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攻誘受.輕鬆逗趣】
這是一個直男被迫轉性的血淚史──
冉昭穎發誓他真的喜歡女生!
所以非常不能理解李峻圍一條浴巾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要幹麼?
雖然這讓他心跳有點失控、看對方看到癡呆,但根本沒什麼⋯⋯
啊啊啊──他真的愛女生啊!可是為什麼現在他會躺在床上⋯⋯
「親你,哪裡錯了?」李峻說。
冉昭穎瞪大眼。『你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就親我,還敢問哪裡錯?』
「那麼問過你,就可以親你了?」他俯近。
『不行!我並不喜歡你,你不可以親我!』
「那麼我喜歡你,是不是代表就可以親你?」
冉昭穎真的覺得自己快吐血了。
『你喜歡男人是你的事,但我不喜歡,你沒有權利強迫我。』
「那麼,只要讓你喜歡上男人,不就好了?」
『⋯⋯我們是在雞同鴨講嗎?』
綠光
最陰沉的A型人。
認為愛情是這一輩子最渴求的一種感情,但寧缺勿濫。
因為太愛作白日夢,所以迫不及待將滿腔熱血化為文字,
哪怕是在腦袋空虛時,都能夠充滿執筆的熱情。
希望有一天能達到讓讀者們恨之入骨,一日無綠光,便覺面目可憎的超凡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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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幕
殺聲震天價響,從四面八方而來。
「皇上,快走!」
「不!朕不走!」
鸞鳳殿內幽暗長廊的一扇門前,有兩人拉扯著。
身為第一帶刀侍衛的鳳則影渾身是血,就連金色頭盔也染上鮮紅,可見前廷的戰況有多激烈。
「快走!」他一把推開門,硬是要將李雋往門內推。
「則影,你連朕的話都不聽了」李雋惱聲低咆。「朕是一國之君,豈有躲在後頭,放任你在前廷指揮大局的道理,朕要先替你療傷!」
鳳則影美目直盯著他,向來冷情的俊臉緩緩勾起一抹笑。
「則影?」李雋不解。
他太內斂,有時就連自己也分不清他的笑有何含意,有時他……甚至不確定則影到底愛不愛他。
「皇上,微臣的任務就是護著皇上全身而退。」鳳則影依舊笑著,笑得向來清冷的瞳眸染上暖意。
「拋去君臣關係,朕只想保護你……你懂嗎?」李雋搖頭,啞聲說。
這一扇門,是奇異之門。
十年前,他的皇叔李鳳雛,和從這裡穿越時空而來的冉凰此在此消失不見。凰此說,這是扇可通往異世界的門,可以將她送回她的世界,於是在皇叔和她消失之後,他便將這裡封鎖,只留下良鳩內殿通往這裡的祕道。
他常到這殿裡埋下他的思念,但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避難而踏進這扇門內。
「皇上,援軍到不了了。」鳳則影突道。
李雋一愕,一時未察,竟被一掌推進門內,他試著要站起身,卻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給攀住。
「皇上,拋去君臣關係……微臣只為保護你而活。」他笑得飄忽,緩緩闔上門。
晦暗的空間內只餘門縫外的微亮光線,他只看見則影的笑,則影的最後一面—
「不!」
彷彿從冰冷海底浮出水面,李峻驀地自床上猛坐起身,一身冷汗教他寒顫不休。
夢中的畫面太真實,使他完全無法融入眼前現代化十足的前衛擺設,心像是被人掐住,快要不能呼吸。
「李峻。」忽地,身旁的人輕喚。
他緩緩看向身側,防備中有著肅殺,一時之間認不出身旁的人是誰。
「……又作惡夢了?」于玨壓根不在意他寒鷙的目光,經過這些年來的相處,他慢慢習慣了。
「你……」
「于玨。你又忘了嗎?」于玨有張混合東西方優點的臉龐,墨綠色的眸子在微黃的燈光下,像是一潭綺麗湖水。
「……不。」李峻緩緩抹去臉上的冷汗。
他想起來了。
當他陷入黑暗中再醒來,推開門後,已經人事全非。
他穿過鸞鳳殿謎樣的門,從金雀皇朝來到了凰此說的世界,但他卻找不到她,只能在這個陌生世界裡飄流。
那扇門,不管他開關幾次,都再也無法讓他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那扇門,將他和則影徹底隔離。
而後,他被世代守著那塊土地的人驅趕,不得不離開,卻和正想要參觀殿宇的于玨相遇。
因為他的聲音酷似于玨死去的情人,於是于玨便將他帶在身邊,帶回英國,可是在替他製造身份時,卻因為一時失誤,將他的名字從李雋寫成了李峻。
「再睡一會吧,別忘了明天你要陪我飛台灣。」于玨是英國百年手工家具店繼承人,但他卻偏愛古董,尤其是中式古董,而李峻精湛的鑑識能力,和可怕的仿製能力著實令他驚豔。
這些年,李峻就跟著他出入各大古董拍賣會,替他買下不少逸品,所以他最近想跨足古董仲介,合併自家品牌,最後決定把據點設在台灣,只因近來台灣的古董市場頗熱絡。
李峻沒有回答,躺進軟床,由著他環抱住自己。
身邊有人暖著,可他的心卻一直是冷的、死的,因為沒有則影的世界,哪裡都一樣。
對他而言,一切都無所謂了。
一眨眼,來到這裡也已經五年,他幾乎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只是有時,會快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曾存在過的金雀皇朝……忘了曾身為金雀皇朝皇帝的自己。
在許久以前的皇朝裡,曾有個輔佐他的攝政王皇叔李鳳雛,還有照顧他的太后凰此,更有伴著他的愛人則影,可身為這個世界的人,凰此的身體在皇朝中發生了異變,皇叔為救她,不惜賭命與她一起走進鸞鳳殿,將凰此送回她的世界,幾年之後,他也來到了凰此所處的世界,卻找不著他們的下落。
在這個世界,他沒有歸屬,總是格格不入……
第一章
「不能出貨」暴吼聲自鬧區辦公大樓傳出。
「董事長,對不起,實在是無法調到那組床尾椅,不管怎麼接洽,英國那邊就是不願意出貨。」業務經理陳大成誠惶誠恐地解釋。「他們說,床和床尾椅是一組出貨,不賣單品。」
「西拓貿易公司」位於一辦公大樓十七樓,佔地約兩百坪,公司人事結構簡單但充實,主要業務是經銷歐洲各式高級家具,賣點遍及各大百貨,在家具界稱不上龍頭,可也算是數一數二。
「你到底有沒有出示清單?那明明是他們業務疏失,忘了把床尾椅運來,怎能現在還要求我們重下一組單?」被喚為董事長的男子雖然處於盛怒中,清俊面容卻因怒氣而更加出色。
「可是……是我們錯誤下單……」陳大成說著,臉垂下。「董事長,這是我的疏失,是我沒搞清楚下單內容,至於損失,我會照價賠償。」
