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689
蕩婦閨女之《灶花撲閻王》
出版日期
2013/10/16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她是因為他兒子偏好她的手藝,喜歡跟她姪女玩在一起,
他又這麼疼兒子,還相當誠懇的請求,才會答應到閻府當廚娘,
這也才發現在豪門生存比上街討生活還難,
不僅大房鬥二房鬥得兇,就連她們下人也得處處提防被算計,
幸得他不時提點,她才能夠每次都化險為夷,
所以當她得知他的兩位兄長有可能是被大房那邊害死的,
而他的斯文溫吞只是為了調查出真相的保護色,
馬上激起她的心疼和正義感,極有義氣地配合演出——
任由他手來腳來嘴來,好營造出他只在乎私情、沒出息的假象;
為了掩護他出外查線索,她一個人躲在他的房內,
假裝兩人濃情密意得下不了床,連飯都沒空吃……
然而不知是習慣成自然,還是他的擁抱親吻真的太過美好,
讓她對總是溫聲軟語的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甚至覺得若有需要,她嫁他都行!
井上青
淡泊名利,隨遇而安,住在桃花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喜愛吃,台灣是個美食的天堂,不吃對不起自己的胃,
吃了對自己一直瘦不下來的身材過意不去,真矛盾。除了吃,還種些花花草草。
苦盡真能甘來?

心理學家觀察過,如果有兩個小女孩,一個長相平凡,另一個甜美可愛,她們犯了相同的錯,外表美麗的會較容易得到原諒,認為她犯錯情有可原,但靠外表取得優勢這一招也不是百試百靈,大多數的人們會希望外表好看的人內心也一樣美好,用高標準來看待他們,一旦犯了錯,扣分的幅度也會比長相平凡的人多,在這種時刻,美麗的外貌就不是優點,而是一種原罪。
就像瑪奇朵這次的古裝新書蕩婦閨女之《寡婦上爺床》,女主角長相美豔,卻沒有為她的人生帶來好處,反而導致她一再被欠下賭債的父親賣掉換錢,前後嫁了兩次丈夫都過世,而且走到哪都被當狐狸精,但女主角的堅強讓她走過了苦難,摘到了甜美的幸福果實。男主角在邊關戰敗,侯府被封時,女主角的不離不棄,甚至到邊關尋他,讓他深深的感動,也終於看見女主角內心的美好,進而交付了一顆真心。
而甜檸檬十月主題書「蕩婦閨女」的另外兩本──井上青的《灶花撲閻王》、香彌的《花魁鬧豪門》女主角們也是遭遇各種苦難,卻仍堅強的走過一切。
在《灶花撲閻王》中,女主角被六十歲老頭看上,經營的小餐館被迫關門,還得離鄉背井,好不容易找了份廚娘工作,卻因為一個不小心跌進二少爺,也就是男主角懷裡,成了蓄意勾引他的蕩婦,更慘的是腹黑男主角為了誘出先前想暗算他的凶手而對此事加油添醋,刻意渲染……
而在《花魁鬧豪門》中,女主角身為花魁,心底卻只有前未婚夫,可誰知,與前未婚夫再見時,對方卻已經娶了尚書之女為妻,她只能裝冷漠、裝陌生,但對方卻還是一直注意著她,之後,她才發現他的岳父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令她決定復仇,搶回心愛的男人,不再認命……
想知道三位女主角如何堅強面對一切,終於苦盡甘來,抱得良人歸,10/16別錯過井上青甜檸檬系列689蕩婦閨女之《灶花撲閻王》、香彌甜檸檬系列690蕩婦閨女之《花魁鬧豪門》、瑪奇朵甜檸檬系列691蕩婦閨女之《寡婦上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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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浦城縣內最熱鬧的大街上,有間規模不大的「黨家食肆」,原本人潮絡繹不絕,用餐時刻幾乎是座無虛席,但自從三個月前大廚黨英寶去世,休館一個月後重新開張,客人明顯銳減,接手的二廚好不容易靠著真功夫拉回老顧客,可這一個多月來,上門找麻煩的人比用餐的顧客還多。
原因無他,只因為接手的二廚是個才十九歲的貌美女子,想欺壓強佔黨家食肆的匪類不少,覬覦其美色、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是不計其數。
不過,黨家閨女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是哪一個說要收保護費的,給我滾過來!」正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的黨紗月,手握屠刀,氣呼呼的吼著。
客人點的菜單堆了一疊,她已經忙得團團轉,這會兒問她姓啥她還不一定能馬上回答得出來哩,竟然還有人敢在這個時候來找麻煩,不想活了是不是!
「黨老闆,就那個!」新來的店小二躲在她身後,指著坐在靠近門口的那名粗漢。
黨紗月看去,心頭陡地驚了下。這回來的這個塊頭也太大了些!不過驚歸驚,她面無慌色,故作鎮定之餘,反吼得更大聲。
「喂!你還不給本姑娘滾過來。」她手中的屠刀直指一臉發愣的粗漢。「就是在說你,快滾過來!」
她打小就跟著爹娘在家鄉賣吃的,生意一好,不乏有上門找碴的敗類,爹娘身體力行,諄諄告誡,遇強不能示弱,得比對方更兇更惡,要不,準被人家吃死死。
想當年,她娘可是出了名的潑辣,咧咧罵起,那可是會嚇跑一整街的人,可惜兇得太過,連客人都罵,導致生意一落千丈。
七年前爹娘死後,大哥帶著她來到浦城縣落腳,開了這間食肆,雖偶有小雜毛上門搗亂,不過都被大哥靠著粗厚的體型和遵承父訓「遇強不能示弱」,輕鬆弭平,這七年來,黨家食肆倒也算風平浪靜,安穩立足。
