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檸檬665
《帝師》
出版日期
2013/07/17
數量
NT. 190
優惠價: NT. 150
人人都道太子脾氣暴戾、不學無術,
可在她看來,他只是孩子氣了點,雖然時常與她拌嘴鬥氣,
兩人感情卻相當好,親如姊弟,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總有意無意探詢她願否成為太子妃,
他怎就不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她只是罪臣之女,
雖文采受到太后賞識、指派為太子太傅,但也只是枚棋子,
更遑論在這權力糾葛事事圖謀的宮中,他的婚姻豈容自己,
且不知有多少人明裡暗裡向她施壓,要她明白自己的身分,
她只好假意對將軍之子有意,更遠赴南疆半年,
本以為能藉此淡忘他,而他也能選擇一個真正匹配的對象,
怎料再相見,對彼此的感情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深刻,
為了能夠相伴左右,她鼓起莫大勇氣接受他的心意,
就算未來會有難以想像的阻礙、就算沒名沒分也甘之如飴,
怎料意外被她知曉,他為了皇位竟不惜犧牲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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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他記得初次見她,是在一個夏天。
並不算太炎熱的夏天,陽光卻顯得特別強,襯得窗外的樹木格外濃綠。大清早,蟬便開始鳴叫,嘩嘩嘩的聲音,似長風吹打扇頁。
他記得自己坐在文華殿裡,這裡是太子讀書的地方。
身為昭國太子,他從來不喜歡讀書,或者說,四書五經他都讀厭了,再也找不出絲毫新鮮感。
可是,他的老師們,仍舊叫他再讀一遍、再讀一遍,在這炎熱的季節裡,讓他十分心煩。
前幾日,他發了一頓脾氣,趕走了所有的老師,這會兒,朝野上下都已經傳遍了,說太子暴戾、不學無術。
父皇派人來訓斥了他一頓,母后亦親自來斥責,然而,他倔得很,誰的話也不聽,還揚言道:「大不了把我這個太子給廢了。」
冷靜下來後,他也明白這麼說不妥,可又拉不下臉道歉,更讓人覺得他這個太子不長進。
此刻,他坐在文華殿裡,四周靜悄悄的,沒人再敢來煩他。他想,這或許是他最後一天坐在文華殿裡了,明天,父皇一聲令下,太子或許就換人了。
他忽然有點恐懼,彷彿迷了路一般,四周綠蔭森森,陽光也照不進來。
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她。
她穿著一身綠衫,就像窗外的綠葉,有片刻,他以為是光影交錯的幻覺。
她長得並不算美麗,只稱得上清秀,不過宮裡美麗的女子太多,看到她,他反倒有種清爽悅目的感覺。
「小寶,老師已經來了,為何還不坐好?」她盈盈而笑,開口道。
「小小小……寶?」他大為詫異,「妳在叫誰?」
「當然是你呀!」她眨眨眼睛,「這裡除了我們倆,還有別人嗎?」
他怔愣了好半晌,方才厲喝道:「大膽,竟敢對本太子無禮!」
「我聽太后常這樣喚你,」她對他毫無畏懼之色,「所以身為老師,我也可以這樣喚你。」
「老師?」他瞪大雙眸,難以置信。
「對啊,太后說,如今朝野上下,再也沒人敢管束你了,所以派我來當太傅。」她再度巧笑,「小寶,快把書拿出來,咱們從《詩經》開始讀起……」
「妳到底是何人?」他覺得自己有些眩暈,快要中暑一般。
「我是太后宮中的女官,有琴南。」她報上姓名。
就是前任丞相的遺孤、七歲就會作詩的才女嗎?聽說太后十分喜愛她,打算收作義女。原來是她……
「小姑娘,妳幾歲了?」知道了她的底細,他倒鎮定下來,瞇眼打量她,「比我還小好幾歲吧?呵呵,也好意思當我的老師?」
「小寶,你不是才十六歲而已嗎?」她學著他的樣子,昂頭睨著他,「老師我已經十九歲了,就算是平時,你也該稱我一聲姊姊。」
她長得比他高,他承認,在她面前,他的氣勢就矮了一截,關鍵的是她並不怕他,彷彿他只是一個尋常的小孩,「太子」兩字對她不起作用。
「信不信我誅妳九族?」他拿出從前嚇唬其他太傅的那套來嚇她。
「哦,我的九族中只剩我一個人了,」她依舊微微笑,「不過可惜,我有太后所賜的免死金牌在手,小寶,你能奈我何?」
「你……」這一招行不通,他突地想到可以給她一些好處,讓她升官之類的,可她一個女孩子,加什麼官進什麼爵呢?他發現,從前的一切手段,對她都無用。
終於,他明白為何太后要派她來,除了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女娃娃,世上恐怕再無人能管束他了。
「把書拿出來,咱們從《詩經》開始讀起!」
她的長裙自他面前搖曳而過,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種挫敗感。
人不能著急,情急之下容易衝動,說時遲那時快,他在氣憤之中幹了一件從不會對女孩子做的事—— 從坐墊裡抽出「咕咚」朝她扔了過去。
咕咚是他養的一條小蛇,幾乎所有太傅都被牠嚇倒過,其中一人還曾心悸症發作,告老還鄉。
「蛇!」他大嚷道。
她回過頭來,咕咚正好不偏不倚地落進她的懷裡,霎時,她一陣沉默。
他有些得意,本欲等著她放聲尖叫,再指著她哈哈大笑,然而,她卻先笑了起來。
「這是草蛇,」她一手掐住咕咚的脖子,微微舉高,對著陽光仔細打量。「小寶,你也太沒出息了,為什麼不養毒蛇?」
聞言,他頓時全身僵硬,無言以對。
沒出息?
十六年來,雖然他被說過無數次沒出息,但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女孩子如此羞辱。
他發現自己完全降不住她,難道,真要乖乖束手就擒,稱她為師?