坐在紫檀木辦公桌後的冉昭穎聞言,頭痛地撫著額角,一雙鳳眼無奈閉起。
「大成,那組天鵝絨床組單價是五百四十萬,床柱是金打造的,上頭鑲嵌各式寶石,出自英國Brace百年手工家具頂級精品,是客戶指定的限量款,現在不是你賠不賠的問題,而是這組床組我們去年就下單,你現在重下,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才拿得到?」
公司作業失誤導致客戶損失,這可是他絕不允許的過錯。
「董事長……」
「算了,你下去吧,我會想辦法。」
待業務經理離開,冉昭穎長指在桌面輕敲幾下之後,按下桌上的內線電話。「俐雅,妳進來一下。」
話落,他轉動辦公椅,面對斜後方的玻璃帷幕,睇向整座城市的繁榮。
映在玻璃帷幕上的他,略長的劉海斜落寬額,落在濃揚的眉和纖密長睫上,立體的眉骨底下嵌著深邃的鳳眼,配上唇角淺淺笑意,更顯俊俏。
「夠了你!自戀也要有限度,不要連玻璃窗都不放過。」推門而入的朱俐雅毫不客氣地戳破他佯看城市榮景的假象。
撥了撥劉海,冉昭穎無動於衷地對著玻璃窗微瞇眼。「俐雅,妳要知道,保持外貌整齊,是身為經營者的最基本要求。」
「……我要出去了。」朱俐雅轉頭就走。「忙死了,沒空聽你的鬼話。」
除了是冉昭穎的青梅竹馬,她也是他外傳的未婚妻人選,可其實她只是他的機要祕書,外加三不五時得幫他擋桃花的煙霧彈而已。
朱俐雅蓄著一頭俏麗短髮,合身套裝完美勾勒出她誘人的曲線,洗練的工作態度,一直是冉昭穎最得力的助手。
「別走,俐雅,我有事要問妳。」火速捨棄玻璃窗,他回頭央求。
「快!」朱俐雅皺眉回頭,眸色沉靜,態度強勢,教人有些懷疑到底誰才是老闆。
「我記得妳前幾天跟我提過,Brace 的繼承人已經來台弄了家古董仲介公司,沒錯吧?」
「是。」
「那麼,妳知道那家公司在哪嗎?」
「距離Brace古董精品仲介公司開幕大概還有幾天的時間……」朱俐雅想了下。「但是位置在哪我還不確定,你等我一下,我去幫你查查。」
「謝了。」冉昭穎微笑,笑瞇的黑眸自然地發散電力。
見狀,朱俐雅橫眼瞪他。「饒過那面玻璃窗吧,都快裂了。」
冉昭穎哈哈大笑,壓根不在意。
Brace古董精品仲介門市就在鬧區鄰近郊區的邊界,是三層樓的挑高獨棟建築,外頭有寬敞的廣場,另闢一座合抱式花園,更有佔地不小的停車場,規劃得相當完善。
冉昭穎開著他最愛的911跑車停在建築物的落地窗前,從車窗望去,不禁微愣了下。門市裝潢已經完成,裡頭凌亂地擺放著一堆木箱和陳列架,然而他吃驚的並不是裡頭的雜亂,而是門面設計。
門面是萬分顯眼的金紅交錯,原本該是俗豔的色彩,卻因為搭配適當而顯得耀眼,一瞬間,有種時空交錯的異樣感,就像他第一次踏進祁連山上的鸞鳳殿一般。
下了車,他推開了門,彷彿踏進了歷史之中。裡頭佔地極大,樓中樓的設計,將空間感運用得相當好,每個角落都設有擺架,卻不見半個人。
這個地址,是他到Brace古董精品仲介公司問到的,就為了直接會見負責人,想和對方直接談談那套床尾椅能否通融。
「不好意思,有人在嗎?」他朗聲問,東看西看,發現店面右後方有扇微啟的門,便走過去。
朝門縫一探,只見一個昂藏高大的背影,對方的長髮束在腦後,身體正往前低俯,而前方則是一個男人……
呆了兩秒,他才意會自己撞見了什麼,趕緊想要離開,卻偏偏踢到門,將門踢得更開,門內的兩人隨即看向他—
李峻不耐的回頭,下一秒他臉上的惱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口的驚愕,心像是被什麼緊攫住。
那早已死透的心,因為眼前這個身影,而從無盡的黑暗中迅速甦醒。
他的眼貪婪地追逐眼前人,彷彿回到那年的金雀,那個總是與愛人晨昏共度,只要一回頭,便能見到他,只要同處一個空間,就能感覺他氣息的時光。
如此真實的存在,讓他的心顫悸著,他腦袋空白得說不出半句話,只能用眼睛不斷確認。
「則影……」好久好久,他才低喃出唯有在午夜夢迴之際才會喊出口的名字。
冉昭穎聽見了,揚笑瞅著他。「欸,則影?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在哪呢?嗯……想不起來。
那樣爽朗的笑,卻使李峻又是一震。
不對,則影不曾如此笑過……他不是則影!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兩位,只是想找于玨于先生。」面對對方瞬間變得陰鷙的表情,冉昭穎笑得一臉抱歉。
這真是再糟不過的出現時機了,要是門內是一男一女,也許還比較容易粉飾太平,可是裡頭是兩個男的,剛剛還貼得那麼近,其中一個現在還瞪著他……這下子,有點麻煩了。
「你找我?」坐在椅子上的于玨不著痕跡地抽開定在李峻臉上的視線,看向不速之客。
儘管李峻沒有開口,但他就是能感受到他的不尋常。
「你就是于先生嗎?」冉昭穎咧開大大的笑,大方走進門,伸出手。「你好,我是西拓貿易的董事長冉昭穎,幸會。」
冉昭穎李峻驀地抬眼,看他像沒事人般走過他的身邊,心幾乎快要衝出胸口。「你是冉昭穎?」
他一把扳住他的肩頭,逼迫他轉過臉來。
正和于玨握上手的冉昭穎,雖然被抓得一頭霧水,還是禮貌的朝他揚笑。「欸,你認識我?」如此近距離的注視,他猛然發現,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明明是蓄著長髮,濃眉大眼的他卻一點都不陰柔,雖然談不上粗獷,但相當有型,甚至……他總覺得像是在哪見過這張臉,尤其是那股與生俱來的霸氣,他莫名覺得似曾相識。
「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冉凰此?」李峻用盡力氣才能壓抑激動的情緒。
「欸,你怎麼知道?難道你認識我妹嗎?」真是太巧了,要是可以藉此攀上一點關係,問題就大大的減輕了。
「……她現在在嗎?」他問得極輕。
當年,她和皇叔消失在鸞鳳殿的那扇門裡,至今他依舊不知道她到底回到她的世界沒有,他找了她許多年,然而世界如此之大,他完全沒有她的下落,五年下來,他萬念俱灰地放棄了尋找,在這個世界載浮載沉,由著于玨安排他的生活,猶如行屍走肉般度過漫長歲月。
如今,是老天給了他一線生機嗎?
「在呀,她跟我妹夫現在恩愛得很,只是……你是在哪認識她的?」該不會是凰此在美國留學時交的前男友吧?
欸,不對呀,如果是前男友,那他又怎麼會跟這位于先生……
「她結婚了?」李峻一愣,開始懷疑兩人說的不是同一人。
凰此曾經跟他說過,她有個哥哥叫冉昭穎,和則影長得相似極了,所以當初她到金雀時,才會一時將則影誤認成她大哥。
而眼前的人確實像極了則影,除去髮型,他們幾乎一模一樣!