這期間大哥還娶了個美嬌娘,原以為他們一家可以快樂過生活,可惜五年前大嫂生茵茵時難產過世,原本開朗的大哥變得憂鬱不多話,三個月前生了場重病,撒手人寰,把這間食肆和五歲的茵茵都留給了她。
為了謀生活,再苦、再累、再怕,她都得咬牙撐下去。
粗漢來到她面前,兩手頂住腰際,兩條粗腿重重的往地上踩定,嚇得一旁客人往更裡邊縮,就怕遭到池魚之殃。
「從今天起,妳這間黨家食肆每個月交給我十兩銀子,我包管妳生意興隆,萬事太平。」
黨紗月兩眼往上一瞪。沒辦法,這粗漢塊頭太高大,依她目測,他至少比她高出兩顆半的頭。
然而他再高,也沒她的火氣高!她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好手好腳不找正經事做、專門剝削他們這些辛苦人血汗錢的匪類。
手中的屠刀狠狠地往桌上砍去,她大喝著,「十兩沒有!要砍手砍腳砍頭隨便你!」
粗漢被她更勝男人的氣概給嚇愣住,頓時無語。
見狀,黨紗月乘勝追擊,學起她娘潑婦罵街的架勢。「我說你呀,一個大男人的好手好腳不去工作,專門來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你羞不羞,你還有臉見你家祖先沒?你一開口就要十兩,我家店小二每天忙上忙下招呼客人,走得兩條腿都快斷了,也沒閒功夫多喝一口茶水,他一整個月的薪給有十兩沒?沒!」她單手扠腰,一會兒指粗漢,一會兒指躲得遠遠去的店小二。「店小二做個半死都沒十兩,你憑什麼一開口就跟我要十兩,憑什麼!」
粗漢早從同業口中聽聞黨家食肆的女當家潑辣兇狠,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嗆辣得很。
「憑、憑我有能力……呃,確保妳這黨家食肆,安然無事。」
「你們這些街頭蟑螂不來鬧就不會有事,這十兩我給你不如給官府。」黨紗月怒嗆回去,「昨兒個我才送十兩給一位鼎鼎有名的捕快,我已經叫人去請他來了,你要是再不走,就等著被抓去牢裡關。」
黨紗月的話才一說完,門外就傳來五歲的茵茵充滿稚氣卻堅定的高喊聲,「姑姑,捕快大人來了,妳快點出來迎接。」
粗漢一聽,滿臉驚慌失措,轉身朝外狂奔,狼狽的落荒而逃。
「各位客官,沒事,就當免費看一場戲,戲落幕了,請用餐,還沒上菜的請再等等,我馬上去煮。」
黨紗月拔起嵌在桌上的屠刀,轉身欲進廚房,方才看得入戲的幾名好心客官連忙提醒道:「黨老闆,捕快大人來了,妳怎還不快出去迎接?」
話語甫落,門外的茵茵邊走入內,邊高聲喊著,「姑姑,捕快大人他見沒事便先走了,他說他可忙著呢,不過只要妳吩咐一聲他馬上就會來!」
「這捕快大人也真夠義氣的。」黨紗月乾笑著,摟著茵茵的肩膀,邊笑邊走進廚房。
掌櫃的一臉納悶地挨近她問:「黨老闆,妳真有拿十兩銀子給捕快大人?可帳本上沒記下。」
黨紗月低聲咒道:「我又不是錢多,白白拿錢給人家幹啥!不這麼說,那隻臭蟑螂老鼠會乖乖離開嗎?」
掌櫃了然地點點頭,「噢,了解、了解。」
「姑姑,我配合得不錯吧!」茵茵一副小大人樣。
「還行!不過比妳姑姑我五歲時,還差了那麼一點。」黨紗月嘴上雖這麼說,內心可心疼了。
茵茵打從一出生就沒了娘,大哥不續弦,只請了個奶媽,她和大哥成日都在食肆裡忙和著,茵茵三歲時就來食肆裡幫忙,有模有樣的跟著洗碗,沒娘已夠可憐的了,現下連爹都不在了,唉!
好在茵茵也有黨家人獨立堅強的個性,死了爹,哭一個月,眼淚擦乾,便和她這個姑姑一起奮發圖強為將來打拚。
「姑姑別想騙我!爹說妳五歲的時候還傻乎乎的,連洗碗都不會,每次都打破碗。」
黨紗月瞇起眼,恨恨咬牙,「妳爹就只會損我!我十歲時就會做豆腐腦,那時他十三歲了還學不會,被我爹妳爺爺罵了個臭頭!」她一邊起油鍋,一邊回嗆。
「那是!姑姑做的豆腐腦,可是天下第一好吃。」茵茵在一旁幫忙備菜,嘴甜的說:「還有『麻婆西施』也是一絕,不過客官們都說姑姑的麻婆西施,得改名成『麻辣西施』。」
「為什麼?」
人小鬼大的茵茵,壓低了聲,一人分飾兩角地學起客人說話,「這黨家閨女挺潑辣,那嗆辣程度可不輸這道麻婆西施。是啊,我看這『麻婆西施』,得改個名叫『麻辣西施』。」
「麻辣西施?嗯,還行!」黨紗月點頭一笑。
「姑姑,妳教我做麻婆西施,過一陣子,我肯定能成為麻辣小西施!」
「妳幹啥要成為麻辣小西施?」
「我要追隨姑姑的腳步,成為黨家食肆第三代接班人。」
茵茵一副認真的模樣,看得黨紗月又好笑又心疼。
為了不讓人欺負,茵茵還非得成為麻辣小西施不可,畢竟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哪天她會不會突然出事,拋下茵茵一個人……
「黨老闆,第三桌的栗子羊肉好了沒?」店小二探頭進來催促。
「馬上好!」甩開腦內多餘的煩憂,快速翻炒鍋中物,上菜要緊,現下她可沒空愁那些。
 
對黨紗月來說,對付地方小惡霸倒還難不倒她,整條街上比兇惡潑辣沒人能勝她,真正令她頭痛的是,自大哥死後,一堆想追求她的人宛若雨後春筍不斷冒出,這些人不兇不惡,她反倒不知該拿他們如何是好。
以前大哥還在,她只要跟大哥說一聲不要,大哥自然會幫她擺平,現在這事她自個兒還真不好拿捏。
若下重手拎掃帚惡聲驅趕,恐會落個不近人情的臭名,況且他們都是黨家食肆的老顧客,不能得罪;想不理會,他們一下送花、一下送髮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還真是惹得她心煩意亂。
這不,一早黨家食肆才開門,一堆人就等在門外。
從後門進入的黨紗月,正重新抓綁有點鬆散的長辮子,就聽見茵茵的聲音在廚房外邊響起——
「我姑姑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她現在的身價可高著呢!」
怪了,小丫頭明明才跟她一起來到,怎一溜煙就跑出去了,還說什麼身價,是把她這個姑姑當姑娘在賣嗎?