他,不甘心。
第1章
翟無忌攤開手中的美人圖,目光微凝。自幼他便見過不少美人,但不得不承認,畫中之人的確稱得上傾國傾城之絕色。
他的目光不由得住下移,看了看一旁的落款小楷。原來是曹將軍的女兒,曹麗華。
印象中,他倆小時候是見過的,那時候她還沒出落得如此沉魚落雁,也難為了相貌粗獷的曹將軍,竟生得出這樣貌美的女兒來。
他搖頭輕嘖,將畫卷擱到一旁,抬眸之間,卻見有琴南在花葉間望著自己,嘴角帶笑。
「殿下一定是中意了吧?」
「何以見得?」翟無忌挑眉反問。
「其他畫卷,殿下只瞅一眼便遠遠扔開,唯獨這一幅,算是多看了一眼吧。」有琴南答,「所以比較起來,肯定是中意此女多一些。」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妳。」他聳聳肩,不由得跟著笑了。
「我還能猜出,此女到底是誰。」她調皮地朝他眨眨眼。
「哦?」翟無忌更為意外,「那妳倒是說說。」
「曹府的小姐吧。」有琴南一語中的。
「妳是怎麼知道的?」他詫異地雙眸圓睜。
「這些圖卷,之前太后與我一同看過了,」她笑道,「曹府千金有傾國之貌,縱然對她無意,也會多看幾眼的。」
「有琴南,」從小到大,他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她,起初是戲謔,後來卻越發感到親厚,「妳覺得本太子該挑哪一個當太子妃呢?」
「太子妃的人選當然要由殿下自己作主了,」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哪是旁人能多嘴的。」
聞言,翟無忌不禁微微蹙起眉。
說實話,他很討厭她這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哪怕他身邊一個宮女,聽說他要納太子妃了,都會緊張或期待,偏偏只有她,這般氣定神閒。
不知怎地,他期待她能有一點點……嫉妒。
「有琴南,」他忽然半開玩笑地道:「要是本太子納妳為妃,如何?」
她本提著花灑的手,聽到這話,手腕似乎凝滯了片刻,不一會兒,依舊輕鬆地笑道:「殿下又在戲弄我了。」
「何以見得不是真心?」翟無忌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起來。
「天下女子何其多,哪裡輪得到我呢,」有琴南略微低下頭,「我本就比殿下年長,何況,還是罪臣之女。」
她娘親早逝,父親又因罪入獄、病死其中,要不是她的文采被太后賞識,有太后護持,這世上哪容得下她呢?
「拋開這些皆不談,」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的身影,「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沉默了,花灑仍在嘩嘩地往外噴水,水花在陽光下格外明亮,聲音在靜寂中格外清亮,彷彿盛夏的午後下了一場大雨,直到盆栽上落滿了星星般的水珠,她才開口—— 
「不願意。」
他難以置信,但她思索了許久,又這樣鄭重地回答,可見並非戲言。
他想問她為什麼,可他馬上意識到,若如此開口,損的就不只是他的顏面了,說不定心尖會被她的答案刺痛,就像永遠都不要傻得去試探深淵究竟有多深,聰明如他,明白點到為止才是好。
「好歹我也是太子殿下,」翟無忌想緩和一下氣氛,勉強澀笑,「妳也不給我點面子。」
「太后午睡該起了,」有琴南卻答道,「我得去請安了。」
「不再教我溫一遍書了?」他難掩失望。
「如今,我已經沒什麼可教給殿下的了。」她微笑。
的確,她只比他大三歲,如今,他的才學遠在她之上,對她而言,每日到文華殿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更精確點來說,她比較像是來照顧這些花花草草的。
擱下花灑,她取過一只托盤,摘了幾朵窗前的深紫色薔薇,打算待太后午睡起身後,服侍老人家簪花。
翟無忌知道,這些年來,她在宮裡活得處處小心、事事留意,唯一俏皮的時候,大概就是與他在一起的時候,可等他娶了妻,大概再也看不到她輕鬆自在的那一面了。
他忽然有點心酸,望著她拽裙而去,彷彿她真的要離開自己一般,心中產生了萬般不捨。
「有琴南——  」他忍不住出聲喚住她。
「殿下還有何吩咐?」她回眸,詫異道。
「妳已經好久沒叫我小寶了,為什麼?」他莫名其妙這麼問道。
「呵,」她還莞爾淡笑,「我可記得,殿下從來都不願意我叫你小寶。」
「是不太願意……」那樣的稱呼,彷彿他比她矮一大截似的。可現在,他卻非常渴望她再這麼喚他,彷彿能因此回到無拘無束的少年時光。
「那不就行了?殿下。」說罷,她頭也不回地托著鮮花,消失在午後的陽光裡。
剩下他,窩了一肚子氣。
若她遵從宮廷禮數,就該向他跪安,得到他的恩准再離開。若她不遵禮數,就該像從前那般叫他小寶。這樣不倫不類的算什麼?
過往的親厚感似乎在漸漸消失,卻又沒有完全消失,這樣矛盾的感受,實在讓他難受。
翟無忌望著面前的畫卷,忍不住生出怒火,長袖一拂,畫卷散落一地。
其實他何必對有琴南這樣上心呢?她不過是太后派來監視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她也長得不算太漂亮,總是穿著過時的宮裝,素淨得還不如窗外的竹林。
可是,他卻越來越捨不得她,總是記起她給他說的那些鄉野小故事,比如下了雪的山神廟裡住著狐女、湖岸的沼澤地裡有蛙人。
他喜歡她時而嫣然一笑的神情,恰如冰雪中紅梅乍綻的嫵媚,不為世人知曉的嬌俏可愛。
還有很多很多,這三年來點滴積累,像水滴石穿一般,在他心裡留下斑斑點點,難以忘懷。如今,他要娶妃了,可他發現自己就想娶這樣的一個女子,陪他繼續過這種波瀾不興卻清新雋永的簡單日子。
可這個發現,就像一個石破天驚的祕密,無法向任何人訴說,包括她。
告訴她,會嚇跑她;昭告天下,更會引起軒然大波。
翟無忌抿唇尋思,希望能想出一個好辦法。


深紫色的薔薇插在髮髻上,一種莊重的美感油然而生,與年近花甲的蕭太后十分相宜。
蕭太后望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笑道:「南兒,還是妳懂哀家的心思,別人摘的花,都不對眼。」
「太后過獎了。」有琴南靜靜退到一旁。
蕭太后雖然疼她,但她知道,不能忘了自己的身分,蕭太后最欣賞她的乖巧和文采,這也是她這個罪臣之女,能在宮中存活這麼久的原因。
「太后昨夜似乎沒睡好?」有琴南注意到蕭太后眼下淡淡的青色,就算睡了一場午覺起來,還是無法褪去。
「還說呢,皇后又到哀家這兒哭鬧了,」蕭太后嘆氣道,「說皇上近日老陪著淑妃,已經半個月沒去過她宮裡了。」
「其實皇后娘娘何必擔心,」有琴南笑道,「皇上雖然寵愛淑妃,但與皇后仍是伉儷情深的。」
「哀家也不是偏袒皇后,不過淑妃有時候是太過驕縱了。」
皇后是蕭太后的遠房姪女,就算蕭太后不欣賞其個性,為了氏族榮光,也得保住皇后在宮中的地位。
「南兒,妳可知當年哀家為何要派妳去當太子太傅?」蕭太后忽然問。
「為了太子殿下好,也為了皇后娘娘好。」有琴南思忖片刻,答道。
「妳的文采和靈巧從小就顯現,除了這些,其實最大原因是為了哀家自己好。」蕭太后笑道,「太子若廢了,皇后之位肯定也不保,淑妃若扶了她兒子上位,咱們蕭氏一族在這宮裡也活不下去了。」
蕭太后這話說得直白,有琴南自然明瞭。
「幸好,無忌那孩子還算聽妳的話,」蕭太后道,「哀家就知道,男孩子都愛聽漂亮姊姊的話。」
呵,當年在宮中,唯有她能管得住無法無天的太子,不過,現在她已經沒那個膽子管他了,隨著年齡增長,她更能體認到兩人身分的差距。
「無忌看過那些畫卷了?」蕭太后忽問。
「看了,」有琴南頷首,「不出太后所料,殿下的確對曹將軍的千金多看了幾眼。」
「曹麗華那孩子的確生得漂亮,只要是男人都會多看幾眼的,」蕭太后滿意地笑著,「無忌想要繼承大統、鞏固江山,曹家的幫襯不可少。」
「這麼說,太后也認定了曹府的千金?」有琴南問。
「南兒,妳以為如何呢?」蕭太后反問。
有琴南怔了怔,「臣女哪敢妄言。」
「妳與無忌天天在一塊,他也最聽妳的話。如今,他要娶妻了,以後與妳見面自然會少了,」蕭太后的眸光滿含深意,「妳心裡是何滋味?」
原來……蕭太后是在試探她吧?