「是啊,兩年前結的婚。」冉昭穎笑瞇鳳眼,緩緩鬆開于玨的手,報以一記抱歉的笑,才轉向李峻,伸出手。「你好,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李峻冷沉的烏瞳直睇著他,眸底閃動著他不懂的光痕。
「嗯?」唉,伸出去的手沒人握住,實在是有點尷尬呀……對了!這一點跟他那沒心沒肺的妹夫挺像的,再仔細一瞧,連眉眼都有點像了。「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鳳雛?」
他向來沒太多心眼,想到什麼就問什麼。
「……鳳雛?」
「是啊,三年前他公開了一份金雀皇朝的歷史學術論文,不知道你聽過沒有?他就是擁有祁連山上那座金雀宮殿的土地所有人。」說到和古董有關的話題,他實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啦巴啦地說個沒完沒了。「他當初見到我時,也是問我有沒有妹妹,也是讓我的手伸在半空中老半天,你說尷不尷尬?」
李峻靜靜聽著,又注視他半晌,突地唇角一勾,柔和了那張冰封的俊顏,彷彿破冰後的春風拂煦,教冉昭穎差點看傻了眼。
「昭穎。」笑開一口白牙,李峻的大手緊握住他的,握得死緊,眸中跳動著些微激動。「很高興認識你。」
找到了,他終於找到他的家人了。
冉昭穎傻傻地回以笑容,像是不小心踏進撒旦圈套裡的笨羊,絲毫不知自己即將陷入某種「新關係」,只是單純覺得他的手似乎……握太久了點。
「結果,你就跟人家聊了一大堆古董話題,然後順便做了一下午的義工?」流洩輕柔樂音的西式餐廳裡,夾雜著一道凌厲質問。
「……唉,俐雅,妳要知道,知己難逢。」回答的聲音非常氣虛,但只要一說到古董—「裡頭有清朝的金雕玉嵌紙鎮和御用青花瓶,那全都是蘇士比拍賣會上所鑑定的真品耶!還有—」
「是啊,知己難逢嘛,所以公司信譽挽不回也不關我的事嘛。」朱俐雅要笑不笑地哈哈兩聲。
「妳不懂啦……」冉昭穎的頭愈垂愈低。「李峻真的是非常了得的鑑賞師。」所以他才會有那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因此就完全忘了他到底是去幹麼的,一整個下午都在和李峻聊金雀文化、摸真品古董,把客戶的床尾椅徹底忘到天涯海角去……
可是這不能怪他,實在是李峻真的懂太多了,逼得他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了。
「是是是,我是不懂,反正你開心就好。」坐在他對面的朱俐雅優雅地切著牛排,笑得很冷。
「……都請妳吃飯了,幹麼還這麼說?」
放下刀叉,她優雅地喝了口紅酒,深呼吸,低斥,「你請我吃飯可是天經地義,因為我是你勞苦功高的祕書,也因為我是你倒楣的青梅竹馬,更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還因為我幫你擋去很多桃花煞,你本來就應該請我吃飯。」連珠炮地罵完,她臉上還是揚著完美的笑容。
「……辛苦了。」他還能說什麼?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覺得我有必要聲明,桃花煞不是我要的,是莫名其妙就有人追來啊。」
他臉太俊,不需要刻意招蜂引蝶,就老是有人自動送上門,讓他很苦惱。
「誰要你老是對人放電?」
「我哪有?」他只不過是愛好和平而已。
「再說一次。」朱俐雅瞇起的麗眸像是要濺出火花。「上個月,是誰要我把冠群建設的董事長千金擋在門外,害得我到今天還在收詛咒信」
「……我又不喜歡她。」
「那你就要說清楚,不要老對人放電,結果又曖昧不清,你這樣不叫做善意的謊言,而是惡劣的欺騙!」儘管正怒罵著,但她的音量拿捏得非常好,臉上還始終揚著完美笑意,不知情的人看到,只會以為他們在打情罵俏,並忍不住被天造地設的兩人給吸引住。
冉昭穎立刻揮起白旗投降,後悔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乾脆埋頭吃他的牛排,免得又惹火上身。
明明俐雅小他兩歲,可有時候,他老覺得自己多了個姊姊。
「兩位的感情看起來真好。」
陰影襲來,伴隨著熟悉的低沉嗓音,讓冉昭穎立即抬眼,咧開笑。「李峻,你也來這裡吃飯?坐,一起用。」
李峻冷眼打量著他的爽颯笑臉,餘光瞄向一臉錯愕的女人。
「怎麼好意思呢?」他似笑非笑地微微對對方點頭。
眼前的冉昭穎像極了則影,但一個下午的相處下來,教他意識到他們相似的似乎只有外表,內在彷彿盛裝著截然不同的靈魂,讓他心生矛盾。
則影的性子極為清冷,少有情緒,像是不動的清泉,可是眼前的冉昭穎卻像是天邊的彩虹,色彩豔麗,充滿生氣。
「有什麼關係?」冉昭穎笑著對朱俐雅說:「俐雅,我跟妳介紹,他就是李峻,Brace古董精品仲介的鑑賞師。」
朱俐雅這才收回驚豔的目光,羞澀的微垂長睫,輕點頭。「你好,我是朱俐雅。」
可惡!昭穎說了一大堆,只提到李峻的鑑賞能力,壓根沒提到這個人高大俊美,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就能穿得極有型,光是站在這裡就閃閃發亮,簡直像個超級男模!
「妳是昭穎的—」李峻試探性地問。
「機要祕書。」
「未婚妻!」
不同調的回答,讓朱俐雅馬上抬眼瞪向上司兼好友,只見他笑得很得意,大有報復的意味。
「開玩笑的啦,俐雅是我的青梅竹馬,現在更是我工作上最得力的助手,你可千萬別跟我搶她。」
哼,剛才他提起李峻,她還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現在見到人就裝害羞……嘖,要不小小報復一下,他這口氣怎麼出?
「……是嗎?」
初見這人的激動,隨著對方與則影大相逕庭的舉措,逐漸消散。
李峻自認內心能清楚地分別則影與冉昭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見冉昭穎和朱俐雅勾笑對談,就覺得相當不舒坦。
那是他很熟悉的感覺,酸楚加上無法控制的妒忌,這教他很錯愕,彷彿他打從心底將這人認定為則影,即使他們那麼不同。
現在他的內心矛盾不已,因看見熟悉的面容開心,又為他不是熟悉的人而失望,怎麼也找不到平衡。
「你怎麼了?」冉昭穎敏感地發現他好像又恢復成初見時的淡漠,一雙眼陰沉得幾乎不透光,就連周身的空氣似乎都凝結起來。
「沒事。你說凰此去度假,可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暫時不願去釐清心中所想,李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應該再一個星期吧。」
「是嗎?」他沉吟。「我知道了,不打擾你用餐。」
「等等,你不是來用餐的嗎?」見他要走,冉昭穎站起身往他手臂一扣,豈料他竟迅速閃身,輕易掙脫。
「不,我只是路過這裡。」李峻淡漠地道,頭也不回的走了。
其實他並非路過,而是就算明知道他不是則影,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所以他是一路從門市尾隨他回西拓,一直來到這家餐廳,而他和朱俐雅打情罵俏的樣子,教他倒足了胃口。
冉昭穎疑惑的看著他走出餐廳門口,驀地拿起擱在一旁的圍巾追上。
「李峻。」
攢起濃眉,李峻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今天滿冷的,我看你只穿了件襯衫,應該會冷吧。」冉昭穎笑道。「圍上圍巾吧,會暖一點。」
李峻略偏頭,瞧見他手上的圍巾,心情無端好了些。噙著淺淺笑意,他說:「再叫一次。」
「叫什麼?」
「我的名字。」
「李峻?」他皺眉。
「……再一次。」
「……李峻?」
下一秒,李峻突地一把將他摟進懷裡,就在人來人往的餐廳門口。
他明白為什麼于玨老是要他呼喚他的名字了。
只因聽著最思念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才能感覺到自己存在。
那聲音像是道咒語,將他束縛,他逃不開深藏的渴望,將這人佔為己有的渴望。
「李峻?」冉昭穎僵硬如石地低喊。「你怎麼了?」他想要掙脫,卻發現李峻的臂力驚人,讓他根本無法移動半分。
「……我在英國待了幾年,那裡都是這樣打招呼的,你別介意。」一會,李峻才淡笑著鬆開了他,接過他手中的圍巾。「謝謝你,記得開幕時一定要到場。」
「喔。」外國禮儀他明白,只是……好像摟太緊,也太久了一點……
呆了一會,李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熱鬧的夜色中,然後冉昭穎才突地想起—
「啊!我又忘了提床尾椅的事了!」
下了車,冉昭穎打量著身穿黑絨緊身洋裝的朱俐雅。今晚她露出香肩酥胸,加上誘人的纖腰和姣美的長腿曲線,完美展現她成熟迷人的風情—
「裡頭有暖氣,趕快走!」然而朱俐雅口氣中的急迫完全和優雅從容搭不上邊,只因她冷得快爆雞皮疙瘩,踩著三吋高跟鞋,就拉著冉昭穎直往Brace門市展場而去。
今天是 Brace 古董精品仲介公司的開幕,開幕地點設在門市,裡頭夠寬敞,儘管擺上數十道自助餐點,也能夠容納一兩百人。
「哇—」朱俐雅一進門市,麗眸便眨也不眨地鎖定一個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
只見李峻長髮未束,一席金底鑲黑邊的窄腰短褂襯得他身形益發修長,幾個花釦沒扣上,露出刀鑿似的厚實胸膛,教朱俐雅完全看傻。
「妳嘛幫幫忙!」冉昭穎沒好氣地閉了閉眼,總算搞清楚她今天特地打扮是為哪樁。「妳能不能矜持一點?好歹妳跟我一道外出時,代表的是我的未婚妻耶,這樣當著我的面看其他男人的胸口,是要把我的面子擺到哪裡去?」
只能說男人女人大不相同,吸引他目光的,是懸掛在門市辦公桌正上方的金雕刻版,乍看之下,可能會看不清楚上頭寫什麼,但再仔細一瞧,便可見龍飛鳳舞的「金雀」兩個大字。
極為蒼勁剛強的筆鋒,和俐落果斷的雕功,深深的吸引他的目光。
「你有本事也穿那樣。」朱俐雅毫不客氣地往他胸口戳。
收回視線,冉昭穎揚起眉,拉著她的手貼向胸口。「妳感覺到了沒有?」他健身房可不是去假的,只是他身為公司負責人,不穿西裝赴宴,是要他穿背心跟李峻比肌肉大小啊?
「什麼?」朱俐雅很輕蔑的瞄了一眼他的胸口。
冉昭穎瞇起烏瞳。「走!」
「去哪?」
「回家讓妳摸個仔細!」身為男人,他無法容忍自己被比下去!
