,並一起向撒旦讚美,祈禱永不天亮。
好像昨天晚上,他還和他的僕人們生活在一起,而奧雷爾會拉著艾麗莎整座城堡亂跑,並興致勃勃的告訴他今天發生的趣事,他會一邊撫摸有著女人身體的蜘蛛,或者替他看門的三頭犬,仔細的聽奧雷爾說話,接著將他們兩個都抱在懷裡,而他的管家則在身邊為孩子的敘述做補充。
好像昨天晚上,他還淪陷在傑克的懷抱裡,親吻和做愛,為了剛剛得到的勝利而興奮。教會又一次落敗,他知道明天醒來,所有的北方血族都會讚揚他,為他舉杯,而「艾爾特」這個姓氏將會深深留在血族的歷史上,不再只是個沒落的小貴族。
可是轉眼間,他還是坐在這裡,對面坐著克瑞塔家的傑克,對方一如百年前的溫柔,但是他的城堡裡,空空盪盪。
沒有宴會、沒有孩子,沒有寵物也沒有僕人,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在他背叛了他們之後,那些人都遠走他方,並以艾爾特家為恥,暗自詛咒他的一切,不再愛戴他,也不再祝福他。
在幾百年以後,他回到這裡,只有傑克與他在這裡飲用咖啡。
他們沒有任何改變,月光下的他們一如過去年輕和美貌,指尖柔軟,面容俊秀,但他的城堡只保留了兩層,別的地方遍佈蛛網,而所有血跡都已經乾涸,甚至消失⋯⋯艾爾特家的石頭只是石頭,裡面沒有血,也沒有恐懼。
「我有那麼一會兒,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離開。」羅德輕聲說著,「奧雷爾和艾麗莎還是在整座城堡裡跑來跑去,沒有煩惱和痛苦、沒有擔憂和愛情,他只有我和艾麗莎。」
傑克安靜地看著他,他很少在羅德的臉上看到憂傷,而現在這種表情讓他看著心疼,他握著他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況且,羅德從來不需要他的安慰。
「可是現在,奧雷爾失去了我,也失去了艾麗莎,失去了生命中的摯愛,他離開了這片戰爭不止的土地,去了海洋的另一邊,在那荒蠻的地方陷入了沉睡⋯⋯」羅德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愛他,可是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他身邊,我給了他歡樂,但是沒有為他分擔痛苦⋯⋯」
「噓,噓,別這樣⋯⋯」傑克坐到他身邊,將他摟在懷裡,「那不是你的錯。」
「可是⋯⋯」
「那是他人生中必須經歷的一門課。」傑克柔聲安撫,手指輕輕撫摸他金色的頭髮,「他待在這座城堡裡,就像籠中的小鳥一樣,所看到的永遠是幸福⋯⋯但是外面的天空才是真實的,他必須後退,才能前進,然後才能在幸福來到的時候,抓住它。」
羅德沉默地靠在傑克的肩膀上,對方的柔情讓他的身體放鬆下來。
「在夏威夷看到奧雷爾的時候很驚訝對嗎?」傑克繼續說:「他被人背叛,嘗到了背叛的苦果,但是有人在保護他,那個人會為了奧雷爾不顧一切,你看到了,不是嗎?」
「⋯⋯那孩子不聰明。」羅德不滿地扁扁嘴,他說的是韓寂為了救奧雷爾而打算輸血給他的事情。
「噢,你這麼說可不公平。」傑克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那孩子的身體裡流著克瑞塔家的血,至少對待愛情,我們總是一心一意,始終如一。」
「你在對我表白嗎?」羅德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
「前車之鑒,下次你受傷的話,我會學乖一點。」傑克也露出笑容,「至少不會自己失了血,還被你責備。」
羅德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滑過傑克堅毅的下巴,緩緩地劃過喉結,落在他的鎖骨中央來回摩挲,「我記得你的口氣。」他忽然說。
「什麼?」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看不起艾爾特家。」羅德不滿地說。
「為了這件事情,我對你說了快一千年的抱歉了。」傑克輕輕抓住在他鎖骨亂動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他可不想讓慾望沖淡他們現在談話的氣氛,他們有好一段時間沒這麼好好聊過天了。