呵,也難怪,這世上覬覦太子妃寶座的女子何其多,何況是她這麼一個近水樓臺之人,蕭太后會懷疑她不足為奇。
本來,她並不覺得怎麼樣,可蕭太后這樣一問,偏偏生出了許多思緒來。
她伺候蕭太后這許多年,脾氣秉性老人家是最清楚的,但到頭來還是懷疑她、提防她……她視蕭太后如祖母,可對方真待她如孫女嗎?蕭太后經過後宮無數爭鬥,可能任何人都無法令她真正信任。
雖然身為罪臣之女,但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一等,心中驕傲猶存,偏偏連最器重她的太后都認為她沒資格與翟無忌匹配……
「南兒,哀家在問妳話呢。」蕭太后見她不語,催促道。
「太后恕罪,」有琴南回道,「臣女只是想到了娘親。」
「哦?」蕭太后眉一挑,「為何忽然想到了令堂?」
有琴南的眸光突然變得黯淡。「方才替太后簪花綰髻時,想到從前我娘也是這般坐在鏡前,不過,替她梳頭的,卻是家父。」
「令尊與令堂想來感情甚好。」蕭太后點頭道。
「從前是很好,男子肯屈尊替妻子綰髮,也算難得了。」有琴南倏忽有些許哽咽,「可我父親到頭來還是納了兩房小妾……」
「男人都是這樣的。」蕭太后不由嘆息一聲。
「臣女願一生留在太后宮中,陪伴太后。」她想,這樣的回答,蕭太后應該懂得了。
「傻孩子,哀家還希望妳能覓得一個如意郎君呢,」蕭太后彷彿頓時放心了,笑道,「滿朝青年才俊,無論妳看中誰,哀家都可替妳作主。」
呵,滿朝青年才俊?換句話說,就是除了太子殿下以外……
「對方至少得比臣女年長幾歲才好。」有琴南刻意強調。
蕭太后故意問道:「為何?」
「我父親便是比我娘小了兩歲,一開始看不出來年紀,兩人感情自然是好,可漸漸的,我娘親年老色衰,父親卻依舊丰神俊朗,恩情自然是不在了……」她的話語戛然而止,生怕再多說一句,眼淚就會忍不住流下來。
「可憐的孩子。」蕭太后亦戚戚焉。
無論這語氣多麼哀戚,但有琴南聽得出來,其中有一種舒心的意味。
世事薄涼,何況是身處最無情的宮中,還要人真的同情你嗎?能給你一寸立足之地便不錯了。
有琴南告訴自己,要知足。


選太子妃的這一天,正值翟無忌生日,陽光和暖,清風猶徐,彷彿真是一個吉日。
蕭太后說,雖然是挑選太子妃,但不必太過嚴肅,怕嚇著了孩子們,不如就在御花園中擺一齣歌舞宴,大夥兒一道喝喝茶、聊聊天,也自在些。
有琴南很早便到了現場,今天她特意穿上女官制服,一身月白,配以男人般的帽子,站在太后身側,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但即便如此,也能發現不少人在偷偷打量她,竊竊私語。的確,她身為太子最親近的人,難免會招議論。
替蕭太后沏了茶,還在奇怪怎麼翟無忌這會兒還不見蹤影,忽然一名小太監跑過來告訴她,太子請她到水閣一聚。
有琴南心下詫異,卻知翟無忌向來出牌不按常理,只好匆匆來到水閣,看他到底要搞什麼鬼。
「唉唷,今天這身打扮挺特別的啊!」翟無忌一見她便笑道,「倒讓人想起史書上畫的,則天皇帝身邊的上官婉兒。」
「歷朝歷代,女官服飾不都如此嗎?」有琴南淡淡道,「尋常得很。」
「我倒覺得十分漂亮,襯得妳更有氣韻了。」他不斷誇道。
「殿下好像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要看漂亮女子,御花園裡此刻很多。」她意有所指地道。
「聽說有人給妳送禮了?」翟無忌忽然問。
「殿下真是消息靈通,」有琴南笑道,「不錯,淑妃的姪女張敬柔,的確給我送來了一些首飾。」
她身為太子太傅,宮中都傳說太子最聽她的話,有人賄賂她也不足為奇,且張敬柔自知姿色比不過曹麗華,在宮中上下的打點自然也會多些。
「說來也怪了,淑妃一向看本太子不順眼,居然捨得將姪女嫁我?」他故意調笑道。
「朝中的婚姻一向如此,個人喜好皆不重要,能得到好的結果才是關鍵。」她意味深長地道。
「那麼張敬柔與曹麗華,哪一個能讓本太子得到更好的結果?」翟無忌反問。
「張敬柔是文臣之女,曹麗華是武將之後,說來各有千秋。」有琴南徐徐回答,「太后與皇后娘娘自然是屬意曹麗華,不過若與張敬柔結親,淑妃那邊與殿下的關係倒會有所緩和。如若不然,駁了淑妃的面子,只怕這怨結得更深了,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說,本太子不便得罪淑妃,」他笑道,「但也不能違了太后與母后的意吧?」
「若是找到一個法子……」她思忖道,「比如假借神佛之名,向世人證明與曹麗華結緣是天作之合,想必淑妃那邊也無話可說了。」
「妳倒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翟無忌抬眸凝視著她,「咱倆可真有默契啊!」
「怎麼,殿下早已找到辦法了?」有琴南一怔,隨後笑道:「那可好了,何必還要我來多言呢!」
「有琴南,妳為何能如此心平氣和?」他有些不悅地問道。
「什麼?」她不解。
「本太子還盼著妳能吃醋呢,妳倒好,分析得這樣清楚妥當、不疾不徐。」語氣中似有萬般埋怨。
有琴南心裡不由咯噔一聲,像是車輪壓過碎石。然而,她卻只能回以微笑,縱使胸中有任何悸動,都必須船過水無痕。
翟無忌不動聲色地瞅著她的表情,知道這樣的話題再繼續下去,只是徒增尷尬,於是話鋒一轉,「今天是我生日,妳要送我什麼禮物啊?」
「啊?」她原本有些飄遠的心神,瞬間被拉了回來,「禮物啊……」
「妳該不會沒準備吧?」他輕哼,十分不滿。
「殿下還在乎我這小小禮物啊?」她被他幼稚的表情給逗笑了。
「禮物不嫌多。」翟無忌打量著她,「妳要沒準備,我就要妳腰上那塊玉佩。」
「當然準備了,禮物在御花園裡呢。」
他的生日,她何曾忘記過?