「無聊,誰要摸你,都已經看到不想看了好不好。」她一臉鄙夷。「要看也是看李峻的。」
「……女人,妳真的太暴殄天物,小心遭天譴!」
「哼。」朱俐雅根本懶得理他,撇開眼的瞬間,剛好對上李峻烏沉的眸,表情立刻轉為羞澀。「你好。」
「妳好。」
「你穿這樣不冷嗎?」一旁的冉昭穎很不是滋味的出聲,雙眼鎖定他壯而不碩的胸膛。
「這是老闆的嗜好。」于玨偏愛中國風,所以開幕宴會上,所有員工全都穿著同款式的短褂。
「對了,于先生在哪?」冉昭穎收回視線問。
「你找他有事?」
「有公事想請教他。」
「公事?」
冉昭穎想了下,把下屬捅的樓子簡略說明。「其實我也是可以直接跟英國Brace再接洽一次,只是想于先生既然剛好來到台灣,可以當面跟他談。」
他是可以再跟英國那邊談,可是就怕作業上會拖延更多時間,再者于玨是Brace未來的繼承人,相信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省下更多時間,而且趁現在打好關係,對未來總是好處多多。
李峻垂睫尋思一會,沉聲道:「今天是仲介公司開幕,于玨可能撥不出心思幫你處理這件事,不如我先幫你處理吧。」
聞言,冉昭穎烏亮的鳳眼一亮,長手隨即往他肩上一勾。「好兄弟,真是謝謝你了!」就知道李峻跟于玨關係匪淺,抓住他就等於抓住于玨,他的想法果然沒錯!
「不客氣,那你打算怎麼謝我?」李峻笑得慵邪。
「嗄?」不過是隨口說說的客套辭令而已,哪有人真的當面討賞的?
「我今天忙了一晚都還沒吃東西,你陪我吧,我們也可以多聊聊一點古董的事。」
說到古董,冉昭穎的眼睛立即發亮。「這有什麼問題呢?我也還沒吃,餓得很。還有,我一直很想問你,那天我看見的紫檀寶座,真的是從紫禁城來的嗎?」
「拍賣會上的鑑定師是這麼認定的。」
「可是,到底要怎麼認定?」
「通常宮裡的家具底下都會有一些徽章,顯示這是宮中御用監打造的,就像你先前看過的螺鈿紙鎮……」
兩人就這樣勾搭著,一路朝門市後方的長廊走去,完全忘記朱俐雅的存在。
第二章
Brace門市的三樓有座木製露台,剛好背對著外頭大街,迎向建築物後方的花園。此刻蘭花正盛綻,香氣染著西式餐點特有的香草氣息,再配上紅酒的香醇,教冉昭穎臉上的笑意持續綻放。
「只可惜這兒的字畫不多。」聊了一晚的古董,他還意猶未盡。
「你偏愛字畫?」
兩人從桌上聊到露台欄杆邊,遠眺熱鬧的城市街景。
「也不能說是偏愛,就特別喜歡研究字畫,喜歡書法罷了。」冉昭穎微瞇起眼,讓冷冷夜風吹散他些微的醉意。
「我的書法寫得很好。」李峻突道。
「真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一睹墨寶?」
「墨寶?」李峻被他逗趣的神情給逗笑。「說什麼墨寶,不就是寫個字罷了。」
「唉,難道你不知道寫書法也需要慧根和天份?好比我雖然喜歡書法,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把字寫得漂亮。」練了幾年後,他乾脆放棄,所以總對寫了一手好字的人特別有好感。
「我可以教你。」李峻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接近他。
「我怕到時候你會抓狂。」
「怎麼可能?」他勾笑,走到幾步外的花壇邊,直接以指在土上寫字。「書法是相當隨心所欲的事,要的不是工整,而是感覺。」
他隨手寫下「冉昭穎」三個字,冉昭穎立時瞪大眼。「哇!樓下辦公桌上頭懸掛的金雕刻版,該不會也是你的作品吧」他完全沒猜想李峻寫他名字的用意,只發現這字跡蒼勁有力,極具震撼力。
李峻一震。「你為什麼會這樣想?」金雕刻版確實是出自他的手,但寫法完全不同,他到底是怎麼認出的?他和他並沒有熟識到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地步。
「字啊!尤其是這個昭字的最後一筆,和金雀的金字最後一筆感覺是一樣的。」他指著字,再仔細想了下。「而且金雀兩個字的寫法很特別,像是古老的草書寫法,和時下一般木匾上的各種草篆都不同,但又不太像正規的古時正體。」
「……你怎麼看得出那兩個字是金雀?」他刻意寫得潦草,只等有緣人看懂,為何他竟看懂了,而且還那麼肯定?
「刻得很清楚,一看就懂。」冉昭穎回答得理所當然。「也許是我常看字畫,所以習慣了那種字吧。」
李峻無法言語。
不,理由不該只有這樣!金雀兩個字的寫法,是他還在金雀時的寫法,在現代根本沒有人看得懂。
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他,然後突地自他身後將他環抱住,感覺兩個人的心緊貼著,他無聲嘆息,很是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冉昭穎一僵,正想要回頭,卻又聽他說:「我有個愛人,很喜歡看我寫書法。」
「于玨嗎?」他不假思索的脫口問出。
「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的恩人。」
「喔……」那……那天,他看見的到底是什麼狀況?
「我和于玨不過是互舔傷口罷了。」
「……喔。」
「我喜歡男人。」
「嗯。」看得出來。
「可是,我有個最愛的人,卻怎麼也觸摸不到他。」李峻低語,合抱在冉昭穎胸前的手,掌心緊緊貼住他的胸膛。
他像極了則影,卻不是則影,可有的時候,他的笑容和動作,甚至是喜好,又像極了則影,教他迷惑。
但就算迷惑,他也已經打定主意,非要他不可。
就算他的情愛是建立在他酷似則影的份上也無妨,他會慢慢摸透他,佔有他。
冉昭穎穿著三件式的鐵灰色西裝,但在李峻的大掌底下,他卻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根本沒穿衣服,要不然怎麼會覺得李峻掌心的熱度,直接燙進他的心坎裡?
還有,兩個男人出現這樣的動作……好像有點怪。
想了下,他緩緩轉過身,勉強勾起鎮定的笑,睇著幾乎快要高他半個頭的李峻。「怎麼會呢?你長得這麼好看,身材又棒,學識也夠,怎麼可能不將對方手到擒來?」
他以為閃過李峻的魔掌,會讓自己覺得自在一點,豈料和他面對面,才發覺近距離的接觸讓他更不對勁,尤其是李峻的眼神……他覺得在李峻的眼中,自己像是變成了一件等待鑑賞的古董。
「你覺得我長得好看?」李峻低笑。
「……憑良心講,你確實長得相當好看。」尤其當他放下一頭長髮,淡揚唇角時,更顯魔性風情,連他這個男人看了心跳都變得有點快。
「是嗎?」
「沒錯,記住,只要愛了就別猶豫,就算把對方撲倒也沒關係,要知道人生苦短,相愛很難。」冉昭穎乾笑著別開眼,突然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嘆。
原以為自己已經帥到掉渣了,豈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的李峻不粗獷不陰柔,五官卻俊魅深邃得教人忘不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我。」他說,氣息逼得更近。
冉昭穎為了避免失禮,只好不動聲色的不斷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了,還善良的拍拍他的肩。「加油,沒問題的,戀愛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跟性別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你把誠意拿出來,一定可以感動對方。」
「真的?」李峻的心在跳顫,就如當年心動的瞬間。
「雖然同志相愛很辛苦,但只要有愛,一切都不是問題。」他說著,偷偷再抽出另一隻手往李峻肩頭一搭,不著痕跡地將他推開一點。「我支持你。」
唉,真的靠太近,近到他頭皮都發麻了。
「這麼說來,你似乎對同志沒有偏見?」
「不都是愛?放心,我可以跟你保證,你會是我永遠的朋友。」他拍著胸口說。
「……謝謝你。」李峻極具深意地一笑。
朋友嗎?他想要的,不會只是朋友而已。
「不客氣。」
冉昭穎咧嘴回笑,卻感覺他愈靠愈近,最後在他右頰上吻了下,又在他左頰吻了一次,動作猶如蜻蜓點水,卻已經教他全身寒毛豎起。
「只是國際禮儀,你應該懂吧?」
「……懂。」他乾笑。如果沒記錯,男人跟男人是不親臉頰的吧?而且一般女孩子打招呼通常也只是臉頰貼臉頰,沒人會真的親啊!