「茵茵小姑娘,幫我把這束花送給妳姑姑好嗎?」
這聲音聽來應該是秦家公子……黨紗月邊聽腦袋邊轉著。
「秦大叔,你這花挺美的。」
「茵茵,我還沒娶妻,妳怎叫我大叔……」秦家公子尷尬笑著。
「我不叫你大叔,那要叫什麼?」
「叫我秦大哥哥就可以。」
「你若要我叫你秦大哥哥,這束花你就不必送給我姑姑了。」
「為何?」
「叫你大哥哥,你就跟我是同輩了,我姑姑是我的長輩,同輩如何能追求長輩呢?」茵茵正經八百的解釋。
食肆內揚起一陣笑聲,秦家公子馬上改口,「那是、那是!還是茵茵聰明。茵茵,妳幫秦大叔把這束花拿進廚房給妳姑姑好嗎?」
外邊有掌櫃和店小二擋著,他們這些外人是進不去廚房的,這小跟班,是幫他們送禮的唯一途徑。
「這花是挺美,可我不知姑姑願不願意收,說不準她會罵我呢。」茵茵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秦大叔,看在你是我們黨家食肆忠實顧客的分上,今兒個我破例幫你一回,就算被姑姑罵我也認了,不過我想給你一個建議……」
黨紗月躲在廚房門後豎耳聆聽,偶爾悄悄掀簾子偷看。她未讓店小二喚茵茵進來,是想看看姪女究竟在搞什麼花樣。
聽到小跟班要給建議,想追求她的人,霎時全圍了過來。
「茵茵,妳說,我一定聽。」
這聲音,莫二爺也來了!
「茵茵,我是真心想娶妳姑姑,妳一定要幫我轉達我的心意。」
賣豬肉的豬肉榮也來了!他老婆上個月才給他添個娃,他就想娶妾,還說是真心的,去他奶奶的!
「茵茵,我、我從你爹開這間黨家食肆開始,我就喜歡妳姑姑,一轉眼也七年了,我、我到現在還未娶妻,就是在等妳姑姑……」木訥的張三也來了。
「張三,你說那什麼話,在場的各位誰不是黨家食肆的忠實顧客?誰不是看到黨老闆第一眼就喜歡她?」彷彿就怕茵茵亂給同情票似的,有人情急的抗議。
「那可不是,連我家老奶奶看到黨老闆第一眼就喜歡她,還成天叨唸著要我娶她當孫媳婦哩。」
「你這個老陳皮,拐個彎吃黨老闆豆腐。」
「欸,要不請我奶奶來作證……」
見一票人比來比去,沒完沒了,茵茵高舉雙手,喊道:「好了好了,你們聽不聽我給的建議?」
「聽,當然要聽!」秦公子出面制止,「你們就甭比了,聽茵茵的建議比較實在。」
眾人點頭,乖乖噤聲,豎耳聆聽。
「其實我的建議還真的挺實在的,而且你們都做得到,也一直在做。」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一臉不明所以。
茵茵不賣關子,直白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們大家只要天天上門光顧,我姑姑嘴裡雖沒說,她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昨天誰來誰沒來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昨兒個我一早就來,中午和晚上也都見得到我人影。」秦公子得意之餘,不忘挖苦坐在他隔壁桌的人,「陳皮,昨兒個我一整天都沒見到你來呢。」
「我、我奶奶生病了,我給她請大夫看病,這才沒來!」
「還真是孝順咧,可我昨天早上還見你奶奶上街買菜,她還跟菜販為了一根蔥吵得面紅耳赤哩。」莫二爺逮著機會,不忘跟著踩一腳。
陳皮心虛了下,不過損人不落人後的他,隨即嘴角斜揚,「莫二爺,我怎聽說你昨兒個在鳳來客棧擺宴,宴請的主客聽說是豔花樓的第一名妓賽詩詩哩,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這、這……」
見莫二爺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茵茵忙不迭出聲打圓場,「路遙知馬力,我姑姑不是度量小的人,你們若是一、兩天沒空來,她也不會計較,不過誰常來、常見到人影,她自然就會牢記心頭,你們這些人當中,自然就有人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黨紗月聽了,忍不住噗哧一笑。這小鬼,讓她上私塾讀點書還真是讀對了,一張嘴說得頭頭是道,唬得一票大人一愣一愣的。
原本她還以為茵茵短視近利,只是想趁幫忙轉送禮物收點賞錢,沒想到這丫頭可有遠見了,懂得為黨家食肆拉起生意來,真不愧是黨家姑娘,聰明又伶俐。
她掀起門簾偷看一下,一堆人將花和禮物全塞到茵茵圈起的雙手中,各個還主動奉上賞錢……
呵,這個黨家第三代等著接班的小老闆,生意頭腦和口才都不輸她這個第二代新任老闆,她真是能放心了。
放下簾子,黨紗月嘴邊掛著笑,欲走向在後邊洗菜的兩名婦人,看看今日買的菜夠不夠時,未料,前頭陡地響起一陣威嚇聲,不一會眾人吵吵雜雜的,她聽不清楚,正想出去瞧個究竟,便見抱著一堆禮物的茵茵急急跑進來。
「姑姑,那個老牛魔王又派人來送禮了!」
 
「唷,這個牛員外出手可真大方,五、六件大紅禮盒一疊,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直接來下聘的。」斜看著牛員外的家僕堆放在桌上如小山的禮物,莫二爺忍不住酸溜溜的說。
「莫二爺,你還真是說對了,這些就是我家老爺給黨老闆的下聘禮。」牛員外的家僕阿義,狐假虎威,每次總揚高下巴和人說話,全然沒把眼前的閒雜人等看在眼裡。
莫怪阿義如此囂張,他家老爺牛富雄可是浦城縣第一首富,歷任到浦城縣當縣太爺的,無不先來向他家老爺拜個碼頭。
「呵,下聘禮?那也得看黨老闆收不收。」秦公子泰然一笑。黨老闆的個性他了解得很,她才不會屈於牛富雄的錢財和淫威。
「不收也得收,橫豎我家老爺是娶定黨老闆了。」阿義一臉驕傲,「只要我家老爺想娶,沒有他娶不到的人。」
「說啥大話!那皇宮裡的公主,你家老爺娶不娶得到?」陳皮涼涼的問。
牛員外的聘禮往桌上一擺,前一刻還針鋒相對的幾個情敵,這會倒齊心一力,炮口一致向外。
「那、那是因為我家老爺壓根不想娶公主……」
「哼,娶不到就是娶不到,藉口一堆。」