「啊,對了!」
懷裡的人忽然推開他站起來,一下子就結束了他們之間溫馨的氣氛。
「我還得給那個小胖子找藥。」
「什麼?」傑克一下子有些會意不過來。
羅德伸了個懶腰,「我要去找一下治療三頭犬咬傷的藥。」
「他沒有被咬傷。」傑克不甚在意的說:「他只是被爪子劃傷了。」
「也許有唾液沾到他的傷口了。」羅德攤了攤手,「你知道,那條狗總愛亂流口水,被牠的口水滴到可不會只有細菌感染那麼簡單,我覺得小胖子有發病的前兆。」
雖然嚴格來講,他並不知道被三頭犬咬到算什麼病,但他確實有專門的藥,那可不是人類的藥物能解決的。
「⋯⋯現代狂犬病疫苗有用嗎?」
「我猜沒用。」羅德聳聳肩膀,「那可是我的看門犬啊,再說一時半會去哪找疫苗。」
「所以?」傑克不禁皺起眉頭,明顯的不悅。
「所以呢⋯⋯」羅德彎下腰,親吻傑克的唇,「你可以先回房間,我把藥給小胖子就回來。」
傑克伸手將他摟到懷裡,「他們闖入你的城堡,就算死了也不算我們犯規。」
「噢,可是現在處於敏感時期。」羅德繼續親吻傑克的唇,「出一點差錯都會被議會的人揪住不放,我可不想冒這樣的險。」
「好吧。」傑克很有自制地放開對方誘人的身體,「靜思會讓慾望消散,我覺得自己應該相信這句話。」
「你可以的。」羅德笑了一下,轉身迅速離開。
基本上藥品不會放在二樓和三樓,以他離開時候的印象,得去其他地方找。
他走到二樓的時候往客房區的走廊看了一下,走廊上蠟燭還亮著,如果那些孩子注意到的話,會發現這裡的蠟燭如果不是吹熄,是不會燃盡的,因為蠟燭被施了魔法。在那個年代,魔法就像空氣一樣正常,直到人類見識到魔法的可怕,才開始依賴科技。
他緩緩地走下樓梯,到了一樓大廳,這裡和二樓、三樓完全不一樣,忠實呈現腐朽和歲月逝去的蒼涼。
羅德站在空曠的大廳,頭頂上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還在,可惜不再閃亮,漂亮的水晶已經被時間磨礪到不再折射出燦爛的光線,它們被灰塵覆蓋,也許再過一些時間便會墜落,破碎成一堆垃圾。
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平整而沉靜,冰冷得一如它的本質。他站在樓梯上,才頓覺自己家的客廳原來這麼寬敞。還記得有段時間,他曾經煩惱大廳太小,而他有很多的客人和僕人,這裡會顯得窄小而擁擠,他甚至考慮擴建客廳,不過這一直只是想法,沒有等到實現的那一天。
羅德輕輕搖頭,讓回憶從腦中離開。他得去找藥了,以前有很多人因為三頭犬而喪命⋯⋯對了,奧雷爾也受過傷,不過三頭犬造成的傷對血族沒有傷害,傷口只會比一般的傷口癒合的慢一點而已。
想到這裡,羅德轉身走出大廳,走出門外。
他想,也許在找藥前先去看一下三頭犬好了。
門前是一片柔軟的草地,初夏的天氣很適合它們生長,在天氣好的日子,他、傑克、奧雷爾,和艾麗莎會在這裡休憩,看看書或者進行一些娛樂節目,那段日子美好得就像是在夢中一樣。
他站在草地上回憶過去,直到一聲低低的叫聲打破他的回憶,隨之而來的是另外兩聲叫聲。
羅德轉頭看見巨大的三頭犬朝自己跑來——之前那些孩子看到的三頭犬就是牠。
三頭犬幾乎和奧雷爾一樣高,三顆頭都面露猙獰,血紅色的眼睛像會帶來地獄的詛咒。牠小跑步到羅德的面前,像以前一樣低下頭。
見狀,羅德的嘴角不禁輕輕翹起,伸手撫摸三頭犬其中一顆頭的頭頂,「好久不見了。」
三頭犬發出低低的嗚咽聲,眼睛彷彿享受一樣微微瞇起來。
牠守護這座城堡幾百年了。羅德歎了口氣,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牠留了下來,即便他之前還在想怎麼除掉牠,牠依然沒有離開⋯⋯剛才他還為城堡裡只有兩個人而傷感,而他現在發現自己還有一條狗,是應該珍惜了。
畢竟,這世界不會再有第二隻三頭犬了,因為地獄之門不再打開,撒旦和天上的諸神一樣,離開了人類,也離開了血族,信仰在以前無比強大,而現在,信仰只是信仰而已。
他溫柔的撫摸牠的頭,「你傷害了人類,以後可不行了⋯⋯噢,你好久沒洗澡了,明天送走那些人以後,我該好好給你洗洗澡。」