「對了,樓下有道雲吞豆籤麵,有我家鄉的口味,你要不要嚐一點?」李峻退後一步,拿捏著和他之間的距離,見好就收,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再進一步。
「雲吞豆籤麵」冉昭穎鳳眼一亮。「真的還假的?我跟你說,鳳雛煮的雲吞豆籤麵是一絕,下次我帶你去吃。」
「真教人期待。」他笑得邪氣。
決定了,不管未來如何,眼前的冉昭穎已經讓他死沉的心再次跳動,而這一次,他要好好地調教他,非要他愛他不可,不要再像過去,直到最後,他還是不知道則影到底愛過他沒有。
「走走走,先下樓去吃麵!」因為太開心,冉昭穎立刻忘了剛才不對勁的感覺,毫無防備地再次搭上他的肩。
從此之後,冉昭穎像是著了魔,下班之後必定到Brace門市報到。
因為那裡有許多同好,也因為李峻就在那裡,更因為他可以詳細地解說所有古董的出處及故事給他聽。
而且,他也因此攀上于玨這一條線,甚至有機會可以簽下代理經銷的合約,讓他心情大好,每天都眉開眼笑地準時出現。
然而今晚的計劃有點不同。
「走了、走了。」坐在車上,冉昭穎催促李峻上車。「我妹跟我妹夫今天都在家,今天就到我妹家吃晚餐,我會要鳳雛煮雲吞豆籤麵讓你嚐嚐,你就會知道那天宴會上吃的,實在是不怎麼樣。」
「……聽起來,你和鳳雛感情似乎不錯?」李峻遲疑了下才坐上車。
「還不錯。」見他坐妥,繫上安全帶後,冉昭穎隨即驅車離開。「鳳雛也很懂古董,雖然個性冷淡了一點,但很疼我妹,這樣就夠了。」
「是嗎?」李峻垂眼,心底泛著緊張。
還沒見到人,無法證實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但他想,應該是了。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可以再見到皇叔和凰此……
「對了,我妹很喜歡翻看鳳雛的頭髮,你待會要是撞見,千萬別誤會她腦子有問題。」冉昭穎說著,不禁笑瞇了眼。
李峻先是一愕,隨即明白。
當初凰此穿越時空到金雀皇朝時,曾經出現老化的現象,也許她擔心皇叔來到這裡,也會出現同樣的狀況。
可這問題他根本想都沒想過,沒有則影,他生不如死,又豈會在乎那些。
只是過了五年,他和酷似則影的冉昭穎相遇,這會不會是老天給他的一點恩典?迷惑在相處間慢慢褪盡,他只知道自己寂寞得快要發狂,想要愛人,想要被愛,想要更確切地證明他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裡……
「到了,我住中間這一棟,左邊那棟就是我妹妹的家。」
李峻回神,才發現冉昭穎的車子早已經停進一棟建築物前的停車場。深呼吸後,他下了車,瞥見冉昭穎正跟隔壁鄰居打招呼,甚至還跳過與隔壁相鄰的矮樹叢,幫忙鄰居婆婆拿東西進屋。
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見他朝這頭走來,下意識地勾唇淺笑,心一陣刺麻,不是痛,而是渴求。
「不好意思,俐雅的奶奶年紀大了,我幫她一下。」他笑著解釋。
「……你這一點倒是沒變。」
印象中的則影,對待姑娘家總是特別溫柔,這一點也總教他氣惱。
「嗯?」
「沒事,走吧。」
冉昭穎古怪地看他一眼,但也不放在心上,帶著他穿越大片草皮,走過幾個石階,踏上歐式風格的三層樓獨棟建築,像進自家門似的不按電鈴,直接推門而入。
經過玄關,向左拐便是客廳,李峻隱隱約約聽見了裡頭的交談聲,心像是被揪緊,他不由自主的停在玄關前,無法動彈。
「妹,妳能不能不要老是玩妹婿的頭髮?」走進客廳冉昭穎沒好氣地瞪著窩在沙發上,不斷地撥動鳳雛頭髮的妹妹。
「你不懂啦!」
「我也懶得懂。先別管那些,我帶了朋友回來。」他朝玄關招招手。「李峻,過來吧。」
深吸口氣,李峻緩緩朝那流淌著柔和光線的客廳走去,然後,他看不見客廳的擺設,只看見了熟悉的家人,教他不由得揚起孩子般的笑。
這抹笑讓冉昭穎怔了下,沒來由的,心急速跳動起來。
李峻的笑總是清冷並帶著打量,從沒像眼前這樣,笑得像個大孩子,和煦之間甚至帶著些許靦 ,有點……可愛
他搖搖頭,甩開太過奇怪的想法,出聲介紹。
「李峻,這是我妹妹凰此,這是我妹婿鳳雛。鳳雛,你知道的,就是幾年前發表金雀皇朝論文的人。」他再看向表情傻愣的妹妹。「凰此,鳳雛,他是李峻,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鑑定古董高手。鳳雛,待會弄個拿手麵給他嚐嚐吧。」
「……幸會。」李峻黑眸灼灼地定在兩人臉上。
介紹完之後,冉昭穎才猛地想起,李峻跟他打探過凰此的消息,所以他一定認識凰此,那麼剛才的笑,是對著凰此的嗎?
不對,他喜歡男人,那麼……是對鳳雛?
正當他兀自揣測時,卻聽見鳳雛放聲大笑。
「笑什麼?」他這個妹婿今天怪怪的。
「你們聊,我跟凰此去準備晚餐。」鳳雛心情大好地拉著妻子離開。
「不好意思,老是跑到這兒來,可是沒辦法呀,你煮的麵太好吃了,李峻說也想吃吃看。」冉昭穎說得很抱歉,卻是半點抱歉的樣子都沒有。
鳳雛點點頭,經過李峻身旁時,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峻微詫地看向他,卻見他慵邪勾笑,那神態和他記憶中一樣。
「過來這邊坐,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冉昭穎招呼著。
收回視線,他緩緩坐到冉昭穎身旁。
「鳳雛跟你說什麼?」
「……沒。」
「鳳雛今天怪怪的。」
「是嗎?」李峻心神有點恍惚,總覺得皇叔彷彿給了他暗示,解開他心底的封印,教他的渴望蠢蠢欲動。
在金雀時,身為皇帝的他從沒追求過則影,也沒聽則影說過愛,在那樣的關係底下,他甚至不能確定則影給的是愛還是臣服,所以,他想要慢慢調教冉昭穎,讓他習慣他的存在,從此之後心裡只有他。
「我沒聽他這樣大笑過。」冉昭穎咕噥著,隨即神色一斂,想了下,很是猶豫地說:「其實,從我第一次見到鳳雛時,我覺得他很面熟,好像認識他很久,甚至有的時候,他明明是我妹婿,可他一開口,我就忍不住乖乖聽話。」
那真的是很古怪的事,他甚至懷疑自己有奴性基因了,要不然怎麼會對鳳雛有這樣的反應?
「那麼我呢?」李峻幾乎是屏著氣息問。
他對皇叔莫名熟悉,這意味著什麼?
在冉昭穎介紹他看過皇叔的論文之前,他無法從這個世界的歷史裡尋找到金雀的蹤跡,無從知道這裡和金雀相隔幾百年,甚至不確定金雀到底存不存在於古老的過去,所以也不確定有沒有輪迴轉世。
可是,冉昭穎卻對皇叔有反應,彷彿魂魄裡鏤著某些記憶,那麼那些記憶又是從何而來?
「你?」冉昭穎側眼看向他,仔細地掃過他立體出色的五官、有型的俊臉,心間不自覺地又發顫了,像在傳遞某種他不明白的訊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看見我時,有沒有任何感覺?」李峻逼近他。
「就……你很好看。」偶爾還會出現心跳很快的毛病。
「只是這樣?」他不悅地瞇起眼。
則影是皇叔的貼侍,也是名義上的男妃,如果冉昭穎真是他的轉世,對皇叔有印象也算情有可原,但最終則影可是和他同寢了十年!這十年裡,沒在他的魂魄上留下任何痕跡嗎?
「不然呢?」難不成要他誇讚他帥到讓他自慚形穢?