掌櫃的從後邊出來,一臉和氣的打圓場,「阿義,麻煩你把這些禮物帶回去吧,我們家黨老闆說了,她很歡迎牛員外來黨家食肆坐坐,可他送的這禮太大,她不能收。」
「這我可不能依你,我家老爺說了,這是送給黨老闆的聘禮,無論如何黨老闆一定得收下才行,總之,明天一早我家老爺就會來迎娶黨老闆,你讓黨老闆準備、準備。」說完,在眾人驚詫錯愕的目光中,阿義趾高氣揚的轉身離開。
「蛤?這分明是來硬的!」莫二爺先出聲抗議。
「就是!哪有今天下聘,明兒個就迎娶的道理,連個媒婆人影也沒瞧見!」
「你們不知那牛員外有錢歸有錢,他可小氣得很,他讓阿義單獨來下聘,準是連媒婆的銀子都想省了。」
「難怪人家會成為首富,就是因為這麼節儉。」陳皮嘲諷著。
掌櫃沒料到阿義完全不理會他。虧黨老闆還相信這事他能處理得宜,她交代他打發阿義後,便去切肉……
黨老闆交代的事他沒給辦妥,聘禮沒退成,這下事情恐怕變得複雜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他,只好硬著頭皮,急急進入廚房回報。
 
「前面的人讓讓,撞到我可不負責。」抱著五、六件大紅禮盒的黨紗月,看不見前方的路,火氣不小的嚷著。
稍早她讓掌櫃的回絕阿義送來的這些禮盒,未料阿義竟聽不懂人話,不把禮盒收回,害得她百忙之中,還得親自跑一趟退禮。
好在愛裝大方的牛富雄頗小氣,這禮盒雖大,重量卻輕得和一把菜差不多,她一個人就能抱著走,只是疊太高,她的視線老被擋住。
「阿素姊,等會麻煩妳再送十把青菜去我店裡,早上福嬸買得太少了,我怕會不夠。」經過賣菜的攤子,她偏頭喊著。
「發財叔,今兒個的黃魚看起來挺新鮮的,給我留幾尾,回頭我再來拿。」經過魚攤前,她眼神快速一掃,相中了攤子上的新鮮黃魚。
「黨老闆,妳抱的這些該不會是牛員外給妳的聘禮吧?」魚販發財叔笑問著。
黨紗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豬肉榮說的,這會兒恐怕整條街上的人全都知道牛富雄派阿義去黨家食肆送聘禮一事。
「哪有什麼聘禮,一堆空盒子哩。」她打笑道。
不過這話也不全然是開玩笑,她是沒打開盒子看,但搖晃了下,其中幾個似乎沒東西空空如也,她猜牛富雄這人小氣又小心謹慎,說不定是怕她收了禮不嫁,那他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也許想等把她娶進門後再補送吧。
不過,她絕對不會給他補送機會的。
「黨老闆,小心!妳抱這些禮盒要去退給牛員外嗎?」賣雞的成功伯,幫她把略傾斜的盒子推好。
「成功伯,謝謝你。晚點幫我送五隻土雞去店裡,要挑肌肉結實點的。」避開聘禮話題,黨紗月只專注在採購事上。
以前都是大哥一大早出門採買食材,若缺了啥沒買到,再由她出馬。
現下她一個人管這管那,無法分身,採購的事只好暫時讓其他人分擔,可一上街看到熟識的小販和攤上的新鮮食材,她還是忍不住聊幾句順便採買。
「我家的土雞每隻肌肉都健壯結實,不用特別挑!」成功伯高嚷著,「倒是妳眼睛得放亮點,要嫁人,就得挑一個肌肉健壯結實的小夥子,別挑一個全身肥肉皮膚鬆垮垮、年紀大得都可以當妳爺爺的人。」
這話一出,鄰近的幾個小販笑成一團,幾名符合肌肉健壯結實條件的小夥子,紛紛捲袖露出健壯手臂。
「黨老闆,選我,我這肌肉健壯得很。」送梨子來水果攤交貨的果農阿銘,舉起雙手擠出肌肉,得意的展示。
成功伯打笑道:「那正好,可以拿來當燉補食材。」語落,一陣哄笑聲響起。
黨紗月扯了扯嘴角,但她實在沒空停下來瞎聊,一逕地往前走,不一會兒人已來到牛家門前,她把禮盒放在地上,告訴守門的家僕她的來意,家僕一臉為難、猶豫該不該幫她通報之際,要出門一趟的牛富雄正好來到大門口。
「唷,黨老闆,妳怎來了?」牛富雄見到她,喜出望外,一轉頭卻馬上變臉,怒斥著守門的家僕,「你們這些奴才,黨老闆來到,怎沒馬上請她入內!」
「不用麻煩。」黨紗月開門見山道:「牛員外,我來是把早上阿義送去我店裡的賀禮退給你,這禮,我不能收。」
當面退禮,話已說清,黨紗月作勢就要離開。
牛富雄卻喚住她,「等等!」
「牛員外,我店裡正忙著,得回去工作,你若有空,來我店裡坐坐。」雖說這個牛富雄一年去黨家食肆不出三回,但畢竟還是客人,秉持以和為貴守則,她一臉客氣微笑邀請著。
「何必把自己搞那麼累,妳大哥已不在,妳一個小姑娘家別說持店,持家都有困難,不如嫁給我當小妾,一輩子吃香喝辣。」牛富雄捻著嘴邊黑痣上的毛,嘿嘿笑著。
「牛員外,這事就不勞『你老』費心,我大哥雖然不在了,我不也撐了一個月了?!」她特地加重語氣,讓他知道他的年紀對她而言,真的是老爺爺的級數了。
「妳若不嫁,明天我就讓黨家食肆關門!」牛富雄惱羞成怒,撂下重話。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他要娶她當妾,是他看得起她,她不知珍惜這福分,還給他拿喬!
牛富雄還使了暗招,「阿義,我讓你送六盒聘禮過去,現在黨老闆退了回來,你是不是該清點一下?」
「是,老爺,我馬上清點。」阿義一臉奸笑樣。
黨紗月見狀,心中暗叫不妙。
阿義站到禮盒前,示意家僕把最上頭的禮盒打開,方便他清點。
「錦緞一匹。」家僕打開盒蓋,阿義煞有其事的唱名著,當家僕續開第二盒,他突做出驚訝狀,「呃,空的?下面那一盒呢?」
家僕把其他禮盒全打開,裡頭全然無一物。
「老爺,您看,只有第一盒的錦緞還在,其他的全是空的!」阿義故意緊張不已的說:「您讓我送去的那些翡翠玉鐲、夜明珠、玉如意、珠寶……全不見了!」
牛富雄走過去一瞧,當場板起臉來,回頭質問黨紗月,「黨老闆,這妳做何解釋?」
「我可是連盒子都沒打開過,裡頭有什麼東西,我連看都沒看。」黨紗月氣定神閒的道:「既然禮盒是阿義送來的,裡頭的東西不見,那你得問他!」
她先前還以為牛富雄是打算將她娶進門後才補送聘禮,其實不然,他故意送一堆空盒來,阿義放下轉身就走,就算她在店裡已發現盒內空空如也,亦莫可奈何,如此,他便可以堅稱是她私下拿走了聘禮,若她還不出來,不嫁都不行了!