不過實際上,他以前沒有幫三頭犬洗過澡,原本都是他的管家一手包辦,看來他只能指揮牠自己去河裡把自己的三顆頭洗乾淨了。
忽然三頭犬把其中兩顆頭抬了起來,血紅色的眼睛直勾勾注視著紅豆杉林,喉嚨裡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羅德側頭看向那裡,隨即聽到翅膀拍動的聲音,雖然細微,但他耳力很好。
夜幕下,明亮的月光灑在兩道從紅豆杉林飛出來的影子身上,見狀,三頭犬朝那個方向低低咆哮兩聲,接著朝影子衝了過去。在很久以前,牠就被賦予保護這裡的使命,這裡是屬於艾爾特家族的土地,牠一千多年來從未忘記使命。
那兩道影子移動的很快,就像捕食中獵鷹的影子,帶著強烈的殺意飛馳過來,越過三頭犬向羅德撲近,他們的動作流暢而迅速,飛行中沒有停留,以人類的肉眼根本看不清楚那黑影到底是什麼。
但羅德能看清楚,他能在漆黑的夜晚看到燈芯草隨風微微擺動,也能看到獵豹疾馳而過的優雅身形,所以那兩個東西在他眼裡一清二楚。
傑克站在三樓的窗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種體型很小的魔鬼,只有正常人類四分之一的身高。
正確的說,這種生物雖被人們冠上魔鬼之名,其實並不屬於任何一種,只是看起來像而已。他們像傳說中的惡魔一樣擁有像蝙蝠的黑色翅膀,能在夜空中飛翔。
他們的手指和腳指都很長,銳利的指甲足以劃破人類衣服和皮膚,就像刀刃一樣鋒利,而他們的腿很短,因為很少在陸地上活動,大多生活在沼澤邊。
在更久遠的魔法年代,他們大多是法師召喚出來的低級魔物,負責擔任信差或者偵查員——被人類稱為魔精。
魔精們向羅德俯衝,伸出銳利的長爪。這些東西活的時間越長,指甲就越鋒利,甚至能切開人類的頭骨。
羅德伸出手,動作準確而優雅,一下子抓住衝在最前面那隻魔精的腳,一把將他從半空中拽下來,對方的手立刻抓住羅德的手,想以長爪反擊,但銳利的指甲就像戳在堅硬的岩石上裂開,甚至斷了一片。他的腳大概被羅德拽斷了,痛得尖叫不止,他的同伴緊隨在他身後再次攻擊羅德。
羅德這次沒有抓住他,他離他太遠,但這並不表示羅德就拿他沒辦法。羅德朝魔精伸出手,修剪整齊的指甲一下子暴長,以人類肉眼能看到速度一下子伸長了一公尺多,戳穿了那隻魔精。
魔精掙扎尖叫著,發出像脖子被掐住的雞一樣的叫聲,連張開的、連接骨翅的薄膜也被戳穿。
羅德的指甲很快就縮回原本修剪整齊的樣子,看起來毫無殺傷力,他身邊的三頭犬則一口咬住了那隻從半空掉下來的魔精,咬斷他的脖子。羅德手上的那隻魔精也被他輕易解決,屍體一樣交給三頭犬。魔精的味道雖然不怎麼樣,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環顧周圍,他剛才的動作迅速,那些魔精雖然發出了一點聲音,但應該沒有影響古堡裡的客人。他再次摸了摸三頭犬的頭,轉身想走回城堡裡,一抬頭看到了傑克在窗戶看自己,隨即露出一個飽受驚嚇的表情。
傑克輕輕歎口氣,離開窗邊。
你搶了魔精的表情!傑克心想。

散完步,羅德走進城堡重新尋找治療小胖子的藥品。
老實說,吸血鬼和血族都不會生病,但人類很容易生病。普通的小病也會造成死亡,有些疾病還會傳染,如果放任不管,食物就會死去、短缺,所以呢,雖然是艾爾特家的城堡,也會有醫生和藥品。
他還記得那時候藥品大都由家庭醫生保管,但管家那裡也會備有一些常用藥品,其中肯定包括治療三頭犬咬傷的藥。
羅德走到管家的房門口,愣了愣,很快就發現房裡有人類的氣息。
他輕輕推開門,果然看到一張驚惶失措的臉。
「我以為妳該休息了,」羅德柔聲說。
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叫克麗絲的女孩,她有漂亮的臉和栗色長髮。他看得出,她是這群孩子的領袖,那些孩子似乎都很聽她的話。
「我⋯⋯」女孩咬咬唇,似乎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沒有去睡覺,或者照顧傑夫。
她的手裡拿著手電筒,似乎正在管家的房間裡尋找什麼。
「妳在找⋯⋯什麼東西?」羅德輕聲問。他的眼睛飄過管家留下的物品,其實這裡乾乾淨淨的,管家在離開前應該都整理過了,不知道那些藥有沒有一併整理掉?