「……你真是可惡!」
「嗄?」
來不及問清楚,冉昭穎的唇已經被封住,他霎時瞪大眼,還在錯愕,又感覺到他的舌已鑽入自己口中,捲吮著他的舌,吻得又深又重,像是要將他吞噬般,教他渾身顫抖。
李峻烏沉的眼眨也不眨地與他對視,直到他回神將他推開,並賞給他一巴掌!
冉昭穎很想要痛罵他,甚至想狠狠地教訓他一番,但最後選擇的卻是立刻離開現場。
李峻既氣惱也頹喪,最後將自己沉入柔軟的沙發椅背中。
冉昭穎詫異的神色,讓他想起初次吻則影時,他也是同樣的詫異,彷彿……完全無法接受他。這樣的拒絕,令他很受挫。
「挨打了?」一貫戲謔的嗓音響起,使李峻驀地抬眼,立即起身。
「是雋兒嗎?」冉凰此從鳳雛身後鑽了出來。
「皇嬸。」李峻笑了,眼眶發燙。
「天啊,真的是你!」冉凰此立刻衝上前,一把抱住他。「你怎麼會來了?怎麼會這樣?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沒必要抱這麼久吧!」鳳雛沒好氣地將她扯回懷裡。
「你怎麼這樣?那是雋兒,是雋兒耶!」在金雀皇朝裡,雋兒可是她的乾兒子。
「沒瞧見他看起來年歲都比妳大多了?」鳳雛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打量更加成熟的李雋。「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於是李峻便將他穿越時空前後的事說了一遍。
「五年?」冉凰此驚詫地看著他。「你已經來到這裡五年了?」
她不敢想像這五年來他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想當初她穿越時空時,那種身在異鄉的滋味實在難受。
而且五年前……難怪他會找不到她,五年前的她還在美國留學呢。
「是啊,五年……簡直像是一輩子那麼久。」李峻垂眼苦笑。「直到我遇見昭穎,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鳳雛平靜地看著他半晌,才淡淡開口。「所以,你喜歡昭穎,是因為他很像則影?」
「不是。」李峻不假思索地搖頭。
「那你是怎麼喜歡他的?」
「……不知道。」
「就是一份延續的感情?」
「……皇叔,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的胸口好痛,如果這不是愛,會是什麼?」李峻皺著眉頭,在熟悉的親人面前褪下內斂和陰冷,露出無助的表情。「如果他們相似的只有外表,我終究會膩,可是我發現他們之間還有著相似的魂魄……這讓我瘋狂。」
當冉昭穎開口呼喚他時,那是一種重獲至寶的狂喜,更甚初見面的震驚,教他不顧一切地瘋狂決定愛這個人。
也許,這份愛情是從則影身上延續下來的,但是他因冉昭穎而生的悸動也是真實存在,驅使著他想愛和被愛。
「你可知道,也許金雀和這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空間,說不定就連魂魄轉世都不相通?」鳳雛勾唇,笑得意味深長。
「皇叔的論文裡不是寫著,金雀是唐朝的分支?」冉昭穎曾將皇叔的論文拿給他看過,儘管不解,但他還是選擇相信。
「那只是隨口胡謅的,為了吸引冉昭穎罷了。」因為他記得凰此跟他說過的每句話,所以不過是將計就計。
「……可是,鸞鳳殿不就是在祁連山上?」如果金雀不屬於這世界的歷史,那麼鸞鳳殿又怎會出現在這世界上?
「天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沒興趣去研究時空發生什麼變化,他穿越時空只是為了尋找愛情。
李峻想了下,無所謂地笑了。「皇叔,我覺得昭穎是則影的轉世,但就算不是,我也要定他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再遇見下一個他。」那些事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他的感受。
鳳雛聞言,勾起唇。比了個請的動作。「那就瘋狂吧。」
「皇叔,謝謝你。」他又笑得像個大孩子。
皇叔的性子向來沉斂,會和他說這麼多,無非是要他想個透徹,也是要讓他知道,這裡還有個與他血脈相連的人能夠依靠。
「謝我做什麼?你想要得到冉昭穎,應該是跟凰此打聲招呼吧。」
「皇嬸,」他立刻轉向不說話很久的冉凰此。「我可以和妳大哥在一起嗎?」李峻毫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地問,但神色有些不安。
冉凰此笑了笑。「你還是叫我的名字吧,否則之後我大哥問起就難解釋了。基本上,我沒有意見,我爸媽都已經不在了,所以也沒人會反對。」
「凰此,謝謝妳。」他由衷道。
「先別急著謝,因為我可能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妳不會阻止,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持。」
抿起嘴,冉凰此對他心疼得要命。「我怎麼可能阻止你?可是,我必須先告訴你,我哥有未婚妻。」她和李雋在金雀皇朝裡是名義上的母子,但她一直將他視為弟弟看待,當然知道他和則影之間的情事。
「是朱俐雅?」
「你也認識?」
「放心吧,我看上的,誰也搶不走。」李峻笑得霸氣。
當心定下,不再迷惑後,眼前的路就自動浮現了。
冉凰此傻傻地看著他,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先離開,改天再來看你們。」
送走李峻之後,冉凰此忍不住問:「鳳雛,你有沒有覺得雋兒不太一樣?」
「妳以為他今年幾歲了?」鳳雛冷哼。
她垂眼算了下。「哇,他年紀比我哥還要大!」在這世界裡流浪了五年,他變得內斂世故,也冷沉了許多,當他不笑時,幾乎冷漠得教她認不出來。
「我才想問,妳大哥和則影除了外表,到底有哪裡相似了?」鳳雛又是一哼。
說到則影,她忍不住問:「鳳雛,你想,則影的下場是怎樣?」
閉上眼,他刻意不看她眸底說出現在就出現的淚水。「就如妳想像的一樣。」如果雋小子說得無誤,那麼必定是死路一條。
則影一定是判斷情勢已無法挽回,才會將雋小子推入那扇門內。
離開金雀皇朝之後,他成為現代鸞鳳殿的所有者,常常在後殿挖出一些文物,那些皆是雋小子埋下的思念,所以當他發現最後一份出土的文物是在他們離開金雀的十年後時,他便隱隱猜得宮中出事了。
但,那又如何?
他只活在現在,過去的歷史,早已不存在。
第三章
糟。
糟透了!
一大早,冉昭穎就頂著熊貓眼趴在辦公桌上,對公事一整個興致缺缺,佈滿血絲的鳳眼有著怨念,死盯著辦公室的某個角落。
「不可能的,不該有這種反應,可是真的很有反應啊……真是該死,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吻有反應?」
他唸唸有詞,像在唸著咒殺某人的咒語,但實際上,他只是毫無意識地反覆自問罷了。
是的,沒錯,他因為李峻的強吻而有了反應,反應還強大到他不得不逃……簡直是見鬼了!他向來不是男女通殺的料,怎麼卻對他那麼不同?
不是他自誇,仗著俊美外型和無敵電力,他受盡男男女女的青睞,但抱持著世界大同的想法,他向來一律平等地看待,只因他從未對誰有感覺。
對於同志,他沒什麼特別的看法,可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自己成為其中一員,更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對男人有所反應。
「喂,你在搞什麼鬼?大夥都在等你開會,你居然還給我趴在桌上」朱俐雅像風一樣刮進他的辦公室內,毫不客氣地罵著。
「俐雅……」他氣若遊絲地低喚。
「……你幹麼?」眼皮一跳,她趕緊走到他旁邊。「嘿,你是怎麼了,臉色糟透了。」
「我快死了。」
「發生什麼事?」她擰起好看的眉。「該不會是和李峻有關吧?」
冉昭穎倏地像做錯事的小孩,以乾笑來掩飾心虛。「哈、妳、妳怎麼會想到他呢?」
「因為我奶奶昨天告訴我,有一個很帥的男人和你一起去凰此家。」說著,朱俐雅不滿地瞇起眼。「你很不夠意思耶!李峻跟著你去凰此家,你也沒告訴我一聲。」
「告訴妳幹麼?」
跟她說,李峻看上他,還強吻他?這種事,打死他也說不出口。
她揚起眉。「是啊,不關我的事嘛,那我也懶得理你了。」說完轉頭就要走。
「俐雅。」他立即叫住她。
「幹麼?」
猶豫了下,冉昭穎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小心翼翼地問:「妳能不能……親我一下?」
朱俐雅頓住,轉身走回來看他好一會,終於忍不住探手撫上他的額頭。「……沒發燒啊,說什麼瘋話?」
「我這麼正經,妳說我說瘋話」
「就是太正經,才覺得你有問題。」
「……」難道他就是要不正經才代表沒問題?「妳又不是沒親過我,現在不過是換我主動而已,幹麼這麼嫌棄?妳這不識貨的女人。」
「不好意思哪,那是年紀小不懂事,才不小心親了你。」她必須承認自己曾經非常迷戀這男人,可是當她發現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在他心裡激起任何漣漪後,就自動放棄了。
她很清楚,在冉昭穎眼中她並不是妹妹,更不會是他喜歡的女人,頂多是他會珍惜一輩子的朋友。
因為定位明確,所以她不再強求。
「是啊,那妳現在年紀大了很懂事了,就這麼小氣不親我?」親一下會死啊?他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而已,幫一下有什麼關係?