「是什麼?」他像個孩子般好奇。
「賞花宴該開始了,殿下去晚了不好。」她鎮定地提醒道。
翟無忌嘴角輕抿,彷彿有一絲不悅,但終究隱忍下去。「那就隨本太子去吧。」
說著,他衣裾一甩,大步而去,裾上的盤龍圖紋,彷彿在鬱悶中游動。
這麼多年了,他何時高興、何時生氣,她都一清二楚。但有時候,她不得不裝傻。
他走了兩步,冷不防停了下來,身子微微前傾,額上滲出汗珠,臉色驟然蒼白。
「殿下,怎麼了?」有琴南從沒見過他如此模樣,心想他這氣是否也動得太大了。
他不語,只是深深地蹙著眉,不像是故意要耍她,而是身體真的不太舒服。
「沒事兒,」半晌之後,翟無忌才略顯有氣無力地道,「最近經常如此,想必看書看得累了。」
「原來你有在看書的?」有琴南鬆了一口氣,這才順著他的話打趣道。
「假如不是看書看累了,就是某個人把我氣著了。」他恢復笑顏,衝著她眨眨眼睛。
「誰啊?」她裝傻。
「猜不出來嗎?」他搖搖頭,「那就使勁猜猜。」說著,他繼續行去,將她扔在身後。
有琴南雖然深知他話裡的隱喻,卻也只得裝聾作啞。
天空的雲朵看看就好,凡人無法親手採摘,又何必徒生奢望?

御花園中,眾待選千金早已等得不太耐煩,皆引首企盼,遠遠瞧見翟無忌來了,不由得紛紛起身,笑意嫣然。
有琴南隔著一段遠遠的距離跟在翟無忌身後,低著頭,不想讓人注意到她,然而他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要故意戲弄她一般,硬是停下腳步,等了等她,惹得眾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投射在她身上,有猜測、有敵意。
有琴南心下嘆了一口氣,既然翟無忌有心將她推到人前,那便這樣吧,反正她也沒什麼好怕的,這樣的念頭剛閃過,心頭也跟著坦然許多,當下快速跟上他的腳步,隨侍左右。
這樣的舉動倒教翟無忌詫異了,彷彿被反將了一軍,表情難掩詫異。
「皇孫,你到哪裡去了?」蕭太后笑著責怪道,「害大夥兒好等。」
「孫兒剛才被茶水灑了衣服,換去了,耽誤了些時間,」翟無忌行完禮後站定,恭恭敬敬地道,「害皇祖母好等。」
「今日不必如此多禮,快來見過你的幾位妹妹。」蕭太后連忙催道,「麗華和敬柔,都是你小時候見過的。」
此刻,曹麗華與張敬柔各立在左右的茶案邊,向翟無忌徐徐施禮。
曹麗華一如畫卷上那般動人,霞紅的衣衫上繡著金絲銀線的牡丹,更襯其絕麗容顏。張敬柔雖無這般美豔,但另有一種清雅氣韻,倒也沒被比下去。
「兩位妹妹好,」翟無忌回禮道,「許久不見,倒真認不出來了。」
「太子殿下金安,」張敬柔搶先道,「臣女聽聞殿下風雅,最愛品簫,日前覓得古簫一支,獻予殿下賞玩。」
說話間,已經呈上一只白玉匣子,果然有稀世古簫置於其中,玲瓏可愛。
「敬柔妹妹真是風雅之人,」曹麗華笑道,「此等珍物,我們自然是尋不來的,但聽聞太子殿下素來也愛詩畫,日前家兄路經江南,恰好購得歲寒三友的詩畫數卷,以賀殿下生辰之喜。」
歲寒三友是當下最出名的三位詩畫大家,常人求見作品一觀皆不可得,更別談購得數卷了,此份大禮,可見將軍府之用心。
「這些東西都很珍貴,」蕭太后意有所指地道:「皇孫,你不可全收了,會遭天怨的。不如這樣,就挑一件你最喜歡的收下即可。物不在多,而在是否為心頭所好,若是機緣巧合,覓得自己心愛之物,終身珍惜,也就是了。」
蕭太后這話,眾人聽得明白。若是翟無忌喜歡誰,就收下誰的禮物,暗示誰會是將來的太子妃。
這樣的做法,含蓄隱喻,落選者也不至於太過失了顏面,符合皇家一貫的作風。
不過,有琴南倒想看看翟無忌到底會如何選擇,曹麗華與張敬柔各有千秋,他到底喜歡的是哪一類型的女子,她真的很想知道……
「皇祖母,孫兒覺得這些都是稀世禮物,收哪一件都好、不收哪一件都不好,」翟無忌微微勾笑道,「不如,別讓孫兒自己決定吧。」
「你不決定,何人來決定呢?」蕭太后笑,「畢竟是送給你的禮物啊。」
「孫兒自幼養了一條靈蛇,名叫咕咚,向來最知孫兒心意,不如就讓牠來決定好了,都說蛇是龍之子,這,也算上天的旨意吧。」
「讓靈蛇來決定?」此語一出,不只蕭太后,滿堂皆驚,「如何決定呢?」
「待會兒孫兒便將牠放出來,牠爬到哪位妹妹面前,孫兒就收下哪位妹妹的禮物,」翟無忌笑道,「妹妹們不必驚慌,咕咚不咬人的。」
眾千金皆花容失色,但也不好駁了太子的臉面。
「來人,去把靈蛇帶上來吧!」翟無忌吩咐平日隨侍身邊的太監道。
有琴南眉心微蹙,她是有料到翟無忌會有鬼把戲,但沒想到是這一招。她不覺得咕咚是什麼靈蛇,更不可能像貓兒狗兒那般聽話,他要如何指使牠?