「沒什麼。」女孩移開視線,小聲地回答,「我只是不放心,所以想為傑夫找藥,畢竟他是為了我而受傷。」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羅德走近克麗絲說:「不過我說過我會負責。」
「可是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她猶豫了一下,倔強地抬起頭,「傑夫看起來很痛苦,我希望能幫上忙。」
羅德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看他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服,「我想你跟你的管家也沒找到藥,所以才沒拿去給傑夫吧,那剩下來的方法就是找找看城堡裡是不是有剩下什麼可以用的藥,也許你叔叔有留下一些什麼。而我覺得,你也是下午才來這裡的,對這裡也不熟悉,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找快⋯⋯」
羅德偏偏頭,藍色的眼睛看著克麗絲,對方看起來很緊張,好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在等待判決。「妳說的沒錯,為什麼不呢,這麼可愛的小姑娘願意幫助我。」
聞言,克麗絲明顯鬆了一口氣,她握緊手電筒,「那麼就從這裡開始吧,這裡⋯⋯原本是什麼房間呢?」
他用打火機點亮了蠟燭,讓整個房間明亮起來,「我想,這裡應該是管家住的地方。」
克麗絲藉著燭光打量房間,不由得輕聲讚歎,「很漂亮啊!管家住的地方都這麼漂亮了,那主人的房間一定更加漂亮。」
這是一間寬敞的房間,窗戶上掛著繡上金絲的精緻窗簾,而窗邊緊鄰一個高大的書架和原木書桌,桌面上僅剩的幾樣東西也擺得整齊,房間裡還擺有一張鋪上白色蕾絲桌巾的圓桌和椅子。蕾絲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但仍可以看出它曾經很精緻,在那時候應該價值不菲。桌上有只花瓶,裡面插了幾枝看不出品種的枯枝,也許它們曾經熱情地盛開,但是現在只剩殘骸。
羅德笑了笑,「找藥吧,小姐。」
克麗絲點點頭,找到類似藥罐的東西都會詢問羅德,是不是他們要找的藥。
一段時間過後,她失望的問:「這些都不是嗎?」
「都不是,」羅德一一檢查,「這些只是普通的藥。」
「我懷疑這城堡廢棄的年代是否有抗生素之類的藥。」女孩沮喪地看著那一盒子藥。
「相信我,雖然這裡看起來很像廢墟,但那只是因為我叔叔太孤僻了,住在這裡的時候很少跟人往來,所以只有他生活的範圍比較乾淨,但怎麼說,他也會準備一些藥品,別擔心,我知道要找什麼。」如果這裡沒有,那麼肯定在醫生的藥房。城堡裡養著三頭犬,所以這是必備的藥品,雖然他不可能這麼跟女孩說。
「說起來⋯⋯這座城堡的歷史一定很長了吧?」她好奇的問。
聊起城堡,羅德比較有興致一點,「沒錯,很高興妳跟我聊起這座城堡。幾百年前,這座城堡可是北方最漂亮和最悠久的城堡之一了。」
「但它剛建成的時候不是這樣對嗎?」克麗絲翻動著書架上剩下的幾本書,雖說是剩下的,但這些書大多是珍貴的孤本。真不敢相信一個管家也會有這麼多書,「我有看到擴建的痕跡,我猜它原來是建於十五世紀之前,對嗎?」
「哦,正確地說,它從十世紀就存在了,原本只有一座小城,很多地方的確是後來擴建的。」他很高興有人對他的城堡感興趣,畢竟大多數人已經不再敬畏這裡,而更多的人選擇遺忘。
「我看得出來,」她轉過頭說:「十世紀的時候,人們還很迷茫,掠奪和打仗被認為是最光榮的事,而種田則是懦夫的行為,那時候的城堡還是以防禦為主,不會有太多裝飾。」
「的確如此。」羅德由衷地說:「這種情況直到十一世紀才得到改善,不可否認,教會起了絕大的作用,就這點來說,我還挺感謝教會的。」
從十一世紀開始,教會教化人們脫離野蠻的習俗,宣導純潔的生活。要求神職人員堅持獨身主義,把慾望解讀成罪惡,宣揚禁慾、鄙視金錢、反對奢華,並倡導所有歡樂都是罪惡。
教會不僅透過傳教士進行宣傳,還透過國家政權和教廷權力進行懲戒。這個時期殘暴好戰的野蠻之風已不是主流,而禁慾之風盛行。不過老實說,雖然這時期的生活自由而食物不匱乏,但羅德更喜歡十四世紀以後的世界,當然,那段時間也是與教會衝突最激烈的時候。
死亡每天都發生,人類和血族不斷付出代價,為了想獨佔世界的夢,爭鬥永不停歇——也許這樣才有趣,羅德心想。
無論是恐懼還是憎恨,都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活著。如果昨天和今天一樣,今天又和明天一樣,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那麼生命如此漫長的意義又在哪裡?
羅德輕輕地勾起嘴角。世界,果然要這樣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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