「親你有什麼好處?」
妳能夠間接得到李峻的吻……好吧,這句該死的話,他真的說不出口。「給妳十天有薪連假。」他豁出去了!
「……你真的生病了。」他向來依賴她,害得她平常上班日根本沒辦法請假,甚至連假日也得到他和鳳雛合開的古溯古董店幫忙。
「只是要妳親,又不是要舌吻,妳到底是在怕什麼?就當我幫妳練習嘛。」他只想要確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你可以找別人啊。」幹麼找她?
「因為只有妳才不會抓著我不放。」
她瞇眼。「你確定我不會?」
「如果是妳,我可以勉強接受。」他並不是不愛女人,而是看過太多強勢又傲嬌的女人,實在是讓他很吃不消,幸好俐雅完全沒有這些惡習,在她強勢的姿態底下,有顆包容又溫柔的心。
「真是勉強哪。」她啐了聲,看他一臉乞求,想了下。「要是以往就無所謂,但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了。」
「誰啊?」
「……要你管。」一想到心上人,她不自覺露出羞澀的笑。
冉昭穎瞇起眼,覺得這個表情很眼熟—「難不成是李峻」
「不行啊?」她嬌羞地垂下眼。
「不是,而是……」哎呀,這怎麼可以「喂,妳不要忘了,妳是我的未婚妻。」
「你打算要讓我一輩子都當你的冒牌未婚妻?」
「那當正牌的算了。」反正兩家住得這麼近,她奶奶也很喜歡他,反正……他現在需要一個女人讓自己冷靜一點。
「不要!」
「俐雅—」他難得沉下臉。
她是很棒的女孩,與其要愛上永遠不可能給她回應的李峻,倒不如愛上他還比較好,而且要是沒記錯,以前她明明很喜歡他的。
「我的事你別管,要是不想幫忙就算了,不准你搞破壞。」
「李峻會比我好嗎?」冉昭穎站起身。
「人一定要擺在一塊比較嗎?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說完,朱俐雅一臉惋惜地拍拍他的臉。「昭穎,我傷到你自戀的自尊了嗎?」
他沒好氣地抓下她的手,很幼稚地送到嘴邊咬。
「你敢咬我?」朱俐雅也反抓起他的手要咬,然而就在這瞬間,敞開的門外猛地有道挺拔身影逼近,冷沉的眸子死死鎖住兩人親密的互動。
「嚇!」
正對著門口的冉昭穎很不爭氣地嚇到,而感覺到不對勁的朱俐雅回頭望去,粉顏瞬間化為死灰。
「我打擾兩位了?」李峻沉聲問。
「對!」
「沒有!」又是分歧的答案。
只見朱俐雅橫眼瞪向冉昭穎,用眼神清楚地告訴他「不准亂說話」,而後就像個小女人般垂首離開辦公室,還不忘帶上門。
辦公室裡安靜得頓時只剩下冉昭穎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腦袋一片空白,想要假裝忙碌地整理桌面資料,然而四周太安靜,安靜到發出半點聲響都很恐怖,害得他只能僵硬地坐在辦公椅上,直到陰影隨著腳步聲逼近,一股力道強迫他正視那雙陰冷的眼。
「也許床尾椅的事,我們應該從頭談過。」李峻沉聲說。
「嗄?」他瞪大眼。「為什麼?這不是早已經說好的事?」
「因為你惹火我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被惹火的人應該是我吧!」冉昭穎不耐地撥開他抓住他椅子的手。「昨天對我……今天又沒頭沒腦地說床尾椅的事要從頭談,難不成是想威脅我?」
「對極了,我就是在威脅你。」李峻冷哼。
「喂,做人不要太過份!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你,為什麼卻是我遭殃」天理到底何在?
「我做錯什麼事?」
「你還敢問!」不要看他愛笑就以為他天性溫和,就以為他不會發火!「你親我!」
「親你,哪裡錯了?」
冉昭穎感覺他的青筋快要噴出血來了。「你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就親我,還敢問我哪裡錯」
「那麼我問過你,就可以親了?」李峻俯近他。
可他像是被傷害過的小兔子,立刻坐著辦公椅,動作俐落地往後滑。「不行!我並不喜歡你,你不可以親我!」
「那麼我喜歡你,是不是代表我可以親你?」
他真的覺得自己快吐血了。「你喜歡男人,那是你的事,我不喜歡男人,你沒有權利強迫我。」喜歡?他的喜歡來得可真快,快到他一點徵兆都沒發現—
一道靈光劃過,他突地想起之前李峻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鑑賞什麼逸品……原來他是用這種眼光在看他!
「那麼,只要讓你喜歡男人不就好了?」
「……我們在雞同鴨講嗎?」冉昭穎不禁頭痛的撫額。
為什麼他覺得兩個人像是交錯的岔線,說著彼此不懂的語言……明明在昨天之前,他們還擁有許多共同話題,可以聊得很開心的,為什麼一夕間全變了?
「你說人生苦短,相愛很難,就算撲倒對方也沒關係。」李峻突道。
「我……」他一時語塞。他哪知道他想撲倒的人是自己!
「你說只要我拿出誠意,對方就一定可以感受到。」
冉昭穎愈來愈不想回憶那天晚上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該死的話。
「你為我加油,還說要支持我。」
對,幫他加油,順便支持他撲倒自己……好,他真是幹得好!
「你還想要那張床尾椅嗎?」
冉昭穎一聽,抬眼瞪去。「你真的在威脅我?」
「對。」
有沒有搞錯?他竟然可以回答得這麼天經地義「你知不知道朋友之間首重誠信?我說過,你會是我永遠的朋友。」
「我不需要你當我的朋友。」除了戀人,他不會讓他有別的身份。
淡漠的說詞化為一把利刃,猛地刺入冉昭穎心窩裡,痛得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
也許他們相處太短,他還摸不透他的性子,但是他是真的喜歡這個朋友的,可現在他卻說不需要他當他的朋友……
「聽著,如果你要那張床尾椅,就打電話給我,如果你不需要了,往後也就不需要再跟我見面。」李峻丟下這句話,轉頭就走。
瞪著他的背影,冉昭穎狠下心說:「我們不需要再見面了!」他現在就可以決定,只因他向來不接受威脅。
頓了下,李峻沒有回答,開了門就走。
說來也巧,他一走,冉昭穎桌面電話的內線燈隨即亮起,他深吸了幾口氣才接起。「什麼事?」
「昭穎,那位缺了床尾椅的客戶又打電話來了,我跟他說已經確定會在近期內將床尾椅送到他家中,可是他想跟我確定日期,你能跟我確定一下時間嗎?」
冉昭穎瞬間綠了臉。
不會吧?老天真的非要這樣整他嗎……
通常,能夠不眨眼地下單買下一組價值五百四十萬床具組的人,在社會上都有一定的地位,經濟上更擁有絕對的自信。
換句話說,這樣的客戶,通常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所以—
「我來了。」當飯店的房門一打開,露出李峻冰冷的側臉時,冉昭穎只能硬著頭皮擠出笑。
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不得不拉下臉,撥了電話給李峻,期盼能夠重啟談判。
他沒有多想地來到李峻挑選的地點,這才發現自己對他真的太沒防備了。
「進來。」李峻一頭濕透的長髮披在肩上,水滴順著滑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唯有腰部圍上了浴巾。他轉身進房,壓根不擔心冉昭穎會逃走。
鼻息間是他剛沐浴完的清香,眼前是他只圍浴巾的結實體魄,冉昭穎覺得,一旦踏進房內,自己極有可能落入萬劫不復的下場。
可是……床尾椅還在等他。
想了下,他猶如壯士斷腕般踏進房內,繞過小小玄關,走入無屏隔的書房與臥室,還沒開口,便聽李峻說:「把衣服脫了。」
他頓時呆住。
「你該不會以為什麼都不用付出,就可以讓我回心轉意吧?」懶懶坐在床上擦拭長髮的李峻勾唇,笑得邪謔。
冉昭穎僵硬如化石,有股衝動想要奪門而出,逃離未知的危險,可是—
「你可以走,我不強求。」
用力地閉了閉眼,他極度想要問候這個人全家,可惜他修養太好,腦袋太清楚,在計算出孰重孰輕,他付出的代價值不值得後—他脫掉西裝外套,扯掉領帶,瀟灑地解開襯衫,大步走向他。
這一段小小的路程中,他一直對自己心理建設,把一切當成逢場作戲,只是逢場作戲的對象是個男人,就是這樣,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不就是……眼一閉,忍耐點,很快就過去了。
更何況,他到底有沒有那興致還不知道咧,他不確定自己的身體到底能不能對男人……要是真沒有,說不定還可以逃過一劫。
這麼自我安慰著,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走到李峻面前,他驀地皺眉,順手撈起浴巾。「頭髮擦乾點。」說著,自動替他擦了起來。
真是的,頭髮那麼長,也不會弄乾一點,實在是礙眼到讓他不雞婆都不行。
看他一臉無可奈何,李峻想起以往則影也總是這樣替他擦頭髮,不由得伸手環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冉昭穎頓時一震,垂眼瞅著眼前人狀似撒嬌的模樣,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給搞糊塗,卻又莫名其妙的產生疼惜的心理。
但這樣的憐惜並沒有太久—
「啊!」大叫的瞬間,他也已經往後急退一大步,摀著自己的胸口,臉上紅成一片。
他居然舔他!