「南姊姊,替我沏杯茶吧。」她正尋思著,翟無忌卻忽然向她招手道。
「身旁有隨侍的宮女,你卻指派哀家的女官,」蕭太后道,「還嫌南兒不夠累嗎?」
「南姊姊沏的茶最對孫兒胃口了,」翟無忌故意不滿地道:「皇祖母也太疼她了,孫兒都要嫉妒了。」
這樣的話,惹得蕭太后一陣笑,也由著他去了。
這個時候叫她沏茶,肯定又是耍什麼花招吧?有琴南也顧不得多想,移步到翟無忌的身畔,替他燙杯斟茶。
翟無忌的座位處於風涼之處,不知為何,她立在這裡,覺得格外涼爽,衣袂也微微飄蕩。
「對了,妳到底要送我什麼禮物啊?」翟無忌抬頭,猛地問道。
「啊?」有琴南沒料到他對這件事念念不忘,先是左右看了看,剛好她的身子可以擋住其他人的視線,讓眾人無法注意到這兒,才從袖中偷偷掏出一只香囊來。
這香囊非普通綢緞錦繡,而是用金絲打製而成,鑲嵌著白玉的盤龍圖案,是有琴南特意督促司珍房所製,其間填充上好的鮮花香料,助翟無忌提神醒腦。
「這個倒好玩,」翟無忌眉開眼笑,「怎麼想到送我這個?」
「就是覺得好玩,在某本書上瞧見這圖樣,就讓司珍房製了一個,」有琴南淡淡答道,「反正貴重的東西我也送不起。」
「貴重有何用?我喜歡才重要!」翟無忌卻沒有馬上接過香囊,只道:「妳先替我拿著一會兒,等下再向妳要。」
有琴南懶得再去猜測他的心思,且當下不便再與他竊竊私語,只得先順著他的意。
「太子,靈蛇帶到。」沒多久,太監提著籠子前來。
「將牠放出來吧。」翟無忌吩咐道。
太監打開籠門,咕咚一下便竄了出來,眾人皆感到懼怕,卻不敢驚呼,只是怔怔地看著這可怕的東西。
許多年過去了,咕咚不再是從前那條能藏在坐墊底下的小蛇了,雖然無毒,但此刻的身形幾近巨蟒,難怪人人見了會害怕。
有琴南睜大眼睛,怔怔盯著牠,猜測牠會往哪個方向爬去,卻萬萬沒料到,咕咚竟徑直朝她而來。
難道咕咚識得她是兒時玩伴,所以要前來與她親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蛇的視力很弱,幾近於瞎子。
所以牠不可能看到她,更別說能夠認出她,可是牠就是準確無誤地停在她的面前,這,作何解釋?
第2章
翟無忌說,咕咚選擇誰,他就接受誰的禮物,也暗指著他會選那個人為太子妃,所以當咕咚爬到有琴南面前的那一剎那,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有琴南自己。
她永遠記得,當時翟無忌彷彿惡作劇得逞,嘴角勾起一抹饒富興味的淺笑,接著將她送給他的那只金絲香囊要了去。
「稟報皇祖母,」他轉過身去,對蕭太后道,「孫兒什麼禮物也不需要,只喜歡南姊姊準備的這只香囊。南姊姊最知孫兒心思,有她的禮物,今生足矣。」
這話什麼意思?是要……立她為妃嗎?
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明白,都這樣認為。
有琴南只覺得全身都僵硬了,也忘了人潮如何散去、自己如何回到寢宮,只知滿腦子混混沌沌的,如在夢中。
大概到了傍晚的時候,翟無忌身邊的小太監忽然傳她到南頤湖一敘。
她本因心思仍舊混亂,想要拒絕,可轉念一想,他倆是該好好聊一聊,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她知道,這是躲不過去的,於是匆匆換了日常舊衫,赴約去了。
南頤湖畔,養著許多魚鷹,夕陽之下,翟無忌正將一條條小魚拋入湖中,魚鷹在水面上飛竄,羽翼映著晚霞固然美麗,但魚兒被如此爭搶吞噬,又顯殘忍,可他神情淡漠,彷彿眼前的一切只是娛樂。
站在不遠處的有琴南望著他,忽然發現,他已經蛻變成一個冷酷的成熟男子,的確具備帝王之姿。
她覺得他此刻的臉色無比蒼白,幾乎不帶一絲血色,額上滲著汗,順著髮際滴滴而落,怎麼樣都讓人覺得不太正常,彷彿患了什麼重症一般,看得她不由擔心起來。
「太子,用過晚膳了嗎?」有琴南急忙上前關切地問。
翟無忌不答,依舊注視著湖面。
不知為何,她感覺他似乎消瘦許多,從前他顯得丰神俊朗,如今兩頰卻略微凹陷,眼下也黑暈一片,說他中了毒,她都相信。
有琴南搖搖頭,甩掉這些不祥的想法,說服自己他只是累了,如此而已。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翟無忌忽然朗聲道,「所謂雎鳩,便是魚鷹吧?」
「好像是的,」有琴南輕聲答,「我本來以為會是溫和一點兒的鳥類,想不到這樣凶猛。」
「還記得妳第一次給我授課的情景嗎?」他莫名一笑,「人人都說,《詩經》關雎篇,以愛情為名,實講君王對賢者的渴慕,可妳卻說,它只講愛情,無關其他。」
他亦微微笑了,記憶中某種溫暖的東西流淌而出,彷彿回到了三年前,他還是那個懵懂少年,而她仍是那個假裝大人的少女。
「我以為,字面上是什麼意思,便是什麼,從前那些太傅總要說些高深道理,以顯博學,我卻懶得那樣。」
「所以,我喜歡妳。」翟無忌忽然轉身正視著她,目光深邃,「有琴南,妳從不假裝,這是我最最喜歡妳的地方。」
他是說喜歡嗎……這只是普通的好感,還是別有深意?
她將臉側過去,雙頰竟微微有些紅了。
「喂,」為了掩飾羞窘,她連忙岔開話題,「那個……你是怎麼弄的?」
「什麼?」他明知故問。
「你是怎麼讓咕咚爬到我面前的?」她十分好奇。
「哦,那個啊,」他笑,「簡單啊,波斯國的舞蛇人,是如何做到的?」
「吹笛子。」說完,她又忍不住蹙眉,「可當時並無笛音啊。」
「妳以為蛇有聽覺嗎?」翟無忌得意揚揚地道,「吹笛子不過是為了形成一股氣流,蛇應著氣流的感觸,隨之起舞罷了。」
「所以……」有琴南恍然大悟,「當時我站的地方,有風……」
「我早就派人到御花園裡試過了,我的座位旁,正好依藉假山花樹之犄角之勢,形成一股氣流,」他開心大笑,「妳現在應該知曉我特意喚妳到我身旁是什麼用意了吧?」
原來她中了他的計,所有人都中了他的計。
他也實在太狡猾了,滿腹不知藏了多少鬼主意,從今以後,她再不必為他擔心了,無論朝堂之事還是宮廷之爭,相信他都可以應付自如。
「今日就算我暫時幫了你,」她嘆了一口氣,「可選妃之事,終究會有個結果,你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還要從長計議什麼?」他眨眨眼睛,「這就是結果啊。」
她愣住,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有琴南,妳就是我選定的太子妃,」翟無忌嘻笑,「還不明白嗎?」
「別開玩笑!」有琴南不由退後兩步,「太后那邊,你還是想想該怎麼交代吧,我幫得了你一時,幫不了一世……」
「我沒開玩笑,」他逼近,輕輕攬住她的腰,「有琴南,我要娶妳……妳懂嗎?」
她懂嗎?她……不懂。
她是罪臣之女,又比他年長,不但沒有傾國之姿,更無助他之力,她不相信,眼前的天之驕子會真心實意喜歡她。
「為什麼?」她退開一步,強作鎮定地道,「殿下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方才不是說了嗎,妳跟宮裡那些矯情的女子不同。」
「臣女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有琴南搖搖頭,也刻意改了稱呼,希望能讓他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世上花開萬朵,各有風姿,將來殿下見識的女子多了,就不會覺得臣女特別了。」
呵,等他將來登上帝位,每年選秀不斷,似她這般性子的美人想必也不會少吧?到時候,說不定他又會覺得女子矯情反倒是另一種風情了。
她沒有遺漏他有些愣怔的眸光,彷彿從沒考慮過將來,這一瞬間,她更清楚明白他只是一時迷惘。
「殿下必須給臣女一個足夠的理由,」有琴南故意這麼說道,「否則臣女斷不會相信這樣天大的好事會落在自己身上。」
「有琴南,妳真有趣,」翟無忌不是沒聽出她話語中的生分,緊瞅著她一會兒,忽而笑開,「哪有妳這樣談情說愛的,一板一眼要我給理由,這又不是考試寫文章。」
「臣女原不懂得談情,殿下若想跟臣女說愛,也只能這個樣子了。」
「好吧,真服了妳了……」他長嘆一口氣,思忖片刻,彷彿在搜腸刮肚,尋找她所要的理由,「我……離不開妳。」
有琴南凝眸。
「這些年我一直跟妳相處在一起,」翟無忌續道,「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們會分開。妳若嫁給別人,就要出宮去,我就不常能見到妳了……我會很難過的。」
呵,真是個坦白的孩子,不過,這番話也太過老實了,聽來還真沒什麼浪漫情致,虧他還笑她不懂談情說愛,他不也一樣嗎?