她可真把他這人想得太美好了些,他又小氣心腸又壞,使這招無疑是想逼她就範。
「我?!冤枉啊,老爺,我哪有那個膽敢偷拿您要給黨老闆的聘禮!」阿義故意高聲喊冤,吸引一些過路人來圍觀。
眾鄉親聽了阿義的說明後,批評矛頭全指向黨紗月。
「我看肯定是黨家這小丫頭把那些聘禮私吞了,拿了一堆空盒來還。」
「肯定是!她大哥才死,手上正缺錢呢。」
「這丫頭潑辣得很,連收保護費的人都能被她趕跑,她還有什麼事做不出?!」
「說夠了沒!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私吞了聘禮?」黨紗月掃了圍觀的鄉民一眼,這些人全沒光顧過黨家食肆,有的還是生意對頭哩,難怪把她說得一無是處。
「既然是私吞,我們當然看不到。」
「好了好了,我相信黨老闆是因為喜歡我家老爺送的聘禮才會收下。」阿義佯作好人出來打圓場,「黨老闆,妳既已收下聘禮,明兒個一早妳就穿上嫁衣,等著花轎去接妳。」
「你哪隻耳朵聽到我答應了?!」黨紗月兩手扠腰,對著牛富雄大喝,「本姑娘不嫁!」
「黨紗月,妳若不嫁,把聘禮還來!」牛富雄急喊。
「你有證據能證明我拿了再說!」
懶得再理他,黨紗月轉身要走,牛富雄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
「跟我去衙門,妳有沒有拿,縣太爺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那縣太爺活像他的走狗,要她去見縣太爺,那不是請鬼拿藥單,死路一條?她才沒那麼笨,傻傻的跟去。
「放手!」
黨紗月才甩開牛富雄的手,阿義又過來抓住她。
牛富雄得意一笑,「只要妳乖乖點頭嫁我當妾,一切都好談。」
「免談!」
她氣急之餘,抬腿踹了牛富雄一腳,他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痛得唉唉叫。
阿義鬆開手急著去扶主人,黨紗月見牛富雄似乎跌傷了,心知闖了禍,慌亂之餘,趕緊溜之大吉。
「別跑!別跑啊妳!」
「阿義,先別管她,她跑不了的!快請大夫來幫我看看,我這腿……哎呀,痛死我了。」
第2章
「姑姑,三更半夜的,我們要去哪裡?」坐在馬車裡,茵茵一臉睏意的問。
「茵茵,妳想睡就再睡一會,反正……沒那麼快到,會走很遠。」摟著姪女,黨紗月難掩歉意。
都怪她,那麼衝動把牛富雄踹傷幹啥?他原就想強迫她嫁他,這下更落了個理直氣壯的藉口,說她若不嫁,他就告官把她抓起來。
她是絕不願嫁他的,可她深知自己空有潑辣個性,卻無法和有錢有勢的牛富雄相抗衡。其實話說回來,就算她沒踹傷他,他若硬栽贓她私吞聘禮,她一樣得進衙門,最後的下場就是妥協下嫁。
她想過了,與其如此,只好躲遠遠的讓他找不到,才能徹底擺脫他的糾纏。
更何況踹傷他這事,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若她留下硬不嫁,不只禍及茵茵,食肆裡的所有員工恐都會遭殃,她只好連夜逃走。
這事決定得太匆忙,她只能請掌櫃的把黨家食肆賣了,所得的款項分給所有員工,一來算是補償他們,二來佯作她沒發薪,他們只好被迫變賣黨家食肆取得該拿的薪給,藉此和她徹底分割,免得牛富雄找不到她,抓那些員工出氣。
已經出城走了好一段路,想來是牛富雄未料到她會逃跑沒防備,雖順利逃走,可她自己也不知該到哪裡落腳……
深吸一大口氣,不怕,反正她有一手好廚藝,要掙錢餵飽自己和茵茵絕無問題,重點是,走得越遠越好,免得被「老牛」的家僕遇上。
「姑姑,妳真把老牛魔王踹傷了?」茵茵揉著惺忪睡眼問。
「蛤?」黨紗月看了姪女一眼。這小鬼靈精,她沒告訴她,她居然什麼都知道?既然瞞也瞞不住,她也不瞞了,老實道:「我不過一腳踢去,他就跌倒了。」她的腳往上一踢,示範當時的動作。
「姑姑,妳不嫁他是對的。」茵茵坐直身,一本正經的說。
「小姑娘,妳何出此言?」黨紗月以俠女握拳之勢,虛心請教。
「一個男人被女人踹一腳就跌倒,這種男人如何能嫁?!」
黨紗月瞇著眼看她,隨即哂笑,「小小年紀就懂這些,伶牙俐齒的,小心以後沒人敢娶妳。」
「沒人敢娶,我姑姑會養我。」茵茵鑽到她懷中撒嬌,像個天真的小女娃,隨即又人小鬼大的冒出一句,「沒人敢娶,總比逃婚好。」
「逃婚?誰逃婚?!」黨紗月怒瞪她一眼,鄭重申明,「我是連嫁都不想嫁,壓根沒答應嫁,和逃婚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噢,那就是逃嫁嘍?」
「逃妳個頭。」黨紗月用力揉揉她的頭,啼笑皆非。這小娃兒,古靈精怪得讓人又愛又恨。
姑姪倆玩鬧一陣,茵茵咯咯笑著,黨紗月望著她天真的笑容,心中頗感欣慰。此去雖前途茫茫,但只要知足便能快樂,不是嗎?
瞧她們姑姪倆,在逃嫁的路上還玩得不亦樂乎哩!