「吻我。」李峻低聲說,倨傲的命令底下,竟有著祈求。
冉昭穎真的愈來愈搞不清楚他了,有時霸道狂傲,有時又像個無害的知己;有時惡劣囂張,可此時卻又像個大男孩……真不知道要拿他怎麼辦才好。
握了握拳,他深吸口氣,把心一橫,走到他面前,垂眼看著那相當精緻出色的五官,還有厚薄適中的唇。昨天他吻他時,唇竟比他想像中的柔軟……鬼迷心竅似地,他俯身吻上他的唇。
當四片唇瓣貼覆的瞬間,冉昭穎感覺彷彿有道電流竄過心窩,熱了他向來淡薄的慾望。
他摩挲著,突然李峻的舌鑽入他口中,他想要躲開,後腦勺卻被壓著,不准他逃離。
這個吻很濃很重,像是狂風暴雨般,教他招架不住,被糾纏得無路可退,只能被迫吞嚥對方的氣息。
李峻吮吻得狂野,像是永不饜足般地吻上他的頸項,所經之處,彷彿都有電流急竄,直往下腹而去。
對冉昭穎而言,這是種非常奇異的體驗,因為他不但沒有反感,甚至還享受著,直到李峻囓咬上他的乳尖,他才突然驚醒,倒抽了口氣。
「啊……」
「還是一樣,你向來喜歡我這樣咬你。」李峻低啞笑開。
冉昭穎一愣。他喪失記憶過嗎?不然李峻為何會這麼說?
正疑惑著,李峻的吻已往下到達他精實的腹部,隔著衣料吻上他早已昂首的灼熱。
「果然有反應了。」李峻低喃著,解開他的皮帶。
他粗喘著氣吼,「是男人都會有反應!」
「是嗎?」他又解開他的褲子鈕釦。
「等等!」冉昭穎緊抓著褲頭,捍衛自主權。「你現在要幹麼?」
「你不難受?」李峻邪邪一笑,低頭隔著衣料輕咬他一口。
冉昭穎悶哼了聲,雙手抓得更緊。「等等!先告訴我,你現在到底要怎樣?」
「我想要你。」李峻微使勁,輕易地將他拽上床,壓上他。
冉昭穎瞪大眼,清楚地感受到李峻腿間的碩大正抵著他,隔著布料曖昧的摩挲。
「……想要我?」
「對。」
「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想把我撲倒?」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大概都知道同志間的攻防戰如何成立,可他作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在下面的那一個!
「對。」李峻濕熱的吻沿著他的胸膛逐步向下,落在他的腰間,再用牙齒咬下拉鍊。
冉昭穎嚇得想將他推開,可他的動作卻比他早一步。
「不准亂動!」李峻輕咬住他的分身。
粗喘著氣息,冉昭穎俊顏一片緋紅,只能咬著牙,閉上眼,放棄掙扎,然而當濕燙的熱感含覆他時,他卻又幾乎失控。
他猛地睜眼,難以置信地瞪著身上的人,心跳隨著灼熱的脈動失速,視線也有些渙散,迷糊間,竟發現他的唇舌沿著玉囊往上,含吮舔弄。
「等一下……」他輕扯著他的長髮。
李峻卻絲毫不理,含吮得更深、更狂。
「等一下!」禁不起這樣強烈的刺激,冉昭穎不自覺的發出難耐的呻吟,突然一股燙意自體內噴濺,全數被他含入口中。「天啊……」
他疲乏地癱進床裡,雙手覆著臉,氣息紊亂,不敢相信李峻竟然會做到這種地步,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宣洩。
然而,更難以置信地還在後頭,當濕熱的舌輕舔上他股間隱處,他驚得幾乎跳起來!
「你!」冉昭穎不只俊顏發燙,就連鳳眼也濕潤得泛紅。
他的褲子咧?到底是什麼時候脫掉的?這個禽獸,動作未免太快了點!
「我說了,我要你。」不容他抗拒,李峻扣緊他的足踝。
「等等、等等!」冉昭穎驀地坐起身,硬將他推開些許距離。「我們能不能換個方式?」
「不能。」李峻放棄舔吮,以長指探入他的股間。
「等等!」他大喊,扣住他的手央求。「反正、反正你也只是想要發洩,我幫你發洩不就好了?」
他無法接受,真的不能接受!
「你要幫我?」一挑眉,李峻緩緩抽出長指。
他倒抽一口冷氣,懷疑自己快要中風了。
「……能不能……」再換個方式?
李峻沒有回答他,只是拉過他的手,輕覆上自己早已高昂的部位。「摸我。」他粗嗄地命令。
握在掌中那烙鐵般的灼熱,充滿生命力的脈動,透過掌心傳遞著弔詭的誘惑,但可怕的是,冉昭穎發現自己居然仍不排斥。
他作夢也沒想到,他可以世界大同到這種地步!
冉昭穎垂眼看向李峻,他沉閉雙眼,濃眉緊攢,渾身像是緊繃得快要爆炸,教他不由自主的想為他紓解那顯而易見的難受。
「啊……」
耳邊是李峻壓抑的低吟,眼前是他劇烈起伏的厚實胸口,是他忍遏激情的性感眉眼,尤其他長髮微覆俊臉,更顯魔性,讓他更加快了手上的套弄。
李峻悶哼了聲,烏瞳微睜,直睇著他,俊魅的五官有著性感風采,好看得讓冉昭穎像是著了魔般移不開眼,心跳快得無法控制,彷彿對方的喜悅透過激顫完整傳遞給他,教他渾身發燙。
「吻我。」李峻的大手撫上他的臉。
說是鬼迷心竅也好,意亂情迷也罷,在這當下,冉昭穎真的想吻他,也真做了。
唇瓣貼覆,兩人吻得狂亂,從沒想過自己竟也會生出如此深濃的情慾,分不清楚到底是誰想要吞噬誰,他們追逐著彼此,粗喘著氣,放任電流四竄,直到熱流噴濺在赤裸的身上,唇舌依舊糾纏著,誰也沒有先放開誰。
他們緊緊相擁,為了這瞬間的激情,有一剎那,冉昭穎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然而,當股間再度傳來異樣,他猛地清醒,毫不客氣地將身上人一把推開,力氣大得將毫無防備的李峻給推下床,根本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受傷。
跳下床,他七手八腳地套回自己的衣服,飛也似地逃離現場。
他的頭髮凌亂,衣衫凌亂,就連表情也是慌亂的,他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夢,然而李峻的熱流卻又如此真實地在他身上……
他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走出電梯,踏出飯店,雜亂的思緒才慢慢歸位,倏地他想起,自己忘記跟李峻確認床尾椅的事。
「該死!我到底是來幹麼的……」