「殿下,這或許是親情,而非男女之情,」有琴南抿唇道,「有朝一日,殿下與太后或者皇上皇后娘娘分離的時候,大概也是這般心情吧?」
「親情?」他蹙眉直搖頭,「我與妳可沒有血緣之親,這肯定不是親情!」
「假如拿臣女打個比方,殿下覺得臣女像什麼?」她繞了個彎子來問。
「像……」他不由遲疑,一時間答不上來。
「像什麼?」她追問。
這一刻,她倒是有些期待,希望他比喻得當。若這比喻真能打動她的心,或許,她做出的決定就會不太一樣了……
「就像我平常喝的茶。」過了好半晌,翟無忌終於答道。
世上沒有哪個女子聽到這個比喻會高興吧?
「對了,不只像茶,」他像是忽然打開了話匣子,不等她回應,又逕自說道,「像我每天要穿的襦衣、吃的米飯、入夢用的檀香、清晨看到的太陽一樣……有琴南,雖然妳在宮裡的地位並不太重要,但我不能沒了妳,妳明白嗎?」
這番表白,真讓她哭笑不得,什麼叫作她並不重要,卻不能沒了她……
她原指望他會說她像鳳冠上的寶石、宮樑上的夜明珠,或是價值連城的珍寶,讓他捧在心手裡,一世珍惜。可他卻用了許多稀鬆尋常的事物來比喻她的存在。
不過,不知為何,心思繞了繞,她卻忽然有些感動了,因為沒有了夜明珠與寶石,對於生活並無大礙,可他卻視她為生存相依的一切。
但越是這般,越讓她覺得恐懼,或許這只是一個男孩子對親人的依賴,終歸有一天,他覓得真命天女,另一個女子將慢慢滲入他的生活點滴,到時候別人成為了他的茶、他的衣、他的陽光,而她將被決然取代,只落得滿目淒涼。
她側過身去,半晌不語。
「看來,我的比喻沒能打動妳啊。」翟無忌見她這般沉默,不由自嘲地笑道,「我本不會說甜言蜜語,以後得勤加練習才行了。」
「殿下是儲君,何須學什麼甜言蜜語,」有琴南輕輕答,「天下女子爭相討好你才是。」
他凝視她良久,才道:「那麼有琴南,妳不願意嫁給我,也要給我一個理由。」
曾經,他問過她,當時她給出了答案,可那一次,幾近於玩笑,不似此時此刻,她完全笑不出來。
她帶著些膽戰心驚,彷彿薄紗掩蓋著心底的祕密,她的一舉一動皆要很輕很輕,因為只要稍微用力,便會撐破偽裝。
「究竟是為什麼不肯嫁給我?」他追問。
理由?太多了,但凡能想到的每一件事,都能成為理由。她與他之間,好似隔著萬水千山的阻礙,她幾乎找不到跋山涉水的路……
有琴南抿著唇,這一刻,她寧願變成啞巴。
他上前,再次攬上她的纖腰,雙手施加力道,微微收攏,有意不再讓她輕易掙脫。
忽然之間她發現,他真的已經長成一個英挺高大的男子了,如此雄健有力,精壯結實。
想來初次相見時,他還比她矮半個頭呢,如今她要仰視,才能看到他的雙眸。
她的柔弱身軀在他的懷抱裡幾乎無力可施,只能任由他圍困,無處可逃。
「有琴南,我不逼妳,」他忽然低啞地道,「不過,妳也得給我一個理由,這樣才公平,對不對?」
可她該拿什麼理由來搪塞?在他眼裡,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理由,可對她來說,卻都是艱難險阻。
「因為……」她斟酌著,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令他退步的答案,「我……只把你當成弟弟。」
「弟弟?!」翟無忌瞬間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我不是總叫你小寶嗎?在我眼中,你依舊是當年的那個少年……」她不敢正視他,低著頭繼續道:「做了夫妻,不是會有……肌膚之親嗎?我可不敢想像如何跟自己的弟弟……」
呵,她很高明吧?在這樣的理由面前,誰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因為這的確令人尷尬。
翟無忌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本來微笑的臉龐驟然凝結,僵立許久。
她希望他能就此止步,但她知道,這只能暫時嚇唬他一下,畢竟他要得到的東西,從不會輕易放手。


穿過這片竹林,便可見藕花香榭,那裡,是昭國二皇子翟無憂的休閒之所。
每逢初一十五,有琴南便會祕密至此,與翟無憂一聚。
所有人都知道,翟無憂與翟無忌雖為兄弟,暗地裡卻是死對頭。翟無憂的生母淑妃張氏,一心想把兒子扶為太子,處處為兒子明爭暗鬥,導致這兄弟兩人自出生之日開始,便不能有手足之情。
他們兄弟倆也從不說話的,除了一些節慶大典,當著昭皇的面,不得不說上兩句。
然而,有琴南卻視翟無憂為知己。
在她還沒入宮之前,便認識翟無憂了。
那一年,父親宴請國舅,翟無憂隨舅舅出宮玩耍,在有府與她初識。那時候,他們都是孩子,卻不約而同喜歡下棋,一番對弈之後,成為了好朋友。
然而他們注定只能悄悄做好朋友,入宮以後,她侍奉太后左右,與淑妃一黨勢必要劃清界線,每次見到翟無憂,都只能暗中相互點頭示意,不敢讓人覺察。
可他們約好,每逢初一十五總要見上一面,聊聊下棋、宮裡的事,再聊聊宮外的事……
她從小到大沒幾個朋友,所以特別珍惜與他的友誼。有些話,她連翟無忌都不曾說,卻會告訴翟無憂。
未入香榭,她便聞到她喜歡的花草茶香味,可見翟無憂已經等候她多時了。
掀開簾子,她果然看見他,一襲清雅衣衫,坐在香爐嫋嫋處。
與翟無忌的頑劣不同,翟無憂從小就沉靜乖巧,面容清朗、身形頎長,給人的感覺就像早晨竹葉上的露珠一般明潔。
他的舉手投足一向優雅從容、充滿貴氣,難怪朝中擁護他為太子之人眾多,的確,他比翟無忌看著更沉穩可靠。
「才來啊,」聽聞熟悉細微的腳步聲,翟無憂根本無須先問來者何人,一抬頭便笑道,「我這茶都喝過一輪了,快沒滋味了。」
有琴南淡淡莞爾,坐到案前,一時無語。
「有心事嗎?」翟無憂對她甚是了解,光看表情就能明白她的心情是好是壞,「聽聞昨日皇兄的生辰宴上,妳可大大出了風頭啊。」
「今日宮中人人都在談論此事,還以為到了你這兒可以躲躲清閒,」她努努嘴,「想不到你也來消遣我。」
「那麼,妳可願意?」翟無憂冷不防地問。
有琴南一怔,沒料到他如此直接。不過身為摯交,說話的確不必拐彎抹角。
她輕輕搖了搖頭。
「這可奇了,」他不禁笑道,「人人爭著做太子妃,妳倒不願意?」
「做太子妃,風光一時,憂心一世。」她徐徐道,「做人知足常樂,爬不上去的樹,就不要多看一眼。」
「可皇兄很喜歡妳呢。」翟無憂玩味一般,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
「自古男兒多薄倖,何況身在帝王家,」有琴南略顯落寞,「我可不想做千古傷心人。」