 
為了確保不會被牛富雄派來找她們的人追上,馬車從昨夜到現在已近傍晚時分猶不停走著,連過兩個城鎮,只歇下買吃的,立即又趕路,別說馬兒體力不濟,就連坐在車內的人都暈壞了。
「姑姑,我、我又想吐了。」
茵茵一路上不知暈吐幾回,小臉蛋蒼白如蠟,看得黨紗月好心疼。
「丁大叔,麻煩你停一下。」黨紗月朝前頭喊著,馬夫應聲,緩緩停下馬車。
掌櫃的知道她不願嫁牛富雄打算連夜逃走,擔心浦城縣的馬夫礙於牛富雄的淫威,會反將她載回牛家,是以特地幫她從外縣雇了這輛馬車,馬夫和馬車都是一等一的好,趕這麼久的路,一聲累都沒喊,她反倒感到不好意思。
前兩回歇下買食物後,立刻上路,她頻頻向馬夫致歉,沒想到他不以為意,還笑笑回道:「這點路不算什麼,我和我的馬常載客人走三天三夜的路哩。」
馬夫丁二有些年紀了,個性沉穩,掌紗月請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該多問的他也沒問。
茵茵下車後在路旁吐了一回,整個人發軟坐在地上不肯動,到底是小孩子,身體不舒服,難免也任性了起來。「姑姑,我不坐馬車了。」
「呃……」見茵茵一臉難受樣,別說責罵,她連消遣的話都說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會吧,再走下去,小丫頭的身子定會受不了。」丁二勸著。
黨紗月蹙眉看著後方,確定沒人,她才稍鬆了口氣。「好吧,那就歇一會。」
丁二牽著馬兒到樹下休息。
黨紗月看著茵茵,伸手欲拉她起來,「茵茵,我們也到樹下坐一會。」
茵茵搖頭,「不,在馬車內已經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發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妳有力氣走嗎?」她懷疑的問。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來。」黨紗月拉茵茵起來後,轉頭對在樹下休息的馬夫說:「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帶姪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氣。」
「好。」丁二突地想起什麼似的,叮嚀道:「對了,姑娘,前面有個泥沼,妳們可得小心走別掉進去,要是一腳踩入,馬上深陷進去,倘若沒人幫忙,自個兒可是爬不出來的。」
「好,我知道了。」
姑姪倆緩步走著,黨紗月兩手高舉著伸展身子,這才感覺到全身痠痛無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頭彷彿要散了。」
「姑姑,等會我們還要坐馬車嗎?」茵茵嘟著嘴問。
「要不妳想用走的嗎?這走到天黑,恐怕還進不了城。」黨紗月蹲下身,輕拍她的小臉,「再忍一忍,等進了城,我們找間客棧歇下,今晚就不趕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顛來顛去的馬車內,茵茵高興的跳了一下,整個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陣微弱的聲音響起,姑姪倆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才妳有說話嗎?」茵茵小小聲的問。
黨紗月搖搖頭,兩人頓時一驚,目光不約而同看向馬夫口中的泥沼地,只見烏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體動了下。
茵茵嚇得大叫,「有鬼呀!」隨即躲到黨紗月身後。
黨紗月也被嚇了一跳。但現在天色未黑,哪來的鬼?
她鎮定的往泥沼那裡瞧去,察覺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動著……
「誰在那裡裝神弄鬼的?!」她兩手扠腰,大喝著。
聞聲跑過來的馬夫,納悶的問:「怎麼回事?」
「那裡頭有鬼!」窩在姑姑身後的茵茵,恐懼的指著泥沼。
「鬼?」丁二定睛一瞧,泥沼中果然躺了個人,「他不是鬼,我猜他可能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救命……」微弱的求救聲又響起。黨紗月驚覺對方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真的在求救,「那我們趕緊拉他起來!」
她心急救人,一腳便要踏入,丁二見狀快手拉住她。「妳若貿然踩入,我一個人恐怕救不起你們兩個。」
一聽,黨紗月忙不迭縮回腳,往後一退,蹙眉問:「丁大叔,可是我們若不走進去,要怎麼拉他?難道不救他了?」
那人摔倒之處,離他們站的地方有一點點距離,伸手是搆不著的。
丁二四下張望,最後目光落在自家馬兒身上,泰然一笑,「我有辦法。」
 
「來來來,請進,寒舍簡陋,你們可別嫌棄。」
「王爺爺,你家怎都沒人,你一個人住嗎?」
「呃,是、是啊。你們坐,我去看廚房有什麼吃的,我家雖簡陋,要弄頓吃的還不成問題。」
「王大叔,弄吃的我在行,晚飯我來張羅,你一身污泥還是先去沖洗一下。」說到煮飯,有一身好廚藝的黨紗月可是當仁不讓。
眼前裹著一身污泥的王大叔,就是方才他們在泥沼裡救起的人。
丁大叔可聰明了,他把馬繩拋給陷在泥沼裡的王大叔,要他想活命就得死抓緊繩子,等王大叔抓穩後,他再讓馬兒往前跑,三兩下就把王大叔給拉了出來。
丁大叔取了一些水讓王大叔把臉上污泥洗掉,這一問才知,原來王大叔昨晚在隔壁城鎮一位朋友家喝了點酒,離開時見天色未晚,便徒步回家,誰知走到泥沼處,一個不小心跌了下去,越掙扎卻陷得越深,原想等到天亮會有人發現救起他,可今兒個路過的都是馬車和馬匹,大夥兒匆匆行過,壓根沒人發現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還好遇到貴人。
知道黨紗月要帶著姪女進城投宿,王安祿當然力邀他們這幾個救命恩人先到他家小住一晚,稍事休息。
黨紗月在廚房找到幾樣食材,茵茵當起她的小幫手,三兩下就炒出幾樣菜,還煮好了四碗麵。
「這是……我家廚房裡那些東西炒出來的?」沖洗乾淨的王安祿一走到廚房就聞到菜香味,到桌前一看,上頭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口水都快流下來。
「老大哥,快坐下來,就等你呢。」丁二朝他招手,「我光是看口水都流滿地了。」
「沒想到黨姑娘年紀輕輕,廚藝竟如此了得!」王安祿一坐定,請大家舉箸,自己迫不及待夾了塊醃肉,放入嘴中咀嚼,「黨姑娘的切工可厲害了,醃肉能切得如此薄細,炒得脆而不硬,即使是有名客棧的大廚,也未必有這一手。」