「妳這話說得倒教我汗顏了,」他打趣道,「想來,在妳眼裡,我也是薄倖之人吧?」
有琴南忍不住笑道:「好歹要等到你哪天有了心儀的女子,才知道啊。」
翟無憂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有琴南覺得心裡一陣不適。
「妳可想過,要如何拒絕皇兄?」良久,他才緩緩啟口。
「不知道……」她思前想後,想了一夜,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依皇兄的脾氣,他喜歡的東西,從來非得弄到手不可,何況是人。」翟無憂意味深長地道,「總得斷了他的念頭才好。」
「難不成叫我剃了頭當姑子去?」有琴南不禁調笑。
「若是……妳已有了婚配之人呢?」他猛然道。
她倏地一怔,的確,這是個拒絕翟無忌的好法子,可是……這當下,到哪裡去找這樣的一個人?
「嫁給誰啊?」有琴南玩笑道,「總不至於嫁給二皇子你吧?」
「我倒是想啊,」翟無憂毫不遲疑地回答,「不過,那就不是斷了皇兄的念頭了,而是會激起他的怒氣,說不定當下就把我給殺了。」
雖然是玩笑話,但確有此可能,光是想像都讓人不寒而慄。
「妳看這棋局設得如何?」他忽然指著棋盤道。
有琴南頗為意外,不知他為何改了話題,但仍依言往棋盤望去,細觀之下,不由得頻頻點頭。
「果然極妙,」她稱讚道,「這是從哪個古譜上尋到的巧局?從來沒見過!」
「呵,這是曹府公子所設。」翟無憂輕笑道,「我日前與他對弈,倒輸給了他,著實令我吃驚。」
「曹將軍的公子?」曹麗華的兄長?
「想不到吧?都說將門虎子,本以為曹公子是個戎馬之人,誰料這般風雅。」他意味深長地道,「倘若他屬意於妳,皇兄該不會有話說了吧?」
「屬意我?」有琴南只覺得不可思議,「曹公子怎麼可能……」
「他若娶了你,他妹妹便可順利成為太子妃,想來也是兩全其美之策,」翟無憂道,「何況,他曾見過妳一面,說是對妳念念不忘呢。」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全然不知?
「妳啊,眼裡從來只有皇兄,哪裡記得別人呢?」他不禁澀笑,「這宮裡進出的男人,不知有多少青睞於妳,可惜妳從不在意。」
有琴南愣住,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與她並無半點關係。
青睞於她?誰?從小到大,她都站在僻靜角落裡,從不敢引起任何人的矚目。
「妳若願意,過兩天由曹府那邊去求求太后,容妳與曹公子見上一面,」翟無憂續道,「見面時,最好皇兄也在場,如此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無憂,你為何要幫我?」她一向直呼他的名字,因為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以為自己一直很懂他的心思,可是這當下,她竟有些迷惑了。
「不錯,幫了妳,讓皇兄與曹府聯了姻,那是如虎添翼,從今以後,便更與我母妃為難了。」翟無憂微微而笑,「不過,南兒,我們是好朋友啊,對我而言,妳的幸福,比爭權奪利重要。」
他這話說得清淡,但卻像有什麼滴落心底。
她從不知道,得到一個人的關愛是如此滋味,感覺暖暖的,像初夏的陽光。
無論翟無憂最終的目的是什麼,看在這句話的分上,她都願意相信他的善意,相信他的確是真心的朋友。


「想不到,無忌那孩子這麼喜歡妳。」蕭太后說話時,雖然滿臉和藹微笑,但語氣卻並不和善。
有琴南知道,太后已經對她心存芥蒂,若再不打消對方疑慮,恐怕她在宮中的日子要難過了,於是連忙解釋道:「殿下大概是心裡還下不了決定,畢竟曹小姐與張小姐都是出挑的人物,權且拿臣女當當擋箭牌吧。」
「他當眾如此行事,倒像是真心要娶妳為妃,」蕭太后嘆一口氣,「這孩子的脾氣哀家知道。」
「臣女的確心無旁騖,望太后相信臣女。」有琴南立刻表明心跡。
「這就好,」蕭太后頷首道,「昨兒哀家倒聽聞一件希罕事,據說曹府的公子曹承風對妳頗為鍾情,曹將軍愛子心切,前兩天主動前來求哀家,希望哀家給他兒子說和說和。南兒,妳可聽聞了?」
有琴南低下頭,在心中斟酌如何應答。
說實話,她對曹公子全無印象,若說亦對對方有意,她可假裝不來。但眼下她的確需要借曹公子一臂之力,擺脫困境,此刻她的表現,過於興奮了不好,過於冷淡了也不好。
「臣女與曹公子素無來往,得他垂青,自是榮幸。若在適嫁之年,得遇如意郎君,也是臣女的福氣了,」有琴南想了想,才淺笑答道,「不過臣女希望未來夫君與我興趣相投,不知這曹公子為人喜好如何?」
「這個妳放心,」蕭太后將她的猶疑誤以為是害羞,聽到她這麼說,立刻欣喜地道,「他雖出身將門,但為人風雅,妳喜歡的,他應該都會喜歡。」
「臣女最喜歡下棋,」有琴南趁機道,「日前覓得一本棋譜,上邊有好些個巧局,若曹公子不介意,臣女願與他對弈一番,他若贏了,臣女的心……也甘了。」
「如此甚好!」蕭太后頻頻點頭,「明日曹公子會來給哀家請安,妳就藉此考驗他一二吧。哀家再把無忌那孩子給叫來,他素來也喜歡觀棋。」
不出所料,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正如翟無憂暗中安排的,她設棋局,曹承風前來對弈,而翟無忌恰巧可以撞見他倆的「一見鍾情」……
如此,甚好。

翌日,有琴南早早來到蕭太后的宮裡等待,昨夜一晚不曾睡好,想到有一場戲要演,心下不由得有些緊張。
憶及翟無忌,她亦有些不忍……他又要恨她了吧?終歸有一天,他會知道他倆如塵與雲的距離、知道她的不得已,終歸有一天,他會原諒她的所為,亦會漸漸把她淡忘。
有琴南想著想著,心緒一片悵然。
「太子殿下駕到!」忽然,內監的通傳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門簾掀起,只見翟無忌與一名清俊男子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翟無忌的目光雖沒投射在有琴南身上,但她感到他似乎瞥了自己一眼。多年建立起來的默契就是如此,總是心有靈犀。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翟無忌對蕭太后笑道,「方才於宮門外遇到曹公子,孫兒便與他一道過來了。」
曹公子?跟在翟無忌身後的清俊男子,便是曹承風?
有琴南偷偷打量了曹承風一眼,果然正如傳聞,他雖是將軍之子,卻更似文臣之後,其容貌與胞妹曹麗華肖似,算是男兒中的絕色之人。
「微臣給太后請安。」曹承風深深行禮,「聽聞太后傳召微臣?」
「來,承風,見過你有琴妹妹。」蕭太后笑咪咪地道,「當年她家未出事之前,與你家還是摯交呢。」
曹承風側身,對有琴南施了個禮。他的行為舉止甚是儒雅,也看得出甚少與女子打交道,這會兒,雙頰竟微微有些泛紅。
翟無忌看著曹承風,眉心微凝,彷彿預感到了什麼。入宮拜見太后的男子多了,但太后平常不會如此把有琴南鄭重介紹給他人,傻子都能知道,這其中必有原因。
「承風,聽聞你喜歡下棋?」蕭太后又道,「正巧了,咱們南兒也有此愛好,她正設了一個棋局,把哀家給難住了,你看可否能解?」
說著,蕭太后便將曹承風引到棋盤前。
翟無忌亦快步跟上,搶先一步開口,「皇祖母,孫兒也很會下棋,南姊姊既然設了巧局,怎麼不叫孫兒先看看?」
「你那些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比得過承風呢?」蕭太后笑道,「人家承風才是行家呢。」
「太后謬讚了,微臣家中的確珍藏了些古譜,不過微臣只是依樣畫葫蘆,也不過三腳貓的功夫。」曹承風謙虛道。
「你家中的古譜上,可也有類似的巧局?」蕭太后問道,「我們南兒方才還玩笑地說,誰若解開了這盤棋,她就嫁給誰呢。」
話音剛落,有琴南就察覺到翟無忌的目光倏忽射向自己,彷彿一道凌厲的風。他該生氣了吧?就像抱著玩具怕被搶的小孩,此刻的他,全身處於一種戒備的狀態中,像貓兒豎起毛來。
曹承風端詳棋盤,不一會兒,拿起一顆棋子,俐落而下。
有琴南不由瞪大眼睛,只見眼前的死局立刻活了一大片,如魚得水。
這盤局,本是依曹承風贈送給翟無憂的古書而設,她本以為他只是應計走走過場罷了,誰料到,他竟沒有照古書上的法子解局,反而自行闢了蹊徑,同樣解得巧妙。
由此可見,曹承風是真正有才學之人,非附庸風雅而已。這一子落下,倒教有琴南不禁對他有所注意。
翟無忌留意到有琴南臉上微妙的神情變化,心中似乎更加著急,當下大聲道:「解得甚妙!不過,不知是否有譜參照?聽聞曹公子一向喜歡收集古譜,想必從中學了不少。」
曹承風淺笑,卻不為自己解釋,顯得人品更加高潔了。
「說起來,這盤棋古譜上的解法,臣女都知曉,」有琴南卻跳出來幫忙回道,「臣女就是想尋一個新鮮的法子來解,可尋了這許多年,皆無可尋。多謝曹公子巧思,讓臣女大開眼見。」
她這話,再明白不過了,曹承風不由靦覥而笑,連聲道:「有琴姑娘過獎。」
「南兒,妳可得說話算數,」蕭太后見狀,不著痕跡地在旁順水推舟,「方才還說誰解開了這局,妳就嫁給誰,依哀家看,曹公子配妳,倒是天作之合!」
「皇祖母,妳怎麼亂點鴛鴦譜啊!」有琴南尚未開口,翟無忌率先嚷了起來,「不過一盤棋而已,怎麼就扯到終身大事上去了?」
「這就叫緣分呢!」蕭太后見事情進展順利,滿意地笑道,「哀家一心想給南兒尋個好人家,現下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皇祖母—— 」翟無忌臉色變得鐵青,「妳是故意的吧?」
蕭太后佯裝不懂。「什麼故意?」
「那日孫兒生日曾當眾說過要立南姊姊為太子妃,宮裡上下誰人不曉?」
天啊,他說出來了,終於說出來了……可見,他真是急壞了。
有琴南低下頭,不敢看翟無忌的眼睛。的確,她聯合外人演了一齣戲,一齣傷他心的戲,她實在有愧。
「要立南兒為妃,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蕭太后的面色也沉了幾分,這個皇孫也不看現下是什麼情況,曹承風也在場,他怎不顧慮一下顏面,「無忌,雖然咱們是帝王家,也不可強求於人啊。」
「她當然願意!」他一把拉過有琴南,逼問道:「妳願意的,對不對?」
她沒有抬頭,自始至終無法說一句話。
說什麼呢?多說一個字,便會像一把刀子,直刺他的心尖。他是她的小寶,教她如何忍心這般待他……
「南兒不想回答,就說明不願意!」蕭太后厲色道,「無忌,不要當著客人的面無禮!南兒不是你的私有物,婚姻大事,容不得你強迫她!」
「我強迫她?」翟無忌抓住有琴南雙臂,「南姊姊,我強迫妳了嗎?妳說啊!」
有琴南從沒聽過他這樣的聲音,嘶啞得都快變了調,唯有在最最急火攻心的時候,才會如此吧?
她忽然有些想哭,就好像他的疼痛傳遞到了她的心底,激起眼角一片微溼。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遠比她想像的要深刻得多……
她抬眸看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的深瞳裡,彷彿天生就印在那裡般,根深蒂固。原來這些年來的相處,已經將他們兩個人變得如藤蔓交織,稍一觸及分離,便像刀斧砍斷手臂一般,濺出血花朵朵。
「我……」她該怎樣回答,才能面面俱到?
然而,還沒等到她的回答,翟無忌臉色驟然慘白,身子無預警地砰然往前一倒,撞在她懷中,像一隻墜落的鷹,隨即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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