「那可不!我姑姑可是黨——」
見茵茵險些把她們的來歷托出,黨紗月忙不迭打斷她的話,接腔道:「我曾拜過一位老廚子為師,磨了好一陣,後來吃不了苦,就不學了。」
她笑看向茵茵,暗使個眼色,茵茵便知曉其意不再多嘴。
「難怪廚藝這麼好,妳不繼續學真可惜,不過,光妳這手功夫,開個小麵攤什麼的,絕不成問題。」王安祿讚揚不已。
丁二也附和,「那是!要早知道黨姑娘廚藝這麼好,這一路趕來哪需要去買飯包,我就買些食材請黨姑娘做給我吃,能吃到這些美味,再趕個幾天幾夜的路,我都樂意。」
「一點小廚藝罷了,讓兩位大叔見笑了。」
「這麼美味的菜餚,沒配酒,那就可惜了!」王安祿去廚櫃裡取來一壺酒,欲倒給丁二。
丁二吞了一口口水,「這酒,我挺愛喝,可是明兒個還得趕路,再者身體也不太好了。」
「就一杯,好不?」王安祿問著,酒已倒下,「這酒,真害人不淺!它早些年害我妻離子散,昨兒個我不也才被酒害得跌到泥沼裡,差點送命,今兒個,我又想它了,你說它是不是害人精?」他指著酒壺,輕喟了聲。
「王爺爺,你既然知道酒會害人,那你就別喝不就得了?」茵茵仰著小臉說。
王安祿無奈一笑,「上癮了,不喝它,它還會呼喚你咧。」
「酒會呼喚你?可我方才怎沒聽見這壺酒有發出聲音?」
茵茵一臉不明所以,惹得在場的人哈哈笑。
「對了,黨姑娘,妳們姑姪倆要去哪裡?」王安祿隨口問。
黨紗月微微一笑,避重就輕道:「我兄嫂都不在了,我要帶著姪女去投靠一位遠親。」她想過,也許可以在這個城鎮落腳,可想想又不妥,這裡離浦城縣雖有一大段路,但還不夠遠,難保牛富雄的家僕不會來此買些什麼奇貨,還是再過兩個城鎮看看再說。
「這樣啊,妳一個小姑娘家帶著一個小女娃,挺辛苦的。」王安祿說著,想起往事似的,兀自倒了杯酒喝,重喟了聲,「欸,以前我到處去工作,常不在家,我娘子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娃兒,也是辛苦,可惜那時候我沒這麼想,只想著自己工作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沒珍惜和家人相聚時光,一心只想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樂、花天酒地……」
這王大叔酒一下肚,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往事,黨紗月這才知原來他是個懂得尋玉礦脈之人,常受業主委託四處尋找礦脈,是以經年不在家,難得回家一趟,他也沒用心陪兒子,三個兒子和他也不親。他妻子更辛苦,每回他給的錢用完,就得四處向人低頭賒帳,受了不少欺負,他回家後還責怪她亂花錢,對她又打又罵,有時甚至連銀子也沒給,就又出去工作了。
看不慣父親作為的兒子,一有謀生能力後,憤而和他斷絕父子關係,帶著母親離開。
妻離子散後,他更是嗜酒如命,借酒澆愁,最後甚至連工作也不做了。
想到自己以前回來一趟花天酒地的錢,其實就足以讓他們母子四人當半年的家用……難怪兒子會怨他極深。
「那時我大概是失心瘋了,怎就不會把這錢省下來,讓他們母子過好一點的生活呢……」
雖深深反省過自己以前對妻兒的苛刻行為,但為時已晚,妻兒早不知去向。
丁二見茵茵聽到睡著,王安祿又似乎還有滿腹苦水欲訴,他朝黨紗月揮揮手,示意她帶茵茵先去睡,他留下來陪王安祿即可。
「小老弟,你可別像我,要不,肯定孤老無依……」王安祿似醉了,他單手托腮,另一手指著丁二。
「那是、那是,老大哥你說的話,我全聽進耳了。」
見王大叔有丁大叔陪著,略有睏意的黨紗月,便抱著已睡歪頭的茵茵回房,先就寢去了。
 
一早醒來,黨紗月就聽見隔壁房傳來丁大叔痛苦的呻吟聲,原以為是昨晚酒喝多了宿醉頭痛,她過去一看,才發現他整個腳都腫了。
丁大叔不想耽擱她趕路,遂請王大叔幫忙另找一位可靠的馬夫載送她們。
黨紗月一臉歉意,「丁大叔,不好意思,我們真的得趕路,沒辦法留下來照顧你……」昨晚她睡睡醒醒,整晚提心吊膽,就怕牛富雄的人追來找到她,若繼續待著不走,她肯定成日惶恐不安。
「哪兒的話,是我自己貪杯,這不,腿腳都在抗議了。」丁二指著腫脹的腿,自嘲著。
「都怪我,自己喝不過癮,硬拉著小老弟一起喝。」王安祿歉疚道:「我會負責照顧他的,妳就別擔心了,只管趕路去。」
向兩人道別後,臨上車前,王安祿突地拿了一個盒子給她。
「王大叔,這是?」黨紗月不明所以的問。
「妳一個姑娘家帶著小姪女要趕路投靠親戚,凡事不便,這東西雖然不怎麼值錢,但要圖個幾頓溫飽還行,帶著,需要時就當了它。」
黨紗月接下後,打開盒子一看,裡頭是一塊玉,她一驚,反射性的蓋上盒子欲退回,「王大叔,這東西太貴重我不能收。」
「這只是一塊普通的玉,我雖沒什麼作為,可我自認我的命比這塊玉值錢多了。如果妳和小老弟沒救我,這玩意再多也沒用。」他再度把盒子推給她,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這不值錢的東西,我屋裡多得是,要不,妳以為我哪來的錢買酒買食物?」
盛情難卻,黨紗月莞爾,「那我就收下了。」
「去吧,要是妳的遠親不願收留妳們,回頭再來找大叔,我在街上給妳找個店面開間小麵館,以妳的廚藝,包准生意興隆。」
「嗯。」她笑著點點頭,「王大叔,謝謝你,再見!」
若不是心中有顧忌,這地方還真是不錯的落腳處,去到他處也不知還能不能遇到像王大叔這麼好的人。
「王爺爺,再見。」茵茵也用力擺動小手。
「再見,保重!」
馬車漸行漸遠,黨紗月握緊裝著玉的盒子,心頭堅定的想著,丁大叔和王大叔都是好人也都算是貴人,這一路她能遇到貴人算是好兆頭,她相信在天上的大哥會保佑她和茵茵,順利找到落腳處和工作。
「姑姑,我們要去哪裡?」茵茵仰著小臉問。
黨紗月嘴角彎揚,堅定的回道:「梅龍鎮。」
方才年輕的馬夫一來到,問她要去哪裡,她反問他再隔兩、三個城鎮有沒有比較大又熱鬧的城鎮,他便毫不遲疑的說梅龍鎮。
見他提到梅龍鎮時一臉神采飛揚,她相信那地方肯定熱鬧又有趣,遂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就去梅龍鎮。」
 
梅龍鎮果然是個又大又熱鬧的城鎮,黨紗月一來到,隨口問人,便找到現在的租處,屋子不大,可租金不便宜,不過離熱鬧的街頭不遠,她可以在屋前擺個小攤子,省下攤租,倒也划算。
這一路逃來,扣掉車錢和租屋費,她身上的銀兩所剩不多,暫時只能弄個小攤子賣點小吃。
初來乍到,還不知生意做不做得起來,又擔心牛富雄的人萬一找來了,她隨時得跑,是以決定不賣太繁瑣的食物,越簡單越好,先試水溫看生意如何再說。想了一個晚上,就決定賣她拿手的豆腐腦。
「好吃的豆腐腦,試吃一口不用錢,快來、快來,一人只有一次機會。」茵茵在前頭叫喊,招來買完菜的客人。
黨紗月在攤子後方接著說:「大嬸,來吃豆腐腦,好吃的豆腐腦,吃了包准妳的皮膚和這豆腐腦一樣,白嫩白嫩。」
豆腐腦攤子擺了五天,生意還是冷清,很多路人只探頭探腦,就是不來光顧,她想弄個試吃活動,肯定能多招一些客人來。
「不是說試吃一口不用錢嗎?」很多客人都和眼前這位大嬸一樣,佇立在離攤子三步遠之處,伸長脖子,非得再三確定試吃不用錢,才願意再多往前走一步。
「當然不用。」黨紗月拿著湯匙挖了一小匙放到碗裡,加了些糖水,遞給一副衝著試吃不用錢的大嬸。
「怎不多給點?」
黨紗月壓低聲說:「大嬸,我跟妳說,我給妳挖的特別大口,剛剛走的那個大嬸有沒有,就前面那個,看起來就一副小氣樣,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會光顧我生意,給她試吃的,只有妳的一半。」對付這種貪便宜的大嬸,她自有其招數。「我瞧妳就不同,妳剛一走來,一副高貴典雅樣。說實話,我以前在北方做生意,認識好多富太太,她們有時就不知啥緣故,上街故意穿得很樸素,低調得很,就怕人認出,我一看妳,就知道妳也是這樣。」
被這麼一稱讚,試吃完的大嬸立刻挺直腰桿,故作優雅,「妳賣的豆腐腦挺好吃的,給我來一碗吧。」
「好的,妳請坐,我馬上盛給妳。」
今日生意好了些,試吃是一大因素,其二是她和茵茵嘴甜哄得客人心花怒放,各個心甘情願掏腰包光顧。
「姑姑,這位小弟弟又來了。」才端了一碗豆腐腦給大嬸,茵茵又拉來一位客人。
「小弟弟你來了,坐。」黨紗月一見到他,微笑道。
眼前這個內向話少、看來比茵茵還小一點的小男孩,可以說是她的忠實顧客。開張的第一天,第一個客人就是這位小弟弟,今天是第六天做生意,小弟弟就來了七回,昨兒個不只早上來,下午也來。每回他來,身邊總是跟著一位家僕,她想,他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也許家裡的食物吃膩了,覺得她這豆腐腦好吃,才會天天來。
「你坐一下,我姑姑馬上會弄一碗豆腐腦給你吃。」
茵茵說完,轉身要去前頭繼續招攬客人,小弟弟卻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黨紗月見狀,心一突。這小傢伙,該不會看上她家茵茵了吧?
從他的穿著看來,的確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可他的神情卻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話不多的他,一副怯弱委屈樣,他望著茵茵的表情,是一臉的無辜無助,不是小霸王的蠻橫。
黨紗月百思不解,有錢人家的少爺,即使不霸道,也不至於這麼……膽怯呀?
「孫少爺,別一直拉著人家的手。」家僕好聲好氣勸著,試著拉開他的手,他就是不放。
手一直被握著,茵茵倒不以為意,反倒善解人意的說:「好吧,那我坐下來陪你把豆腐腦吃完。」
小弟弟高興的微笑,家僕則是感激的道謝,見小主人一下子就吃完一碗,馬上又叫一碗。
「小弟弟,我姑姑賣的豆腐腦很好吃吧?」茵茵見他吃得歡喜,得意的笑問。
「嗯,好吃。」小弟弟開心的笑著。
家僕見狀,則是一臉驚訝。
「小弟弟,我很歡迎你來吃,不過一次最多吃兩碗就好,要不,等會中飯你會吃不下。」黨紗月雖然很希望生意能快點有起色,客人多吃幾碗她才能賺多一點,可她還是會替客人著想,尤其小娃兒,肚子就那麼一丁點大,若吃撐了,正餐反倒吃不下。
小弟弟看看她,又看向茵茵,茵茵點點頭,附和道:「我姑姑說的沒錯,你現在吃撐了,等會你就吃不下飯。」
茵茵一說完,小弟弟馬上點頭如搗蒜,反倒是家僕輕嘆了聲。
黨紗月一問才知,原來小傢伙在家沒什麼胃口,好一陣子常常吃不到兩口飯就不吃了,家中廚子換了好幾任都沒用,無論正餐、點心,他就是不吃。
六天前,她的豆腐腦攤開張,茵茵拉他來吃豆腐腦,他居然把一碗豆腐腦吃光光,還要求天天來吃,看得家僕是又高興又感動。
「原來……」黨紗月看向小弟弟,心想著,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不吃家廚煮的菜餚,只愛吃她賣的豆腐腦,她才又高興又感動哩。「可光吃豆腐腦也不行。」
「就是,哪有人不吃飯只吃豆腐腦的。」茵茵隨口道:「我姑姑的廚藝是一等一的好,她煮的菜非常好吃。小弟弟,你想不想吃我姑姑煮的飯?」
小弟弟想也沒想的就點頭,家僕怕麻煩她想制止,但黨紗月倒不覺麻煩。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孩子吃不下飯,那多教人心疼,何況她是個廚子,不怕麻煩,就怕有人挨餓。
「我屋裡有飯,炒兩樣菜就行,很快的。」
她讓茵茵顧攤子,自己則轉身進屋裡去炒菜,不一會,她把炒好的菜端出來,頓時香味撲鼻,引得其他客人圍了過來。
「就是一盤青菜而已,怎會這麼香?」一位老伯聞香探頭過來看。
「我姑姑的廚藝,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進屋去盛飯的茵茵端著兩碗飯出來,不忘再向客人稱讚一番。「小弟弟,我陪你一起吃。」
「菜,就這些?」家僕一臉訝色。這菜炒得真是香,可兩盤都只是青菜,連塊肉都沒。
「就這些。」黨紗月乾笑,「我今兒個還沒空去買菜。」
家僕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是一番熱心,正想著萬一小主子不吃,壞了人家一番好意,那場面多尷尬,孰料一回頭,小主子手中的飯已吃掉半碗,他驚嚇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小弟弟,多吃點菜。」茵茵熱心的幫他夾菜,順口又說:「我姑姑煮的菜可是……」
「一等一的好吃。」沒等茵茵說完,小弟弟主動接腔,頻頻稱讚,「好吃,這飯和菜都好好吃。」
小傢伙願意捧場,吃得津津有味,黨紗月高興之餘,還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小孩子就該這樣吃飯!
家僕則仍處於驚嚇之中,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來。
倒是一旁的老伯嚥了口口水,忍不住開口問:「那個,我、我可以夾一口菜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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